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怎么,他对你不好?”展昭微微皱眉。
“不能算不好,也不能算太好。但是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人真是没有哥哥样子,跟你哥比起来,就是个渣。”白玉堂微微一笑,“你哥从小照顾你到大,而我哥,从我记事以来关于他最多的记忆就是他身边一个接一个的情人。”
看着展昭因为诧异而微张的嘴巴,白玉堂眼神一闪,笑嘻嘻地继续道,“我第一次看见他跟人上床的时候,他十五岁,我七岁。”
展昭的嘴巴张的更大,白玉堂愈发觉得好笑,于是坏心眼地继续毁展小朋友纯洁的三观,“哦,我忘了说了,他床上那个是个男的,是他学校里篮球队的学长,嗯,他在上面。”
哗啦,白玉堂听到展昭粉碎成一片片,碎成一地碎片的声音。
“真是不小心,对吧。”展昭呆滞的表情令白玉堂非常愉悦,他微笑着瞟了一眼展昭,发现对方的脸颊已经有些微红,嘴角勾起更大的弧度,“所以说,我一直不理解,为什么这种人会是我白玉堂的哥哥。”
一阵沉默,白玉堂不再说话,展昭也好久没有回过神来,直到连白玉堂都感觉到了一丝尴尬,试图重新寻找话题的时候,展昭才幽幽地缓过神来。
“从遗传学的角度来说,同性恋的存在是合理的,有千分之零点五的基因被动选择,还有百分之五的环境诱因作用之下的主动选择。虽然有资料表明有很多人会因为童年时期各种感官刺激而造成性向偏移,但是在所有复杂的成因中,基因还是最强大的力量。也就是说,如果本身并不存在于那千分之零点五的行列中,被后天影响的概率是微乎其微的,所以——”展昭小心地看了看白玉堂,发现对方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话而感到生气,脸色也还正常,于是小心翼翼地继续道,“所以——你——”
话音未落,一直在专心开车的白玉堂却突然转过头,生生吓了展昭一跳,一句话被噎在嗓子眼里愣是没敢说出来。
“所以我哥是基佬我不一定也会去搅基,你想说的是这个,对吧?”白玉堂一扯嘴角,“小朋友,心理学方面你是专家,不过据我所知,搅基这种事情可不完全是心理问题。另外,我哥并不是同性恋,他有个儿子,今年都十岁了。”
“......”
“怎么不说话了?”
“你还是好好开车吧,我们不聊这个了行吗?”展昭觉得关于白玉堂大哥的话题实在有些诡异,于是别开脸不再看白玉堂。
白玉堂一笑,“行啊。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有点感慨,要是当年没有我那个脱线大哥的启蒙的话——”
“什么?”展昭微微一愣。
“没什么。”白玉堂的嘴角勾起,抬起手指了指展昭的身边,“我们到了。”
S市是一个省会城市,比D城低一个级别,市局的门面自然比不上D城警局,但是因为管理范围很大,警察的人数也不少。事有凑巧,负责展辉案子的负责人正是白玉堂的同学韩章,然而就连白玉堂本人都没有想到,这次的事却没有那么简单。
S市警方把展昭叫来,竟然只是为了了解展辉的行踪和一些基本情况,了解完了竟然就要打发他走,连让他们见一面都不肯。展昭磨破了嘴皮子也没用,红着眼圈眼巴巴地望着白玉堂,看得白玉堂直心疼。于是他大手一挥,拉着展昭直奔韩章办公室,也不管里面还有人在连夜开会,直接闯了进去。
“二哥,这是我的一个小兄弟,展昭。”白玉堂跟韩章打了招呼,连一句寒暄都免了就直接切入正题,“这次案子里的展辉是他大哥。他大哥就是我大哥,你看看能不能通融通融,让我们先见个面?我保证,绝对不给你惹麻烦,也绝对不耽误你们查案,行吗?”
韩章的身材很高,甚至比白玉堂都高出了半个头,看年纪也有二十七八岁,相貌俊朗,神情严肃,微微抿着的嘴唇给人一种认真却冷酷的感觉。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展昭几眼,又将目光转移到白玉堂笑眯眯的脸上,眉毛一皱,摇头,“不行,这次的事非同小可,上面下了死命令,限期一个月破案。老兄弟,你也是干这一行的,二哥不说你也该知道,这种时候谁说话都不好使,你就别让我为难了,行吗?”
“可是二哥,这限期破案也要有个一二三步不是,我们也没别的要求,就是想看看人还好不好。你看我这小兄弟,才二十出头,父母都不在身边,就这么一个大哥,从小相依为命的,你就让我们看一眼总行了吧,就隔着玻璃看也行。”
韩章眯着眼睛看了白玉堂几眼,又看了看展昭,想了想,薄薄的嘴唇用力抿了一下。白玉堂心道不好,据他的了解,每当韩章露出这个表情的时候就证明他的情绪很不好,自己所求的事十有八九要泡汤。于是他做好了打算,准备等会被轰走以后直接给包拯打电话,让他来跟这个大冰块交涉。
就当韩章要出口拒绝白玉堂和展昭的时候,突然办公室门口传来一阵骚乱的声音,韩章的眉头猛然皱紧,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怎么了?!什么事大惊小怪!”
