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了解,埃米抱着一个正直的骑士是不该经常单独与淑女会面的想法,平时是不会去找亚利的,所以拿我当眼线呢。我也轻声回答:“亚利小姐很好。”眼神瞥过比克,我问埃米:“您和这位学长是要去做什么?”
埃米痛苦地回答:“都怪那讨厌的年末测试!我竟然和这家伙分到一组!”我拍他的肩安慰道:“我能体会您的心情,但我相信你也知道不宜将私人情感带入学习中,要忍住!”埃米深明大义地点头:“没错,即使我再讨厌那个家伙,也会和他一起完成任务的。”
我又瞥了一眼银发少年比克,略带同情地送走埃米,相对于简单的埃米来说,比克要深沉得多,我觉得比克只是抱着一种逗弄小动物的心态和埃米在玩,如果他真的想和埃米争什么东西,埃米根本赢不了他。
海因的进阶测试也很容易就通过了,他正式成为一名青铜骑士,获得学校颁发的身份勋章。
诸多事宜都结束后,就到了回银城的日子。之前信中对子爵提到我们回家的日子,几天前子爵已经派遣了一个车队来接我们回家。
离家一年,我却发现银城没有改变。离去的时候,我没有一丝不舍,仿佛只是出外游玩几天,但现在随着马匹的移动,视线中的一切越来越清晰,心中忽然有种酸楚又温暖的感觉。
路上的一草一木,青石街道,商铺,居民家的窗户,甚至空气,都即陌生又熟悉,给我一种舒心的感觉。
原来,我早已将这里当作了家,生命里最亲近的地方。
“怎么了?”海因侧头问我,我这才发现环在他腰上的手不知不觉竟用上了力。我干咳一下,笑道:“有点兴奋。”
他嘴角微翘:“我第一年回家时也是这样。”
其实不一样,海因是真正生长在银城的人,而我只是半路杀出来的,还带着异世的记忆,记忆的力量很大,它让我找不到目标,让我对任何地方生不出归属感,仿佛过客。
但是,习惯的力量比记忆更加强大,在我未察觉时,银城的每一处都渗入了我的生命。青草油油的马场、喧闹繁华的街头、酒香扑鼻的农庄、尘土飞扬的矿场,每日的所闻所见并不是我以为的与我无关,而是悄悄从我眼中钻进了心里。
来到这里六年,我第一次燃起了对家乡的热爱,第一次觉得自己真正地活着。
欧比斯子爵对我们的回归感到很高兴,拉着我与海因问了很多话,由于之前的一年我与子爵不断在通信,彼此之间的关系没有以前那么生分,子爵对我的态度也好了很多。
这几天的奔波让我有些劳累,晚餐后我便回到卧室,想早些休息。得知我们这几天便会到家,格雷太太准备了干净的床单与被子,还有充满阳光气息的枕头。
我呈大字型仰躺在床上,舒服得飘飘然。
正半梦半醒时,门被敲响了。我撑起身子下床,拉开门后看见海因疲惫的脸。
“怎么了?”按理说,骑马的他应该比坐马车的我更累,但看海因的样子似乎还不想休息。
海因进房后,坐在大床上:“刚才父亲问我,是在成人礼后就结婚还是毕业后再说。”我有些惊讶,走过在他旁边坐下:“父亲为什么这么着急让你结婚?”海因才十六岁,还是未成年的孩子!
“大概是为了家族吧,近年来银城的主事者对父亲疏远了很多。”他认真地看着我:“迪恩,你觉得我什么时候结婚好?”
我把脚缩回床上,抬眼看他:“哥哥,你确定要和那位小姐结婚?”
“不是我确定,是父亲确定,”他有些迟疑,“我也不讨厌她。”
“如果你讨厌她呢?”
他想了想,无奈地摇头:“即使我讨厌她,也无法改变父亲的主意。”
我看着他年轻的脸,不再说话。
这不是谁的过错,也许欧比斯子爵是自私专制了些,但也是现实使然。我曾经以为这里是一个法制社会,但事实证明我错了,这里的人们过着连封建社会也不如的生活,奴隶制度、君主制度、贵族制度,一层层枷锁禁锢着所有人。
自由是一个奢侈的词,但我希望海因可以拥有。
我思考良久,对海因说:“你甘心做联姻的工具?”
海因在床上躺下,抬手遮住眼睛:“这是我的职责,不甘心又如何?”我凑过去拉开他的手,注视那双深邃的蓝眸:“哥哥,想振兴家族不是只有联姻一条路。”
他眼中有光芒一闪而过,整个人忽然弹了起来:“你怎么想?”那眼中的期待与信任告诉我,我一直抱着的愿望达成了,我已是海因最亲近的人。
心中顿时愉悦不已,我整了整心情,缓缓开口:“如果一个家族出了百年难得一见的主教与光明骑士,还有谁不会重视亲近?”
