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皓宸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唇瓣儿,脑袋嗡嗡直响,“北征”、“乃儿不花”、“北平”几个字把他砸得眼冒金星。虽然他历史学得不怎么样,但某些历史大事件他还是知道的。
如果他没记错,北征乃儿不花是明朝皇帝朱棣年轻时干的事儿,虽然在朱棣的一生中,这只能算是个小战役,但他却记得很清楚。因为当时自己跟同桌纠结乃儿不花的名字,整整纠结了一堂课,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这名字实在是太搞笑了。
可现在这个自称是自己父王的人,竟然说等他生擒了乃儿不花,就回北平……等一下,从他醒过来开始,他就一直叫他炽儿,而朱棣正好有一个儿子名叫朱高炽,好像后来还当了皇帝……
不不不不不会吧!
五雷轰顶!绝对是五雷轰顶!
沈皓宸恨不得立刻死过去,嘴角抽搐,浑身颤抖的看着朱棣,瞪大眼睛张大嘴指着他“你”了半天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
“炽儿,你怎么了?”朱棣见他这副模样,吓得不轻,问了半天没得到回答,转身扯了医官铺天盖地一阵吼,“这是怎么回事?炽儿怎么了?他到底怎么了?”
“王爷息怒,王爷息怒,殿下定是受了重伤又受了惊吓,患了短暂的失魂症……”医官吓得跪倒在地,瑟瑟发抖,生怕喜怒无常的朱棣一个不高兴直接砍了他的脑袋送给外面的将士下酒。
失魂症?我呸!老子是灵魂穿错了地方!
沈皓宸欲哭无泪,裹着被子直想撞墙。穿越这种破事儿怎么能让他给遇到了!
第五章、智擒敌首
沈皓宸死了,死得很憋屈。
朱高炽活了,活得很诡异。
于是,某人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该是沈皓宸还是朱高炽。他只知道自己现在是个身份非常诡异的人类,自己的灵魂,别人的身体。
严格说起来他觉得自己应该还是沈皓宸,因为思想和记忆都只有沈皓宸的。可他的身体和所处的年代背景又只属于朱高炽。于是,某人为了不让自己精分,还是决定就当朱高炽算了,反正这几天听那人叫他“炽儿”“炽儿”的还满顺耳。
当然,还有个很主要的原因就是,那家伙可是王爷。他要是敢说自己不是朱高炽,等待他的肯定是冷冰冰的砍刀,冒充王爷世子混入军营,怎么说都是死罪。他可不想自己刚活过来就又一命呜呼了。
只是可惜了二十一世纪的沈皓宸,年纪轻轻居然成了一场军事演习中的第一个甚至可能是唯一一个光荣牺牲的烈士。难道这就叫天妒英才?
算了,死都死了,就不跟老天计较了。再说那老家伙也对他不薄,知道他命不该绝,所以让他的灵魂穿越了过来,当了朱棣的儿子。
人的命运,有时候真的很难说清楚。
他还记得自己三岁那年,爹妈带他去武当山旅游,有个头发胡子花白的老道士看了他一眼,对他老爹说了句:“令公子眉目峻秀,英气逼人,乃帝王之相啊。”
他家爹妈很高兴,但在二十一世纪,要混到胡爷爷的位置,有常识的人都知道那基本是不太现实滴。所以只当那老道士是说好听的讨几个香火钱,根本没人放在心上,笑笑也就过了,却不曾想一语成谶。
不知道他家老爹老妈要是知道他们的儿子死而复生,成了朱高炽,以后还会继承大明江山,登上帝王宝座,会做何感想?
想到二十一世纪的爹妈,朱高炽有点伤感。他就这么莫名其妙死了,他家老妈一定很伤心。还好家里有哥哥姐姐照顾,他也不至于太担心。
倒是眼下这恶劣的天气他应该多担心担心,零下二十度还行军作战,也不知道朱元璋那死老头儿在想些什么,大过年的也不让人安生。
朱高炽是在几天后伤好得差不多能下床了才知道自己在无意间让朱棣打了场胜仗的。虽然那实在是有点瞎猫碰到死耗子的成分,但毕竟是胜了,而且胜得很漂亮,所以还是小小的得瑟了一下。
不过,当朱棣后来问他是怎么知道东边二里外有山坡和树林时,他心里那叫一个汗,支吾了半天只能卖关子说了句“天机不可泄露”糊弄了过去。
后来想想还是有点后怕的,万一那次北元军不上当可怎么办?再或者朱能没理会他的意思,执意跟北元军死磕怎么办?