“韩队!你快去看看吧,监控室那边嫌疑犯突然发狂,咱们好几个兄弟都挂彩了!”
“大哥!”还没等韩章下令,展昭就好像一阵风一样飞奔而去!
第29章 大宋之盾(3)
监控室就是一个临时的审讯室,那个所谓正在发狂的嫌疑犯正是展昭的哥哥展辉,然而包括白玉堂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展辉打伤几个警察之后却并没有试图逃走。当白玉堂紧追着韩章来到审讯室门口的时候,看到的景象让他的心仿佛被撞了一下,异常地不舒服。
几个受伤的警察鼻青脸肿,呲牙咧嘴地围住一个角落,而角落里正蜷缩着一个身材瘦弱的男子,他的目光躲闪,表情看上去像是受到了严重的惊吓,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很不正常。他的胳膊上有一些淤青的伤痕,嘴角也有很多青紫的痕迹,像是被自己咬伤的。展昭比所有人都更早一步冲进审讯室,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以前就已经紧紧抱住了那个瘦弱的男人,此时他一边用轻柔的动作安抚自己的哥哥,一边用警惕的目光注视着四周的几个人,冷冷地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生怕他们再往前靠近一步。
“这是怎么回事?”韩章走进来,脸色非常不好看,他示意那几个警察后退,压低声音问道。
“本来一切都很正常,小赵当时正在对嫌疑人进行问讯,我当时跟老李守在门外。可是不知道小赵跟他说了什么,嫌疑人突然就发狂了,把小赵打伤。我们立刻就冲了进来,结果——”说话的年轻警察有些懊恼地瞥了展辉一眼,低声说道,“我们三个人都不是他的对手。”
韩章冷冷地瞥了那年轻警察一眼,抬起手,吓得那警察身上一抖。手掌落下,却并没有疼痛,韩章碰了一下那小子脸上的伤,看他疼得一歪头,吩咐道,“你和老李先出去擦点药。”看了一眼展辉两兄弟,对另一个受伤警察说道,“小赵你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我也不知道,我只是给他看了这个——”小赵把手中的资料递给韩章。
韩章打开资料夹,白玉堂站在他的身后,视角很方便,他顺势往资料上瞄了一眼,心里猛然一惊。
那是一幅尸体的照片,死者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匆匆一眼,白玉堂并没有看清楚太多的细节,但是也仅仅是这一眼,就让他心里猛然发凉,一种阴森恐惧的感觉烙印在脑海深处,久久不去。这具尸体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感,无论是从死者的姿势还是他脸上的表情,尤其是那双睁着的眼睛,死不瞑目的双眼中渗透出一种冷森森的目光,绝望,恐惧,悲哀,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样的心理,让这位死者的双眼中流露出这种复杂的神情。白玉堂觉得,那双眼睛仿佛有一种魔力,好像要把他吸进去,他甚至觉得,如果他再多看一会儿,那尸体就要开口对他说话一样。浑身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白玉堂镇定了一下自己的心神,几步来到展昭面前,想跟他说话,展昭却猛然一皱眉,拒绝了白玉堂的靠近。
“你别过来!”展昭的声音微冷,抬头望着白玉堂,目光中带着祈求,“我哥的状态很不好,他现在不能见陌生人,除了我以外,你们都不要靠近他,否则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控制住他。”
“你哥他——”白玉堂微微一愣,疑惑的目光转移到展辉的身上。
展昭点了点头,看了一眼满脸严肃的韩章,说道,“我哥受过刺激,他,他有很严重的精神疾病。虽然平时看不出来,但是发病的时候,他很危险。韩队,我哥现在只是嫌疑人,我可以申请把他送到医院去吗?”
