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边刷牙一边想,呆会儿下楼去吃饭就顺便找个师傅回来把锁换了,以防万一。反正神秘人物哭着喊我要让我住这儿,我不妨安心地住下来,也遂了他的心愿。
他妈的电话又响了。一会记得顺便把手机号换了。
冯桥说他就在我们家楼下,让我快下去他有礼物给我,他还说我肯定把自个儿生日忘记了。
我恍然大悟,今天不是九月九号了吗?
我说最近忙工作的事儿忙昏菜了,哪还记得生日啊。
冯桥说你快点下来吧,我带你去吃一顿,放心,我妈请客,准吃得你特爽。
我叹了口气说我很表示遗憾,错过了一次大吃特吃的机会。但是我的确不能来了,因为我已经不在北京了。
你丫在哪儿?冯桥这声可真够大的,震得我耳膜差点就破了。
在外地,工作,定居下来了。
哪个外地?
别问了哥们了,我就想换口气儿。谢谢你还记得我生日,跟你妈妈说谢谢,以后我回去了砸锅卖铁也好好请你吃一顿,地儿你随便挑。
冯桥说你丫真菜,就会躲。不过我肯定能找着你在哪儿。
我挂了电话后真后悔,我忘了叫他别找我,找我我也不见他,我既然出来了就是想跟以前的生活告别一下。不过从他打电话这事儿我更加确信了这房子不是冯桥弄的。
五分钟后接到冯桥的一条短信:靠!你丫就跑了,接不着你心里真空,差点找不着路出你们家小区了。
突然间觉得心里有点痛的感觉。这样空空的感觉我不是没有过,以前特兴奋的跑到朝晖他们家楼下给他打电话,说我就在他楼下,想给他个惊喜所以事先没打电话就来了。结果他冲电话喊了声猪后说他在天津吃大麻花。我差点没被气死,竟然有种飘飘然找不着回家路的感觉。
终于有人敲门了,我赶紧开门,翘首以待的等着神秘人物的出现,结果是昨天接我那小司机,还抱了一抱火红的玫瑰,说是有位先生请他送过来的。我问谁呀,你小样儿今天不跟我说清楚你就甭想离开。
小司机说了句很抱歉,早晚你会明白的转身就跑了,我追出去他已经进了电梯。
我把玫瑰抱进来,放镜子前面,我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披头散发,我对自己吐了下舌头:〃小样,踩着狗屎了吧?〃
接着我看到玫瑰里有张卡片,打开来看到几行清秀的但是我不认识的字迹:生日快乐!好好照顾自己。
我想冯桥这厮还真他妈神速,十几分钟前他还在我们家楼下,这会儿他的玫瑰都送过来了。于是想着哥们送的,就高兴地收下了,插摆大桌子上的一特大号花瓶里。
我上班了。我23岁时的梦想实现了。
我上班的地方就在市中心的一座27层的写字楼里边,我们公司在25楼,也就是说我每天得挤着电梯从1楼到25楼,又从25楼到1楼,这样整天夹塞的生活就是我梦寐已久的白领生活。眨巴眼之间我居然变成了都市里的一小白领儿,真可惜我那堆MICKEY的衣服,我妈死活不让我带来,说丢人现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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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的工作是跟我的上司高谈阔论,他是一29岁的年轻小伙子,特别健谈,也特能侃,第一次见我就滔滔不绝说了半天,一副想见恨晚的样子。
他从早上9点一直跟我说到中午12点,我过后大致回忆了一遍谈话内容,只有一句是与工作有关的,那就是:欢迎你来到市场部,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助理。其他的则与工作远离了十万八千里,比如说他就指着他脸上的疤跟我说:看见了吧,这是我上大学时长青春痘留下来的。
我仔细分析琢磨了他这句话,用尽了分析比较推理演绎等各种逻辑思维方法,就没分析出他这话跟工作有啥实质性的关系来,不过有一点是值得肯定的,他这人还比较随和,比较容易相处。第一眼见着我就用普通话问了句:听得懂四川话么?我点点头,然后接下来他就再没说过半个字儿的普通话,全是一溜水儿的成都话。
可能是年龄的原因,他说成都话的腔调跟以前我们学校的那些成都男孩不太一样,他比较成熟和磁性一些。
我问了他一句:以后我是叫你头儿呢?还是叫你肖经理?
他笑笑说叫头儿吧,这个亲切一点。
我第一天工作下来的所获就是我认识了一个叫肖伟的男人,他是我的上司,他上大学时老长青春逗,因此没有女孩喜欢他。奇怪的是大学毕业了,就不再长青春痘了,但是工作特别忙,因此也没有机会去接触女生,因此他到了现在都还没结婚,忙着呢!
