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如今事已至此,袁修纯却也不能看着柳云儿身陷囹圄,终究是自己对不住他们。
“开封府的人已经回去了?”声音中透着些许疲惫。
袁大听得心一揪,这袁修纯算来却是袁大看着长大的,如何见过他这般模样,登时心内便觉心疼起来。“公子打算怎么办?小人总觉得这事儿恐难善了。”
袁修纯点头道:“虽然如今我是拿了云娘来顶上了德容的位置,但也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今日与开封府说话,更是失了态,难免他们不会怀疑。若是只怀疑是郡主杀了人那倒还好说,怕的是他们发现这其中的隐情。”
袁大道:“他们离开时,我曾出言试探,那开封府怕是仍会揪着我们府不放。当初弃尸之人已被小的寻端由处死,他们的尸体却是由府内家生子处理的,他们对府上还是很衷心的,即便被寻出蛛丝马迹也不会做出对府上不利之事。不过,那红玉却是留不得了。”
“红玉与云娘主仆情深,对红玉忠心耿耿,我倒是不担心她会露出什么马脚来。不过,她终究是除你我之外少数之情之人,留下她对我们终是祸害。袁叔,你自去办吧。”如此一说,袁修纯已是默许了袁大的话。
袁大领命出去,换了夜行衣,预备趁着开封府尚未有所察觉之前,处置了红玉。
袁大这边才离开,便有一女子也随着他偷偷出府,往开封府去了。
公孙衍将从袁府带回来的人妥善安置,又加派重兵把守,才同陈诚展小白一道回了包府。包繶几日未见到自己的爹爹,如今爹爹回来,父子俩自然又是好一顿腻歪。
晚间三人睡于一处,展小白心内嫉妒,便只身返回开封府帮忙看守,眼不见心不烦。说来也是巧了,展小白功夫虽然不比公孙衍,但是对付一般高手却是绰绰有余了。那袁大虽然身负绝学,却不是展小白的对手,不过刚刚有所动作,便被展小白发现。
好在他拼死一搏,才得以逃脱,不过却也身受重伤,更是没有下得了毒手。这边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陈诚那边自然立刻得到了消息,当下还提什么睡不睡觉的,穿戴整齐后,立刻便回了开封府。
展小白虽然武功高出袁大不少,但是却在袁大拼死相博之下并未占了什么好处去,因而也受了些轻伤。虽然受伤这事儿让他有些着恼,不过很快他就发现,这简直是再好不过的事了,起码的,公孙衍不得不拦下他的活计变得更忙了,而小包大人……更加体贴了。
展小白伤的美美的,袁大那边却是仅凭着人参吊着一口气,直到最后袁府被抄,也为得痊愈。
红玉那边颇受了些惊吓,不过却也让她明白,这是袁府想要了她的命呢。不管是袁修纯的意思,还是柳云儿的意思,这也足够叫红玉伤心的了。况且,这一次那人明显就是下了狠手的,幸亏有开封府的大人们救了她,她不是个傻子,袁府这样的事情有一就有二,她现在少不得要为自己的性命考虑了。
因而在开封府的人尚未再次提审她时,红玉就提出要见陈诚了。
当夜,陈诚便见了红玉,自然也从红玉的嘴里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那柳云儿在闺阁时便与袁修纯相识,两家也算世交。后来柳云儿的父亲出了事,柳云儿一家受了牵连,便入了青楼。
那时袁修纯的父亲还不是丞相,更是没有那个能力相救,因而袁修纯也只能眼睁睁的与柳云儿分离。后来柳云儿辗转来了京城,入了梨香园,她是个聪慧的女子,很懂得如何保全自己,凭借着当初闺阁中学习的一切,于千难万难中成了一个卖艺不卖身的花魁娘子。
袁修纯一次陪朋友去梨香园谈生意,便见到了柳云儿。他对年少时的这个小妹妹还是有一些印象的,又无意中发现了柳云儿随身携带的玉佩,这才认出了柳云儿。因为柳云儿乃是官妓,不能赎身,袁修纯便只能包下了她,暂且护住她。
两人少年相交,如今一见却已是这般境地,怎不叫人唏嘘。袁修纯是正人君子,与郡主少年夫妻,自是很有些感情的。只是这感情终究抵不过青梅竹马,更敌不过袁修纯心境上的巨大落差。与郡主相比,自然是柳云儿更加的可怜,也更加的招人疼爱一些。
在一次酒醉之后,袁修纯与柳云儿终是突破了最后一道障碍,结合在了一起。
哪知道袁修纯发现自己做下的事后,便开始后悔起来。那时郡主已经知道他在外面包了个妓子,只是她一直无所出,又夫妻多年,便也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袁修纯既然觉得对不住郡主,自然去柳云儿那边就少了起来,后来更是觉得无颜面对两个钟情于他的女子,便不去柳云儿那里了。
袁修纯不去,那老鸨自然不会继续养着柳云儿,柳云儿之能继续接客。一段浓情蜜意的生活过后,又要开始接客,这样的落差,柳云儿自然无法接受,因而便叫红玉去找袁修纯。
可是,那袁府又哪里是那么好进入的,红玉在袁府门外徘徊了五六日,却是连个认识的人都没见到,无奈只能回返。
却也是老天捉弄,柳云儿破身之事,竟然被老鸨发现。这一下子,柳云儿便只能被迫开始接客。好在老鸨也不算全无情意,没有逼迫她立刻就接客,这才给了柳云儿一段时间的喘息。