韩章思索了片刻,又看了一眼白玉堂。白玉堂双手抱拳,向韩章讨饶,后者脸色阴沉地点了下头,对展昭说道,“你了解他的情况,需要什么跟白玉堂说,我去安排一下。”
展昭感激地看了白玉堂一眼,然后用力点了下头。
一切就如展昭所说的那样,陷入精神漩涡的展辉已经完全沉浸到自己的世界中,在这个世界里,他唯一信任的只有面前的亲生弟弟。在送医途中,展昭全程都保持着保护展辉的动作,直到一针镇静剂把展辉送入睡梦中,他才将疲惫的身体放松,满脸伤心地坐在病床旁边,盯着自己的大哥,一言不发。
病房内外一共有四个全副武装的警察在守卫,白玉堂出去溜达了一圈,回来的时候给四个警察都带了饮料和吃的,然后在友好的气氛里笑嘻嘻地把病房里的两个警察哄出门,给展家兄弟留下相对自由的空间。所谓相对,除了指警察们只是撤到门口而并非完全离开以外,还指白玉堂并没有离开,而是选择留在展昭身边陪伴他。因为白玉堂看得出来,从刚才一见到展辉开始,展昭就有些不对劲。或者说,从下午接到电话得知展辉出事以后,展昭的状态就一直朝着越来越差的方向发展,现在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一定有什么事是白玉堂不知道的,而现在,白玉堂觉得他很想知道展昭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坐在展昭身边,白玉堂一开始并没有说话,他眯了眯眼睛,静静地看着熟睡的展辉。展辉看上去只有二十七八岁,并不像资料里提到的三十五岁。也许是因为发病,他的皮肤有些苍白,嘴唇发青,毫无血色。展家兄弟都长着一副好相貌,不是那种耀眼的英俊,却都五官精致,温润可亲。说实话,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白玉堂绝对不会相信展辉会跟人打架,还把那几个警察打得那样惨。回想起几个月前的绿柳亭,展昭一个人制服那个变态的行为,白玉堂轻轻挑了挑眉,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就在白玉堂望着展辉的脸思索的时候,展昭却突然开口说话了。
“那资料里是什么?”
“嗯?”白玉堂微微一愣,转头看向展昭。
展昭眼眶发红,目光中已经没有了方才可怜兮兮的神情,他眉头微皱,认真地盯着白玉堂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道,“韩队手里的资料,我注意到你看了一眼。告诉我,那是什么?”
白玉堂皱了皱眉,展昭说的对,他的确看到了,而且印象深刻。但是,他是一个警察,而以展昭现在身为嫌疑人家属的身份,显然并不应该知道那资料里的东西。
白玉堂的迟疑在展昭的预料之中,他深深看了白玉堂一眼,说道,“不方便说的话就算了,我有别的办法。”
“是一张尸体的照片。”白玉堂的迟疑并没有坚持下去,他不假思索地答道,“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应该是这桩谋杀案的受害者。”
展昭目光闪动,皱着眉思索了片刻,抬头问道,“以你看来,有什么不对劲吗?”
“为什么这么问?”白玉堂疑惑。
“我哥当过兵,特种兵。”展昭心疼地看了展辉一眼,说道,“虽然他不说,但是我知道他杀过人,而且杀过很多。就算他有病,但绝不可能被一具尸体的照片吓成这个样子,那张照片一定有问题。”
白玉堂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的确有问题,但是我说不出。我只看了一眼,并不仔细。那尸体看上去并没有受过虐待,身上有血迹,但是看不出伤口在哪里。姿势有些古怪,更古怪的是他的表情,尤其是眼神。我觉得死者在临死前似乎看到了什么特别的东西,才会令他产生那样古怪的表情。”
展昭认真听着,直到白玉堂全部说完,立刻从随身的大包里翻出一张白纸和一支铅笔,“如果现在让你把看到的东西画出来,你能做到吗?”
白玉堂微微一愣,之后点了下头,接过了展昭的铅笔,“我可以试试,但是不知道能做到多少。”
白玉堂低头作画,展昭盯着自己面前的地面,再次陷入了沉默。
五分钟后,白玉堂把铅笔画交给展昭,展昭往纸上扫了一眼,随即表情一变,立刻把画纸折好,塞进了自己的上衣口袋里。
“怎么了?”白玉堂看出展昭情绪不对,立刻问道。
展昭摇了摇头,“玉堂,我想起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需要立刻打电话找一个人,你帮我照看一下哥哥。”
“需要我陪你去吗?”
“不用,帮我照顾好他,拜托了。”展昭握住白玉堂的手,用力捏了一下,恳求地望着白玉堂。
白玉堂下意识地点头,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展昭已经飞快地离开了病房。指尖的温度依然残留,白玉堂的心底掠过一丝淡淡的惆怅。展昭的手,竟然那样冰冷。
第30章 大宋之盾(4)
展昭这一去就是大半天,白玉堂给他打过两个电话,结果不是占线就是无法接通。在安静的病房里无视可做,白玉堂只能一边发呆一边试图用为数不多的线索来分析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展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苍白的脸色跟床单差不了多少,即使他有精神病,白玉堂也无法想象他为什么会袭击警察。展昭并没有提及关于展辉更多的信息,白玉堂只能猜测,展辉平日里正常的时候是不会造成什么危害的,也就是说他的病情一向稳定。但是展昭一定见过展辉发病的情况,而且处理过类似的情况。根据白玉堂的了解,精神病可以简单地分为抑郁性和狂躁型两大类,那么展辉究竟属于哪一类呢?如果说他是狂躁型,假设他就是凶手,那么在杀人的时候他一定是清醒的,因为那张受害者照片所表现出来的状态一点也不像是一个狂躁型杀人犯制造的犯罪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