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一听,当然是怒不可遏,立刻答应帮陈氏讨回公道,并派人将陈天平和那个忠心耿耿的老臣送回安南。
一切安排妥当,朱棣才放心的带着朱高炽离开了皇宫去了北平。
可这次一回来,竟然听说陈天平和那个老臣在回安南的路上被人给劫杀了。不用说,幕后黑后肯定是那个胡姓国王。想想看他都已经做了好几年的国王,怎么可能把王位交出来?可那白痴下手的时候竟然将朱棣派往同行的几名官员一起给杀了。
这一下朱棣真的是勃然大怒,商量的结果便是他不顾朱高炽的反对,即可派了张玉朱能两名帝国大将兵分两路出兵安南,一路强攻关隘,很快将胡姓国王父子两人生擒到京,亲自下令处决。
气是出了,朱棣也爽了,可后头的事就更难办了。朱高炽问他陈氏真的死光了,胡氏也没了,现在安南让谁做国王?
朱棣脑子一热,直接说道:“封什么国王?让他们再给老子来个政变吗?这些天安南国内的大臣不是都上书说要内属吗?我看不如就收了安南,设立一个新的布政使司,就叫交阯,你觉得怎样?”
朱高炽看着他,半天没说话。等到他要说话的时候,朱棣已经拟好旨了。把他气得哇哇大叫:“你还让不让人提意见了?”
朱棣一脸无辜的说:“你半天不说话,朕还以为你是同意了。”
朱高炽直接摔门就走了,而安南从此就变成了大明的一个内属行政地区。
可尽管内属的意思是安南国内的大臣们提出来的,但从一个独立的国家变成了别人的属地,安南国内还是有大部分人接受不了。于是,安静了不到一年,又出了各种各样麻烦的事情。朱棣实在没办法,问谁愿意去云南镇守整个南部。
朱能拖着张玉一个劲儿的往后躲,意思是“皇上你可千万别找我们,我们还想过两天安生日子”。
朱棣都懒得理他。
后来沐晟自动请缨,表示愿意前去。朱能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说:“老沐你没事儿吧?云南可是个不毛之地,交阯又那么难搞,你别自找苦吃。”
沐晟笑笑没答他的话,只是告诉朱棣,他愿意前去,但有一个条件,沐昂得跟他一起去。
可是沐晟跟随朱棣起兵,多年来一直是自己的左右手,就这么离开了,还真是有点舍不得。连他自己都忍不住让沐晟再考虑考虑。后来还是朱高炽说他不解风情,明明是沐昂那臭小子想跟老哥过二人世界,所以撺掇沐晟来说他愿意去云南的。
朱棣一听是这个原因,当即哈哈大笑起来,立刻就同意了。而南方的军务在沐晟沐昂的镇守下,总算是安稳下来。
永乐五年,道衍和两千多名修书的官员,终于完成了所有图书的归类编纂。此书按照朱棣的意思,不仅囊括了那些自诩清高的文人们想要的经史子集百家之说,天文地理阴阳之学,还包含了医、卜、僧、道、戏剧、小说,甚至民间各种技艺方面的内容。继承了历史上历代帝王的传统,总汇了历代所有的著作,共计一万一千零九十五册。
书修好的时候,解缙给这书取了个名字,叫做“文献大成”,朱棣不满意,道衍又说应该叫“今古大全”,朱棣还是不满意,因为如此浩瀚的一部百科全书,已经不是什么大全、大成所能相比的了。
后来朱棣去问朱高炽有什么意见,朱高炽告诉他:“咱们的年号是永乐,自然叫永乐大典。”
朱棣一听,直说他们心有灵犀,因为他想的也是这个名字。
朱高炽在心里汗了一下,想着我本来就是借用了你取的名字而已。这部书在历史上不就叫永乐大典么?
