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如何确认,放火之人是展小白的?”
陈诚指了指房梁,“是李捕头在梁上发现的,听他的意思,也不知这展小白是故意留下的线索,还是无意留下的线索。正是这处走水之处的正上方。”
“李捕头有没有查出,是因什么引起的走水?”
“似乎,是个火折子直接扔了下来,点燃了堂内的幔帐。而且,火势虽不大,但是浓烟却不少,这才引了外面的人进来的。”
“恩,”公孙衍认真查看了一番,点头赞同道,“看来,确实是故意引人前来的。如此看来,倒是未必是此人所为。这个展小白,是不是每次做完案,都习惯扔下自己的信物?”
陈诚吃惊道:“你的意思,这展小白一时习惯了,所以离开前直接扔下了自己的信物来证明自己来过此处?”
公孙衍但笑不语,陈诚心内大骂展小白:你个废材!
将整个许府逛了个遍,时已过了午时,陈诚腹内饥饿,但见公孙衍一副认真的模样,却也不好说先去用饭。直至肚子受不了了来抗议,公孙衍才笑道:“阖府上下已查看完毕,对这个案子,我也有了大致的了解。下午回衙门,看看李捕头那边有什么发现,再来研究此事。希仁既然饿了,那我们便先去用饭吧。”
陈诚听他叫自己的字,低头腼腆一笑,“昭然累了一上午,也该饿了,那我们便先回府吧。待用过了午饭,歇息一会儿,再来研究此案不迟。况且许巍兄妹也住在衙内,倒是方便昭然询问案情。”说话功夫,陈诚肚子又不争气的叫了一声,陈诚脸上都可滴出血来了。
公孙衍心内已是笑得抽抽了,面上却是不显,只揽住陈诚手臂,笑道:“如此,你我二人,便速速回去吧。”
陈诚被抓着手臂,傻乎乎的跟着公孙衍快步走出许府,上了轿子,面上犹自通红一片,再不敢与公孙衍对视,只低着头,一路晃晃悠悠回了州衙。公孙衍一直盯着陈诚头顶,只浅笑不言。
回了州衙,有衙差来禀告说总管遣人回来告知,两位小公子晌午在外用餐,待晚间再回来。陈诚点头表示知道了,衙内之人才将早已准备好的午饭一一端了上来。
两人静静的用过午饭,其实主要是陈诚饿极,光顾着往嘴里塞饭菜,哪有空闲与公孙衍说话。而公孙衍则颇为欣赏的看着陈诚狼吞虎咽的用饭,陈诚太瘦了,抱着会咯着骨头,还是丰腴些好。如此想着,更是不说话,只偶尔给陈诚夹些他爱吃的菜。陈诚饿狠了,倒也忘记了推拒。
用过了饭,陈诚惬意的坐在椅子上喝茶,公孙衍靠在一边的榻上闭目养神。陈诚喝茶的功夫,偶尔偷偷瞧一眼公孙衍,见他仍是闭着双目,便光明正大的盯着瞧一会儿,直到发觉公孙衍有睁眼的征兆,才又低头喝茶掩饰自己的目光。
公孙衍睨了陈诚一眼,这人当真以为自己只是个书生,竟然这般盯着自己瞧,以一个普通人来说,恐怕也会有所发觉,何况自己呢!
摇头笑笑,继续闭目,好方便陈诚“光明正大”的偷瞧自己。
、13 线索
两人如此“歇”了一会儿,陈兵便来回报,许巍已经将名册默了下来,并不敢保证全部默下,但是也差不了太多。
毕竟许巍一个公子少爷,虽已经慢慢接手府中内外事务,但是却是不如管家知道的细致的。而管家,已经死了。许巍倒是记得,许家下人的卖身契,硬挨还在的,大约是在管家那里,不过许家有些下人只是雇工,只有短契,更有一些只是临时的,倒是未必能够查出什么来。
陈兵早已带人去了许府,将管家的屋子搜查一番,果然搜出不少卖身契,也都一并带了来。
陈诚看着这一大堆纸张,没有八百也有五百,许家共死了二百一十七个下人,其他的,该是各个商铺中的伙计管事吧。
陈诚同公孙衍先将能够确定的死亡人员的卖身契挑出来,二百一十七人一个不少,全部在列,看来,短工一类的,并不在列。临时雇工,有些是经人介绍的,有些则是自行招募的,为了怕麻烦,很多时候都是不签契约的,都是每日结账。
许家这么大的家业,倒是不可能一个短工都没有的,看来,这“内鬼”怕是还要在短工中寻找了。
只是,这短工一般都是由管家经手,管家如今死了,又未留下凭证,如何能找出这尚还不能确定是否存在的短工,倒是又要费一番周折了。
公孙衍直接命李兵协领衙役衙差捕快,在周围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人知道许家最近是否雇了短工,又都是哪里的人。
公孙衍又命人去将许家管家的收支账簿取了来,另外将人又将许巍请了来。
公孙衍略翻了翻账簿,便肯定地道:“这许家,在案发之日前,该是雇过短工的。你瞧,这里有一项,正是短-支5贯。”陈诚顺着他指的地方看去,确实有如此痕迹。
公孙衍接着道:“以目前市面上雇工的几个而定,一个壮力日工算二十个铜板,五贯银子就是500个铜钱,够请25个壮劳力了。在往前看,前一日也有短-支5贯的字样。”
陈诚按着公孙衍的话,继续往前翻,几日里,都有这字样。再往前,也有短-支的字样,但是钱数不定了,看来是雇的人数不同。
“25个短工,倒是不少,不知道这许家是要做什么,雇了这么多人。”
公孙衍挑眉道:“问问许家少爷,岂不就清楚了么!”
