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科洛因才发现了油滑的角落处有着一个小小的签名:诺尔,为我的挚爱。这能解释了这些画为什么这么传神了。
“他为什么没把这些画带走?”安塞尔问。
“原本陛下是要一起带走的。”仆人做了一个请继续看下去的手势,于是他们也继续前进。
或许只有在魔法世界才能构建出如此长的一条走廊吧,难以想象这里挂了多少油画。不过原本科洛因对于这两个人有些怀疑的爱情——实际上在此之前他根本不怎么相信爱情——也不再怀疑,只有真正的用心去爱,去观察,才能用画笔描绘出这些。
科洛因再次在一幅画像前停下了,又是一副巴克雷熟睡的画,或者说是昏迷,因为他的胸口上缠着厚厚的但依旧染血的绷带。科洛因突然感觉到一种痛苦,不过不是画中那个受伤的人,而是那位画家皇帝的。
成为血族的时候是多大,那么他未来的容貌也就永远停留在那一步,不管是被诅咒,还是被初拥。外边那位血族皇帝的画,他的容貌大概是二十五六,甚至更年轻。但这位骑士,他的第一幅大概是三十左右,现在这一幅的他,眼角已经有了碎纹,额头和脸颊也不再光洁紧绷,他是四十多还是五十?
他会受伤,他在衰老,他没被初拥——没错,巴克雷确实不是血族。
科洛因发现自己一直忽略了这一点,大概是之前他对那两个人爱情故事并不怎么感冒吧?他自己要活下去依旧已经很艰难了,管不了别人的罗曼蒂克,直到现在,他看着这些画,那种美好让他渴望到近乎于嫉妒……
然后科洛因继续走下去,画中巴克雷的衰老也越来越明显——诺尔在那次灭世之战前就被诅咒,而只是那场战争就持续了几十年数代人,如果巴克雷是个人类,他的衰老是必然的!
最终他们终于走到了最后一幅画前,看来必然的不只是衰老,还有死亡,那是个消瘦而干瘪的老人,与其他任何一个老人没什么区别,他躺在丝绒的大床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阳光透过敞开的床洒进来,照在他的身上。
如果没看到之前的,这应该是一幅能够让人舒心微笑的画,一位在睡梦中安详去世的老人……
但是科洛因却觉得心脏阵阵抽痛,甚至眼前一阵模糊,他摸了摸自己的眼睛,难以相信竟然哭了。
“陛下并未给予巴克雷大人初拥,被他初拥的那些都是些罪大恶极的人。”后裔无法违抗他们的“家长”,对理智扔在的皇帝来说,嗜血的永生是惩罚,不是奖励。所以他看着爱人受伤、衰老、死去,只留下这些画,希望它们能够在他永生的未来里,陪伴着他。
“但是巴克雷大人,在入葬的第三天,从墓地里回到了人世。”
亡灵骑士——生前曾经是强大的战士,但在死后因为遗愿未了,因强大的执念而回归……
“原本陛下想毁了它们,因为他不希望巴克雷大人看到之后难过。但是巴克雷大人留下了它们,所有的,因为这是他们爱情的一部分。‘无不可对人言,无不可被人见’。”
离开了那条走廊,正好是开饭时间。向餐厅走去的三个人都沉默着,蓝斯抚摸着自己的胸口,眼睛里满是疑惑隐约还有些渴望。安塞尔唇边的微笑欣慰而酸楚,而且看样子陷入了什么回忆。而科洛因正在反复的思考着那些现阶段得到的线索,思考着自己是不是有些疏漏——这是他第一次亲眼所见到如此美丽的感情,他想抛开那些功利的东西,尽自己的所能保护这美丽。
18
18、018关系转变的开始 。。。
“安塞尔,你爱过某人吗?”在餐桌上,蓝斯吃了半个烤土豆后询问着安塞尔——比他年纪还小的科洛因显然不会恋爱过,而埃文和露西对他来说还并不足以熟悉到能够问问题。
“嗯?嗯。”安塞尔用两个鼻音回答。
“我能问问,那是什么感觉的吗?”
安塞尔从餐桌中央的水果盘里抓了一个橙子放在了蓝斯的手边:“甜美、酸涩、苦闷,有点像橙子皮的味道。”
蓝斯眨眨眼,然后真的剥下了一块橙子皮,塞进了嘴里嚼着:“感觉……不错。”
“并不是所有时候都不错,它有时候让你飘飘然,但有时候,会让你疼痛到宁愿死去。”蓝斯的举动让安塞尔唇角翘起,但他说的话与他的眼神却和嘴唇的弧度不符。
“我想,你们这样的表现是因为看到了什么?”露西一边朝嘴里送着豆子,一边问。
“有机会的话自己去看吧,我的语言太过贫乏,没法像你描述那美景。”
露西耸耸肩,低下头继续吃她的豆子,看来她对于美景并没太大的兴趣,刚才也只是好奇才问的。
“安塞尔,我有件事不明白。”埃文也放下了刀叉,少年牧师看上去很烦躁。
“什么?”