除此以外,我大概知道了一下市场部有八个人,加上我就有九个。其他工作的内容我就知道得不多了,我也主动提到以后工作的事情,他摆摆手说:慢慢来,慢慢来嘛,然后自称跟他在一块儿我能学到很多东西。
行政部的何主任是一老北京,所以听说来了个新的北京小青年就倍儿兴奋,把我叫到她办公室肯谈了一翻,她跟我说,丫头,你跟着肖伟,算你的运气,他特能干,是公司里比较年轻有为的一个小伙子,年薪是何大姐说着比了两跟手指头,也就是二十万。
我想现在的小青年们可真牛,二十八九岁就动不动年薪二十万三十万,我爸老同学的儿子,就是那个在上海做国贸的,被我误称为叔叔的也才二十九岁,年薪三十多万。像我爸他们那样的老党员,为国家牺牲了一辈子的,也才够养家糊口,加上我这个败家女一破坏,就所剩无几了。
何主任跟我介绍肖伟那表情和样子让我想到说媒的,像媒婆在说哪家哪家的小生人又聪明文化又高,你跟了他绝对一辈子的福气享也享不完。最后她还说,咱公司的总公司就在北京,就在那个什么朝阳区,在国内IT界还算数一数二的公司。
靠,不是通信公司吗?咋又成IT了,也就说我跟那些个卖毛片儿的小贩一样,也成了一做IT的了。怪不得现在满大街人都在自个儿是做IT的呢,我总算明白了。我跟朝晖还算同行关系呢,以后见了面儿也能互相沟通沟通,交流交流,省得这么尴尬了。
真牛逼,原来生活也可以这个样子。
第三部分 有钱人的日子真他妈爽 第31节 这一帮子人到底都在干什么
这两天我一直在考虑我这样做是不是对的,或者压根就是一错误选择。想来想去我决定安慰自己:在哪儿都是一小白领儿,在哪儿都是生活,其实也没什么的,只不过是大伙儿选择的形式不同而已。
上大学的时候我们班一同学在食堂打饭时师傅给她多弄了点儿她还不高兴,师傅说多吃点不是挺好的么?她却甩出一句〃吃饭只是一种形式〃这样惊世骇俗的经典名言,从此我们遇到什么都说要摆正心态,不要太较真儿,睡觉也只是一种形式,上学也只是一种形式,活着也只是一种形式。
现在仔细想起来,这话并不是没有理儿。
我妈也慢慢接受了我的选择,她说有空来成都看我,住上一阵子,北京风沙真大,几天不上美容院皮肤就干着要命。我说成都可滋润着呢,潮得我膝盖上风湿天天发作。
我就在这小房子里安居乐业了,小日子过得倍儿温馨,我没换锁,也没人来打搅过我。昨天中午休息的空挡儿去看了看晓晓,把这事儿告诉她,不出所料,她嘴巴张得跟我们大学时吃饭的饭盆儿这么大。接下来便问是不是哪个白马王子安排的?
我说过了,在这小呢子心里就一白马王子的概念,不管什么她都要跟白马王子扯一块儿,可见当年冯桥对她的毒害之深。我问:晓晓,真不想冯桥了?真打算跟小律师好好过日子了?
不想了,因为想也没用。
哎,现在的人都一个变得比一个聪明和理智,就我还是一傻瓜。瞧晓晓说出的这话,是我这辈子恐怕也说不出来的。不过我还是告诉她冯桥过得很好,就在她妈的公司里工作,也彻底不沾毒品了。
晓晓也很高兴,连连问真的呀真的呀,眼里转着滴滴泪水儿。
这就是我们那个年代的爱情。那些青不楞登的岁月留下的不可磨灭的痕迹,我管他们叫我们的那些青葱岁月。
青葱这词儿最早是我用来形容朝晖的,因为我觉得他长得实在有点寒碜,就说他像长着头的青大葱。后来我发现我们整个大学校园里的人都像青大葱,青不楞登的,还让人看了闻了都想流泪。所以我就管我们那些大学里的时光叫我的那些青葱岁月。
昨天下班的时候在大学路上碰到那天机场接我的小司机,我一把抓住他,问他到底是谁安排他这样做的。他十分无奈地告诉我,他是拿人钱财,替人办事儿的。这话听起来跟那句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有一拼,都是阴风惨惨的,跟他是一职业杀手似的,差点我这条小命儿还真玩完了。
我把他叫到科华北路的一家咖啡馆,我说如果他今天不跟我说清楚我打死也不会放他走,他无奈之下才告诉我事情的经过。
他说他是一川大的学生,有一天在校园里看到一〃招聘〃,只要会开车就行了。他刚好有驾照,于是他就去面试。对方说工作很简单,让他租辆车去机场接一叫林朝的女的,接到了把她带到公寓安排好就行了,然后给他三百块钱的工资。
小司机说到这里手舞足蹈的,那三百块钱给他带来的好处应该不亚于当年朝晖天天念道的在大马路上捡到的10块钱。
我问那人长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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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自始自终他就没见过那人,是一求职中介公司包办的。
靠,这事还越说越悬了,要不是自己撞上了,我打死也不肯相信这是真的,要听别人说出来我准说丫在吹牛皮。
那家中介公司只让我和那人通过电话,那人说让我每个月八号给你送一束红玫瑰,写上一句:好好照顾自己。然后除了玫瑰花的钱每送一次他给我五十块钱的工资。大姐,我上大学都是自己挣学费的,看着这么好的工作我舍不得放掉啊,不是我诚心骗你呀。
我说没关系。你告诉我,那人是说普通话的还是?
