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应天强笑着饮下客人敬上的一碗水酒,却因着忐忑心焦之故,动作过猛,竟有大半碗洒到了胸前的衣袍与长须之上,众人未知其心中所虑,只纷纷赞了一声豪爽,便又痛饮开去。
午时已过,众皆酒酣耳热之际,门外童仆忽得惨叫一声,众人未及反应,只见一颗头颅径直从门内飞入堂中,狠狠砸在宴席的酒桌上,堂中一时陷入沉寂,不少人醉意也不由消得几分,再回神,只听门外一声暴喝,无数黑衫人一路从府外冲杀而来,数路由院中房脊之上凌空跃下,直入堂中,二话不说,已是持刀便砍。
“是魔教妖人!”庭中一片呼和之声后,两方厮杀开来,片刻,厅中已是遍地横尸。
抬手止住四周剑拔弩张的护卫,东方玉若有所思地望向面前俨然一副同归于尽姿态的少年,冷冷一笑,“离得远些,本使倒要看看,这群伪君子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
紧跟在二十步外,齐武神色冷凝地看向身边人:“拿下那小子,你有把握吗?”
李玄浓眉紧缩,缓缓摇摇头:“霹雳火威力巨大,如果不能一次击杀,对方铤而走险,难保主子无恙。”
闻言,齐武也不由得心下一沉,李玄这般说,想必四周的暗卫同样不敢轻举妄动,所有情况都被主子计算在内,那么这郝家到底还藏着什么样的玄机?
隐在对街茶楼中的人,望着灰衣少年挟着眉眼锋利的黑衫人步入正门,心中大定,对着身侧精瘦的黄衣男人低声道:“费大侠,可以动手了。”
费彬捋捋唇上的两撇鼠须,将信将疑道:“确乎是光明左使吗?”
“千真万确。”
东方玉立在郝家大宅内,面无表情地听着耳边的刀剑相击声,看着顺着地上的青石缝淌到脚下的鲜血,饶有兴味地瞥了眼身边将他挟来此地的少年,“费尽心机请我来这里,就是为了瞧瞧这些伪君子如何不堪一击吗?”
少年不可思议地望着被那群黑衣人杀得毫无还手之力的正派人士,捻着火烛的手狠狠颤了颤,滚烫的蜡油一滴接一滴地滚到手臂上,他却似全无所觉一般。
未及反应,庭内忽而传来一声大喝:“永儿!”竟是瞧见儿子的郝老爷子,挥掌拍开横刀拦阻在面前的黑衫人,扑冲而来,待看见捆缚了一身雷火的幼子,神情一滞,气血攻心之下,吐出两口鲜血,继而大吼一声,“左冷禅欺我!”
少年见状,哪里还顾得其他,忙上前扶住一身是血的父亲:“爹!你怎么样了?莫吓孩儿!”
东方玉抬手打打襟前的浮尘,冷笑一声,“不自量力。”
却在此时,耳边一声轰隆巨响,脚下之地顿时如山崩地裂般晃动起来,嗅到空气中浓烈的火药味,东方玉面上也不由神色大变,方欲撤离,谁料脚下之地转瞬之间也炸裂开来,爆破的巨大威力挟裹着崩开的土木碎石漫天飞来,肆燃的烈火与仍在不停炸裂的地面一时也阻住了面前的去路。
看着远处那个漫天火焰与碎瓦乱石中同样狼狈不堪的黑衫男人,双眼赤红的少年一把推开护在身前的父亲,大步朝那人扑将过去,“魔头!我跟你同归于尽!”
