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你还有个人隐私呢,”母亲不屑地撅嘴,撒娇道,“不要小气嘛,妈妈很想知道你的事情啦,你看你小小年纪就跑去打职业联赛,妈妈都没有机会关心你,妈妈很可怜嗒,儿子儿子儿子,你就当可怜可怜妈妈这颗濒临破碎的慈母之心呗……”
“真是败给你了,”张渐天被她唠叨得头都大了,将内裤漂洗干净,对她认真地说,“你知道之后会后悔的。”
母亲坚定地摇摇头,“我心理承受能力很强。”
张渐天站起来,看着母亲保养很好却仍然长出细纹的眼睛,慢慢道,“我梦里的那个人……他,是个男人。”
母亲:“……”
张渐天伸手在母亲的眼前晃晃,发现她没有反应后,淡定地拿着内裤去阳台上晒,顺便对厨房里做早饭的父亲道,“老爸,你夫人又石化了。”
上午在学校又没有看到阮羽,张渐天叹气,中午回到龙骑基地后,没来得及去餐厅吃饭,先到宿舍中,将阮羽从床上拖了起来,看着他朦胧的睡眼,无语,“小羽,你怎么又没去上课?”
阮羽挥开他的手,转身趴在了床上,迷糊道,“反正听不懂,去了也没必要。”
“还有九个月就高考了,听不懂也要尽量听啊,”张渐天苦口婆心。
阮羽直接缩进了被窝里,“你别管我。”
“我们是兄弟,我当然要管你!”
阮羽突然一掀被子翻身坐了起来,睁开眼睛看向他,冷冷地说,“我没有要当同性恋的兄弟。”
张渐天的动作猛地停住了。
阮羽下床,推开他向卫生间走去。
到了训练室中,楚镜正在练习,看到张渐天来后,笑道,“渐天,上平台,陪哥来几局练练手。”
张渐天知道他下午将要去参加败者组的比赛,于是努力打起精神,但是却始终无法集中注意力,眼睛只要一看到与楚镜有关的东西就会想到昨晚梦里那个热情性感的男人,觉得下腹一阵阵的发热,大脑一片片的空白。
“状态这么差,”楚镜无奈地停住手,歪头看向他,“昨晚没休息好?”
张渐天摇头,“没有。”
楚镜突然抬起手,向他的脸摸过来,张渐天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微凉的手指在眼下一滑而过。
楚镜轻笑,“黑眼圈这么重,昨晚干什么了?”
张渐天微赧,抓住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把玩,低声道,“我昨晚梦到你了。”
楚镜一怔,转而笑起来,抽回手指,曲指弹一下他的脑门,“傻小子!”
下午到了比赛现场,楚镜去休息室准备,张渐天跟进去,特意拿出他的键盘鼠标耳机检查一番,没有任何问题才放下。
楚镜对张渐天笑道,“走,陪我去趟洗手间。”
张渐天无语地看着他,“又要去洗手?你这到底是怎么来的破毛病!”
“我尽量改,”楚镜推他走出房间,关上了门。
虽然今天来比赛的都是被打入败者组的选手,但是能够从全国上千名职业选手中脱颖而出进入季后赛,实力都不会弱。
楚镜大发神威,俨然是要把上一场的憋屈发泄出来,结果硬是将实力并不弱的对手完全压制,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没有悬念的2:0战胜对手后,楚镜面对记者的采访,淡定地说,“上一场是意外。”
从赛场中出来,陈词让队员们率先上车,自己站在车外等楚镜,两人对视一眼,先后上车,两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张渐天悄声问楚镜,“怎么了?”
楚镜看他一眼,“没事。”
见他不愿多说,张渐天疑惑地转头想去问阮羽,却发现阮羽也神色严肃,冷酷得吓人。
回到龙骑基地,陈词下车的时候拍拍手,道,“都回训练室去,两两PK20局,阮羽跟我来办公室。”
陈词作为战队经理,在训练室的外面有一间20平米左右的办公室,但是他多数时间都泡在训练室中间的沙发上喝酒,除非处理什么重大事件,一般不会回他的办公室。
“小羽怎么了?”张渐天看这个样子,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忙抓住阮羽,扭头去问陈词,“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陈词一直在悠然地把玩着一台小型DV,瞥一眼楚镜,对着张渐天凉飕飕地笑起来,“没出什么事儿,你跟阿镜练习去,我有两句话要和阮羽说。”
阮羽脸色沉静,挣开张渐天拉着自己的手,“渐天,我没事,你练习去。”
张渐天被楚镜强行拉走,回头看到阮羽跟在陈词的后面进了办公室,不透明的玻璃门关紧,将他的视线阻断。
“集中注意力,”楚镜拉着张渐天在对战平台上一遍一遍地PK,沉声道,“我召唤白骨阵的时候有0。25秒的吟唱时间,你用剑啸打断,还可以获得灵犀状态……”
张渐天木然控制着角色遵从他的指挥,毫无悬念地一次一次被他轰翻在地。
一局结束,楚镜没有进入下一局,而是停住手,转脸看向他,“渐天。”
张渐天疑惑,“什么?”
