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伊南娜却眼明手快地拍开他的伸来的手,声音里带着责怪,脸上却丝毫不见怨责带着点嗔怪道:“你做什么这样急,我还给你带了个客人来!”
“什么客人?”伊兹密心里警铃大作,探头就往简陋的马车里四下张望,见没有人,这下便越发奇怪了。
伊南娜瞧见伊兹密这幅模样实在有趣,倒也不枉她大老远地将孩子带来。她轻轻一招手,示意伊兹密上前一些,缓缓撩开虚盖的披风,里头露出一簇浅色的、像是月光一般的银发,而在这世上,除了伊兹密自己,故去的米达文和尚掌握着塔瓦安娜至高权利的比泰多王后,明明近旁再没有人生了这样稀罕的发色。
伊兹密的手抖动起来,在伊南娜眼神鼓励下,他一下子将充做小被子挡风的斗篷全数掀起。伊南娜的膝头正卧着一个胖乎乎的小子,只有自己的前臂那样身长,朝里趴着拼命往伊南娜胸前挤。
伊南娜扳着他的身体,看着睡得不省人事的儿子,只好随意拿起他握成拳头的小手,朝伊兹密挥一挥:“来,赛那沙,醒醒,见见你的父亲。”
可惜喊了很久,想必是旅途艰难。孩子睡下去只管拿嘴边的口水吐泡泡,无论伊南娜怎样好言好语地叫醒他,他都软软得像个任人搓揉的面团一般,可尽情摆手弄脚,他却安心做自己的梦,任你怎样发急也不理睬。
这会儿功夫,已经让伊兹密从像是被暴风雨神拿来劈过的样子清醒过来,他似是已经认定却又怕遭了失望,又像是怕吵醒了这小小人儿的美梦却又盼他睁开眼来,伊兹密几乎颤着声问:“他是我的……”
感谢比泰多的一千个神灵,伊南娜肯定了他的说法:“他是我和你在神殿的那夜……”
周围闲杂人众多,伊南娜也不敢把话说明白,可是这对伊兹密实在是足够了。这酷似的外表,以及这小子的生母是自己喜爱的女人,足以令伊兹密从见他第一面的时候开始就决定将这小人儿爱若珍宝。
他一只手便从伊南娜拿身体圈出的“窝”里将那幼小的孩子掏了出来,照着伊南娜的说法连喊了两声“赛那沙”,小人儿没反应。伊兹密又好奇地摆弄他,他倒不变应万变,任你搓弄,睡得万分香甜,一边的凯西也低低笑了起来。
伊兹密无计可施,竟轻轻地将小人儿的鼻孔捏住,只见他嫩嫩的小嘴微微张开,喘了两口,那黑葡萄一般的眼睛好歹睁开和自己的父亲碰了正着,嘴巴一咧惊天动地地大哭起来。
这可比眼前突然冒出千军万马还要吓人,引得王宫四处的人都探头来看,伊兹密英雄一世,敌人和你闹你可以打得他毫无还手之力,可是孩子呢?伊兹密只能抱着孩子就闪到了马车上,腼腆地朝着孩子他妈求救。
伊南娜晓得在这复杂诡密的王宫里,还是要先将孩子的事情保密,待到有人出面正名,才算真正有了一席之地。再如何,也不能在王宫大门口上演什么父子情深。
伊南娜情急之下赶紧撩了一边衣服,拿了一边的娇嫩塞了孩子的嘴,虽然已经断了母乳的喂养,但是这样一个熟悉的东西送上,让赛那沙一下子情绪平稳了许多。
伊兹密看着这孩子又恢复了乖巧模样,好像那个之前睡得和泥砖一样之后就嚎哭得惊天动地的捣蛋鬼都不是他。此刻他抓着自己的两个爱物,一边拿嘴叼着玩,用手牢牢霸占了另一边,小小年纪就晓得护着自己的东西。
男人见到此景,少有人会想着天伦之乐,父子到底是一脉相承,伊兹密想着自己都没怎样动过手,到头来臭小子就名正言顺地宣誓主权,给了他第一次见面的父亲一个下马威,偏偏还不像自己会被伊南娜打开手。
但想着父王一会儿见到赛那沙,不晓得会有多高兴,伊兹密便抛开这些杂念,在马车上挪过身去,帮着伊南娜把衣服放下:“我带你们进去,杵在王宫大门口不像话。”
伊南娜自然赞同,可他的手是怎么回事,明明是温柔体贴得帮自己整好衣服,却不忘在娇艳的石榴子上抚了一把,不仅如此还大皱眉头:“怎的湿成这样?这孩子口水真多。”
二话不说便抢过赛那沙抱在怀里,伊南娜无奈只好指点了下他的姿势,伊兹密于是宽袍大服,抱着儿子,搂着伊南娜,志得意满地走在宫里扑得青石道上。他活了二十来年,第一次觉得身为男儿立于天地间,是何等幸福圆满又责任重大的事情。
比泰多王后哈娣特已守在国王正殿,接到消息便一直期盼,直到见了圆滚壮实的孩子,她看看伊兹密又看看小人儿,竟满是感慨地喃喃:“转眼就二十年了,真像,真像啊!”