同年九月初,郑和的船队经过两年的远航跋涉,终于返航回到了大明。朱棣、朱高炽亲自出城迎接。与郑和一同回来的,还有数十位前来朝拜的各国使节。大明朝廷的威名也随着郑和的远航而远播四海。
九月末,郑和经过不到一月的修整,再次出海远航。
永乐七年,北蒙鞑靼和瓦刺两大部落联手,进犯大明边境。朱棣首次正式以君王的身份北巡回到北平。并再次通过反间计劝降了瓦刺其中一个部落的首领,以此分裂鞑靼和瓦刺的联军。并在东北设立奴儿干都司,派重兵守卫边防,并派了使者前去鞑靼谈判讲和,给足了北蒙面子。
同时,朱棣下令在昌平燕山之麓修建自己的陵墓,是为长陵,以表明自己生死不弃,决意守边的决心。
永乐八年初,谈判讲和不温不火的进行了几个月没有什么进展,朱棣再派人去打听,才得知之前派去的使者已经被鞑靼首领下令格杀,并且封锁了消息。
朱棣气急,即可下令出兵征讨。朝廷军队兵强马壮,且由朱棣御驾亲征,没用几天就把鞑靼的军队打得落荒而逃。
永乐十二年,鞑靼因为上次打仗,元气大伤,给了瓦刺雄霸草原的机会,出兵攻打鞑靼,鞑靼没有办法,转过身来求助大明,希望朱棣出兵解围。
朱棣知道鞑靼也不是啥好玩意儿,如果不是现在的实力实在不如瓦刺,哪会想到向朝廷求援?但鞑靼和瓦刺是两股能够互相制衡的力量,任何一股强大了对大明都没什么好处。于是他答应帮助鞑靼,进行第二次北征,以此挫挫瓦刺的锐气。
而这一次北征,他没有带朱高炽前往,皇帝不在家,太子必须留下来监国。这是经过第一次北征之后,方孝孺等一干文臣努力跪谏的结果。但他带了另外一个特别的人,朱瞻基。
此时的朱瞻基已经快十四岁了。看着骑马跟在自己身边的少年,眉目清俊,英姿飒爽。朱棣无端就想到了多年前的朱高炽。也是同样的年纪,同样的眉眼,同样的坚定神情。
原来一晃,就是二十多年。他是真的老了吧?如果有一天,自己老得再也打不了仗,他希望还可以握着炽儿的手,驰骋在北方辽阔的草原之上,看长河落日,冬雪昭昭。那也不失为一件美事吧?
永乐十八年,北平紫禁城的修建终于完成,朱棣下诏宣布迁都北平,改北平为北京。从翌年正月初一那天起,正式将国都迁到北京。
诏书上有一句话是这样说的:“乃仿古制,徇舆情,立两京,置郊社宗庙,创建宫室,上以绍皇考太祖高皇帝之先志,下以贻子孙万世之宏规。”
朱棣是故意这么说的,因为迁都不是小事,他知道肯定有很多大臣会反对。只有将迁都说成是朱元璋未竟之业,他只是帮助先祖皇帝完成他建成南北两京的心愿,大臣们才不会反对得那么强烈。
而这个方法也的确有效,诏令一出,即使是有反对之心的大臣为了表示对太祖皇帝的忠诚,也没有激烈表现出来。而内阁七子,六部官员以及跟随朱棣起兵的一众大将都是支持的。连一向跟朱棣唱反调的方孝孺此次都保持了不支持也不反对的中立。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北平的紫禁城都建好了,谁反对会有用?”