“我,和阮羽,你更喜欢谁?”
张渐天呼吸一滞,大脑短暂的一片空白,接着高速地旋转起来,心脏在激烈的跳动,他不知道楚镜为什么会突然这样问,但是这样一个问题确实是成功将他的注意力从阮羽身上转移到了眼前。
他看着面前神色平静的楚镜,无法想象他这个问题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心态,只能张口结舌,不知所措。
楚镜突然笑起来,“傻小子。”
“哐——”一声巨响,训练室倏地安静下来,张渐天箭步冲出走廊,看到阮羽瘦削的背影在走廊尽头一闪而过。
他来不及想什么,忙追了上去,跟着阮羽进了电梯,“小羽……”
“渐天,”阮羽摁了宿舍所在的17层,疲惫地倚在电梯壁上,细碎的额发遮住了眼睛,露出嘴角一抹莫名的诡笑,他说,“其实……我一点都不想和你做兄弟。”
张渐天心里一抽,看着眼前这个令人心疼的瘦小少年,突然发现,自己离这个好友,看上去那么近,其实却离得那么远。
沉声道,“你永远是我最铁的兄弟。”
电梯打开,他们进到宿舍里,阮羽没有再说什么,直接走进卧室开始收拾东西。
张渐天吃惊,“小羽,你要干什么?”
阮羽其实没有多少东西,床单、被褥全是战队所发,只收拾了两袋衣服,将手机充电器等物品装进背包。
拿起床头柜上的软陶玩偶,这是当时蓬山嘉年华上,张渐天所买的,Q版女游侠憨态可掬,身背长剑,英姿飒爽。
他将玩偶装进背包,直起身子,对张渐天笑道,“渐天,我要退队了,但我还会继续打比赛,也许我们下次见面就是在赛场上,到时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张渐天皱紧眉头,抓住他的手臂,“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突然要退队?”
“是我自作自受,”阮羽含糊地说了一句,看着张渐天急切的神情,突然笑起来,笑了半天,猛地收住笑容,他伸手想要抚摸张渐天的脸颊,指尖在要碰到他皮肤的一刹那,泄了力道,搭在他的肩上,心有不甘地咬牙道,“但是渐天,我是真的讨厌楚镜。”
逼问
阮羽突然间宣布退队,让龙骑众人都大吃一惊,看着他消失在基地外,都惊得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石化半天,管诚突然捂住脸,痛苦道,“难道他还在记恨我上次抢他一个包子的事情,都好几个星期了,真小心眼儿……”
众人看他一眼,无语地离开。
张渐天抓住楚镜的手腕,“楚哥,你一定知道内情,你告诉我,小羽为什么会突然退队,他一定不是心甘情愿的!”
楚镜淡淡道,“也许是双方的比赛理念不同吧。”
“我不信。”
楚镜甩开他的手,走回训练室。
张渐天看着他瘦硬的背影,狠狠地咬住牙,转身进入陈词的办公室,“陈哥,告诉我为什么。”
陈词正坐在办公桌后面,疲惫地单手撑额,看他一眼,慵懒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不要跟我打机锋,”张渐天脸色不善,“陈哥,我一直很敬重你的。”
陈词坐直了身子,无奈地看向他,连珠炮一样地发问,“你要知道什么呢?知道阮羽为什么退队很重要吗?你能把他再找回来吗?再说,他退不退队,关你屁事啊,你是他什么人?”
张渐天被他堵得张口结舌。
“所以说,”陈词叹一口气,“回去陪阿镜练习吧,他明天下午还有比赛,再输一场就完全出局了。”
张渐天坐在办公桌前不动,闷声,“陈哥你不告诉我,我就不走了。”
陈词错愕,瞪圆眼睛,半天憋出一句,“靠!你小子对阮羽是一往情深啊!”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和小羽只是好兄弟,”张渐天严肃地说,“我只是想知道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以一个朋友的身份。”
“算了,”陈词从抽屉里取出之前一直拿在手里的DV,“我这里有个视频,你看完就知道了。”
张渐天忐忑不安地看他将SD卡取出来,插到电脑中去。
突然房门打开,楚镜走了进来,面无表情地问,“在聊什么?”
陈词鼠标点了几下,随口道,“放阮羽的视频给渐天看看,让他彻底死心。”
“阮羽的视频?”楚镜一脸疑惑,“什么视频?他不是因为比赛理念不同所以才退队的吗?”
陈词含糊地哼了两声,“嗯,是啊……哎呀,坏了,我靠!”
张渐天忙凑过去,“怎么了?”
陈词手指飞快地点着鼠标,“靠靠靠,个破内存卡,又坏了。”
只见他打开的内存卡中,一片空白,什么文件都没有。
陈词肉痛地捶桌子,“什么破内存卡,怎么老是自动格式化啊,哎哟我的视频啊,疼死我了,里面有好些珍贵的资料呢……”
楚镜看他一眼,“视频里面说了些什么?”