他顿了顿,深深地看着我:“这条路,比联姻困难许多。”
我点头:“需要付出的更多,但回报是惊人的。”
海因忽然笑了,蓝眸微弯,嘴角扬起一个迷人的弧度:“你能吃得了那么多苦?”语气里只有揶揄,紧张感早已消失,我知道他已经下了决心,当下正色道:“与你的幸福相比,这点艰辛算什么?何况我也希望自己在修习上更近一层。”
“哥哥,你要答应我,千万不要因为任何外因而去牺牲自己的终身幸福,你的承诺应该给你最爱的人。”
他收起笑容,郑重地点头:“我答应你。”
欧比斯子爵虽然强势,也只会潜意识向海因灌输忠于家族的思想,不会逼迫海因去做不愿意的事,海因的婚约应该能取消。想到这点,心中不知怎么忽然一轻,整个人都放松很多。
我拍拍海因的肩:“好了,该休息了。”他懒懒地一伸手,将我推倒在床上,自己也躺了下来:“嗯,休息吧。”说完不给我挣扎的时间,拉上被子,手臂也搭在我胳膊上。
蓝眸略带笑意地看着我:“晚安,亲爱的弟弟。”
我无奈地放松身体:“晚安,哥哥。”
闭上眼睛,海因淡淡的体温在旁边散开,我不由地向他的方向靠了靠。
chapter。11黑魔法
这一觉睡得很香,但一贯的生物钟让我醒得很早,睁开眼就看见海因近在咫尺的脸。
他侧着身子,呼吸间平稳的气息不时洒在我脸上,痒痒的,我稍微动了下身子,撑起头看他。
这好像是我第一次这么认真地观察他的脸。虽然他现在只有十六岁,脸庞线条稍显稚嫩,但已经可以看出日后俊朗的雏形,高挺的鼻、浅色薄唇、健康的皮肤无一不在彰显着他的青春与俊美……不过,这小孩的睫毛怎么这么长?
我凑近了些,伸出指头拔他的睫毛,他的眼皮动了动,眉头微皱,晃晃头后又继续睡。我暗自偷笑,正要继续,他猛地睁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我。
“早安,哥哥。”我呵呵一笑,悄悄放下作案的手。他眼神不经意地一瞥,伸手就把我按住,长腿一抬,跨坐在我身上,整个人倾下身来。
“某个人刚才想对我做什么?”
“帮你盖被子。”
“手需要抬那么高?”
“你睫毛有些乱了,我给你整理……”
“睫毛乱了?”他挑眉,慢慢笑了,视线顺着我的脖子慢慢下滑,“那……你衣服好像也乱了,我帮你理一下……”手就掀开我睡衣下摆,直接摸了进来。
“哈……哥哥,我错了!别挠了……哈哈……”
我以前是不怕痒的,但现在这幅身体很怕,尤其腰部十分敏感,隔着衣物还好,直接触摸到皮肤的话,会激起很强烈的反映,我怎么也控制不了。
“我错了……哈哈……放过我吧!哥哥!我错了!啊哈哈……”眼角已经渐渐溢出泪水,我缩成一团边挣扎边向海因求饶。
海因那双原本时刻都散发着淡漠意味的眼此时弯得像美丽的月牙,我将头埋在被单里左右摇晃着擦眼泪。腰间虽然被海因挠得很难受,心里却十分愉悦。
午餐后,海因向父亲表达了自己的意愿,父亲坐在沙发上沉默不语。
“父亲,请相信我,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海因站在父亲面前,坚定地说,我看了父亲一眼,从兜里掏出祭司徽章,对沉默的父亲说:“我刚通过了测试,哥哥也成为了一名正式的青铜骑士,父亲,我认为现在就让哥哥成家的话,不利于他的修行,会分散他的注意力。”
父亲看着我,仍旧没有说话,我缓缓将徽章别在领口下方,抬头说:“成长的路还很长,哥哥还年轻,正是努力修行的时候,立业以后才会有更多人认可哥哥的能力。”
“迪恩,”父亲慢慢笑了,颇有深意的眼神扫过我,“你长大了。”
我朝父亲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父亲站起身,拍拍快与他齐高的海因,沉声道:“既然你有自己的主张,我也不想强迫你,只希望你能对自己说过的话负责。”
海因郑重地承诺:“我会的,父亲。”
“请相信我们。”
父亲点头:“很好,你们出去吧。”
退出书房后,我和海因相视而笑。
父亲答应的并不只是不为海因安排联姻,还有我们对自己未来的安排,即使只是口头上的同意,我们也有了很大的自由。我知道在这样的年代,一个父亲能做到像欧比斯子爵这样放任孩子自主,是需要很大的信任与理解的,所幸子爵也曾经是一位骑士,他明白海因对信仰的忠诚及对力量的渴望,更加了解少年对爱情的向往。
父亲与母亲的关系虽然融洽,但那只是经历岁月后的亲情或友情,他面对母亲时眼中并没有爱情的火焰,或许他生命里曾有过能灼烧一切的激情,但那些终究还是与他无缘,他必须负担起他该负担的责任。
或许他也希望自己的儿子不再重蹈覆辙。
“少爷们,有客人到了。”下楼梯时,格雷太太在一旁提醒,我看到客厅里坐着的人时,有些惊讶,但还是微笑着迎上去。
“凯尔!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让他们通报一声?”