“我们在帮一个亡灵,对吗?不,别打断我,我当然明白,如果不找到那个亡灵,更恐怖强大的另外一个亡灵将会掀起一场战争。但是,而我们既然能帮助亡灵,为什么……要杀掉那些魔童呢?至少他们还是活着的不是吗?”
如果再杀掉魔童后,他们面对的依旧是黑白分明的斗争,即面对那些食人的怪物,那么他很快就能重新建立起自己的信心。但是他们碰上的却是这么一件要和黑暗势力站在同一阵营的工作,这让少年刚稳定下来没多久的心再次变得混乱了。
“你要听真话还是假话,小男孩?”
“别玩这游戏了,直接说吧,安塞尔。”插话的是科洛因,他因这老套的对话而翻了个白眼。
“好吧,好吧。假话就是,因为魔童不是人、精灵或矮人,或其他什么有理智的地上种族,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没吃掉那母亲,但我知道魔童和其他恶魔一样天生就是吃人的灵魂的。而你和科洛因也看到了,那胖子磨坊主变成了什么样子,那是魔童在帮那可怜女人复仇,但是它们也把那男人从里到外变成了它们的食物!而且我确定,它们会吃了那男人,那么你知道接下来的结果是什么吗?就是魔童因为得到力量,而开始大量繁殖,但那时你还能确定它们依旧是好东西,依旧不会袭击普通人吗?而那些亡灵,至少他们生前是人类,并且现在依然存有理智,所以,我愿意相信他们。”
埃文像是被谁打了一拳,身体一震:“那么,这是假话?”
“对,还有真话,尽显人类懦弱残忍本性的真话——我能杀掉那些魔童,所以我就杀了它们,免除了所有的危险和麻烦!而我没法杀掉那个血族皇帝,那么人类能做的就只是将威胁尽可能的降低,而那另一个亡灵就是最有用的砝码。”
“我、我吃好了。”埃文推开了他的盘子,几乎是用跑的离开了。
“你把那孩子吓坏了。”科洛因对安塞尔说。
“他再长不大,就不只是被吓而已了。”
“……”科洛因低下头去重新开始吃他的东西。
“你说什么?”但是安塞尔并不放过他,他甚至越过蓝斯,用自己的叉子敲科洛因的盘子。
“我什么都没说。”
“不,你想说,或者说想问,但是最后没出声。”
“我觉得那不礼貌。”科洛因躲开那根依旧在乱挥着的叉子。
“你还知道什么是礼貌?我以为你只是个被宠坏的小男孩!快问,快问!今天是答题时间!”如果是平常,科洛因沉默,他也乐得去做自己该做的事情,但是现在,那关于两个亡灵的真实的爱情故事,关于他自己的过去,以及蓝斯和埃文的提问,让他处于一种古怪的焦躁与兴奋混杂的状态,他需要干点什么,说点什么,他不想停下来,而如果必要的话,他甚至想和一个人互殴一顿,拳拳到肉的那种。
“我想说的是:没想到你还会关心那孩子。”科洛因说谎了,他刚才想问的其实和埃文无关,而是好奇安塞尔的感情问题,他看起来受过情伤,那必定说明他曾经深深的爱过,但是这家伙可是个处子。不过这问题显然牵涉隐私太过,所以科洛因没问出口。而现在,安塞尔几乎有点疯狂的时候,他更不会多说什么。
“你在说谎。”安塞尔眯起了眼睛,瞳孔收缩着。
科洛因绷紧了身上的肌肉,握紧了自己的刀叉,虽是准备应付安塞尔的进攻。
“安塞尔,如果我想恋爱,要怎么办?”一只手忽然按在了安塞尔的背上,他被吓了一跳,匆忙缩回了他的座位上。
“你要什么?”
“我想恋爱,我想用我的心,而不是嘴巴品尝你说的那种滋味。”蓝斯摇晃着那个橙子,清澈的眼睛直视着安塞尔,安塞尔呆了一下,然后……他脸红了,“安塞尔?”蓝斯不明所以的继续问。
“蓝斯。”安塞尔叫着对方的名字,不过语气和平常很不相同,那就像是他把那名字包裹在舌头里在细细的平常了每一个边角的滋味之后,在将它滑进自己的喉咙,使那甜美的滋味浸润了自己整个声带。安塞尔的眼神闪烁着,并像是因为某些发现而欣喜,“你要知道,恋爱并不是通过想……”
“蓝斯。”一直看着他们俩的科洛因当然知道事态不对,很明显安塞尔在那一瞬间看上蓝斯了——亡灵知道为什么他现在突然发疯——这让一直犹豫着要怎么展开追逐的科洛因瞬间激动了。他叫着蓝斯的名字,异常急切的,然后扑了过去,直接搂住了蓝斯的脖子,“我教你!”