电话里说的是普通话,他还是一作家。
要不是小司机说他是一作家,我就基本能肯定是朝晖那厮了。因为只有朝晖知道我每个月七八号会来例假,以前跟他在一块儿他每个月都记得比我还清楚,还给我买红枣补血。
呵,他妈的,我真想哭,生活真他妈戏剧化。还想哭我们上大学那会儿怎么没有这么好的打工机会,每天晚上在酒吧扯着嗓子唱一个多小时才70块钱,这个时代真是的,怪不得电视上天天说现在大学生打工的工作五花八门。
我继续问小司机你怎么知道他是一作家?
小司机喝了口咖啡,娓娓道来,他说那人在电话里先跟他说了个爱情故事,一开始把他听得晕晕忽忽的,他以为撞着了神经病,后来听着听着就感动了,那人说他爱一个女孩,那是他大学时的女朋友,但是由于他的一些不可弥补的错误,她离开了他,他其实很伤心,但是不愿让她知道,他还爱着她,但是他们不可能再在一块儿……
我眼泪流了出来,我说你别说了,我知道了。
小司机给我递了张餐巾纸,说大姐你回去上网吧,最近网上有两篇小说挺火的,就是那人写的,一篇题目叫《怀念我的那些青葱岁月》,一篇叫《流浪歌手的情人》。
我说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那都是写你的,你就是那个叫林朝的女孩儿。小司机离开之前跟我说了这么一句。
回到家,觉得特别累,把电脑打开,启动电脑的同时我给我妈打了一电话,我说妈您怎么能骗我,您怎么能背叛我,您怎么能告诉朝晖我要来成都?
我说着说着就大声哭了起来,估计我妈在那边也已经手忙脚乱了。连声说朝儿你别哭呀你听妈妈慢慢说呀。
我擦干眼泪,到沙发上坐好,妈,您说吧,到底咋回事儿?
就在王蕾住院那天,我在医院碰到朝晖,他说他朋友生病了,在医院陪他。
他朋友男的女的?靠,我真佩服我自己,到了这个时候还能问这样深刻的问题。
没见着,不知道。
后来呢?
朝晖就问我你工作了吗?我说你为工作的事儿挺忙的,不过已经确定下来了。然后他就问你不是留在北京工作?
您就告诉他了呀?我的妈呀,我不只跟您说了一万遍了让你别告儿他的么?
朝儿你听妈妈慢慢说嘛,你这样妈妈也说不下去了。我猜想电话那头我妈开始特委屈地拿袖口擦眼泪了。
他问你是不是留北京,我说不是。你不是告诉我说可以告诉他你在中国的任何一个城市么?
我是让你告诉他我在中国除了成都以外的任何一个城市呢,老妈。
然后我说你在上海。他半信半疑,他说阿姨您肯定骗我,林朝跟我说过他这辈子去哪儿都成,就不会去上海,那里挤,她怕出不了气儿。
妈叫完之后我竟无语了。
我告诉他你真在上海。他扑通一下就在我面前跪下了,当着医院那么多人的面儿。你说那样的场合,我能不告诉他真相么?再说告诉他我想他又不会伤害你。
靠,他妈的,这么多年了还是一孙子,说跪下就跪下了,说哭就哭了,男儿膝下有黄金,丫懂不懂啊?
我竟然这样冲我妈怒吼,我妈委屈得都哭了,连声说怪我吧怪我吧,都是我不好。
哭了半天我妈问朝儿你还好吧?咋不说话了?
我说妈,我好得不得了,我被人弄一房子养起来了,不愁吃不愁喝的。
我妈惊恐地问:谁?
朝晖啊,就你那还没过门儿的乘龙快婿。
这下轮到我妈无语了,电话突然就断了,我也懒得再回拨过去了。一直觉得生活就是在兜圈子,还真是在兜圈子,他妈的,没劲透了。我把电脑盖子盖下来,踢掉鞋,倒头便睡了。接着梦见我妈,哭着跟我说朝儿对不起;又梦见朝晖,跪在我面前说林朝,对不起。
我靠,怎么大伙儿都只会说一句对不起啊,如果说对不起有用的话,那这个世界上还要警察来干嘛。
我一下子坐起来,白色的轻纱窗帘在微风里轻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