柳云儿无奈之下,只得用自己的私房为红玉赎了身,又叫红玉在外面雇了个赌鬼,许以好处,让他偷偷带着柳云儿逃了出来。
柳云儿出来后,便直接去了袁府,可也是巧了,竟然让她与红玉从后门蒙混了进去。袁修纯当时并不在家中,柳云儿被仆人捉到后,便直接带去了郡主那里。
再说赵德荣此人,她本是天之贵胄,从下更是没有受过一丝委屈,与袁修纯成婚后,夫妻恩爱。她是个明白人,自然知道男人不会一直守着一个女人过一辈子,因而在得知袁修纯在外包了个妓子时,也并未有所表示。
不过,袁修纯在外无论做下什么事,却也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事,现在闹到了家里,赵德荣又岂会放过了这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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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恩怨终得报
人本来就都是这个样子,只要事情不是发生在自己的面前,即便面对的是假象,也是情愿被这假象所蒙蔽的。而且据她所知,袁修纯以与此女子断了联系的,她也就更不会主动去找柳云儿的麻烦。
她不去找柳云儿的麻烦,这柳云儿却找到了府上来,无论如何,赵德荣都不会轻易放过了她的。
当即赵德荣便叫人出去找袁修纯回来,只说是家中出了大事儿,却并未提是柳云儿找来之事。
只是待袁修纯回来时,一切事情已经发生,郡主赵德荣已死,柳云儿则被毁了容。
红玉道:“那郡主也是个可怜之人,她原本并不知道我家小姐与公子有旧情的,只以为是公子一时色迷心窍。待知道小姐与公子有旧,便动了肝火,又被小姐刺激了几句,这才拿了发簪要毁了小姐容貌。小姐也是在挣扎中,不小心推了郡主一把,哪知道郡主就那么直直的倒在了地上,就……就一动也不动了。”
陈诚叹了口气,想是那郡主为了护住孩儿,因而双手护住腹部,这才会直直躺倒,没成想竟因此失了性命。
“后来公子回来,见着这般景象,便问了奴。那时小姐已经吓得晕了过去,我便说是那郡主知道了公子与小姐之事,气不过因而要毁了小姐容貌,小姐情急之下推了郡主一把,哪成想竟然变成了这样。公子心内忧焚,与袁大总管商议过后,便决定保下小姐。”
随后便是袁修纯将柳云儿的衣服换给了郡主,将能够证明柳云儿身份的玉佩也放在了郡主身上。随后袁大叫了几个下仆,只说这人冒犯了郡主,被郡主失手误杀,命他们将人抬去乱葬岗好生掩埋。
那时郡主的脸已经被袁大弄得血肉模糊,看不出容貌,他们又都是知道有个青楼女子来了府上的,因而也并未怀疑,只道不过一个妓子,哪里还愿意费力气去埋她,随便卷了个席子就扔在了乱葬岗。
也是天道罔替,竟然就因这样,被人发现了尸体。毕竟尸体上所着衣物不凡,便被报到了开封府。那四个抛尸之人,也被袁大寻了由子杀了,自此便再无人知晓此事。
而红玉与柳云儿自此便留在了袁府,一个扮起了郡主,一个则做了郡主的贴身丫鬟。为了给红玉一个正经的名头,便将红玉嫁给了原本与梨香已有婚约的袁三。
柳云儿扮了郡主,自然不能仍用郡主从前的四个贴身大丫鬟伺候,否则难保不会漏了马脚,红玉自然就成了新宠,这也难怪梨香等人心内嫉恨红玉。
陈诚这边从红玉口中得了事情经过,也只唯一声叹息,当夜便也只好如此,预备第二日就去八王爷府上,请他一同去校验郡主身份。
计划却是赶不上变化,第二日一早,便听说驸马府已被八王爷身边的亲兵团团围住,府内上下的人也俱都被囚禁了。
原来昨日袁大离开袁府,梨香便跟着偷偷出去,直接去了八王爷府上。她本就是郡主的陪嫁丫头,八王爷府上的人也都认识她,听她说郡主出了事,立刻便带着她去见了八王爷赵元俨。
梨香是个聪明的,早从陈诚问话的字里行间察觉出了不对。且她本就是郡主心腹,却堪堪被一个青楼出来的小丫头比了下去,心内自然不服。当日陈诚一番话,她回去左思右想总觉得哪里不对,后来细心观察过后,终于被她寻到了蛛丝马迹。
她与开封府的人不同,展小白本就不认得郡主,即便见到柳云儿所扮的郡主,也只会以为她就是真的郡主。梨香自小与郡主一起长大,就算郡主脸敷面纱,却也被她瞧出了不对来。
当下她便认出那床上躺着的,不是郡主,而仿佛是那日偷偷进府的柳云儿。梨香按下心内惊疑,趁空跑了出来,直接告到了八王爷那里。
一个小小婢子说的话,八王爷虽不尽信,却也起了疑心。当晚便亲自到了袁府,袁修纯也正病着,柳云儿没有袁修纯护着,与八王爷搭不上几句话,便被有心试探的八王爷发现了不对。八王爷也是戎马出身,当即便掀了帘子,发现了假扮自己女儿的柳云儿。气恼之下,直接叫人包围了驸马府,将府内一干人等,连同袁修纯与柳云儿都被关押了起来,只待第二日一早通知了开封府,还她女儿一片公道。
陈诚这边接到了报案,自然立刻前往袁府,此时袁府上下已经被关了三个时辰(六个小时)不止。
“王爷……”陈诚见到赵元俨,面露哀戚的唤了声。
赵元俨此时心内大恸,见到陈诚眼眶便先红了,“包大人,实在是劳烦了啊!”
