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秃头长眉、生得一张巨口的妖修便从怀中取出一把上品飞剑,呵呵笑道:“你看,这就是从那处洞天里寻来的。只是我们兄弟只有三个人,洞府那些小妖又都是不管用的,不敢再往里走。若是无患道友或是延龄道友这样的大妖同去,必定能进得更远,也取到更多的东西。”
满座妖物都露出几分贪婪神色,看着鱼妖手中那柄宝剑。一旁如干瘦老者的妖修也从法宝囊中取出几件有些黯淡的法宝,让众妖观赏。乐令忍不住碰了一碰,只觉其上虽然被死气遮掩,但本质未坏,果然还是堪用的。
财帛动人心,何况是这些妖类寻常难得的法宝。那老妖延龄已抢先问道:“那洞天里死气弥漫,黄府主你们是怎么平安进去的?我们世居冰揭罗宫,却没和人修打过什么交道,缺少对付这些东西的手段……”
那青皮凸目的妖修咧开嘴,露出一个渗人的笑容:“我等本来也不敢靠近,可是后来结识了一位法力高绝的大神君,得他之助才得出入那洞天,还捡了这么多东西……”
他的声音压低下来,笑得更为猥琐:“他手里有种药,只要服一粒便不惧死气侵蚀。我们和娑竭罗道友有交情,也愿意将这人介绍给贵宫,可是眼下这水宫门户紧锁,那位神君自矜身份,不愿意就这么进来。只要延龄老打开宫门以礼相迎……”
“大神君”这三个字蓦然勾动了乐令的神经。他修仙修了这么多年,却也从没听过神君这个说法,怎么听怎么像那妖怪自造的词。细想起来倒是又有点和什么仙君、天君一样的不伦不类、同出一辙。
待他回过神来,延龄皱满是皱纹的老脸已伸到众人当中,沉吟道:“此事于我宫亦是大事。虽然宫主闭宫之前说过不许人出去,但咱们可以请那人进来一叙,买他几粒丹药,待宫主醒来再行探看。哪怕不去那座洞天,手中有能抵抗死气的丹药,也就不必担心弟子巡海时受了死气玷染。”
那青皮鱼妖连连催促:“那位神君是仰慕宫主威名,才愿到这海底地方来,延龄老难道还要让贵客在外头等着吗?”
延龄用力咬了咬牙,从怀中掏出一面阵盘,对众人说道:“不过是叫人修进来一晤,买些丹药,就是宫主醒来后怨我乱与人交易,这责任也由我全担了就是!”
宫中灵气蓦然变动,眼看迎客甬道便要开启,一道冰寒气息忽然缚到了他身上,将其捆得动弹不得。一只秀美纤长的手蓦地伸出,将延龄手中堆满盈盈蓝砂的阵盘夺了过去,冷淡威严地说道:“宫主早有封宫令,放入这三名妖修已是不该了,怎么能再放别人进来?”
不等众妖反应过来,乐令已站到了那三名海妖面前,掌中更多了一柄飞剑。剑身温润如玉,其上却缠绕着一道道殷红魔气,叫人见之便欲拜倒其下,提不起一丝反抗之心。
道修在他的剑前尚且纷纷自投死地,何况是这些本就不擅抵抗魔功的妖类。乐令进退如电,左手将阵盘收入袖中,右手已割下一只头颅。剑上魔气受鲜血激发,摇荡得越发厉害,一只只虚空天魔半从剑上浮起,咧着大口欲吞噬那些妖物的血肉。
偏偏他身上有魔法遮掩,那些妖物看着他都只认作无患,连手上血魔缠绕的飞剑,也被他们看成了无患常用的爪形兵器。
冰揭罗宫中众妖也有反应快的,凑到他身边便要阻止,乐令却只一手在妖脑内搅动,一面冷淡地喝斥众人:“探索那洞天之事宫主当初已拒绝了,延龄你们背着宫主答应,莫不是觉着自己比宫主智慧更深?还是你们已不服宫主管束,要给这座宫殿换个主人了?”