说话间,许巍已被带了过来,站在屋外等候。陈诚与公孙衍说过话后,陈诚便叫人将他带了进来。
许巍见了礼后,陈诚又为他引见了公孙衍,才叫他坐下回话。
许巍早在陈诚叫他誊写家中奴仆名册时,便大约明白了陈诚的意思。也不用陈诚废话,许巍坐下后便道:“大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小人便是。小人家人被害,那贼人现在仍然逍遥法外,小人定当竭力协助大人破案。早日抓捕贼人,也好早日让我许家亡魂瞑目。”
陈诚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哀。如今事已至此,伤痛已是无谓之事,早日寻到真凶方是正经。”
许巍平复情绪,低低回了声,“是,多谢大人。”
两人说过话,公孙衍方问道:“许巍,你今日可曾离家?”
“小的日间要去巡视各个铺子,一般不在家里,只晚间才回去住。父亲怕我在外面与纨绔厮混,因此要小人酉时末必须还家。”
公孙衍道:“既如此,不知你可否知道,近期你家中有什么有什么动土之事。”
许巍沉吟一阵,道:“这似乎倒是听过的,我三婶早逝,只留下许灿一女。近日父亲似乎欲让三叔娶亲,为许家添枝散叶,因此打算重修三叔的院子,好做迎娶之用。除此,倒是未曾听闻有其他动土之事。”
公孙衍敛眉,道:“不知,你家三叔欲娶何氏之女?”
许巍语气有些低沉,“这倒是不知的,小人毕竟是个小辈,不好打听这些事。不过,若是大人想知道,恐小妹的奶娘应是知道的。不过,许家出了这样的事,也不见有女家来问,恐人家不欲认这门亲事了。就连三婶的娘家,知道这事后,都觉许门不幸,恐小妹与之有所牵连,竟是连瞧一眼都不曾的……”
听他如此,陈诚也不禁跟着难过,毕竟,许家血脉就只剩下他二人,许巍已经及冠,对于人情冷暖已然知晓,倒是那许灿,尚不明白人情世故,便被亲族抛弃,实在可怜。
公孙衍道:“人情冷暖,世之长情罢了。那你可知,这短工是经谁人介绍,哪家哪户之人?”
许巍收起自怨自艾,想了想道:“这些事,一向都是管家经手,小人并不完全知道。倒是有一个姓赵的牙子,常与许家来往。若是许家要雇人,应该会找他吧。”
公孙衍冲着陈诚点点头,陈诚便道:“你且先回去休息,本官有事,会在叫你。”
许巍站起身来,躬身行礼,道:“但凭大人差遣。”说着,便后退几步,欲往外走,公孙衍却突然皱眉道:“许公子习武么?”
许巍一顿,旋即道:“家父尚武,幼年时,长跟随父亲练习,只懂些皮毛罢了。”
“哦?这么说,许家人都会些武艺?”
“不错,尝听闻祖上曾处绿林,倒是颇有些能耐的,只是从祖父开始就已经开始弃武从商了。因此,许家有套拳法,没个许家人都是需要学会的。”
公孙衍点头道:“看来许家拳法,倒是颇有些厉害的。”
许巍面露些许自豪之色,公孙衍又道:“许公子,在下唐突,不知许公子案发当日,午间为何未回家里用饭?”
许巍神色间颇有几分不自然,但仍答道:“小人平日偶尔也在外面用饭的,那日不过恰巧罢了,倒是没想到能逃过大劫。”
公孙衍颔首道:“确实很巧。许公子可以回去了。”
许巍出了房门,不禁暗自吐了口气,擦去额间沁出的冷汗。
室内,陈诚对公孙衍之后的问话颇有几分好奇,“莫非昭然怀疑他与本案有关么?”
公孙衍尚未答话,陈诚又接着道:“应该不会吧,我瞧着许巍平日言行,倒是谦恭有礼的,到不至于做出这等很绝之事吧?”
