多么美好的泸沽湖。
在阿乌那里碰了一枚邦邦响的硬钉子的达娃,整个儿一上午都呆呆地坐在母屋的门槛上,手里捧着那一条送不出去的黄腰带。
一朵鲜亮亮的高山杜鹃花,萎靡成了田埂旁一棵蔫蔫的夏枯草。
她的视线划过踏向母屋门口来给老阿依请安的丹吉措,声音轻飘:“丹吉措……”
“哦,达娃……你,你没事吧?”
丹吉措无意间窥知了旁人的暧昧,心里不由得发虚。昨日又是头一回尝到纵情欢愉的滋味儿,腿脚就更加虚软,一只脚绊上了门槛,被长袍子裹住,挪不动步子,差一点儿栽倒在达娃面前。
达娃用手指绞弄着黄腰带,自言自语似的问道:“丹吉措,你说,为什么,我喜欢的人就不喜欢我呢……是不是我长得不好看,又不像其他姑娘那样的温柔,又手脚笨拙不会做家务……”
“不是的……”丹吉措望向小妹伢单纯又遍布忧伤的脸,很认真地对她说:“也许,那个人看不到你的好处。他不知道你的好,那又不是你的错,是他的错。”
“可是,达娃喜欢那个人喜欢了很多年,很多年。从我第一次来到永宁坝子,从我记事的那一天起,我就一直喜欢他,我觉得他是最好最好的!为什么这么多年了,他就没有一丁点喜欢我呢……”
“那……你……你就再去问他,别放弃了……”
丹吉措话一出口,又觉得自己简直矛盾和可笑至极,不忍心伤了毫无心机的达娃,可他自己心里想得明明又是另一套话:妹伢你就别再去烦你阿乌了,那男人他恐怕,当真,一定,是不会喜欢你的……原本觉得你阿乌跟我就不是一路人,其实,那家伙与姑娘你更加不是一路的人啊!
达娃却神色漠然地摇摇头:“去问他也没用的。他说了不接受,就一定不会再接受了。他不是那种别人伏在他脚下说几句悦耳动听的祈求,就会左摇右摆、改变了心意的人……格姆女神山顶上的鹰永远都不会在低洼里盘旋,永远都不会为别人动摇他的心志。”
丹吉措眼中的茫然缓缓扩散:“他既然是这样的人,你又何必还要去喜欢他呢……”
“我就是喜欢他。那些怯懦、卑微又没本事的男人配不上我的喜欢!”达娃骄傲地昂起头,眼睛望向远天的云朵,追寻云层中翱翔的山鹰的影子。
格姆女神山顶上的鹰永远都不会在低洼里盘旋,永远都不会为别人动摇心志……
达娃这妹伢年纪不大,倒是挺了解那男人。
丹吉措在心底暗自喃喃这一句话,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为达娃,也是为自己。
前路都不知道要通往何方,为什么要去喜欢呢?
想要盘问自己这句话时,已经一头深深地栽进陷坑,爬都爬不出来了。
喜欢就是喜欢,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自己只不过不像达娃小妹伢那般地口无遮拦,任性恣意,随心所欲,其实也并没有比她更洒脱和聪明。
他二人只不过是栽进了同一枚陷坑里的两只倒霉小山雀!一只已经直接被丢出巢去了,另一只还在吱吱哇哇地乱扑腾。
大总管从院坝里经过,视线淡淡地扫过坐在母屋门槛上的那两个人。
靴子落地的动静实实在在,没有丝毫的扭捏和转桓。
阿巴旺吉把一双墨色浓重的眼埋藏在有意压低的帽檐之下,朝丹吉措微微闭了闭眼。
男人的眼睫只不过抖出些微丁点的暖意,立时就让丹吉措的心也跟着抖了一抖,软了又软,连忙就对达娃使了个借口,脚下开溜,趁旁人都没注意,低着头屁颠颠地追了上去。
天高草肥水美的牧场。
秋日里渐渐枯干泛黄的草叶子足足没到丹吉措的膝盖。他用两手提着袍子,两条腿略显笨拙地在草堆里迈步。
大总管大踏步一阵风似的从他身旁掠过,几根手指划过他的后臀,在靠近臀缝的软处重重地捏了一把。男人手指的热度瞬时灼透了衣料,蚀入了皮肉,丹吉措的整个下半身都被噼啪的火星燎热。
还没有过足瘾,男人的几根手指偏就迅速跳开。片刻的快感,就像蜻蜓点水而过,烟花转瞬即逝。
“在外头不可乱摸!”丹吉措冲着大总管的背影,压低了声音嘟囔。
“你那地方可真软……”轻飘飘的一句,赤裸裸的调戏。
“你这人真混帐!”丹吉措涨红了脸,小声开骂,又不敢提高嗓子,怕被旁人听到。
“呵呵呵呵,你那里边儿,是不是更软乎?”