那时她将这样小的伊兹密抱在怀里,她还不是现在的她,而胡瓦力自始至终却从未变过,而哈娣特经过这二十年,却再也不复曾经的哈梯族公主的纯真随性了。
“你们待在这儿,”哈娣特看了看面前的一对年轻人,尤其是伊南娜,眼神虽然严苛,但多了一层深意:“我带着这孩子给你父王看看。”
王后进去不久,里头就传来一阵粗哑又急促的笑声,然后又转为了剧烈的咳嗽,一会儿王后抱着孩子出来:“陛下叫你们进去,里头病气重,我带着孩子在外面等。”
胡瓦力早就等着天神的最后召唤,令他放不下心的便是有些死脑筋的伊兹密,如今看他已有了一个活泼健康的子嗣,饱受折磨的残躯整个松了下来:“好好!伊兹密,你总算让老子在死前松了口气。把老子手上的王印拿走,立刻下令哈图萨斯的卫戎部队,将全城封锁,若有人起了异心格杀勿论。至于女人,王位都是你的,你想怎样便怎样。”
伊兹密接过象征比泰多王的黑铁戒指,上头有太阳女神阿丽娜以及神王铁列平的名字,象征着比泰多王承自太阳的无限荣耀。伊兹密正喉头哽得酸痛,不妨比泰多王作风坚挺,有始有终:“臭小子,去给老子找两个女人来,老子痛快了一辈子,就是要死,也要痛痛快快地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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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胡瓦力这个老色狼,到死也要爽,其实这是个不错的结果啦…
我没娃,只有一堆书娃,赛那沙小包子大家随便看看,沾了天是红河岸的光
986。3出差更新
此话一出;不说身为人子的伊兹密大为尴尬;就连伊南娜也觉得自己的三观被颠覆了一遍。但这时还没有什么安乐死的概念;看着陷在床里;身形萎顿、骨瘦如柴的比泰多王,虽然日日有侍者周到频繁地给他清洁擦身;但是掩不住的死亡的腐败气味还是不断地散发出来。
在伊修塔尔女神的祝福下去死;可能是一种相对而言的幸福;只不过就算高贵如比泰多王此时临时要招募志愿者,也不是那么容易。
伊兹密一会儿就恢复了常态,权衡利弊,才用破釜沉舟的口气说道:“父王,您的要求儿子必然遵从,只是今时不同以往;我答应了您便是把您送向通往‘和斯提 ’冥神殿的死路上,我这一辈子恐怕都会视为噩梦。”
胡瓦力却照例“嘿嘿”一笑:“我儿伊兹密,你今日若能狠下心,便是通过了试炼。做一国之君,就是要恨得下心,懂得慨然割舍。你父王若是如愿,定然是高高兴兴上路,日后保佑咱们比泰多千秋万代。”
伊兹密满腹心事地出了寝室,到底还是把这事情向自己的母后禀告,但哈娣特王后无论同不同意,他都已经派人去狮子殿将自己养着的两个巴比伦神女传来。
听了儿子转达的自家丈夫的荒谬要求,哈娣特王后连眼皮子都没抬,只满脸怜爱地抱着幼小的孙子,似乎是全心地在给孩子喂着新鲜的羊奶,但伊南娜却看她手不如先前稳当,便拿过侍女手里的棉巾将孩子嘴角溢出的白色乳汁擦去。
哈娣特看了眼伊南娜,才抬头对伊兹密道:“你父王便是这样的人,夫妻一场,临到头了看他如此痛苦我也不忍心。好歹是我自己的儿子即位,你也有了子嗣,塔瓦安娜站在你这边,你的位子就稳稳的。你父王要什么,你就照着他的意思办!”
听了这话,伊兹密便皱了眉头,他虽是母后教养长大,但是这几年来的经历以及胡瓦力有意无意开导他的话,让他明白母后是个有手段的女人,却不是一个聪明人。
他低低地叹了口气,这是母后表示会站在自己这边,却表明了自己一旦做了王太后,暂时是没有打算对伊兹密未来的王后下放塔瓦安娜的权利。
“塔瓦安娜”来自哈梯族语,意即为“王后”,以示比泰多人对安纳托利亚高原最大土著部落以及铁器发明地的尊重。身为王后,并不意味着就与国王同阵线,塔瓦安娜的本质和“彭库斯”议会一样,都是多种势力的博弈,以此分薄国王的权力。
建国之初,这样的政治模式很好地稳固了比泰多这个多民族国家的和谐发展,但当国家在东方制霸的路上越奔越快,伊兹密只觉得背后日渐令人烦恼的制肘。
他要捧一个全无背景的王后上位,自然“彭库斯”议会就是他的敌人。“彭库斯”如果没有存在的必要,塔瓦安娜亦然,王后需要站在自己丈夫身侧,老了以后扶持新国王,而不该是老想着自己的利益。
他可以信任毫无背景的伊南娜,却没法信任一个把着权力不放的母亲。
恰在此时,那两个巴比伦神女扭摆着腰肢,一路妖娆地晃了进来。因凯罗尔被送走后,两人就再也没有被委派过新的差事,且心知伊兹密王子绝对看不上自己,两人也是担忧了些日子。既然习惯了王宫里的奢华,哪里又有人愿意过回那种走街串巷、游历诸国卖艺的苦日子。
因此,得知王子传召自己,两人着实振奋起来,好生打扮一番才出来见人。心里也在揣测王子是不是要派她们去勾引什么使节或者将自己送给手下,那感情好,宫里没有男人,又没有尼罗河女儿那种稀奇的身体供她们玩乐,她们可是正缺那种当兵的、身体强健的大汉。
可是不但伊兹密王子在,就连王后也在,王后怀里抱着个孩子,虽看不清样貌,一头银发却很是显眼,边上站着个黑发的娇小女人,不大起眼,可两人却不敢多看,因她们认出伊南娜就是当日亚述宫里的舞姬。
好像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两人打了个寒颤,只见伊兹密坐会大厅的主座上,把玩了下指头上刚刚戴上的“阿丽娜”黑铁指环,神女看了一眼便抖得筛糠一般,心想莫不是这位持正严明的王子竟然发动宫廷叛变了,从比泰多王手里夺了这帝王的印章?若是真的,两人今天哪里还有命活着出去?