公孙衍道:“他倒是对许家拳法有些自豪的,看来颇为重视,既如此,该是不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的。不过,他神情慌张,说话也遮遮掩掩的,该是有所隐瞒的。看来,希仁可以找人盯着他些,看他有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陈诚点头赞成,派人唤了通判陆于前来,换回李兵。可怜的通判大人,如今在陈诚心目中的地位,竟是连个捕头都不如的。陆于不敢拒绝,唉声叹气的去换李兵了。
李兵回来后,陈诚便叫他挑两个机灵的,监视着许巍,又叫他去寻找赵牙子。这赵牙子倒是好找,端州许多大户雇短工基本都是通过他的,算是个挺有些能耐的,人脉极广。
没一会儿,赵牙子便被李兵提溜到了州衙。那赵牙子看来是惯常见过这等场面的,跪在堂中,谄笑着打千磕头。陈诚最不喜与这等人打交道,只好在一边扮黑脸,也不答话,也不叫他起来,只摆出官威来方便公孙衍问话。
公孙衍倒是见惯了这种人,毕竟在商场上,各种人都接触,倒是不少他这样的人的。“赵牙子,你可知,自己犯了什么事儿么?”
那赵牙子本就一头雾水,忙着给陈诚磕头,并未太在意这个一身华服,坐于一侧的俊美公子的。如今听这俊美公子发话,立刻又冲着人磕头道:“小人一直奉公守法,做些中介的活计,养活一家老小,并不敢犯错,请大人明鉴。”说着,又开始砰砰磕头。
公孙衍冷哼一声,道:“你倒是撇的一干二净,在衙门里也敢狡辩,看来不大刑伺候你是不打算说实话了。来人……”
赵牙子吓得直哆嗦,琢磨着自己也没犯什么事儿啊,怎么堂上两位大人都这般模样,莫非自己真的有什么错儿被揪住了。赵牙子便磕头便回忆,自许家出事后,他可是一直安分守己,老老实实做生意,并没有……啊,许家!
想到此处,赵牙子扯着哭腔道:“大人明鉴啊,许家的事儿可跟小的一点关系也没有啊,小的冤枉……”
公孙衍道:“你做下了这等事,大人若非察觉出来,又如何会将你捉拿到此处。看来,你是不打算招认了,既如此,便别怪我动刑了。”
此话一出,李兵已经机灵的拿出了轮子,砰砰在地上捶了两下。别看李兵不如陈大有壮士,那也是半个练家子,那捶地的几声,本就是为了吓唬赵牙子,自然有了十足力气。听在赵牙子耳中,更是如雷鸣一般,登时吓得直哆嗦。
“大……大人,许家死人了,真的跟小的没……没关系。小的……小的就介绍了几个短工去他家……”
“哼!”公孙衍不满的冷哼一声。
赵牙子立刻又开始磕头道:“小的是收了那几个外地人些钱,才将他们介绍到许家这样的大户里去的。小的一时糊涂,贪了钱财,许家出事后,不见有人来寻那几个短工,偷偷去义庄打听了后,才知道死的人都是许家的人,并没有外地短工,本以为他们已经完工了,哪知道……哪知道……小的真的跟这事儿没有关系啊,大人明鉴啊!”
赵牙子又开始跪在地上嚎了起来,公孙衍与陈诚对视一眼,明白这几个短工怕是与许家的案子有莫大的关系。陈诚示意李兵将人先关进牢里,待他情绪稳定些后,再来问话。不过却也知道,若是那几个外地短工当真与这次劫杀案有关系,怕是从赵牙子这里,是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的。
待人都退不出后,陈诚方道:“这几人明显是有预谋而来的,看来若是想找他们怕是不易。”
“那倒也不见得。”公孙衍道,“看来,目前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那个展小白了。我觉得,他必是看见了什么,才会引人前去查看的。否则,何必途惹麻烦上身。若是能够找到他,应该能有些有价值的线索。”
陈诚闻言兴奋道:“之前昭然便说有办法找到他,不知是何办法?”
公孙衍对于他每次听到展小白的事儿都激动异常的情况有些不满,便道:“大人何必如此急切,到时候,自然知晓。”
兀自沉浸在喜悦中的陈诚,连公孙衍对他的称呼变了,都未发现。看来,包大人前途堪忧啊!
、14 智诱展小白
李兵认认真真查访一日,却是连一点那几个外地短工的消息都没有查到的。附近的百姓都说,那几人似乎吃住都在许府,并未曾出来过,所以他们并不记得相貌。
而赵牙子本就不认识他们,只是拿了人家的钱财,便介绍了份好活计给他们。如今赵牙子也不过能够简单描述出为首之人的相貌,陈诚看了,又拿了去给附近几个府的人看,都没什么消息,只好做了通缉令,全国缉拿罢了。
这边没有突破,陈诚只好再次寄希望于公孙衍。告诉本就不是衙内之人,任命文书尚未下来,他托辞今日事务繁忙不来衙门,陈诚却也不好麻烦他。
如今全无头绪,只好烦求于他。包福倒是看得明白,叫自家老爷主动去公孙衍的府内找他,或许公孙衍便会继续帮忙查案了。
陈诚对公孙衍突然撒手不管,其实是有那么一点点儿的火气的。明明这人日前还好好的,还说有办法捉住展小白,如今却又这般,实在是叫人着恼。陈诚虽然有时迷糊一些,但是却不是个傻子,他是知道公孙衍不高兴了的,不过究竟为何不高兴,他却是不明白的。
他倒是没往自己身上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