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璟辰也不准备再继续亏待自己的胃，拿出餐盒准备吃饭，在取出筷子的时候，还是开口问道：“颜笙呢？”
韩墨凛看了他一眼，“你先吃饭。”说着，去厨房给苏璟辰重新倒了杯温水。
等苏璟辰把饭吃完，韩墨凛打了通电话。没多会儿，颜笙被两个保镖架着走了进来。显然是早在楼下等韩墨凛的电话了。
颜笙双手被绑在身后，头上的伤已经被包扎过，缠着厚厚地一层绷带，看上去有些严重。脸色苍白的看不出一丝血色，嘴唇也泛起一层皮，通红的双眼似乎一夜没睡。在看到苏璟辰后，颜笙扯了下嘴角，笑得不甚好看。
保镖毫不客气地将颜笙丢在沙发上，然后站在玄关等待吩咐。
韩墨凛看看苏璟辰，“事情还是当面说明白，免得你总有疑惑。”
苏璟辰点点头，看了一眼低头坐在哪儿的颜笙，对韩墨凛道：“能再倒杯水吗？”
韩墨凛没多说，倒了杯水递给苏璟辰。苏璟辰接过杯子，坐到颜笙旁边道：“喝点水吧。”虽然颜笙利用了他，让他觉得很不舒服，但颜笙并没有要杀他，所以也算不上什么深仇大恨。
颜笙抬头看看苏璟辰，泛红的眼有了水汽，喝下苏璟辰喂到嘴边的水，让他觉得好过了不少，从被带走到现在，他连一口水都没喝过，被关在黑暗的地下室时，他不禁在想，自己是不是会这样被渴死。
喂完水，苏璟辰将杯子放到茶几上，问道：“好了，现在可以说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颜笙冷笑了一下，瞪着韩墨凛道：“他该死。”
苏璟辰扯了下嘴角，“你说他该死就该死了，这句话要说也得我说。”
颜笙不解地看着他。
“如果我真中了你的迷药，等你杀了韩墨凛，那到时候倒霉的就是我。”先不说有没有证据，就凭现场韩家人都能再杀他一回，“我认识你这么长时间，还真不知道你认识韩墨凛。”
颜笙看着冷冰冰的苏璟辰，微微低下头，“你说的没错，我是想嫁祸给你。只不过没成功，被你骗了。”
“之前的事我不记得也就算了，近一年多我没害过你吧，你为什么要嫁祸给我？”
听到苏璟辰的话，韩墨凛皱起眉，似乎在思考什么。
颜笙看看苏璟辰，摇摇头，“你没害过我，但你也是我唯一能利用的人。”
苏璟辰皱了下眉，“你最好把原因说清楚，我也不能白被你利用一次。”
颜笙微微叹了口气，声音有些沙哑地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我只是想为我父母报仇。”
“报仇？”这个理由在苏璟辰看来倒没什么新鲜的，韩墨凛的仇家本来就多，也不差颜笙一个，不过……“你父母不是都健在吗？”
“他们是我的养父母。”颜笙抬眼扫了一下坐在单人沙发上听他们说话的韩墨凛，继续道：“我亲生父亲原本是韩墨凛父亲手下的一个保镖，负责韩墨凛的安全。我十岁那一年，我弟弟得了绝症，治疗要花上一大笔钱。虽然我父亲在韩家做事的钱足以养活我们一家，但要治我弟弟的病根本不可能。所以他谋划了一起绑架，将韩墨凛绑到了一个废旧的仓库里，向韩家家主要一千万。准备拿了钱带我们全家跑路。”
“绑架韩墨凛？”苏璟辰有点难以置信，先不说其他的，韩墨凛也不是个会束手就擒的人。
“嗯，听说我爸爸是先绑架了他的表弟陆承睿，才逼他放弃反抗的。”
苏璟辰转头问韩墨凛，“真有这事？”
韩墨凛点点头，“那时候承睿刚到韩家一年，防身术学了没多久，打不过那些职业保镖。他父亲给其他同行的保镖喝了加入安眠药的水。先带着人把承睿抓了，然后又用枪指着承睿的头，让我跟他们走。”韩墨凛语调很平静，像是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
那年韩墨凛十七岁，陆承睿作为他当时除了父母外，唯一信任的人，他自然不能不管不顾。
等韩墨凛说完，颜笙接着道：“韩家人一边答应给钱，一边开始营救，用的都是那些不要命的特种兵，我爸这边就是几个身手还可以的混混，肯定不是对手，加上韩墨凛里应外合，我父亲那群人就被抓了。其他人怎么死的我不知道，但我父亲是我亲眼看着被一点点磨折死的。”
说到这儿，颜笙的眼里又浮出一股恨意，“他们韩家根本就不是人，韩老爷子把我们抓去见我父亲，然后当着我父亲的面把我弟弟活活闷死。然后又当着我和我母亲的面，把我父亲的手指和脚趾一个一个砍下来，最后划开他的肚子……”
颜笙的声音有些颤抖，全身的肌肉也因为回忆的痛苦而僵直，“我还清楚地记得我父亲的肠子从肚子里流出来的样子，他痛得眼睛都快爆出来了，我长那么大，从来没听爸爸叫得那么撕心裂肺。我妈妈在旁边不停的磕头求韩老爷，最后因为惊吓过度晕了过去。”