可朱棣却胸有成竹说这些都不是问题,他知道北元军会上当。朱高炽问为什么?他说因为他了解乃尔不花,更了解朱能。
跟战友之间的了解朱高炽明白,那是一种合作久了自然产生的的默契。尽管朱能脑子不灵光,但关键时刻还是会用朱棣的方法。不过,他无法理解对手跟对手之间的了解,大概就是惺惺相惜一类的东西。朱棣其实很欣赏乃儿不花,所以看着他逃,也没下令追。其实就算冰破了过不了河,凭他百步穿杨的箭法想要杀了他,那也不会是什么难事。
他想的是生擒,是招降,是要将他笼络成自己的人,为己所用。
可是生擒招降那都是需要时间的,再加上前两天乃儿不花的军队被朱棣使计打怕了,现在也不知道躲到了哪里,朱棣派出探子找了好几天,也没寻到那厮的踪迹。
朱高炽是南方人,实在是受不了这样寒冷的天气,每天冻得连门都不敢出,只能以养伤为由天天缩在床上等医官来喂食。偶尔跟医官聊聊天,从他口中得知军中被冻伤的将士人数正在直线上升,所有明军将士都已经到了坚持不住的边缘。若再拖下去下去,怕是军心会不稳。
朱高炽很着急,同时急的还有朱棣。他原本考虑到将士的身体,想要班师的,可都已经打到这一步了,朱棣实在不甘心就这么放弃。他不想让乃儿不花得以喘息,否则日后必成他的大患。
朱高炽吸了吸鼻子,把被子裹紧了些,看着朱棣在油灯下面翻阅兵书,眉头皱得死紧,半天也没翻一页,就知道他又在为到底是班师还是继续停留的问题纠结。
正在这时,医官从外面进来,向朱棣报告说今天又有几十人冻伤了。
朱棣挥挥手让他下去,朱高炽的目光随着医官跟出去,再挪回来,放在朱棣身上,叫了声“父王”,随即抖了一下。
别误会,他不是被冻着了,全军营上下估计就他这张床上最暖和了。他只是还不习惯这个称呼。因为他上看下看左看右看都没发现朱棣到底哪点像他爹?第一,太年轻;第二,太好看。
其实,第一点他还是勉强能接受的,最多当他保养得好。但第二点就有很困难了,毕竟,他没见过谁家的老爹比自己儿子长得还好看的。
想到这里,朱高炽又开始幻想自己到底长什么样儿?历史上的朱高炽长得很难看,是个不折不扣的大胖子,据说胖得要两个人搀扶才能行走(望天,那得是肥到啥程度啊?寒一下)。而且还是个瘸子,因为从小有腿疾,所以行动不便,朱棣很不喜欢他。
所以当他得知自己成了朱高炽的时候,就反射性的看了看自己的身材,没发现有一点多余的肉,反而因为最近受伤有点偏瘦。另外,他还忍着胸口的疼痛下地走了两圈,也没发现是个瘸子,两条腿儿比他在现代还灵活。
于是,朱高炽再次把那劳什子的史书狠狠的鄙视了一番,然后再以此来推断自己的长相应该也不会像史书说的那么难看吧?
话说,历史书上朱棣的图片也好看不到哪去,可他本人偏偏就是帅哥一枚啊,而他是他的儿子,怎么说也该是有点遗传的才对。就算是不能遗传到十分,遗传到三分也是不丑的……
朱棣听到他的叫声,合上兵书转过头去,却不料正好对上某人诡异的眸子。
朱高炽自顾幻想着自个儿的样子,完全没注意到朱棣走了过来。
朱棣觉得儿子最近变得很奇怪,完完全全像是换了一个人。看自己的目光尤其诡异,再没有对父亲的尊重和敬畏,而且嘴里时常冒出些他根本连听都没听过的字句。医官说是失魂症还没康复,朱棣想不出其他理由,也只能这么认为。
不过对于朱棣的疑虑,某人是一点儿自觉都没有。人都走到跟前了,还一脸傻笑在幻想。
朱棣叹了口气,伸出手在他眼前晃晃,叫了声“炽儿。”
朱高炽听到声音回过神来,看到自己面前放大的俊脸,吓了一跳,赶紧往后退:“你怎么跑过来了?”
朱棣直接扬手就拍了他脑飘一记:“刚才不是你在叫本王?”
朱高炽“呃”了一声,随即想起来自己刚才好像是叫他了,逐挠挠揉傻笑道:“我脑袋被冻懵了。”
“还冷?”朱棣怀疑的看了看把自己裹成粽子的儿子,思量着是不是再去给他找两床被子来。
“没没没。”朱高炽一看他眼神就知道他想什么,再弄两床被子来他得热死,“我刚才叫你是有正事儿,你看这天寒地冻的,乃儿不花也不知道在哪里,这么找下去不是办法。这帅帐之中,高床软枕,自不必担心挨冻受冷,但将士们却受不住。为将者,军心为本,战士都倒下了,日后谁再跟你上下同心?要不咱先回去?此战虽然逃了一个乃儿不花,但总归是大捷,想必皇爷爷不会怪罪于你的。”
朱棣闻言点点头,勾起唇揉了揉他的头发,笑道:“好一句‘为将者,军心为本’,我儿倒是有大长进了。”
朱高炽又想翻白眼儿了,什么我儿我儿的,古人说话就是麻烦。本来可以用“你”“我”代替的,偏要说什么 “王爷”“末将”的,累不累?
“父王教导得好。”千错万错马屁不错,这句话放之四海皆管用。
朱棣满意点点头,说道:“我儿说得是,若明日再寻不到乃儿不花,父王就下令班师。”
“真的?”