陈诚忙一把揽住赵元俨欲拜下的双手,“王爷岂不是折煞我么,此事乃是本官分内之事,况且也是本官无能竟然一直没有发现此中蹊跷,连累郡主还躺在义庄……”陈诚也是真心可怜赵元俨和赵德荣。堂堂一个王爷,一介郡主,竟然被人这般玩弄于鼓掌之中。
“唉,此事与大人无关,全是那狼心狗肺的袁修纯,竟然如此……如此……毕竟是内眷之事,大人也是尽力了,这本王都是知道的,大人无需自责。”
公孙衍见这两人大有继续互相安慰下去的架势,咳了一声,道:“王爷,此案我们已找到证据,原本还想请您代为验证,没想到您火眼金睛,竟然已经发现了。既然事已至此,还请王爷节哀顺变,我们能不能现在带那两人回开封府审理?”
赵元俨揩去尚未留下来的眼泪,“公孙先生是吧,实在是劳烦了,来人,带公孙先生去押人。”
公孙衍道了谢,这才拉着陈诚走了。陈诚双眼犹自挂着泪痕,喃喃道:“那老王爷也着实可怜。”
公孙衍叹口气,扳过陈诚的双肩,强迫他看着自己的双眼道:“要说可怜,这几人就没有哪个不可怜的。说到底,这些也是别家的事,我们还了他们公道便是,实在没有必要为了他们日夜伤神的。你这样……我会心疼。”
陈诚抬起双眼,灼灼的看着公孙衍,脸颊一红,羞涩的点点头,躲进公孙衍怀里。
得到了一个意外“投怀送抱”的公孙衍,愣了一下,随即笑颜大开。
此案人证物证俱全,公孙衍将人押回开封府后,袁修纯也供认不讳。只是涉及到柳云儿时,袁修纯再三表示此案与她无关,不得已,陈诚只得叫来红玉为证。
见到红玉开始,袁修纯便皱起了眉头,直到红玉将事情经过又复述了一遍,袁修纯才道:“云娘待你一向不薄,你为何如此对她?”
红玉惨然一笑,“公子,红玉并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只是,却也不曾想自己一片真心相待,却到头落得个死于非命的下场。红玉此身,早已都为小姐奉献,莫非公子连小女子的命,也要拿去么?”
也不待袁修纯再说什么,红玉跪在地上继续道:“小女子红玉,自幼卖身妓馆,情非得已。后遇小姐,得以逃脱卖身。红玉一直对小姐忠心耿耿,却不料如今种种。大人按律判案,小女子毫无怨言。”说罢,冲着陈诚砰砰砰磕了三哥响头,再不多言。
陈诚抬手道:“先将红玉押下,带柳云儿过堂。”
柳云儿只着着内衣就被关押,到底是个弱女子,开封府的人并未为难她,已为她披了衣裳。
柳云儿跪在地上,瞧着袁修纯,诺诺的唤了声“袁郎。”
袁修纯动动嘴角,却未答话。
陈诚道:“柳云儿,原本你杀害郡主只是误杀,不过后来却助纣为虐,更是假扮天之贵女,便是犯了诛九族的大罪。如今已有红玉为人证,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柳云儿摇摇一拜,“小女子出身风尘,原就配不上袁郎,更是杀害了郡主与……袁郎的孩子。小女子自知罪孽深重,理当伏法,只是此事与袁郎无关,还请大人明鉴。”
袁修纯眼含悲痛,这个女子终究是他负了她。还有那一尸两命的郡主,更是他负心薄幸造成的结果。也许老天正是看不过眼去,所以才带走了他的爱人和子嗣。袁修纯低下头,仿佛下了决心一般,一把利刃插入胸口。
公孙衍早看见了他的行为,只是觉得没有阻止的必要。若是他死了,袁家尚能得以保存,否则天子一怒,怕是要落得个抄家灭门的下场了。
“袁郎……”柳云儿抱住袁修纯的尸身,大叫一声,随即无声哭泣。
陈诚呆愣片刻,方反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