“而我一直站在那儿看着，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爸咽气了。我妈在医院醒来后，直接从十二楼跳了下去。我则在疗养院住了两年，才能正式开口说话。后来被我的养父母收养。”
“但我一直没忘记我父亲死时候的惨状，有时候做梦还会梦到。现在韩墨凛的父亲死了，但我咽不下这口气。”颜笙吸了吸鼻子，瞪着韩墨凛，“我爸爸只是绑了你想要点钱，没有真想杀你，但你父亲却杀了我爸爸和弟弟，也间接害死了我母亲，我有什么理由不杀你？”
听完颜笙的话，即使苏璟辰是个局外人，也觉得韩墨凛的父亲的确有些过分。但韩家毕竟是混黑的，做事的手段比常人狠，否则也做不到这么大。如果颜笙的父亲绑架得不是韩墨凛，那还有活路，只可惜弄错了下手对象，韩父也是为了杀一儆百，下手自然不留情面。
其实如果颜笙的父亲再聪明一点，只绑陆承睿要一千万赎金，韩父一定会给，也不至于再搭上两条人命。
“到现在，我连我父母和弟弟的尸骨都没见到，大概不知道被韩家人丢到哪儿去了。”颜笙平缓了一下情绪，接着道：“我本来没想那么快下手，毕竟也没机会接近韩墨凛。不过自从知道你到枫越做了韩墨凛的助理，我就止不住要杀他的冲动。”
“如果不是那次你让他开车送我回酒店，也许我还能再等等。不过那次你们两个给我的感觉不像普通的老板和助理，而且你能让韩墨凛开车来回跑，他也没一句没有多问。我就知道用你肯定能引来他。”
此时，苏璟辰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他能理解颜笙的心情，这些对于一个十岁的孩子来说过于残忍，就算是个成年人，也未必承受得住。
他自己同样惨死在韩家的地盘上，也同样是因为韩墨凛。就连颜笙都无法原谅韩家的行为，何况还是他自己。
颜笙父亲的死亡勾起了苏璟辰的回忆，但同时他也明白，即使杀了韩墨凛，他的回忆也依旧还在，不会因为任何事而抹去。只要记忆还在，他就不可能因为一个人的死亡而结束禁锢……
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苏璟辰，颜笙道：“对不起，我能对你说的只有这一句。”
苏璟辰坐在沙发上，并没有什么反应。
颜笙又将目光转向韩墨凛，“我杀不了你是我没本事。你要怎么处置我都随便，想让我像我父亲那么死也可以。但我只想问你一件事……我父母和弟弟的尸骨在哪？”
韩墨凛面无表情地看了颜笙一眼，沉声道：“这件事是我父亲经手，你家里人怎么处置的我并不清楚。不过，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让人帮你查。”
颜笙点点头，对苏璟辰道：“虽然我对不起你，但除了你，我也没别人可以嘱托的。如果能找到我家人的骨灰，等我死了，请你帮我把我们一家人埋在一起……行吗？”
苏璟辰转头看着颜笙的眼睛，没有说话。他不是不想答应颜笙，只是不希望亲手埋葬颜笙的是自己……
客厅里的沉默持续了一会儿，韩墨凛开口对苏璟辰道：“你有什么要说的？”
苏璟辰抬眼看看韩墨凛，话到嘴边，却不知道用什么立场来说。
韩墨凛深邃的眼睛看着苏璟辰的，一字一句地低声道：“只要你说，我就答应。”
34、第34章 。。。
在韩墨凛说出那句话后，颜笙意外地看着他。而他的眼睛只停留在苏璟辰身上，似乎在等他开口。
苏璟辰沉默地坐在沙发上，脑子里反复回想着韩墨凛刚才的话。许久之后，才开口道：“条件呢？”
看着苏璟辰冷漠的神色，韩墨凛微微皱了下眉，没有说话。
苏璟辰接着道：“你不会做赔本的事，我也不相信这天下有白吃的午餐。你不需要挖个坑让我跳，我也不想绕这个弯子。我提要求的同时也要接受你的条件，我懂。”
韩墨凛看着苏璟辰，“我只是想给我们各退一步的机会。”
苏璟辰笑了，转头看看不知道说什么的颜笙，又对韩墨凛道：“你的条件说到底也不过是让我继续留在你身边，继续慰藉你那个分文不值的想念。但我告诉你，绝对不可能。不管你心里是记着安越离还是忘记他，活着的人也永远比不过死去的。所以你留我也没用，什么也改变不了。”
韩墨凛嘴角抿紧，他并不意外苏璟辰能看透他的想法，只是苏璟辰有一句话说得很对，活着的人永远比不过死去的。所以即使再挣扎也无用。哪怕他与苏璟辰相爱了，苏璟辰心里也始终会隔着一个安越离。而他自己也未必放得下。
苏璟辰站起身，嘴角的笑容多了些讽刺，“其实这件事根本与我无关。颜笙的父亲绑架了你，你父母杀了他父亲和弟弟。这只不过是道上的常见做法。至于颜笙……”苏璟辰又将目光转向颜笙，“韩墨凛的父亲虽然杀人了你的家人，但毕竟还留下了你和你母亲，至于你母亲的死，不应该算在韩家的头上。”
