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一处有块石头阻着,比起其他地方可能会稍微好一些;谢一和客图一起向上移动;慢慢地把积雪踩在脚下;只是客图的动作越来越慢,渐渐有了停止的迹象。
谢一着了急,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停下来那等待他们的只有死亡,他艰难地挪动了一下头,碰碰紧贴着的客图。
客图原本有些迷糊的神智在那几乎感觉不到的碰触里清醒过来,他已经冰凉的手指在积雪中勾上谢一的,又开始奋力向上挣扎——谢一还在这里,一定要让他出去,活着出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谢一只觉得每一次的动作都变得无比僵硬,才终于听到了隔着雪层传来的飘渺的声音,“就是这里,快点挖……”
太好了,一起……得救了……
谢一是在阵阵刺痛中醒来的,还能感觉到有一双温热的小手在僵硬的腿上轻轻按摩揉搓,他动了动手指,感觉到身下柔软的皮毛,却没有另外一个人的温度。
他努力地张了张嘴,从喉咙里艰难地发出嘶哑微弱的声音,“客……图……”
“谢一哥哥,你醒了!”他感到身上按揉的手顿了一下,然后一个瘦弱的身子扑了过来,“吓死我了,呜呜呜……”
“客图?”这次说话比刚才流畅了一些,可是声音太小还是被埋没在客木的哭泣声中。
“啊,”客木从谢一胸前抬起小脑袋,犹自抽抽噎噎,“谢一……哥哥你说,说什么?”
帐篷的帘子猛然被掀开,巫司大步走过来,一把揪起趴在谢一身上的客木扔到一边,“谢一,你总算醒了。按你原来告诉我的,我让人用手给你们揉了揉,火都没敢烧,没想到真的有用啊,赶紧告诉我接下来怎么办?”
好不容易等巫司停了下来,谢一缓慢而清晰地开口,“客图呢?”
“他也刚醒,在旁边的帐篷里呢,不用担心他,”巫司轻描淡写地带过,“你先告诉我接下来怎么办?”
谢一看他的态度知道客图也没什么大碍,这才放下心来,告诉巫司冻伤的处理办法,“泡温水,客木过来给我揉揉胳膊。”
被扔在一边的客木颠颠地跑过来,蹭开坐在谢一旁边的巫司,呵热双手,然后贴在谢一的胳膊上慢慢开始揉。
“泡温水?我们现在在界山呢,木桶我让他们现在去做,”巫司皱皱眉,“我先找人给你俩揉揉吧。”
天冷的时候谢一不想每次都跑到冰冷的河边打仗似地洗澡,所以用动物胶和木板做了一个洗澡的大桶,这东西受到了族人的热烈欢迎,很快就普及了。
“嗯,”谢一应了,他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慢慢恢复了知觉,“再烧点温水,我拿布先擦一下。”
过了一会,白盐端了一个陶盆进来,谢一让客木试了试里面的水温。
“有点热。”
“嗯,加点凉水。”
“诶,又有点凉了。”
“那刚刚好,”冻伤的人最初不能接触过高的水温,最好比体温稍微地上一些,谢一慢慢从兽皮上坐起,接过白盐手上的软布,“你们去给客图也弄点水,和这个差不多热就行。”
两人出去以后,谢一把布浸湿,然后轻轻捂在刺痛的皮肤上——即使是客木摸起来凉的水,贴在上面也觉得有些烫。
谢一面无表情地把身体擦了一个遍以后,轻手轻脚地穿上衣服,然后去了客图的帐篷。
客图也在擦身体,看见他进来,眼中带了一丝笑意,“巫司不让我去找你,说是你说的。”
事实是,客图刚醒过来就一定要去看谢一,巫司拦不住,只能假借谢一之口让他安静下来,好好地配合治伤。
谢一没有说话,走上前接过他手中的软布,重新浸湿温水贴在他的背上,一点点缓慢地擦拭。
沉默的气氛让客图有些忐忑,“谢一……”
“嗯?”
“我是不是很没用,总是保护不了你,这次也是,让你在雪里冻了那么久……”
“说什么傻话呢,要不是你和我在一起,说不定我就没有力气出来了。”谢一从背后抱住客图,偏头去亲他的耳廓,“你把我保护得很好。”
他本来想说,下一次,不要做这样的傻事了,如果两个人一起死了,岂不赔大了。不过这句话最终在客图激动的回吻中咽了下去。
能够有人共赴生死,也很好,不是么。
戈桑听说谢一醒了之后就立刻赶过来了,不过却在他的帐篷里等了好大一会,才看到谢一和客图一起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看着相偎的两人,表情有瞬间怔忪,不过很快变成了笑脸,“你们俩个刚从雪地里挖出来,怎么还敢到处乱跑。”
“除了一点小冻伤,没什么大碍。”他们埋在雪地里的时间并不长,不然哪有现在这般轻松,谢一微微一笑,“这次多亏你了,要不是你先找到我们,说不定就真的死在雪地里了。”
他听得清楚,昏迷前的那个声音,是戈桑的。
“我也是,碰巧。”戈桑脸上笑容不变,“倒是你,我从来没想过你居然也会把自己弄到这么危险的情况,看到你被埋的时候我们都吓坏了。”
“这次是意外,”谢一简单带过,“七破族怎么样了?”