凯尔自沙发上站起,笑着对我说:“我也没等多久,来时听仆人说你们正在和舅舅谈话,就让他们先别去打扰。”
海因吩咐仆人将凯尔行李送去客房后,对凯尔点头:“很久不见,凯尔。”也许是这一年的经历很不寻常,海因身上有了同龄人少有的冷峻与庄严,凯尔在面对他时有些拘谨:“很久不见,海因表兄,您还好吗?”
很明显,海因在面对这位不算亲近的兄弟时还保持着与陌生人交往的距离感,我笑着搭上海因的肩,对凯尔说:“怎么不问我呢,凯尔,你偏心哦。”
凯尔没有料到我会这么说,苦着脸看我一眼。我对这个小表弟还颇有好感,当下也不再戏弄他:“你一个人来的?姨妈呢?”
他神色一暗,转眼又笑道:“我一个人就不能来吗?”
海因也发现他神色的不自然,我们对视一眼后,海因点点头对凯尔说:“海格瑞尔距银城不近,想必你也累了,不如早些休息。”
“是啊,看你黑眼圈都出来了,赶紧好好睡一觉,醒了我们再陪你逛街。”
凯尔也不再推脱,跟着仆人上楼梯去休息了,我和海因也各自回房。
凯尔一直睡到傍晚才醒,正好赶上晚餐。餐桌上经过父亲和他的对话,我才知道凯瑟琳姨妈竟然与人私奔了,怪不得凯尔这般神色。
在皮亚大陆,婚姻是一夫一妻制,而且对妻子的要求十分严格,妻子死后丈夫可以再娶,但丈夫死后,妻子是不得改嫁的,必须一直保持夫姓,在儿女婚配后可以与子女同住。诚然这样的要求十分不合理,可在皮亚大陆已传承了一千多年,早已深入人心。
一年前凯尔与凯瑟琳姨妈到家里小住时,我才知道有凯尔这样一个表弟,也知道凯尔的父亲刚过世不久,他们是来散心的。但我没有料到,凯瑟琳姨妈竟然会在一年后就与人私奔,不管事实真相如何,但就私奔这一行为来说,是不被世人承认的,凯瑟琳姨妈这么做,不仅败坏自己的名声,对凯尔影响更大。
在我看来,也许凯瑟琳是个大胆追求爱情的女人,情有可原,但她抛子的行为不可原谅,而在当今这个社会,她的行为更加恶劣,是仅次于反对宗教、反抗国家这样重罪的大罪。
于是,我在餐后独自叫住格雷太太:“格雷太太,我想请您帮个忙。”
格雷太太点头说道:“迪恩少爷,您请说。”
“我想请您密切关注凯尔的一切动向,您知道的,他现在心情很不稳定,我怕他做出一些无法挽回的傻事。”
“好的,少爷,我会的。”
“麻烦了。”
事实证明此事并不多余,虽然与我想像的不同,但凯尔确实在做一些傻事。
第二天晚上十点,到了睡觉时间,我、海因和凯尔在马场玩了一下午,身体早已疲惫不堪,正准备睡觉时,格雷太太在门外低声叫我,说凯尔的房间有奇怪的声响。我想了想,叫上了海因,到三楼客房敲凯尔的门。
第一次敲门时里面仿佛撕裂什么的声音没了,但凯尔没有回应,我又敲了敲,还是没有回应。我让到一旁,海因用力地敲门:“凯尔!在吗?”
里面忽然传来凯尔痛苦的呻吟,虽然很微弱,但我还是听到了,我拉海因的衣服:“凯尔在做什么?”海因侧头凝神听了一会,示意格雷太太开门,格雷太太使用备用钥匙将门打开。
开门的那瞬间,海因猛地挡在门口,张手发出一个光盾。我被迎面扑来的黑气吓了一跳,赶紧为海因罩上防御术,抬手放出照明术。祭司的照明术不仅仅只是起到照明作用,还能驱除寒冷、污邪的雾气,黑气是很普通的湿气,我立刻熄灭照明,释放净化术。没办法,我还没有修习到一心两用的阶段,无法同时使用两个法术。
海因一直在前面开着盾,我怕他被湿气侵蚀,吸收的速度放得很快,魔法力流失的速度像小溪一样哗哗的,所幸黑气不是很浓,很快屋里的湿气都吸收完了,里面的情形一览无遗。
格雷太太深吸一口气,我也被凯尔的状况吓到了。他蜷成一团在沙发下瑟瑟发抖,手掌呈鸡爪状弯曲,更恐怖的是他的脸整个都是黑的,嘴唇却十分苍白。
我当下明白凯尔在做什么,扭头对还在门边的格雷太太说:“这里没事了,您先出去吧,请您先不要对任何人提起今天的情况。”格雷太太显然受到了很大的惊吓,神色还有些僵硬,但她仍点头道:“是,迪恩少爷,我一定不会告诉任何人。”
“拜托您了。”
我对格雷太太很了解,她是个很可靠的老实人,对于承诺过的事情一向都能做到,我不怕凯尔今年的事情会让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