他将那妖头翻遍,也没找到妖丹,目中寒光一闪,已取了这水宫护宫大阵的阵盘在手,扔到延龄手中:“既然已杀了一个,就一不做、二不休,把那两人都杀了。这人根本不是黄府主,他脑中连粒内丹都没有!”
延龄下意识便按着他的话去做,降真、都梁二妖却已反应过来。妖修的世界比人修更现实得多,素日再有交情,到要吃的时候也没有下不去嘴的。何况已杀了一个,不将那两个都杀了,将来难免遭其报复。
三颗妖道都被斩下之际,那大嘴鱼妖已然灰败死寂的脸上忽地泛起一抹笑意,口中亦传出空荡荡的笑声:“我费心炼了这三只傀儡几十年,竟一照面就叫人杀了,真是好狠的心,好利落的决断。”
那三具妖尸如流水般化开,在地上蔓延成诡异图案。乐令背后仿佛有股冰水顺着脊柱泼下,不问青红皂白地将炼魔紫雷扔到地上,更将一道纯阳精气自阴阳陟降盘中源源抽出,盘成乾元真阳阵镇压住三妖尸身。
然而眼前空间竟已如水纹波动,从中走出一名衣着锦绣辉煌、脸色却雪白冰冷如才从坟墓中扒出来的青年。那人看也不看地上尸首一眼,却是上下打量了乐令一翻,平板地说道:“披着妖类外皮,竟是个魔修,倒是有趣。本座原本只打算弄一头蛟妖当作灵宠,不过……你既然弄坏了本座的傀儡,便以身相代,为本座办些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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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第 79 章 。。。
魔修二字出了那鬼道修士之口;更是进了冰揭罗宫这些妖物之心。延龄悄然退到众人身后;右手摆弄阵盘;殿中转成一片冰海;进来那鬼修身外更是挂了一重厚重如磐石的冰壳。
那些妖物倒是自在得很,乐令却有些受不得这样的寒气;体内真炁散出几分,护住身躯。降真凑到他身边细嗅,都梁却是带着几分警惕问道:“无患大哥,你真是咱们无患大哥吗?你可记着我是哪一年化成的人形,当时是开的哪一脉?”
乐令当日便取了无患的记忆,自然答得分毫不差。岂止答得不差;他还板起脸愠怒地骂道:“此人强闯冰揭罗宫,必是厉害的对头,你们不听宫主的吩咐私放外人进来;眼下还不赶快将他处置了,还听那人修的挑拨,怀疑我这个大哥吗?”
这话说得极是正气凛然,那帮妖物都有些不敢抬头。延龄却是忽地出了声:“不好!我这里压制不住……”
眼前冰棺无由碎裂,那锦衣鬼修一步便踏至众人面前,抬手向乐令这里虚抓了一下:“这小魔修倒是恁地狡黠。”
乐令身形暴退,从那苍白大手下闪身而出。身上魔气被硬生生撕碎,仿佛有一块巨石堵在他膻中气海上,功法一时无已为继,再也迷惑不过眼前那些妖物。
“无患……你把无患怎么样了!”先行出手的倒不是那怪异的修士,而是殿中这些妖物。
乐令挥剑逼退众妖,一片殷红如血的魔气如流水一般缠绕在他身上,似罩衣一般笼在青色道袍外,模糊了衣物颜色,也模糊了道魔之分。他脸上魔气浮动,将苍白的脸颊也染上了几分血色,形容状貌却和前世做魔修时更相似了几分,妖艳魅惑得如同天魔临世。
虽然他体内那颗金丹尚未化为神丹,但魔修之力本就比同阶道修强大,便是对上道修的元神真人也敢一战。哪怕这满宫妖物同时攻来,他也能有把握逃出生天。
只是眼前这阴气惨惨的鬼道修士难对付些。当日罗浮招了个李含光,最后竟动用了合道道君才压下去,还死了太华宗一个元神真人。这个不知是什么来头的,只怕本事不比李含光弱……至少比朱绂还要深浅莫测些。
他忽然冷冷一笑,而在这魔体之上,再讽刺的冷笑中都带着强烈的诱惑之意:“我是你们宫主的主人,那人却是不知何处来的对头,要拿你们宫主做灵宠。你们竟不分内外,要和这鬼修一起对付我吗?若湛……你们宫主的大计被这鬼修坏了,你们还有什么面目活在这世上!”