“这次雪崩他们一个都没有逃掉,应单已经带人去七破族的部落里抓剩余的人了,我留着这里挖七破族族长的尸体,顺便照看你们。”
“挖尸体,做什么用?”客图疑惑。
戈桑解开兽皮衣,翻出里面麻衣上缝着的两片亮灰色薄片,“应墨说他身上应该有这东西,让我们找出来,不过他也没说有什么用处。”
谢一瞥了一眼,眉头跳了跳,不过没说什么。
客图却是有了兴趣,“他们也有这东西,那就赶紧挖出来,回头问问应墨这是做什么用的,还要搞得这么神秘。”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戈桑把衣服重新系好,站起了身,“你们没有事情我就放心了,我还要去那边看他们挖得怎么样了。”
他出了帐篷,走不过两步就看见站在一边犹犹豫豫的青水,“你要去看谢一吗,他和客图都在帐篷里。”
“啊,哦。”青水明显一惊,抬头看见是戈桑时脸上表情一松,“谢一,和族长,他们怎么样了?”
“没什么大问题,除了一点冻伤。”戈桑指指帐篷口,“你不进去看看。”
“哦,我不去了,没事就好。”青水说着,转身就要离开,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回头对着戈桑说,“你的腿没事吧,要不要我找巫司给你看一下。”
“你说什么?”戈桑偏头,嘴角似翘未翘,似乎在笑她的胡言乱语。
“我看见了,”青水看着他,脸上全是认真,“谢一去点炸药的时候你也想跟过去,只不过离得太远,雪崩的时候你摔了一下,再爬起来腿就全部被埋在雪里了,巫司说这样很容易冻伤,你最好让他看一下。”
“你怎么知道,”戈桑努力回忆当时的情景,他让族人在安全的地方休息,然后一个人到上面去找谢一,谁知一抬头就看谢一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一时情急之下,又被雪崩时的气浪冲击摔倒,如果说这一切被人看到,除非,“你当时从山洞里跑出来了,是也想跟着谢一过去?”
他轻轻笑了笑,“呵,我们俩都够傻的。”
当时他心里想的全是谢一被埋住了怎么办,根本没有留意自己是怎样的情况,挣扎着从雪地里爬出来以后,就跑到最后一眼看到谢一的地方开始挖雪。
幸好,自己没有记错地方。
“喂,你!”青水扔下手中的东西,一个箭步冲了回来,扶住摇摇欲坠的戈桑,“你怎么了?”
“好像被你说中了,我的腿现在又疼又痒,有些站不住了。”
救出谢一和客图以后,他带人把她们送回来,就立刻回去找嘠加的尸体,直到刚刚在帐篷里坐了一会,才感觉到一直冷硬的双腿恢复了知觉,却是整个麻痒难耐,只好匆匆地从帐篷里出来。
“你先去帐篷里休息,我去找巫司。”青水随手撩开一个帐篷,把戈桑扶了进去,铺好兽皮让他躺下。
巫司来得很快,他简单看了看戈桑的腿,搓热双手在上面揉了几下,无视戈桑皱紧的眉头,扭头对青水说,“就像我刚才这样给他的腿揉一揉,一会用温水先擦一下。”
“我给他揉?”青水讶异地指着自己。
“对啊,不是你难道是我?我现在忙着呢,赶紧的,晚点小心他的腿废掉。”
青水看看只有三个人的帐篷,有些不情愿地搓搓手,然后手掌心贴在了戈桑的腿上……
巫司出了帐篷,决定让他们今天再多做一个木桶——这不,又多了一个病人。
第76章 逐鹿山林(六)
嘠加的尸体最终被挖了出来;太一翻遍了他的全身;终于在兽皮衣里找到了戈桑所说的亮灰色薄片,而且;一下子找到了三张。
应墨把众人聚了起来,也从身上掏出了一张表面看起来一样的薄片;把这四张对在一起,然后扭着看着戈桑。
戈桑挑挑眉;从里面的麻布衣上把那两张薄片拆下去,也放到桌上。
六片银灰色的薄片被对在一起,形成一张完整的图,不过每一张薄片看起来都差不多,所以每一片的位置摆放成了应墨和戈桑争执的焦点。
谢一靠着客图百无聊赖地看了一会;然后在桌子上随意移动了几下薄片的位置;“好了。”
戈桑和应墨同时噤声,对着桌上的图仔细端详一阵,不约而同地抬头看向谢一,“你怎么知道是这样放的。”
“先说说这个是干什么用的吧。”谢一敲了敲桌子,提醒应墨。
“这个据说是神的恩赐,聚齐所有的碎片就可以打开神的住所,得到你想要的所有的东西。”应墨盯着桌上拼好的图,双眼微微发光。
钥匙么?谢一不由摸了摸兽皮衣上的口袋,里面折了一张锡箔纸,上面画着的图案和桌子上的十分相似,难道自己最初的猜测是对的——这张锡箔果然是自己来到这个地方的原因,那其他还需要什么条件才能穿越?