阿巴旺吉头也不回,脸不红心不跳,干脆利落地反击,留下那只气得满脸血红的小仙鹤,在男人背后扑棱小翅膀,用眼神“嗖嗖嗖”地放射冷箭。
丹吉措坐在牧场边高高的木头围栏上,面对碧草蓝天之间涌动的马群,视线就只一眨不眨地追随某一个男人骑在马上的矫健身影。
马儿的脊背在草叶的边缘起伏跃动,臀部狂甩。
男人一双黝黑锃亮的手臂牢牢扼住马儿的颈子,弓起的身躯紧紧粘在马背上,熟练地驾驭,直到胯下的马儿被汗水洇透,埋首臣服,撒开了四蹄,在草原上欢畅地飞奔。
“月亮爬上那西山头,
你何须慌慌地跑走?
人世茫茫难相爱,
相爱就该到永久!
母屋火塘是这样地温暖,
阿哥哥我是这样地温柔,
阿夏喂亲亲的小俊人儿喂,
你莫要离开哥哥走他乡……”
草原上男人唱起的凶野酣畅的情歌,悠悠地转入丹吉措的耳,一字字一句句,热辣撩人,唱得他脸红耳热,浑身酥软。
骨子里埋藏了多年都羞于示人的情欲,如今是蠢蠢欲动,百爪挠心,无法抗拒,难以忍耐。
总管大人溜完了马,将汗湿滴答的马儿带至丹吉措面前,宽边帽檐下露出暖金色的柔软眼神:“上来,我带你。”
丹吉措故作矜持地正了正身子,瞪了他一眼:“不要……那么多人看着咱俩呢……”
“怕什么!骑个马而已,老子又不是要骑你给别人看!”
“你……你……你下流混帐!!!”
丹吉措伸出一只软软的脚,踹男人的大腿。踹倒是踹到了,自己的身子在围栏上失去平衡,仰脸向后哇呀呀栽去。
阿巴旺吉大笑着一把揪住丹吉措的袍子前襟,把他捞了回来,哼道:“这马儿没有你长得好,还总是瞎挣巴,搁在身子下边儿忒不爽快!今晚黑,老子当真想骑你……”
“你做梦!”丹吉措兼段小公子怒哼哼地别过脸去,心里却早就荡漾得稀哩糊涂,满脑子都是方才那男人搂住马儿的脖颈,身躯在马背上起伏跃动的热辣情形。
“呵呵呵呵……”男人送给小俊人儿一连串干脆爽利的笑声,压低嗓门说道:“今晚黑,到我屋里,嗯?”
“唔,你……”
男人爽快地笑:“呵呵,这事本来是应该老子去爬你的窗根儿,可是你住那屋里人忒多了,老子去不得,只能你来爬我的窗了,呵呵呵呵……你不乐意来就算了,我也不逼着你。你来不来的,老子总之都会等着你!”
