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非常高兴刘晟能够永远将他放在第一位，这种愉悦是他从来没有享受过的，好似得以品尝最为甘美的清冽泉水，滋味儿一直渗透到了心头上。
陆艺华突然弯腰一个吻落在刘晟额头，在刘晟睁看眼前的刹那，低沉的声音仿若阳光穿透厚重的云层照向大地，然后羽毛般轻飘飘地落在他的心上，却又在瞬间重如千钧，让刘晟几乎不敢相信。
陆艺华半闭着眼睛，唇角挂着柔和的笑意，英俊的面容难得消失了锐利的棱角，这让他刚才那句话消了些虚幻。
刚才他说：“我爱你。”
74
74、刘瑜的要求 。。。
门再次被推开的时候，妘芳正靠在床头上仰头往窗外看。
那些人并未故意为难她与张乾林，给他们两个住的屋子也还算舒服，除去只有墙面高处那太过狭小的用来透气的窗子外，其他地方都挺令妘芳满意的。
亮着灯得屋子并不昏暗，刘瑜站在门口打量屋内那个女人。
听闻眼前这个女人与陆艺华关系亲密，这次去昆明也是前去探望陆艺华，甚至于连陪同的人都是陆艺华的好友张乾林。不过……
刘瑜笑了一声，视线从妘芳身上移开，朝屋子内打量了片刻，道：“妃烟小姐可还满意这里的环境？那日小姐的反应实在让我心有余悸，不得已将您安排在这里，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仿佛才发现刘瑜进来，妘芳睁大了眼睛看她，然后扑哧一笑。
妘芳长相极美，这一笑竟然让同为女人的刘瑜都感觉到被晃了眼，只听妘芳清亮的声音含着娇媚的笑意响了起来。
“刘小姐说笑了，别说刘小姐只是请我来，就是真的帮了我，我也不能怪上小姐啊。”妘芳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眼角勾起笑容，“刘上校与我也是朋友，他的妹妹我自是要关照一二，今天这情况……也只怨我警惕心不够，忘了刘小姐还有第二个身份。”
妘芳说话向来带刺，这一回载了这么个大跟头心中早不痛快了，好不容易碰上一个人来，她才不管是谁，反正按着刘瑜的意思，也不像是要杀他们。
刘瑜听完的她的话一愣，随即拉下脸，冷冷地看着妘芳，妘芳笑了一下：“怎么了？难道我说的不对？竹内夫人？”
刘瑜冷笑道：“妃烟小姐说这么多话，难道就一点不怕？”
“怕什么？！”妘芳一脸不在意，“夜路走多了才要怕鬼，我清清白白一个人怕你么？”
刘瑜心中难受得厉害，她的记忆一直没有回复，但她却并非什么都不知道。
竹内侑希的死刺激到了她，在竹内家的陪护下，刘瑜安安稳稳地在病床上度过了一年，随后身体养好，她这才带着人回到中国，她为竹内侑希痛恨上了陆艺华。
只是，事情的发展往往不如意。
在上海生活了一段时间，刘瑜利用竹内家的影响查出陆艺华已经卸职回家，刘晟也与他在一起，后来等陆艺华重新任职，却只在重庆，身边又被看护得牢，她根本找不到机会下手，这样子一直等到陆艺华前去昆明，并且抛开警卫到筇竹寺游玩。
事情到这里算是一个段落了，但刘瑜不甘心，她派出去的人不仅没有致陆艺华于死地，反而令她脑子里出现了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那些片段里，她与刘晟是兄妹，竹内侑希则是一个被他们叫做方笙的美好少年。
在这些记忆碎片中，她与方笙即将成婚，却在成婚之前遭逢巨变，家破人亡。
她不太能理得清记忆里哪些是真的，哪些又是假的，那些顺序凌乱的碎片不断冲击着她的脑海，刘瑜的精神因此受到了严重的打击，时而恍惚，时而清醒。
恍惚的时候，她会以为竹内侑希还在身边，只是外出做事了；
清醒的时候，她就会抱着方笙的记忆难过不已。
但是，她总是回忆不起来有关刘晟的事情，除了是血缘兄妹之外，她想不起来有关刘晟的任何事情，只有下意识里感觉刘晟会对她很好。
而这次绑架妘芳与张乾林的命令，就是她在这种情况下下的。
上一次，她曾利用竹内家在中国的情报渠道，联系了日本国内的人来刺杀陆艺华，这一次却如何不能再这样做，竹内家对她上次不听劝告致使人员无故伤亡的事已经不满了。所以，刺杀行动虽然仍旧会有，却不可能再让她知道。
然而就在那些人出发之前，刘瑜突然在心中想到竹内侑希，然后心中某一处疼痛难忍，刘瑜心中一动就临时改了命令，由绑架改为暗杀。
那一刻，她真是想让陆艺华也尝一尝，重要的人死去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滋味。
幸好她及时清醒了过来，不然……
刘瑜深深吸了一口气，不再看妘芳，转身出去。
屋子的门在她身后关闭，妘芳收起脸上的笑容，若有所思地朝门口看。
刘瑜出去后就开始安排后事，她自来到昆明就没打算再活下去，或者说自从原本深信的记忆出现裂痕，她就没打算再生活下去了，这一生这一世本就被她活到了极限，如今生无可恋，自然还是离开比较好。