朱棣喜欢聪明人,就是因为跟聪明人商量事情能够最快的得到结果。而方孝孺虽然迂了些,但还算聪明,知道反对的路走不通,于是也就不反对。虽然他没表示支持,朱棣已经很庆幸了。因为他要是加入了反对的行列,会难办得多。
当然,也不是没有反对的官员,只是胆敢反对的,都北朱棣直接罢官贬成了贫民,处决了几个,其他官员也就不敢再反对了。
于是,永乐十八年末,朱棣成功将国都迁至北平。十九年正月初一,他也首次登上了北平皇宫奉天殿的龙座,接受百官的新年朝拜。
并在那一天,册封了朱瞻基为皇太孙。
国都迁到了北平,离北蒙就近了,打起仗来自然是更方便了。
永乐二十年,也就是朱棣迁都北平的第二年,便进行了第三次北征,这一次可把鞑靼吓了个半死,朱棣的大军还没出关,鞑靼首领阿鲁台已经率军仓皇逃出了数十里,再不敢靠近大明地界。
永乐二十一年,朱棣生了场大病。但却依然念念不忘北征之事。朱高炽坐在床边喂他吃药,说都一把年纪了,就别整天想着打打杀杀了。朱棣说将北蒙尽数收服,一直是他的心愿,如若不能亲自完成,他定会悔恨终生。
朱高炽没办法,最后只能说,如果你真的要去,那就让我跟你一起去。咱们说过要并肩作战的,有我在你身边,一定能凯旋而归。
朱棣正要摇头,朱高炽又接着说道:“不许反驳。”
就这样,第四次北征,朱高炽把监国的重责大任交给了朱瞻基,自己陪同朱棣亲征。
阿鲁台依旧闻风丧胆,跑了个不见踪影。鞑靼部落的也先士干王子被打怕了,主动率领军队投降了朱棣,表示归顺。
朱棣一高兴,病也好了,神清气爽的带着将士们去打猎。
朱高炽跟在后面亦步亦趋,生怕他出个什么事儿。可他没想到的是,这次朱棣没出事,出事的是自己。
朱高炽在马上晕倒,直接栽到了地上。
朱棣匆忙结束了狩猎,将他带回北平让太医诊治。年迈的胡太医说朱高炽只是染了风寒,没有大碍,再三保证他的身体没有问题,朱棣才放心的回寝宫休息去了。
待他走了之后,朱高炽从床上坐起来,遣散了所有的宫人,才向胡太医说了一句:“谢谢大人帮高炽隐瞒了这么久。”
“殿下。”胡太医跪倒在地,几乎要老泪纵横,“已经十八年了,你的身体……”
“太医不要难过了。”朱高炽打断他的话,“五叔的药收到了吗?这一次怎么比往年晚了两月?”
“周王说他那边出了些事,所以药送得迟了。”
“没事了。你只要别再父皇面前说漏嘴就好。把药放下,出去吧。”
“臣遵旨。”
朱高炽叹息一声,躺下床去。想起多年前五叔替他解千足蚺的毒时,跟他说的话。
他说:“千足蚺的克星虽然是赤尾蝎,但你受伤的时间拖得太久,毒性已经浸入骨血,要彻底根除是不可能的了。五叔只能设法延续你的寿命,具体能延续到什么时候,五叔也不知道。”
当时,就如同一记晴天霹雳,击得他眼冒金星,半天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最后,他抓住朱橚的手,说:“五叔,不管能延续多久,请尽量帮我,我不想离开父皇。”
朱橚深深叹息,在以后的每一年,都会派人送来一些特制的药丸,压制朱高炽体内的毒性。没想到,这一吃,就是十八年。
朱橚的医术相当高明,这么多年来朱高炽吃他的药,从来没有毒发过,每到自己感觉不适的时候,他的药总是能够及时送到他面前。以至于他瞒了朱棣那么久,都没有穿帮。
可现在,是不是到了再也无法延续的时候了呢?