陈词将内存卡取出来,随手丢在桌子上,对张渐天摊手道,“你看,视频也没了,我就给你简单地复述一下吧,其实那就是个我和阮羽谈话的录音,你也知道,他比赛的风格和我们龙骑并不是很一致,他更注重于个人英雄主义的表现,而我们更偏向团队配合,所以我说,要么为龙骑放弃个人风格,要么,离开,他选择了退队。”
听完他的话,张渐天点漆般的眼睛一直盯在内存卡上,那里面已经格式化,什么文件都没有了,他无从去分辨哪句真哪句假,无从选择哪句信哪句不信。
半天,站起来,对陈词道,“好,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陈哥,我回去练习了。”
陈词好脾气地挥挥手,“去吧。”
张渐天转身,看都没有看楚镜一眼,径直离开经理办公室。
看着少年失落的身影消失在门外,陈词瞥楚镜一眼,嘲道,“满意了?”
楚镜坐在之前张渐天坐过的位置,两指夹起那张薄薄的内存卡,细细把玩,淡淡道,“阮羽对于他的意义和我是不一样的,十八岁的少年,呵,还是保留一点美好的回忆吧。”
“你啊,”陈词颇有些不怀好意地诡笑,“别把他想得太简单了。”
晚上吃完晚饭后,少年们勾肩搭背地去楼上的龙骑娱乐城捣台球,他们算是龙骑的员工,虽然工资不多,但是享受很多优惠,比如酒吧舞厅饭店等半价啦,比如健身洗浴按摩免费啦。
俱乐部为了保证选手们的身体健康,是很欢迎他们去健身中心活动活动的。
楚镜对台球没有兴趣,吃过晚饭后就走回训练室,黑黢黢的室内没有开灯,只有最里侧一台电脑闪烁着荧光。
“没有吃饭?”楚镜走过去,看到张渐天手指快如闪电,在键盘上飞快地跳动着,他手指修长,各种高难度的动作都毫不费力,轻而易举将对手斩落剑下。
听到他的声音,张渐天没有说话,默默地退出房间,在游戏大厅的排行榜上找着胜率高的对手邀战。
楚镜知道这个少年心中难受,也没有说什么,而是坐在自己电脑前,晃动鼠标,屏幕亮了起来,一个穿着暗黑道袍的羸弱鬼道士出现在屏幕上,他建立房间,将房间号发过去,“想要PK就跟我来吧。”
“不用,”张渐天没有进入他的房间,而是随便找了一个对手进入战斗。
楚镜怔在旁边,没想到张渐天会拒绝他。似乎从认识到现在,这是他第一次忤逆自己,记忆里这个温和的少年总是跟在自己的身后,像一只家养的大型犬,乖顺、无害。
久而久之,自己竟然忘了,再温顺的大型犬,也是一种凶猛的动物,在受到伤害的时候,也会呲起尖牙,露出兽性。
一分钟不到,张渐天已经将对手砍翻在场,最近半年,他对游侠的操纵能力突飞猛涨,俨然已有问鼎剑圣的气势。
楚镜转头看向自己的屏幕,背景是随机刷新的大荒山,周围遍地乱石、枯木林立,那个羸弱的鬼道士孤零零地站在乱石之间,面无表情。
他突然厌恶起这个样子的自己,虚假、伪善,移动鼠标关了电脑,他拿起电脑边的烟盒,打算出去透透气。
刚一站起来,突然一股大力从旁边袭来,身体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开椅子,跌跌撞撞地被抵在了墙上。
楚镜吃了一惊,强行压下狂乱的心跳,望向压着自己的少年,“你干什么?”
张渐天紧紧用身体将楚镜压在了墙上,近距离地看着这个年长的队长,一言不发。
少年的脸色肃穆沉静,这样沉默而冷漠地看过去,让楚镜心底暗暗发憷,努力控制住呼吸,使自己的声线听上去温和而不失威严,他缓声说,“渐天,放开我。”
张渐天突然极其轻微极其缓慢地笑了起来,他略微低头,看向这个比自己稍矮一头的男人,漆黑的眸子在黑暗中闪着残酷的光芒。
楚镜的呼吸急促起来,“渐天,你……”
剩下的话语消失在突然袭上的亲吻中,张渐天猛地上前,狠狠咬住了楚镜的嘴唇,少年凶猛的亲吻不得章法,野蛮地撬开他的嘴唇,舌尖进入口腔中,凭借本能卷起他的舌头如同暴风骤雨般席卷肆虐。
富有征服意味的雄性气息让楚镜心脏狂跳,试探地挣扎几下,却被禁锢得更加紧了,少年的舌头残忍地深入口腔,对于深喉的舔舐令他呼吸停滞,大脑缺氧,一片空白。
于是挣扎就更加激烈起来。
张渐天咬破了他的嘴唇。
倏地分开,楚镜难堪地大口喘息,方才的亲吻仿佛只是在电光火石间,却激烈地让他丧失了全部的锐气。
这样冷酷的亲吻让他害怕,没有一丝情念,满满的全是压迫和征服。
“楚镜,”张渐天手指捏起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看向自己,他目色深沉地看着他,“小羽的退队,和你有没有关系?”
阮羽临走前的最后一句话一直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