刘瑜露出一个笑容，耀眼的阳光照射在她的脸上，反射开来时竟然有片刻的刺目。
陆艺华推开门时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这个画面非常美好，甚至于让他突然想到：这个女人是刘晟的妹妹。这种情况在陆艺华身上很少发生，他从来都能够将人与人分得清楚，在他眼里，每个人都是个体，谁都不是谁的。
这一次却不一样，陆艺华第一次正视了这个从未被他放在眼里的女人。
凌乱的脚步声和门板撞击墙面的声音回荡在走廊里，正在看书的刘瑜被惊得愣在那里，连站起身时带倒了椅子都没发现。
勉强稳住了心神，刘瑜盯住门口全副武装的那些人，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
没有一个人回答她。
刘瑜的话音落下后，屋子便静了下去，全副武装的士兵牢牢地占据了屋子内所有角落，走廊上响起又一阵脚步声，不整齐却也不显凌乱。
陆艺华从暗处绕出来，刘瑜的脸色迅速冷下去。
“我哥呢？”朝四周看了一眼，刘瑜冷冷地问道。
陆艺华径自走到屋子中，四下看了看，然后伸手拿起铺在书桌上的报纸，看了两眼后挑眉笑道：“刘小姐竟然看这个？”
刘瑜没有回答，视线紧紧地盯着陆艺华，问道：“我哥呢？”
撂下报纸，陆艺华侧头看向刘瑜，突然不置可否地笑了一声。
往书桌边沿一靠，陆艺华道：“刘大小姐记起来正则了啊？”
刘瑜冷哼一声：“这和你没关系，让他来，我与他有话要说。”
陆艺华随意地翻着桌上的书籍，书页哗啦啦地响着，就在刘瑜面露不耐后，他才转回视线，平静地问道：“刘瑜，你凭什么认为我会让你见到正则？”
剩下的话突然被噎在喉咙里，刘瑜咬了咬牙，倔强地看着陆艺华：“我从未想过，陆将军竟然是能够帮我哥来做决定吗？”
“正则的事我尽可以做决定。”陆艺华点点头，回答得很认真。
刘瑜眼睛都能喷火了，她勉强压下心头的怒气，道：“陆将军难道一直这样？我哥真是瞎了眼，怎么就看上你？麻烦陆将军将我哥找来，不然。”刘瑜抿紧了唇，“——妃烟小姐和张先生可就不好说了！”
陆艺华翻书的手一顿，抬头看着刘瑜然后大笑。
然而，这笑声却只是一瞬间的事，等刘瑜再回过神时，她已经被陆艺华按在了书桌上，背上的骨头被书桌棱角咯得生疼。
握在她脖子上的手温热厚重，却让她汗毛直立，刘瑜瞪大眼睛。
陆艺华面上早已收起了方才的笑意，稍稍加大了手上的力气，冷声道：“刚才我没听清楚？”
陆艺华脸部线条不算柔和，甚至还略显锐利，心情不好的时候他会下意识地挑起眼角，这就更显得压迫感十足。
“刘小姐再说一遍，你要对我的朋友，”陆艺华问，“——如何？”
刘瑜没有听清楚陆艺华的话，她只觉得背部手肘都疼得厉害，脖子上也很难受，脑子里一阵阵的嗡嗡声，眼前也开始发白。然后，突然间呼吸顺了，光芒涌入眼睛，模糊的视线开始逐渐清晰起来。
她稍稍一动，发现没了束缚，一下子就直起了身体，却又因为脑袋晕了一下倒下去，勉强扶着桌子才站好。
陆艺华笑得若无其事，仿佛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说：“刘小姐应该知道要怎样做吧？”
“陆将军真会说笑。”刘瑜深吸一口气，看了他一眼，让开一步，“请这边走。”
陆艺华眸光一闪，刘瑜可是第一次这样听话，他都有些期待下面会发生的事情了。
陆艺华迈开步子跟着走，廖国青忙上前一步拦住：“司令，还是卑职跟着去吧。”
“怎么，觉得我应付不来？”
廖国青道：“司令还是小心为好，这里……毕竟不是咱们的地方……”
陆艺华摆手打断他，对一旁面露讽刺的刘瑜笑道：“这里是刘小姐的地方，我们肯定很安全，不然我相信刘小姐知道他那些手下人的下场，不是吗？”
刘瑜不置可否，视线从廖国青身上掠过，后道：“想知道的就跟我过来。”
这栋房子是竹内侑希死亡之前买的，那时候他刚刚盯上上海刘家的养子身份，认为这个身份做掩护再好不过，就亲自去了浙江办理身份证明，同时销毁原主人的生活痕迹。
那时候竹内侑希年纪还小，难免喜欢游玩，正好他一口中国画说得极好，根本不担心谁将他认出来，就顺便来了云南游玩。到昆明时，他灵机一动买了套房子，心中总想着以后说不定能用上，昆明这里的情报发展不那么顺利。
后来，那些事情发生后，这栋房子的使用权就归了刘瑜，这也是陆艺华到今天才查到这里的原因。
走道上光线昏暗，陆艺华跟着刘瑜往下走，廖国青也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
过了一会儿，刘瑜停下脚步转过身：“就在这里。”
陆艺华的视线越过刘瑜的肩膀落在那扇门上，随即又看向另外一扇门，走廊里很安静，屋子内也没有丝毫声音传出来。陆艺华盯住刘瑜突然变得沉静的面庞：“他们真在这里？”