如果,这个时候,自己闭上眼睛再也不会醒来,也不会再有什么遗憾了吧?这十八年,他跟朱棣在一起的快乐,已经足够让他满足。
朱棣总是说自己比他老,会在他前面离去,现在看来,是自己要先去骡子岭的合衾谷等着他了。
朱高炽微微闭上眼睛,昏昏沉沉睡过去。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看到朱瞻基坐在他身边。
朱瞻基此刻已经完全长成了二十年前自己的模样,唯一不同的,是眼中多了朱棣的英武。他的治国谋略和兵法功夫都是他与朱棣亲手教导,排兵布阵的能力更是学了道衍的十成十。他勇敢果断,心怀天下,足智多谋,英伟不凡,是绝对优秀的帝王之才。今生,能有朱棣这样的爱人,瞻基这样的儿子,老天总算是待他不薄。
朱瞻基懂事的说皇爷爷刚才来看过他,见他还在睡,就回御书房处理国事去了。
朱高炽没说什么,闭上眼睛再次昏睡。第二天吃了朱橚送来的药,才渐渐好了些。又修养了两天,总算是恢复到完好的样子,可以去御书房陪朱棣看折子,处理政事。
两个月后,已经到了永乐二十二年的年关。北平的天气又开始极度寒冷起来。雪下了一层又一层,将紫禁城的宫殿覆盖上厚厚的银装。
雨花阁的腊梅开得如火如荼,鲜艳非常。朱高炽让朱瞻基去请朱棣一起赏游园赏花,顺便接受各位大臣的拜年。可谁也不会想到花才赏了一半儿,边城竟然传来告急军报,说是鞑靼首领阿鲁台袭击了大同。
朱棣气得不轻,可他之前北征才刚回来不久,现在又是年关,不宜动兵,于是生生的将那口气忍了下去。
到了四月春季,冰雪消融,春暖花开,朱棣才又整军出征。
这一次朱高炽又要跟去,可朱棣对他上次的突然晕倒有阴影,死活不肯答应。最后朱高炽没办法,让朱瞻基跟着去了。在临行之前,朱高炽还将朱瞻基拉到一边,一而再,再而三的嘱咐“一定不能离开你皇爷爷左后”。
可就算他千算万算,也算不到阿鲁台也会使用朱棣多年前的战略战术,打了大同就跑得远远的,时不时的冒出来捣一下乱,害得朱棣一时半刻无法收兵。
六月中旬,关外下了一场暴雨,虽然身边的将士已经以很快的速度搭起了帐篷,但朱棣依旧被淋了个透湿。加上这些年他本来就疾病缠身,一下子就病倒了,再也无法指挥作战。
朱瞻基自作主张下令班师回朝,朱棣躺在马车之中,看着渐行渐远的北蒙,遗憾的叹了口气。
扫清北蒙的心愿,他这一生,怕是无法再实现了。
七月初,远在皇宫的朱高炽收到朱瞻基的飞鸽传书,说朱棣病重,让他速去相见。
朱高炽发出一声近乎崩溃的叫喊,拔腿就往外跑去。
他只带了几个侍卫,顺着北征的线路,马不停蹄赶去与朱棣的军队汇合,经过数天日夜兼程的奔驰,在多伦草原一个叫榆木川的地方,终于见到了朱棣的军队。
大军见他到来,即刻停止了行军。朱高炽跳下马,疯了一般冲向马车。朱瞻基正在里面照顾朱棣,叫了声“父王”,便被朱高炽赶了下去。
“父皇!”朱高炽俯□,轻声叫着朱棣。
“炽儿。”朱棣吃力的睁开眼,抬手抚摸他的脸,“带我离开军队,去一个安静的地方吧。”
朱高炽点点头,哽咽着说“好”,然后放下他,走出马车,自己亲自拉扯缰绳,屏退了所有的将士,将马车缓缓驶了出去。
朱瞻基和所有将士看着朱高炽将马车驾驶到百米之外的湖边停了下来,大军原地待命,谁也不敢妄自行动。
朱高炽钻进马车,坐到朱棣身边,将他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这里很安静,只有我们两个人。”
朱棣伸手撩开帘子,看着映照到湖面的落日。点点余晖如同日照龙鳞,发出盈盈的波光。
远山如同浓墨重彩的中国画,在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