那群妖修心中的激愤慷慨似乎都被这几句话浇平,但因受他劝诱生出的思想与本心相违,行动竟有些凝重。乐令更下了几分本钱,催起一身真炁,将阴阳陟降盘拿在了手上,五指轮飞带起道道混沌清气,在这大厅中结成伏吟阵。
眼下他只惦记着湛墨,并没心思管这些妖修的死活。那鬼修活动起来,他便将一道天干辛金精气加在门户之上,化作游魂入墓之势,灭绝鬼物生机。
阵中立时升起一片混沌洪荒,将那鬼修和水宫妖物都陷入其中。以乐令现下的功力,却是困不住这么多人。他现在也不需困住这些妖修,指尖在阵盘轻点,拨动得眼前阵法现出几乎出口,又将魔气化作巨手,将众妖一个个提出来。
那些妖修本是被他所惑,一时生不起杀机,此时倒都清楚了几分,才一落地便伸出爪牙,一件妖爪化成的利器便已逼向他的颈项。乐令连头也不抬,只叫延龄:“你们不知道什么叫轻重缓急么!湛墨是我的蛟,容不得旁人觊觎。你快将此物送出水宫,我的阵法能顶得一时,怕是杀不了他。”
话音才落,劈向颈上那利爪猛地一收,却又加了几分力道,照着他脊骨抓下去。乐令全力运转阴阳陟降盘,分不出心神对付那妖物,只极快地扔出炼魔紫雷,借着其炼魔之力裹向对他下杀手的降真。
他的眼却只看向延龄手中阵盘,厉声喝道:“还不把这鬼修禁住!”
延龄尚无动作,他手中的阴阳陟降盘竟同时颤抖起来,眼前伏吟阵化成的洪荒景象亦是一阵阵模糊。乐令只觉一身真炁如流水般被抽出,而那阵法却还是越发震动不稳……
阵中情景历历浮现在他脑中,那鬼修神君动作十分迟缓,仿佛受了些压制,可法力却是强悍至极。只是手指轻扬,便将一片混沌空间如薄纸般撕开。
若不是湛墨还在闭关,他早就丢下这座水宫跑了!
乐令咬了咬牙,将玄关内神炁强行抽取出来,又从阴阳陟降盘中调出一道纯阳精气在伏吟阵上,透入重重混沌之中,无声无息地缠在那神君身上。
那神君的举动果然为之一顿,纯阳精气如绳索般扣在他身上,当真起了一分牵制之功。他已看着延龄磨磨蹭蹭毫不做为的模样不爽许久了,一只眼盯着阵中鬼修,身形已化作流云,伸手去夺延龄手中的阵盘。
指尖碰到那阵盘之际,一阵冷意忽自那上头袭来,他疾疾撤手,右臂自指尖往上一路已是冻上了一层薄冰。手中真炁一时无法透出,对伏吟阵的掌握也蓦然中断,乐令惊怒地抬起头看向老妖延龄,却发现他眼中一片空洞,脸色也透出几分灰败……
他还来不及多想,手中阴阳陟降盘便是一阵剧震,一道真炁倒灌入体内,伏吟阵被破开时的反噬之力已破入丹田,震得他一口血漾到了喉头。眼前幻阵被一只苍白枯瘦的手生生扯开,乐令眼前一花,一张神情平淡的脸庞便已映入眼中。他颈项被人用力攥住,清晰地感到了那五根手指紧压到肉里的疼痛。
那神君低下头看着他,平淡又诡异地笑道:“不过是个元婴未成的魔修,倒还有些手段。你说那蛟是你的?”
