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府山明水秀,原是人杰地灵之地,东方玉抵达之前,江湖上便盛传,龙凤刀掌门人赵登奎之子婚期将近,他已向天下豪杰广发名帖,婚礼之期,也是他将龙凤刀传给儿子的大好日子,东方玉原本预备把这婚期直接变成丧期,一举使得龙凤刀绝迹于江湖,一切都准备妥当,却没料到,待他赶到,莫说婚礼,连个人影都没有,他布下的天罗地网感情就是个屁呀!
心中憋屈是憋屈,但是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机会,摆明了有人在跟他作对,这些个小事成不成无所谓,如果能够借此机会,再解决掉一个死对头,他夺位之期,恐怕也就不远了。
听罢向问天神色颓丧地说完今日之事,坐在对面的朱雀堂长老罗全义可谓是又惊又怒,“教主对右使竟也这般不留情面,实在是······”
向问天苦笑着摆手道:“罗长老莫说了,是我疑心太重,没有容人之量,教主教训得是。”
罗全义冷哼一声,摇头道:“右使莫说丧气话,东方玉狼子野心,必不甘心屈居人下,教主也是老江湖了,怎么连这一点都看不清楚?若说容人之量,那东方玉有仇必报,岂是容人之主?神教若是落入他手,我等还有什么活路可言?”
向问天连连皱眉道:“罗长老,这话你在我这里说说就行了,传了出去又要徒增是非。”
“如今教主已被蛊惑太深,要是右使再退让,神教岂不危矣?”
向问天沉吟一番,“我自小入教,神教如我父母,怎么能够眼睁睁看着它落入奸人之手,所以此番请长老来,正是要商议对策。”
罗全义眼中一亮,“右使有何妙计?”
向问天神色慎重地道:“既然我等不能说动教主,不妨一不做二不休,叫东方玉回不了日月神教!”、
闻言,罗全义颇有些为难地道:“右使,东方玉手底下好手可是不少,若是派人截杀,恐怕不易得手,更何况,如今教主一心向着东方玉,若是他反咬我们一口,这可如何是好?”
向问天意味深长地笑道:“这江湖上想对付东方玉的有多少我不知道,但是想对付日月神教光明使者的,恐怕遍地都是,难道还需要我们自己动手吗?这一点罗长老应该也清楚得很,还是说东方玉接连两次失手,不是罗长老的功劳?”
听得他话中之意,罗全义面上不由露出一丝尴尬之色,点头道:“果然瞒不过右使。”
向问天甚是感动地道:“罗长老一心为神教着想,实乃教中肱骨之臣。”
罗全义有些困惑地道:“不瞒右使,我确实派人暗中找过泰山,衡山二派,只是这两派很是不识抬举,但现在看来,倒还有些用处。”
向问天点头道:“罗长老宅心仁厚,只求东方玉不得立功,可曾想过更近一步?”
罗全义正色道:“的确是我思虑不周,右使还是明说,我们如何更进一步。”
······
若说最先领教阎王厉害的,大概就要属这河南府了,再加上黑木崖上各种被无限夸大的流言,杨昭所到之处可以说是一片鸦雀无声,莫说唏嘘不满,就连阿谀奉承之言都无人敢说,他倒乐得清静,闲来无事可做,他这个做主子的大方,手底下一干训练有素的紫衫卫,更是能怎么堕落怎么堕落,酒馆妓院流连忘返,大有乐不思蜀之意。
杨昭端坐堂中,细细翻阅着各种文书,正入神时,却被人一掌拍在面前的桌案上,连带着堆满书册的红木桌子也被震得晃了两晃,杨昭缓缓抬起头来,看着面前一身宝蓝色袍子穿金带玉,一副商人模样的男人,面无表情地道:“三哥,有事吗?”
秦三怒气冲冲地斜了他一眼,咬牙切齿地道:“爷,你是觉得自家的钱没处花是不是?上回那姓于的一家百十口,搁庄子里白吃白喝半个多月,这人刚送走,又来了姓赵的一家,你当咱家是开饭馆子的?就是开饭馆子的,也没有白吃白喝的道理!”
杨昭伸手扶了扶桌上被震歪的一叠账册,“我没说不让你收钱。”
秦三长出一口气,无比郁闷地道:“就是说嘛,可是老九那个死脑筋,非说爷救人性命,本来好事一件,若是受人钱财,传到江湖上,岂不是坏了山庄的名声?”
杨昭微微笑道:“三哥,明玉山庄做主的是九哥,他自有打算,你就是来跟我诉苦又有什么用?”
秦三语塞了一瞬,“我说爷,自家的事儿,劳您上点儿心好不好?老九败家就算了,德叔也跟着瞎掺和,简直就是拿着银票当废纸,你就不管管?”
杨昭看着他抓狂的样子忍不住摇头道:“三哥,我知你赚钱辛苦,九哥为人忠厚,自有侠义之心,德叔心细如发,思虑深远,听他们的,不会错,你且想想,江湖上什么最重要,是名望,有了名望便就是有了信誉,三哥是生意人,你应该比我清楚。”
秦三挫败地点点头:“得,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罢,罢,你们都大方,是我小气,接下来呢?爷有何吩咐?”