伊兹密将两人的神色尽收眼底,见火候差不多了才道:“今日召你们来,是让你们来服侍我的父王,拿出本事来让他痛快,后头就是享不尽的富贵。”
这一落一起出乎人意料,神女喜出望外,伊兹密便让人带她们进了里间的门,出来后都面露难色:“陛下伤成这样,眼见着不大好,”一人胆战心惊地说:“哪里还能让我们服侍呢?”
“爽着死和痛着死可是两回事,否则你们还有什么用处?”伊兹密头也不抬:“想清楚再说话!做的好了,比泰多王宫奉养你们一辈子,我还会在狮子殿建一座告所,从今往后你们就是伊修塔尔在世上最尊贵的女祭司!”
这条件实在太过诱人,一人神色纠结半天,才为难道:“伊兹密王子,陛下的伤势实在太严重,恐怕要享受男女之事需要用些非常手段……”
“天仙子汁吗?”无非就是这些货色,伊兹密很清楚神殿的手段,但是用了那么强烈的迷幻药,比泰多王必死无疑,可这正是所有人要的结果:“那就用,医生会在里头看着,若我父王不是乐极而死,你们可不要怪我比泰多人手段酷烈!”
时间点滴流逝,气氛却像阿勒山顶稀薄的空气般快要令人窒息,哈娣特王后的手无意识地拍抚着熟睡的孩子,神色有些发怔,但完全不见伤心,令伊兹密越发失望,也越发害怕这令人面目全非的王宫,最终会将自己和伊南娜变做何种样子。
伊南娜从背后将手搭在他肩上,仿佛一种沉默的安慰,伊兹密抓住她的那只手,右手在自己左手上轻轻撸了一下,将那枚对伊兹密来说马上要失去作用的“图胡康提”黑铁指环套在伊南娜的拇指,复又拍拍她的手背,两人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赛那沙身上。
哈娣特把他们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虽然她很看重赛那沙,他毕竟是伊兹密的第一个孩子,但却不是他最重要的孩子:“伊兹密,你最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未等伊兹密回话,医生从里头匆匆跑出,观赏王的床事,而且是催命的床事,让这老医生汗出如浆,考虑到两个女眷和孩子,医生凑到伊兹密耳边禀报:“那两个女人尽职尽责,都不用王自己动作,属下确定王是万般爽快,且是在出精那刻猛然断了气!”
伊兹密长出一口气,医生又道:“里头污秽,气味难闻,您知道王的伤口实在可怖,待属下将王收拾齐整,您和王后再来见王的遗容。”
“就这样办!”伊兹密挥退医生,又叫了凯西和哈图萨斯卫戎部队的长官尤辛克来见,两人看到伊兹密指上那枚象征至高权力的指环,立刻跪下示忠。
“凯西负责王宫安全,从现在开始只进不出,明天太阳出来之前父王离世的消息不得泄露!”伊兹密继续道:“还有尤辛克,你是父王一手提拔,只听命比泰多王的哈图萨斯卫戎部队队长。我要你封锁哈图萨斯各出入口,不让任何人调遣私人卫队。再派可靠的人通知三大城城主,以恭贺王嗣诞生的名义,让他们全体入哈图萨斯觐见!”
这时路卡又进来,说是议会元老博尔济斯要见王子,凯西和尤辛克连忙退下去做事,赛那沙的身份知道的人不多,哈娣特便先将孩子抱走,叫了经验丰富的姆拉照顾。伊南娜也要避开,伊兹密却说不必,让她坐到里头的内间去,说是没什么需要瞒着她的。
路卡面有踌躇,伊兹密却不在意,低声吩咐将两个神女用药弄哑了,扔到军营去,给她们享用不尽的男人,就当为了伊修塔尔女神献身,他伊兹密也不算食言。
人都走开后,博尔济斯满面红光地进来,仿佛告诉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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