作者有话要说:坑成这样,月月还在TT,实在上年毕业事多,来不及更了,现码跟不上存稿,只能一周两更了,不过还好坑里也没人了,月月么一个~
、擦枪走火
四散的火星溅上衣角前,少年只觉眼前刀光一闪,绞着雷火管缠缚在身上的绳网便离身而去,径直飞向空中,焰火一灼,顿时爆裂开来,混着四周不绝于耳的震响愈加惊心动魄,东方玉嫌恶地踹开扑到自己身上的少年,抬眼时,一只手已经护到他脸前,挡开了即将飞砸到他脸上的碎石。
花发老者惊呼一声,急忙上前抱起滚到一边的儿子,少年神色恍惚地望着一脸鲜血的父亲,“爹······左盟主说你们早有准备······狄师兄说那些霹雳火都是假的······”
郝应天闻言,狂怒之下目眦尽裂,须发皆张,不多时竟仰天大笑起来,“好个五岳盟主!好个光明磊落的名门正派!”
东方玉片刻的失神过后,望着已经立在自己面前运功开始抵挡碎瓦裂石滚焰飞火的人,也忙反应过来,上前与人背对背贴在一起,收敛心绪运力自保。
······
有些吃力地睁开眼睛,入眼却是一片漆黑,压在胸口的那颗脑袋,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下意识地轻咳一声,胸腔的震动却惊醒了伏在他身上的人,东方玉稍稍撑起身子好叫身下人自在一些,可空间实在太过逼仄狭小,他也只能尽量减轻压在少年身上的重量。
杨昭使用内力虽不受限制,但一路被锦衣卫穷追不舍,连日奔波几番交手已是疲惫不堪,最猛烈的几轮爆炸之后,气力便已有些不支,东方左使更不必提,所以赶在地陷屋塌之前,精疲力尽的二人也只能暂时滚到角落里以免被完全埋入废墟之中。
东方玉有些担心地在身下人胸腹之间摸了个来回,发现对方并没受伤,紧绷的心这才松了两分,“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杨昭精力不济,也顾不上那只在他身上乱动的爪子,意有所指道,“这件事怕是一个人做不成。”
东方玉应了一声,“这笔账慢慢算就是了。”
闻言,杨昭也不再说话,相信东方玉的手下就在附近,师父他们的行动力也绝对不用怀疑,所以虽然如今这处境着实有些狼狈,但也不必他再过于忧虑。
两手在人身侧撑了半晌,本就气力不足的人,一时臂上也有些发酸,知晓身下人还好,东方玉也就破罐子破摔地松了力道,整个人重新贴回对方身上,杨昭被人压得呼吸一滞,脑子里不由想起小时候这人鬼压床的恶作剧,郁闷得直想将人踹飞出去,可也知这角落缝隙狭小,对方白日气力耗尽,这会儿状态想必也并不好,于是也只能认命被人垫在身下。
温热的呼吸在逼仄的空间中彼此交缠,两具躯体只隔了两层单薄的衣物紧紧贴在一起,节律不同的心跳似乎也随着时间渐渐重合,察觉到身上那人不知不觉已变得有些粗重的呼吸,杨昭不自在地动了动,这才发觉腿间不知何时竟顶着一个硬热的物什,一时的茫然过后,牙咬切齿地吐出三个字,“东,方,玉!”
被撞破窘状的人,有些不自然地轻咳一声,自从上回在云梦阁被那狐狸精扰了兴致之后,他是见了女人就来气,这段时间在外奔波,更是没顾得上解决,这会儿脑子空空的,身体因为疲倦反而更加放得轻松,没想到那地儿的须渴却趁机窜了起来,一瞬间的难为情过后,他反倒大方地在人身上蹭了蹭,“至于这么大惊小怪吗,男人有些个反应不是正常得很?”
“这种时候?正常?”杨昭崩溃地道。
身上的人嗤笑一声,“你个毛孩子懂个屁,男人‘任何时候’都正常!”
杨昭也懒得理会这家伙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烦躁地推了推紧贴在身上的人,“要正常滚一边儿正常去!”