“而我……”苏璟辰缓缓呼了口气，“只是个局外人，你们的事我根本没参与，也没必要多做评价。颜笙虽然是我的朋友，但他也想过要害我，所以这份情也就勾销了。至于韩总，我们之间更是什么都没有。”
听到苏璟辰的话，韩墨凛也随之愣了一下，没想到苏璟辰把事情算得这么清楚，似乎真的就是不想和他扯上半点关系。
颜笙低下头，他心里明白，韩墨凛对苏璟辰说那种话已经是破例了。而苏璟辰根本没有理由为了帮他而牺牲自己，何况之前他也的确存了心想害苏璟辰。
站了一会儿，苏璟辰对韩墨凛道：“你带颜笙走吧，怎么处置是你的事。我能做的就是听他把事情说完。”语毕，苏璟辰转身回到卧室，随手锁上门，等待外面的人离开。
其实如果有可能，他希望能让韩墨凛放过颜笙，毕竟是上一辈人的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也分不出绝对的对与错。但韩墨凛今天有这种方式让他做选择，他自然不愿意这样欠韩墨凛一个人情。既然老天给了他机会，他就要把握住，不能放任沦陷。
不多会儿，苏璟辰听到了门关上的声音，想是人已经走了。他不知道颜笙的结局会怎样，说他无情也好，自私也罢。他能做的就只有这些。
最坏的打算就是去给颜笙收尸，这种事他以前也没少做。
枫越早早地放了假，好让员工提前回家过春节，所以苏璟辰也不用担心上班的问题，可以安心在家养伤。洛克被韩墨凛送到了展逸家，毕竟苏璟辰单手也不方便照顾它，所以这个年它大概得在展逸家过了。
年二十九的时候，方君豪来电话，让他回家吃年夜饭。原本苏璟辰打算自己在家做的，不过看看手上的伤，也懒得折腾，干脆去方家吃，也好早去早回。
除夕的下午有点起风，但并不影响过节的气氛。一早小区就有住户开始放鞭，将气氛渲染得很热闹，电视里也都是写春节有关的节目，看得苏璟辰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但又不想太早去方家。
临近中午的时候，苏璟辰收到一条短件，来件人是颜笙，让苏璟辰有些意外。
——璟辰，我马上要乘飞机会A市了，以后也不会再出现在S市，这是韩墨凛不杀我的条件。对不起，这是我最想对你说的话。同时也谢谢你，如果没有你，韩墨凛也不会放过我。我走了，祝新年快乐，健康平安。
苏璟辰看着颜笙的短信，只觉得还活着就好。至于韩墨凛为什么放过颜笙，苏璟辰也不愿多想。现在颜笙能回A市，好好开始新的生活，就是再好不过的事了。至于那点被利用的不痛快，也慢慢淡了。有些东西你在意的越少，对自己的伤害就越小。
睡过午觉，苏璟辰穿上厚大衣去了方家。
他到达方家的时候，方君豪正陪着方洪远看电视，方华嫚在楼上睡觉，厨房里正忙活着年夜饭。客厅的茶几上摆着各种坚果，看上去非常有过年的气氛。
见到苏璟辰，方洪远笑着向他招招手，“快过来坐，你要再不来，我就得让你哥给你打电话了。”
苏璟辰笑笑，将大衣递给管家，“在家睡了一会儿，起得晚了。”
“嗯，是应该睡个午觉，晚上好守夜。”方洪远给苏璟辰倒了杯热茶，“喝点茶，暖和一下。”
苏璟辰点点头，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可茶杯还没等放下，方君豪就皱着眉头问道：“你胳膊怎么了？”
苏璟辰的动作顿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穿的毛衣袖口比较宽松，可以看到手臂上缠着的绷带，“没什么，之前不小心扭到了，过几天就好了。”
“你这孩子真是，也不小心点。”方洪远摇摇头。
“意外而已。”苏璟辰笑笑，他本就没准备说实话，能应付就应付。
“拍过片子吗？要不要我找个专家帮你看看？”方君豪的关心显然要更细致一些，“让厨房给你熬点骨头汤补补。”
“不用那么麻烦，医生说没大问题，不用担心。”方君豪的心意他领了，但不可能真跟他去医院。
方君豪看了看他，点点头，“有什么事再给我打电话。”
“好。”苏璟辰微笑着答应。
方华嫚睡到傍晚才起来，下楼看到苏璟辰，皱了下眉，哼了一声连句招呼都没打。
她不说话，苏璟辰自然也不会理她，和方君豪闲聊着最近的股市，倒也不觉得无聊。天黑下来后，方家的年夜饭就摆上了桌。过年倒也没那么多讲究，方家人连带管家佣人一起上了桌，一顿饭吃得也热闹。
方君豪给苏璟辰盛了碗骨头汤，让他补补，苏璟辰也没拒绝，汤熬得火候正好，香而不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