杨昭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把黑木崖附近的铺子都关了,于老拳,赵登魁,这两个人自然不能白救,江西,山东,两处都好地方,遍地生金,你和德叔商量着办吧,另外,你亲自去一趟汉阳,把郝老英雄一家接回山庄,日月神教要对付他们。”
原本听他所言很是欣喜意动的秦三,杨昭后面的话却彻底让他傻了脸,他万分崩溃地道:“我说爷,你不是魔教的吗?怎么这么不计本钱地帮那些正派人士?”
杨昭站起身来,拍拍他的肩膀,“三哥,我自有道理,知道太多反而会给你带来麻烦。”
他不以为意地耸耸肩,“知道了,我这就去,如果我们帮了姓郝的一家,在两湖是不是也方便得多?”
杨昭微微笑道:“两湖就算了,那里水太深,至于江西山东两地,即便于赵二人能给我们方便,也要懂得适可而止。”
他忍不住长叹一声,“爷,我现在是数钱数到手软了,可是花钱花到手断哪,得,我去了,立马动身往汉阳。”
······
送走丁勉,陆柏二人,郝家深宅内,郝应天捋捋花白的胡须,脸上露出一个凝重的神色,尚未坐定,自家儿子却又急匆匆赶来,“爹,明玉山庄秦三爷拜见。”
郝应天微微一愣,“我与明玉山庄无甚交情,怎会突然拜见?”
与他容貌有几分相似的青年男人面上不禁露出几分自豪之色,“爹爹威名远播,七十大寿将近,明玉山庄定是前来贺寿的。”
郝应天摇头道:“明玉山庄自出江湖以来,颇为隐秘······”
男人微微笑道:“爹,那明玉山庄虽然正邪难辨,但是据传言,所作所为倒也不失侠义之道,虽不知庄主到底是何方神圣,但这位秦三爷却是个出手阔绰点石成金的主儿,我们还是不要怠慢的好。”
郝应天点点头,“我儿说得是,去请他进来吧。”
很是潇洒地随从人走进正厅的男人,见着主位上年过七旬,却依旧精神矍铄的花发老者,忙拱手道:“听闻郝老英雄寿辰将近,我家公子,特命我前来道贺,区区薄礼,还望老英雄笑纳。”
他说着,随从连忙奉上礼单,郝仲昆上前接下,看着单子上的“区区薄礼”,面上变了变,心中连声感慨,明玉山庄果然财大气粗。
秦三与他二人客套一番,这才将话拉入正题,他看着二人,正色道:“不瞒两位,我家公子对老英雄很是推崇敬仰,想请老英雄和公子去庄上小坐,不知老英雄意下如何?”
郝应天思虑一瞬,点头道:“多谢庄主好意,在下请帖已发,难得各路英豪给老夫几个薄面,待寿宴一过,必定带犬子前去拜会。”
秦三摇头道:“老英雄,实不相瞒,我家公子得到消息,魔教欲对老英雄不利,特来请老英雄暂避一时。”
郝应天怔愣一瞬,思虑良久,点点头,面上很是感激地道:“庄主厚意,老朽感激之至,还请三爷稍坐,可否让我与犬子商议一番?”
“自然。”
到得偏厅,郝应天看着面前已有几分男子气概的儿子道:“去收拾东西,带上你娘和妻儿随秦三爷去明玉山庄。”
本就一头雾水的郝仲昆听罢此言更是万分不解地道:“爹,这是什么意思?”
郝应天叹息道:“刚刚嵩山派的高手来此,说的也是这件事。”
“魔教当真要对付我们?”
“是啊,不可不避,避无可避啊······”他抚髯道。
郝仲昆面上浮起一丝焦虑,“爹,天下英豪众多,魔教怎敢如此猖狂?况且那明玉山庄我等一无所知,即使要投奔,也不该如此盲目啊!”
郝应天摇头道:“我儿有所不知,前日你于伯伯来信,已于我说了此事,他一家幸得明玉山庄相助,方逃过一劫,庄主慷慨仗义,一诺千金,不但帮他们死里逃生,还对他一家好生款待,礼遇有加,这明玉山庄是可以相信的,我也不瞒你,嵩山派左盟主差人来说,要爹爹帮他完成一件除魔卫道的大事。”
“是何大事?”郝仲昆一脸震惊地道。
郝应天摇摇道:“这你就不须知晓了,你只要照顾好你娘,好好做人,叫我郝家将来后继有人便是,爹这一辈子混迹江湖,自知人心险恶,以后,莫要学我,过个安生日子便是最好的了。”
听他话中大有深意,郝仲昆大急道:“爹,到底何事?你莫要瞒我,若是你不据实告诉孩儿,我是决计不会离家的!”