被人这么一推,东方玉惊奇地发现自己努力了半天,那地儿没下去反而越来越精神,不由在心中哀叹一声,看来憋得太久不仅伤身还容易出丑。
身上的重量稍稍减轻一些,杨昭来不及松口气,竟发现这家伙不仅不收敛,竟然还旁若无人地纾解起来,一时直气得头脑发闷。
极力无视了这没羞没臊的家伙,只可惜对方似乎还不打算放过他,黑暗中那只手顺着腰腹已径直按到他腿间,杨昭身子一僵,奈何却被人死死压住,半点动弹不得。
东方玉原本只想戏耍他一番,却又似是想到什么,语气也不由认真起来,“小鲢子,你不会是还不行吧?”未等他答话,东方玉已是认认真真揉了两把,察觉到对方原本安安静静的地儿此时也不受控制地抬了头,他这才放心地点点头,兴起之下,竟还忍不住拿手丈量了一番,满意道,“幸好没事,尺寸也不赖。”
被戏弄的人直臊地浑身都烧了起来,“你够了没有?”
东方玉伸手捏捏他的脸,“反正我自个儿来也是来,不如一起,叫我也教教你!”说着竟麻溜解开了他的裤子,将两人那物件握在一起,入手的一瞬间,东方玉忍不住心头一跳,手心里细腻光滑的触感,犹如上好的丝绸叫人爱不释手,那本该是沾染过最多欲念,污秽不堪的地方,却叫他生不起半点轻看的意思,只恨眼前漆黑一片,不能将它仔仔细细瞧在眼里。
被自己的旖旎心思吓到的东方左使,手上还未来得及动作,咽喉之处已被人制在手里,虽然那只手上没敢使力,他还是从那发颤的指尖察觉到了对方心中极力压制的恼意。
“东方玉,我当不起你的言传身教!”
听着少年低沉喑哑的嗓音,东方玉想起以往当着对方的面干的那些混账事,手上一僵,顿时也有些脸热,却又不愿在人面前输了阵仗,噎了一瞬,仍旧装作若无其事地道:“我说你小子怎么不识好歹?老子看着你长大,这会子是在教你懂事!”
对着这个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家伙,杨昭觉得自己要被他折磨疯了,半晌,只得无奈至极地问道:“难道你当年‘懂事’也是乔叔教的吗?”
果然,此话一出,本就凝滞的空间顿时陷入一种压抑的沉默之中。
良久无话,二人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后,终是东方玉没好气地给了他一拳,“小混蛋,我爹在的时候你就有事儿没事儿拿他压我,如今人不在了,还来这一招,算你狠!”
杨昭松了一口气没再说话,只是默默拉好有些凌乱的衣物,或许东方玉不明白,但只要他自己清醒就够了,两人的关系到这里刚刚好,更进一步对谁都没有好处。
经得这一闹,东方玉也没了旁的心思,脑中却不由得升起了新的疑惑,方才那一瞬间从身到心的情动他瞒不了杨昭也瞒不了自己,他从没质疑过两人的关系,当然也从未曾细想,这世上没有人比他们更熟悉彼此,虽然他动不动就是一副理直气壮指点教导他的意思,可若说他把小鲢子当儿子,那是万不可能,弟弟吗?似乎没有哪家的大哥会对自家弟弟动手动脚吧?只是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头顶的响动已经打断了他纷乱的思绪。
上方堆积的砖石一点一点被人搬开,稀疏的月光漏进漆黑的角落,待得杨昭看清上面袍带鲜明的锦衣卫,面上扭曲了一瞬,半晌也只得任命地大叹一声,真是倒霉到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跟月月喵说了周五周六更,今天竟然又是周六了,再贴一章!看见信箱里的通知,这个尺度······果然坑文坑到连政策都变了,自作自受伤不起,会被锁么会被锁么QAQ