夜深人静,银灿灿的月亮在乌云后躲躲闪闪,窥视不眠的人儿。
丹吉措借着出恭的幌子,在茅厕附近傻兮兮地转悠了好几圈儿,还是耐不住身子里的燥热,白日里喝了几壶夏枯草凉茶都解不了他心里头被勾搭出来的火,于是摸黑埋头哧溜溜跑去了大总管的偏屋。
想见那个男人,哪怕只是听他说几句暖烘烘的情话。
手指才摸上厚厚的杉木门板,门竟然“吱呀”一声就开了。他心里一慌,掉头就想跑走,却已经来不及,一只铁索样的手臂拦腰一抱,他的双脚登时就离了地。
昏昏暗的木楞小屋里,炕边一只煤油灯,灯火妖娆地曳动,播撒一室的暖意和春情。
大总管落了门栓,锁了小窗,转头一步步向炕上的人走来。
丹吉措像个毫无反抗能力的俘虏,在炕上一寸一寸地退却,退到墙边,瑟瑟发抖,随即像是发现了救命的金稻草,一把拽过炕上的棉被,蒙头盖住,身子缩得小小的,把自己囫囵地藏到被子底下。
阿巴旺吉顿时一愣,胸中震出轰鸣一般的阵阵笑声,忍笑忍得十分辛苦。
古人有掩耳盗铃之说,这害羞连连的小山雀就是在掩被偷欢。
难道蒙着大被干“那事”,“那事”它就不是“那事”了!
半晌,没听到什么动静,丹吉措战战兢兢地从被子里露出半颗头,一双眼。
视线随即与男人撞个正着。
他发现那男人坐到了炕上,一件一件脱着衣服,脱得慢条斯理,沉着悠哉。
丹吉措顿时脸色涨得更红,胸口憋闷得喘不上气,微微闭上两眼,却又忍不住透过浓密的睫毛,斜睨着眼偷看对方身体上每一处的隐秘。
麦色的肌肤在油灯下闪动出光泽,一条条肌肉和若隐若现的伤痕随着动作缓缓颤动。男人的身体泛着铜簋表面经年累月酝酿出的浓重韵味儿,又有着陈年云杉木料经过指纹往复摩挲后的温润滑腻。
某种扑面而来的山野气息。淳朴,稠郁,诱人心魄。
阿巴旺吉静静地望着丹吉措红润的脸,唇边浮动狎昵的笑,一声不响地脱掉贴身的中衣,最后是皮靴和裤子。
丹吉措只敢隔着两扇密密实实的睫毛,往那要紧的地方瞧了一眼,立时就捂住脸不敢抬头。满头满脑里晃悠的都是那红通通热辣辣竟然还会动弹的东西,他的脑袋也跟着发起烧来,烧得简直快要晕过去了!
“小俊人儿,过来……过来抱着,嗯?”
大总管的声音难得温柔了一回,也是怕把这乖巧的娃给吓到。
羞怯单纯成丹吉措这副模样的一只小男伢,他当真是从来没有见识过,觉得有意思,又觉得这娃当真是个娇贵的人儿,忍不住想好好地捧过来疼爱,不能轻慢了他糟蹋了他。
这永宁坝子里行过成丁礼的男男女女,到了十五六岁,哪个还能没结交过阿肖,没在花楼里欢爱过?!
既然只讲情爱不讲婚姻,阿肖之间所谓的“名分”往往就是男人做的一挂猪膘肉,女人绣的一条花腰带。只要交换了信物,互相确定了情谊,就可以夜夜去爬阿夏的花楼。大家和则聚不和则分,甚至于同时交往两三个临时的阿肖也算常事。
阿巴旺吉倒并非是个对那事很随便的人。
在这云顶寨里身份地位都到了一定的位次,反而不能像那些责卡、俾子那般,随意与人上炕下炕,完事以后再拍拍屁股走人。
再者说,模样和性子一般的男伢,他也瞧不上眼,觉得没有“嚼头”。
可他也没有想到,这小俊人儿这么地“不随便”,这么地金贵。
“宝贝儿,嗯,过来,让老子抱抱你……”男人继续轻声地哄。
丹吉措像个小佛一样盘腿蹲在被窝里,满脑子的咪咪麻麻轰。他这时候闭着眼也知道,男人就赤条条一丝不挂地站在他眼前。
难道他自己也要这样露给对方看得么?
那样多难为情呢!
怎么能那样呢,太不知羞耻了,不行不行的!