“据我所知,你还没满周岁,科洛因。”安塞尔呲着牙说。
“年纪足够做我们的爷爷,但却依旧是处子之身的家伙,你觉得你有资格吗?”科洛因直戳安塞尔的痛处。
两个男人的视线互相碰触时,几乎能看到刺眼的火花。
“哇哦!”这不是蓝斯的声音,他还在迷茫而不知所措中,这是露西,一直在看戏的女骑士,“你们三个,原来都是喜欢男人的?”
“我是。”科洛因说,性向在这个世界除了少数国家外,并不是大问题。
“大概?”蓝斯眨眨眼,不太确定。
至于安塞尔,他头都没回。
“你们应该早告诉我这点!”露西笑着站起来,漂亮的绿眼睛完成了两个月牙,“不过现在也不迟,没有那些臭男人,相信我们以后能合作得更好,姐妹们!”
“咳!咳咳咳!”两个激烈凝视中的男人都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科洛因还以为这姑娘是个——按地球的话说——腐女,但是现在看来,不过她后边的话证明了她实际上是个痛恨男人的蕾丝边
总之,这顿饭就以露西突然变得过分友好而告终,两个刚刚升级成情敌的男人瞬间站在了同一阵营,拖了他们还搞不清状况的目标人物逃之夭夭。
回到了客房,科洛因和安塞尔仍旧拖着蓝斯:“蓝斯不是你一时兴起的玩具。”
“我并没拿他当做玩具。”
“所以你没否认你是一时兴起。”
“我是一时钟情,只是刚刚意识到他是个值得爱的人。”
“看来你不会放弃了。”
“其实我很奇怪你是什么时候起了这样的心思的?”
“绝对比你要早。”
“但是你却一直没采取行动?果然是个小家伙。”
“我只是谨慎的选择恰当的时机,老家伙。”
两个人再次怒目而视,然后:“晚安,蓝斯。”他们几乎同时说,然后盯着对方,彼此戒备着一路倒退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徒留蓝斯依旧莫名其妙的站在那。
第二天,亚历山大三世主动找上了门来,科洛因的猜测没错,达尔坎的法师们先是在猎魔者们的营地——那些先来的同行们可没有科洛因他们的优待,甚至他们都被允许住在城里,而是在城外为他们划分了一片宿营地——的地下找到了曾经有什么在不久前被埋入,但又被挖出的痕迹。然后他们找到了些木板,那曾经应该是一口箱子的残骸,上边还留存着某些未被消除干净的魔法阵的痕迹,隔绝死灵气息的魔法阵……
他们当然也抓到了一些犯人,但是,巴克雷不在了,已经被转移走了。
19
19、019发现踪迹 。。。
实际上,他们几乎是和巴克雷擦肩而过。就在大搜查开始前的两个小时,营地里的猎魔者们爆发了一次激烈的混战,把一群精力充沛的战士们拘在一个不大的地方,总会出现这种事情。那些达尔坎的营地守卫们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们当时甚至没参与进去制止,只是看着,然后当战斗结束,帮他们把伤者抬出营地前往教会治疗。
不过那些守卫们显然没想到,他们苦苦寻找的诺尔皇帝的伴侣,也被这么抬出了营地。
当他们发现自己犯下了这个错误,匆忙前去寻找的时候,而在之后的进一步调查中,至少二十名猎魔者已经消失了踪影。
他们五个人被带进议事大厅之前,那位带路的传令兵为他们大略讲述了昨天下午已经晚上发生的事情。
原本他们都以为这大厅会是闹哄哄的,但实际上在长长的议事桌上,坐着的只有皇帝一个人。
“请坐,我的朋友们。”国王的声音听起来干涩而嘶哑,很可能他一夜没有休息“我要为我昨天的傲慢无礼而道歉。”这开场白实在是出乎意料,“你们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出色的做到了你们应该做的,但是结果,我的人却把事情搞糟了。”
“您不需道歉,陛下。”安塞尔也没像昨天那样刻薄与针锋相对,实际上他表现的几乎可以说是彬彬有礼,“还有什么我们能帮得上忙的,请尽管说。”
“不,现在只能相信我的士兵和将军们了。”亚历山大苦笑着。
“那么,陛下,不知道我们能否也加入搜索的队伍,毕竟多一队人,也就更多了一份机会。”
虽然皇帝觉得多他们这五个根本并不熟悉地形的人,也并没什么用——当然他没直说——但他仍旧让他们加入了,甚至给了他们马匹和地图。
“那位皇帝之前还说愿意追随那个血族灭亡世界,不过他刚才的表现可不像他曾经说的那样对于世界的安危不以为意。”埃文在上马后说。
露西笑出了声来:“小牧师,我可不认为那男人的担忧是为了其他人的生死,他的难过只是因为他的皇帝的伴侣在他眼皮子底下被人偷走而已。虽然他也是一位皇帝了,不过看起来他并没什么自觉,他依旧把自己放在了效忠他人的立场上。”这位总是阴沉着的姑娘,在昨天知道队伍里有三个“姐妹”之后,突然之间活泼明媚了起来。
“好了,二位,我们要出发了。”安塞尔拍手示意,但就在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