、朕最讨厌听话的
惨白的月亮静静悄悄隐入云后,薄如轻纱的月光落在手上,无声无息地描绘着掌心深深浅浅的纹路,冒着浓烟的废墟上,衣袍已然焦黑残破,面上也尽是熏烟泥污的男人望着远处聚散不息的浮云,神色复杂地立在原处。
李玄心下忐忑,却仍是一板一眼,细细回禀道:“主子,郝家出事之后,动静太大,官兵立马就围了这里,我等一时无法,只能暂时观望,谁料后来竟连锦衣卫也出动了······”言至此,李玄口中一顿,他一直守在此地,寸步未离,自然瞧见了官兵将他二人救出,锦衣卫还带走了杨昭,看主子的脸色,想必与自己一般,心中疑团重重,李玄知趣地不再提起,斟酌半晌这才跳过方才的话茬接着道,“后来底下人回报,发现了嵩山派的人,还有罗长老身边的一个亲随,齐武已经带人前去追查了。”
东方玉没有说话,紧紧攥在一起的手,最终还是无力地松了开,那人离去时只说了两句话,第一句是“我会跟你们走,只有我”,第二句是“不必担心,我跟他们走一趟,办完事就回来”。
臭小子,你到底瞒了我多少事情,为什么我可以毫无保留坦诚相待,你却越来越像一个谜······
被八百里加急打包送到顺天府时,杨昭见到那日小皇帝身边的武将,这才松了一口气,皇帝继位日短,朝事多决于太后,初临大位,小皇帝也还未暴露出传言中的昏君本性,所以那日夜开襄阳城门,他没有假传圣旨,而是伪称太后懿旨,那么现在正在找他的,至少有两路人马,虽然他有意暴露自己,引来锦衣卫追捕,好使他能从任我行的严密监视下脱身,可还是存了一份担心,若是自己落到小皇帝手里,倒还有些活路,若是落到太后手上,恐怕就很可能被直接丢进东厂囚牢有死无生,所以当时不做反抗束手就擒,一是对方人多势众,他们二人的确不是对手,二是他也不想阿玉担心,因为自己乱了他的阵脚。
看着眼前拿着鞭子一脸嚣张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杨昭双手背缚,低眉顺眼地跪在对方脚下,很是知趣地连连叩首道:“皇上饶命!小的不知您的身份,冒犯天威,皇上大人大量,莫跟小的一般见识!”
少年微微一愣,不多时就憋红了脸,气哼哼地指着地上的人,“混账!你也太没骨气了!你到底是不是江湖人!你们这些亡命之徒不都不将朝廷放在眼里吗?哪有你这样的?那天你欺负我的气魄哪里去啦?”
杨昭弯腰赔笑道:“皇上您这说的哪里话,江湖人也是人,有哪个不怕死的,再说了,谁敢不将朝廷放在眼里。”
少年劈手将镶着宝石的蛇皮鞭子丢出老远,一脸无趣地道:“没劲死了,原以为找到个好玩的,谁知道也跟那群奴才一个样!”
杨昭心中苦笑,低声出言试探道:“万岁,玉佩我已经还回来了,万岁就高抬贵手放了小的吧?”
“哼!这么便宜就放了你?想得美!朕好心好意把东西送你,你却给朕闯了那么大的祸,害得朕都快被母后骂死了!还有你,竟然敢假传太后懿旨!简直狗胆包天!”小皇帝气急败坏地道。
杨昭一时语塞,这些事情的确是他干的,就是想狡辩,恐怕也辩不出个所以然来,半晌只是以头抢地,默然道:“小民万死。”
见这家伙突然不装模作样了,小皇帝面上也有些诧异,瞧人跪得笔直,又别扭地哼了一声,“起来吧,跪得我都替你膝盖疼。”说罢,又看向边上的下人,“你们给他解开。”
几个太监面面相觑一番,有些迟疑地望着自家主子,“万岁,这······”
小皇帝见状,顿时沉了脸,“怎么?朕说话不管用了是不是?”
闻言,奴才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