“真的?那我们现在就试一试。”听了应墨的话,戈桑立刻像宝贝似地看着桌上的东西,“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现在不行,”应墨不得不给兴致高涨的戈桑泼盆冷水,“我们要翻过界山,找到祭台才能打开神的住所。”
戈桑抽抽嘴角,“我带着族人好不容易过来的,现在还要回去?而且我从来没听说过那里有什么祭台啊。”
“祭台?我倒知道一个,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应墨说的那个。”客图开口,“卡萨族祭祀的时候都会用到。”
“只要拿着这张图,是不是那个祭台看了以后就会知道。”应墨笑眯眯地把东西收起来,“那我们什么时候去?”
此言一出,四周瞬间沉默下来。
应单是以应墨的意见为准的,客图和戈桑想的却是同一件事,他们刚刚得到青铜器的制作方法,如果回到以前的地方,去哪里找到铜矿石来制作武器呢。
“虽然不知道能从神那里得到什么东西,但是我想比起七破族留下来的东西肯定会好许多。”对这样的反应应墨并不意外,他也是犹豫了好久才做出这个决定的,“就算不行的话,我们还可以再回来。”
他把碎片分成三份,自己拿了一份,“你们可以想一想,如果决定要去的话记得告诉我。”
戈桑看着他和应单一起出去,然后转身看向谢一,“你觉得应墨说的事情怎么样?”
“你想回去吗?”谢一换了一种更舒服的姿势靠在客图身上。
“如果这里没有铜矿石,我早就带着族人回去了。”对着谢一,戈桑并没有什么要避讳的。
而谢一也明白他的意思,继而扭头看向客图,“你呢?”
“我觉得哪里都一样,不过巫司前几天给我说明年需要进行祭祀,在这里克诺神收不到卡萨族的祭品,就不会保佑卡萨族。”
“祭祀?我从来没有见过。”
“嗯,这个事情都是巫司算的,一般是,”客图认真转换了一下,“三年一次。”
“那就回去吧。”谢一可有可无,“这段时间让人多弄些矿石溶成水,到时候带些青铜块回去,也不知道那边到底能不能找到铁矿石。”
两个族长最担心的问题解决了,回到界山以西的问题很快达成一致,三族很快议定下来,等小麦收获以后,一起搬迁。
戈桑和石头带人日夜轮换,做了大量的青铜块,等到需要带走的时候发了愁——太沉了,背着这东西翻山非要把人累死不可。
谢一试着做了个粗糙的独轮车出来,把青铜块放在上面,一个人推着,两个人在旁边扶着,如果遇到特别陡峭的地方,可以先把东西搬上去再走。戈桑和应单他们见了,干脆又呆了几天,做了一批出来。
回去的路上比较顺利,基本上没有遇到什么大型猛兽,这应该和一直远远跟在后面的狼群离不了干系。
谢一特意绕到上次拿猴儿酒的地方,可惜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应该是猴群经过一次被盗以后,换了地方,无奈只好作罢。
卡萨族和红土族还是回到了原来的地方,族人驾轻就熟地开始挖土做砖盖房子,砍树除草种玉米,一片繁忙。
卧山族属于外来户,在其他两个族长的建议下,定居在了距离两族都不远不近的地方,三族隐隐形成了一个三角之势。
巫司占卜定下了祭祀的日子,三族人捕获了大量的活动物做祭品,都在同一天赶到了祭台所在的山上。
这是谢一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祭台,它是一块完整的石头,几乎铺平了整个山顶,平滑得似乎做过精心的打磨,在上面还刻着一些深深浅浅的划痕。
谢一的视线顺着最近的一条刻痕向前延伸,就看见祭台中央的一个不规则形状的小孔,巫司正跪在旁边低头念念有词,在他的身后是一群捆绑好的祭品。
他的视线转开,沿着其他的刻痕徘徊——这个图案看起来很熟悉,似乎是锡箔上的一个符号,嗯,和碎片上的某个图案也一样。
他偏头看了看身边的客图,又向外移了两步,然后就看到了和这座山紧紧相连着,却依然弥漫在薄薄雾曦中的山峰。
“迷雾山怎么会和这里挨着?”他转了回来,低声问客图。
“怎么了?迷雾山不是一直都在么?”客图奇怪地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和以前一模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啊。
迷雾山——温泉——温泉洞壁上刻着的奇怪字符,祭台——祭台上刻着的字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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