郝应天闻言,面上大恨,看着儿子倔强的神色,抬得高高的手,终究是无可奈何地放了下来,摇头叹道:“这次要来对付我们的不是旁人,正是日月神教光明左使,此人的分量,自是无须我多说,能除去此人,不仅是为武林除一大害,更能重振我正道声威,魔教很可能会在我寿宴那天前来,到时,我等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爹,计划如此周密,本是好事一桩,那天江湖豪杰众多,难道还对付不了一个光明左使吗?为什么叫儿子逃命去?”
郝应天长叹一声,“爹这也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左盟主虽贵为五岳盟主,但是为人爹实不愿多说,我儿说的是,我们这么多英雄豪杰,怎地还对付不了一个魔头,爹叫你离开,是为了没有后顾之忧。”
郝仲昆将信将疑地道:“爹,真是如此吗?”
郝应天神色郑重地点点头:“确是如此,去吧,你也不小了,莫叫爹为难,爹会安排你们悄悄地走,切莫叫人知道。”
闻言,郝仲昆这才有些不情不愿地应下,“那爹,二弟呢?他外出学艺,怕是要到爹爹寿宴那天才会回来!”
郝应天看着自己的儿子,心中感慨万千,“放心好了,仲永我自有安排。”
嵩山派咄咄逼人,早已布置妥当,只不过是知会他一声罢了,他想不到左冷禅深谋远虑,竟在十数日前就把他的幼子请到了嵩山,如此,他还如何能够不答应,他如今指望的也只有嵩山派能多派些高手前来,能够将魔头一举制服,不然,这地下已经埋好的炸药一旦爆炸,郝家上下恐怕都将会被夷为平地,更何况那些来为他贺寿的江湖中人,他郝应天一生武功不高,行走江湖全靠一个“义”字支撑,若是道上的朋友因他丧命,恐怕他九泉之下,也再无面目见人······
秦三看着自己带出来的寥寥几人,不禁有些郁闷地道:“郝公子,你们家不会就这几个人吧?”
郝仲昆冲他拱拱手:“不瞒三爷,家父只有我和弟弟仲永两个儿子,家弟在外学艺未归,其余就是一些弟子和下人,爹说到时直接遣散便好。”
秦三点点头,“那你爹呢?”
“家里还须打点,说是迟些再来与我和娘回合。”
闻言,秦三也不再多问,家大业大就是麻烦,万事都要操心,他家那位倒好,万事不管,真是气煞人也!
作者有话要说:崩溃啊···为么我滴深情一吻还么出现···我又低估了这一个情节···
明天要收拾东西滚了,后天在火车上,大后天才能落地,大概算起来要搁一个星期,天哪···
、冤大头
时节方一入夏,山间的大雨便哗哗下个不停,听见前去探路的紫衫卫的回报,严英低声骂了句,“该死的鬼天气!”回头看了眼山洞里盘膝而坐,不动如山的少年,又无可奈何地吩咐众人再等一天。
汉阳城南街上一间轩敞富丽的客栈大堂内,靠窗的红木方桌前,坐着个一身绛色衣衫的男人,只见他眉峰凌厉,目色沉郁,面上是他一贯看似坦荡大方,实则冷然淡漠的神色。
东方玉不动声色地放下手中的茶盏,摆手挥退侍立一旁的暗探,嘴角浮起一丝阴冷的笑意。
“主子,这姓左的野心不小,竟然想利用郝家寿宴,将我等一网打尽,请主子吩咐,我等下一步该如何行事?”李玄一脸慎重地道。
东方玉点点头,“想对付我,好得很,我们此番人手不足,你去叫湖北分堂添些好手来,知道吗?”
李玄看了眼主子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心下一凛,看来此次,两湖一代的异己大概也该一并肃清了。
因着大雨,杨昭一行被困在山中已是数日,而本就繁华富庶的汉阳城近日更是热闹非凡,郝应天一生行侠仗义,虽非什么不世高人,却也深得江湖中人敬重,南来北往,凡听过其名号的无不张口赞上一声“老英雄”,如今这七十大寿,更是月前便已经开始操办,再加上为了吸引魔教的有意为之,所以声势派头自不会小。
坐在郝家附近二层茶楼里的精瘦男子,面无表情地盯着身旁一身蓝色粗布短衫一副店小二打扮的年轻人,“狄修,师兄是交代,只要魔教一出现我等就动手吗?”
被问到的人,捧上一杯茶,“师叔,师父有言,此次事关重大,我等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定叫那魔头有来无回,郝家寿宴,各路英雄齐聚汉阳,若是事情顺利,将魔教一网打尽自是不在话下,若是中途有变,就一不做二不休······”
男人抬手轻抚着颌下的短须皱眉道:“可是这样一来,我嵩山派岂不是落下了不义的名头?”
闻言,他身后之人不由露出一副胸有成竹之态:“这一点,师父已然考虑到了,所以寿宴上,我嵩山派除了贺寿之外是万不能露面的,到时炸药一响,站在郝家院内的人,自是一个也走不掉,就算有人侥幸活下来,那么也必会以为这炸药是魔教预先埋下的,断不能想到我等头上。”
一路出了山林,行入市镇,方见人烟,自从来了河南,日日养尊处优的紫衫卫,在林子里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