他于是紧紧闭起眼,扁着嘴巴,狠命地摇了摇头:不行!
男人诧异地问:“咋的啦?……你不愿意来?”
“没说不愿意么……”
“那,过来,帮你脱了衣服……”
男人伸过手来,丹吉措急急地摇头:“我……我不要你碰……我自己脱么……”
“呵呵呵呵,好,老子不碰你,你要咋样就咋样,你慢慢脱。”男人简直快要把小俊人儿捧到手心儿里呵气。
丹吉措却十分委屈地苦着脸,皱了皱鼻子,伸出手一指床边的小炕桌,嗔道:“那个油灯怎么还亮着呢,做那个事怎么还能亮灯呢,你这人怎么这样呢!你快些把那个灯灭掉么灭掉么!”
阿巴旺吉哭笑不得地瞪着这难伺候的公子爷,哼了一声,头微微一偏,一口气干脆利落地灭了灯。
作者有话要说:
乐死了哈哈哈哈~ 害羞的娇气的段包包真素太可爱了~~~亲一大口~~
感谢nbhuangj和凤飞小萌物的地雷~
大家放中秋节假了咩~
30
30、临别诉衷情(下) 。。。
第三十章临别诉衷情(下)
小木屋陷入一团浓浓稠稠的黑暗。
只有窗缝中透过的丝缕月色,在木地板上投射出明媚纤长的光影。
丹吉措在被子里不停地蠕动身体,固呦得像一条大毛毛虫,折腾了半晌,方才脱掉了腰带和长袍。
男人已经快等得烦了,身上的火燃了又灭,灭了又燃,哼道:“还有呢?!”
“哦,还有……”丹吉措低头看看自己,上边和下边都只剩下贴身的一层,于是唧唧歪歪地问道:“还有,要脱哪一个呢……”
大总管眼瞧着鼻子眼睛嘴都快要喷火了,急需喝几大桶清火散热的苦茶,低声吼道:“你觉得应该脱哪个?!”
“唔,你,你别吼我么!你这个人永远都这么凶巴巴的,我怕你呢……”
丹吉措把脑袋缩进被子,十分不情愿地脱掉了裤子,心里觉得,好像是应当和必须要脱裤子的吧……
段小公子从来没有和别人做过最最亲密的那档子事,也没有特别喜欢过什么人,以往在头脑里就连琢磨都没有仔细琢磨过,床上那事究竟应当怎么做。
他的父王平日里忙得很,没功夫搭理他。他的母亲恪守妇道,也羞于教导他这种事。别屋的兄弟与他并不和睦,平日里逛窑子泡小娘们儿的,根本就不屑于带他同去。旁的侍卫杂役见他总是一副正襟危坐、斯文正经的模样,也不敢与他轻狎调笑。
因此段公子当真是个干净人,里里外外都是一张白纸。
阿巴旺吉动作和缓地斜身闪进了被窝筒,怕惊跑了这只正静静卧在被窝里装死、装晕的小山雀。
男人从背后轻手轻脚地抱住小俊人儿。
丹吉措的身子绷得硬硬的,紧张得心口嘭嘭乱跳。即使是掩着夜色,他仍然无法接受在人前露出身体,在炕上就只把自己藏到棉被下,用被子捂住羞处,死活也不让男人掀开被子瞧个究竟。
被子下边儿却是光溜溜软乎乎的两条白腿,腿弯的皮肉比丝棉被褥还要柔软,被大总管擒住,前前后后摸了一个够。
静静的房中,就只听得到各自压抑的喘息和剧烈的心跳。
丹吉措甚至能觉察得到顶在他后腰上的热烙铁,像是在被窝里揣进去一只活兔子,极不老实地窜来窜去,竟然还不停地拱他的屁股!
男人把嘴唇凑近丹吉措的脸,含住白软的耳垂,舌尖抹过耳洞,温柔地舔舐,带着厚茧的手指随即摸上他细致的胸膛,缓缓地揉搓胸前的白肉和红点。身躯的分量在不知不觉中悄悄地挪移,将小俊人儿掩埋在自己怀中,在压迫和挑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