“陆将军何必不信？”刘瑜道，“我骗你有什么好处吗？”
陆艺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刘瑜毫无所惧地迎上他的视线，第一次没有退缩，她说：“我只有一个要求。”
“……说。”陆艺华顿了一下。
“让我见一见刘晟。”
陆艺华还是不相信。
这不仅是因为他习惯了怀疑，更是因为刘瑜的所作所为毫无意义，她想要见刘晟就应该直接去，而不是将妘芳和张乾林弄来逼迫他。
有脑子的都知道，要求一个人办事，不应该是这种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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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算账 。。。
“司令！”廖国青端着枪快步走到陆艺华身前，作势要扶他，“您没事吧？”
“没事。”陆艺华摆手格住廖国青伸过来的胳膊，示意他去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刘瑜，“去看看她。”
廖国青犹豫了一下，又见陆艺华确实没事，这才小心地走到刘瑜身旁，蹲下*身在她脖子上的大动脉按了一会儿，廖国青朝陆艺华摇摇头：“没气了。”
陆艺华皱起眉。
方才他们被刘瑜带着往这里来，走到这两扇门之前时停了下来，然后就是那些对话。
陆艺华当时感觉不对劲，却又找不出来具体的地方，再加上救人心切，即便是抱着怀疑，他还是让刘瑜开了门，只是没想到门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从刘瑜进门时看到没人时的表情来看，陆艺华能够肯定，妘芳和张乾林二人绝对在这里停留过，并且刘瑜自己对他们失踪的事并不知晓。
往前走了几步，陆艺华朝门内看去，挨着的两个房间都很干净，除了能够看出来近期确实住过人外，这里没有一丝一毫挣扎过的痕迹。
廖国青跟在陆艺华身后往门内看，沉默了片刻，道：“司令，我上去把人叫下来？”
“咱们一起上去，让人把这里看好。”
“是。”廖国青点头，随后又问，“那刘小姐的尸身要如何办？”
陆艺华一怔，然而不过片刻便已回过神来，缓步走到刘瑜身前。
刘瑜咽气不过小半刻，此刻的她唇角勾着一抹浅笑，鬓发乌黑，苍白的面目栩栩如生。陆艺华沉默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廖国青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却在看到陆艺华无甚表情的面目后，将那些还未来得及出口的话咽了下去。这些事终归不该他去管，司令未必希望他人知道，还是少说的好。
廖国青安静地站在陆艺华身后，视线定在前方某一处，就在他等得想要出声提醒陆艺华时，只听陆艺华淡淡道：“让人把尸身抬回去，找人整理整理，仔细着点儿。然后……然后再来告诉我。”
廖国青答应一声，抬头就见陆艺华已经出去了。
刘瑜死的蹊跷，陆艺华根本没想到她会回来救他。
当时暗处那人已经被廖国青打中了手，即便勉强开了枪，瞄得也不准，以陆艺华的经验，那颗子弹最多打到他的肩膀就算好的，却没想到他竟然会被一旁的刘瑜给撞向一旁。
从院子里出来，陆艺华不禁有些恍惚。他不太明白里刘瑜的想法，刘瑜死的太过突然，甚至连他的疑问都未来得及回答就闭上了眼睛。
“对我哥哥好一……”
陆艺华揉揉额头，刘瑜的所作所为实在令人难以理解。
若是说她没有恶意，她又对妘芳和张乾林下过追杀令；
若是说她有恶意，她最后握着那么多机会，却都没有下手，将他引过来后就很干脆地将关着妘芳与张乾林的地方告诉了他。
况且，最后，刘瑜甚至还救了他一命。
回大理司令部的路上，陆艺华疲惫地出了口气，脑子嗡嗡得厉害。
陆艺华负责滇西军事后，第十一集团军与第五军换防，昆明防守司令交给了杜聿明，而第十一集团的司令部则落在了大理。
靠在副驾驶座上，陆艺华看了看外面飞快后退的房子，脑子里一闪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问道：“国青，我之前交代的那件事办的怎样了？教练可都到位了？”
廖国青道：“部队集结很顺利，至于教练的事情……”他迟疑了一下，后道，“教练的事情一直都是刘上校在做。”
“忙起来倒把这个事忘了。”陆艺华拍了拍前额，“确实是正则在做。”
陆艺华这里说的是军队整训的事情。
远征军这次溃败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