“自然。君子一言……”
“八匹马也难追!”朱高炽兴奋得直接冲上去就给了朱棣一个大大的拥抱,顺便叫了声“父王万岁”。
这可把刚从军帐外走进来的张玉朱能吓了一跳,想着他们家王爷难不成要造反?
朱棣见到张玉朱能进来,敲了敲高炽的脑袋,斥道:“不可胡说!”
朱高炽委屈的捂着额头一脸哀怨,看到张玉朱能震惊的表情才想起来这里是明朝,只有皇帝才能称之为“万岁”,他这话要是传到朱元璋耳朵里,怕是会给整个燕王府带来一场横祸的。
NND封建帝制实在是要不得啊要不得,完全没有言论自由嘛。
好在张玉朱能跟朱棣那都是铁铸的关系,左耳听了右耳就出,也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双双走向前准备行礼。
“行了行了,别跪了,有那老不修的消息了没?”朱棣挥挥手,直接问关键问题。
“那厮逃到了蒙特山脉以北一个山坳里驻扎了下来,跟着他的还有好几百人。”
朱棣皱眉:“他哪来的那么多人?”上次明明已经把他的大军都俘虏了。
“上次他还留了小队人马守大营,没全把家底儿带出来。”
朱棣放开还窝在自己怀里的儿子,起身就往外冲:“走,带两千人马跟王爷我去会会他。”
“是。”两人领命跟着他出去。
“父王!”朱高炽见状,忙掀开被子跳下床追了上去,却不料下床的时候勾到了被子,差点儿摔个狗□。
还好朱棣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他:“我说你就不能消停会儿?”
朱高炽摸摸鼻子,心说我还不够消停?都在床上躺多久了?不过,在王爷面前,顶嘴的话那是不能随便说的,即便是自家老爹,估计惹恼了也没好果子吃,于是只能装模作样道:“父王息怒,孩儿是想到一条生擒乃儿不花的计策,想告诉父王。”
朱棣问道:“炽儿有何良策?”
“父王可是想招降乃儿不花?”
“自然。”
“那你还带着军队大张旗鼓跑去?让他知道了还以为你要去攻打他。尽管他现在只有几百人,但若是被逼急了奋起顽抗,父王想生擒了他,也不是件易事,我方将士也会有不少伤亡。依孩儿看,不如派人劝降?”
“劝降?”朱棣想了想,摇摇头道,“乃儿不花生性多疑,怕是行不通。”
“就因为他多疑,所以才更要劝降,多疑的人一旦放下戒心,跟你真心相交,比别的人要真诚得多。不过,得派个跟他有交情的人才行,免得连人家的门儿都进不了。”
朱棣想想也有道理,左右看了看张玉朱能:“军营之中谁与乃儿不花熟识?”
张玉朱能均一脸茫然摇头。他们在战场上见面,哪次不是你死我活?谁还顾得上跟他套交情?
朱高炽看到这里有点懵了,历史上这一段儿不是有个叫观童的将领跟乃儿不花是旧交,所以朱棣派他去劝降成功的么?难道历史又一次跟他开了个玩笑?
“那什么……军中有没有一个叫观童的人?”
“观童?”张玉朱能对望了一眼,最后朱能一拍脑门儿想起来了,“启禀王爷,末将手下有一名百夫长叫观童。”
第六章、凯旋而归
那个目前只管着百来个人的小队长观童同志因为天外来客朱高炽同学的一句话,片刻就从百夫长升到了左军护将的位置,羡煞了一众兄弟,也感动得痛哭流涕,跪在地上将脑袋磕得砰砰响,一而再再而三的保证自己绝对完成任务,将乃儿不花劝降。
另一方面朱棣也没松懈,等观童前脚一走,后脚就带着军队跟了上去,远远包围在乃儿不花的临时营帐周围,只等着如果观童不成功,他们就冲进去。反正劝降不成那就只好灭掉了,总比给自己留下个后患好。
朱高炽也懒得理他,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从爬回被窝睡觉去了。
观童骑马直奔乃儿不花的驻地,那老不修做梦都不会想到,在这北国荒原的风雪之夜会遇见故交。两人先是相拥而泣,互诉了一番别情,乃儿不花想到自己现在的落魄景象,不由得一阵心酸。观童趁机游说劝降,加上朱棣大军压境,乃儿不花自知大势已去,顺着台阶儿也就答应了下来。
而正如朱高炽所说,生性多疑的人一旦放下了戒心,与你真心相交,比一般人那要真诚得多。朱棣将他请到自己的营帐中,以礼相待,并且设宴敬酒,把那老家伙感动得一塌糊涂。再加上朱棣真正的生母就是蒙古族,身上本来就有北方民族的豪迈和大气,几杯酒下肚,就跟乃儿不花称兄道弟了起来,紧张的气氛自然也就荡然无存了。
乃儿不花的家人和部下原本以为他此去肯定凶多吉少,却没想到朱棣在他酒足饭饱之后便派了专人将他送了回去,既意外又开心,都觉得朱棣大肚能容,决定一起归附大明。
总之,这一仗朱棣是赚足了面子又赚足了里子,自己的人马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