乐令垂了眼,口中噙的那股鲜血顺着舌根流下,将唇角染红了一丝。神君看着那丝血痕,眼中竟露出了几分喜意,慢慢说道:“本座既然已踏进了这宫里,这里的所有妖物便都是本座的,你这魔修也是一样的。”
他说话极慢,一字一顿。每说一个字,乐令身后的妖修便委顿一分。待这几句话说罢,原本就在殿中的延龄等人和外头涌进来的水兵皆已化作一副空皮囊落至地面,再无生机。那堆满细细蓝砂的阵盘也静静落在地面,无人主持。
乐令的目光静静落在那阵盘上,一身魔气收敛无踪,脸上亦无半分血色和生机。在那神君掌下的颈子竟也冰冷僵硬犹如死物,神君就这么拎着他逼问道:“那只蛟在哪里?本座留你性命至今,就是为了要你解除那蛟身上的禁制。你若晓事的就老老实实听话,本座将你做成傀儡后还会保留你的灵智,享本座法力长生不死。你若不知好歹……”
他的神色狠戾了几分,冰冷僵硬的指尖如钩般扎进肉里三分,低下头舔着颈上流下的鲜血:“就想地上那些东西一个下场了,也不可得了。”
乐令略略开口,一丝鲜血便顺着唇边流下。和着鲜血吐出的是一个极含混的声音,神君抬起头来正欲细听,一道锋锐如刀的鲜血便自乐令口中吐出。两人之间离得极近,呼吸几能相闻,那神君又不曾加防备,这一口血吐出,他的脸庞便被狠狠剖开,散出了几道幽幽死气——
这神君果然也是没有色身的。
那道血刃剖开的不只是神君的脸,更是眼前这片空间。鲜血已不知散落至何处,眼前却多了一道光明灿烂的光线,其中隐隐透出一个曼妙世界,只看一眼便令人心醉神驰,恨不得进入其中。而那世界中最美妙的景致融于一处,正自乐令血刃割开的缝隙一点点挤出,化作一名美艳妖冶的女子。
殿中明珠的光芒似乎都聚集到了那魔女身上。那神君一时失神,本已紧得几乎要折断乐令脖颈的手也放松了几分。魔女身上衣物几不蔽体,款摆柳腰,在空中轻歌曼舞,襟摆翻飞处,隐隐可见粉弯雪股,全无遮蔽。
那神君的目光随着魔女转动,眼神微微发直,半张脸上露出沉醉之色,另半张却是咬牙切齿地在挣扎。乐令回手在自己胸前拍了一掌,又将一片鲜血喷出,化作粉雾沐浴那魔女,右手却悄然招回了炼魔紫雷,化成一柄利剑,自下而上斜斜撩去。
这一剑正是华阳道君在演武场上用过的那一剑,虽然剑势稍弱,精妙之处却不逊。炼魔紫雷天生便有克制魔物之功,这一剑下去便如硬刀子切软豆腐,流畅无比地划入他手臂里。紫魔划过之处,细碎雷声滋滋响起,将那阴魄之体烧出一片青烟。
乐令的身体终于落地,空中曼妙飞舞的天魔也蓦然翻脸,化作身高丈余、青面獠牙的魔物啃上神君的断腕。那腕中虽流不出鲜血,却流出了天魔最爱的阴魄,勾得他再也维持不住美女形象,化出巨口,将神君一条手臂一口咬断。
不枉他以心血饲魔,召出一头天魔来。只可惜天魔不见血不归,这东西虽也是天魔爱吃的,却是缺了活人鲜血,少不得还得从身上出些……他倒退两步,扑到延龄陈尸处,将炼魔紫雷化作手套,俯身拾起阵盘。
空中魔气大盛,一股似哭似笑的利啸直穿云霄。乐令只觉背后一阵冰冷,身形立刻向前扑去,背后却搭上了一只坚硬如铁的手,将他狠狠掼在地上。
他半张脸贴在地上,右眼角却扫到那神君阴鸷的面容:“还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以未结元婴之身招来天魔,不怕被它反噬么?本座还在生时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