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胸口,科洛因看到那里边的东西的时候,忍不住退后了两步,那没有少年该有的平滑的胸膛,只有一个巨大的血洞,没有皮肤、没有肌肉,骨骼断裂,能清楚的看见胸腔里跳动的赤红心脏,两颗。
这简直就是恐怖小说里的情节,但在这个魔幻的世界里,这确实是真实的。
“这是我表哥,格伦斯堡大公,谢恩公爵。”亡灵法师介绍的时候,并不是指着什么人,而是指着其中一颗跳动的心脏说的,“我要救的也是他,独角兽之泪能够重塑他的身体。”
独角兽之泪,并不真实的独角兽眼泪,而是一种强大药剂的名称。传说中那药剂能够让死者复活,时机作用并没那么强大,但只要还没有死,这药剂就能把人救活。
科洛因的嘴唇动了动,他的认知力,死亡是脑死,就算心脏跳动,脑死亡那人也是没救了。这位大公的表弟,不会是以为只要在心脏上滴两滴药,就能让那位大公活过来吧?
他有问题,但他并不认为自己有发言权,对方要的只是仙灵的血,而他们要的只是确定他要做的事情没有危险。科洛因看了看杰娜和安塞尔,发现他们俩的脸上同时有一丝疑惑一闪而过。
“仙灵的血,离开身体就不再是液体。”杰娜说。
“是的,我知道。”
杰娜抬手摸到了自己的颈后,拽出了一条皮绳,绳子上缀了一块菱形的水晶:“敲碎水晶,你就能得到你要的。”
“我签订契约,只要你们……”一直紧绷着脸的少年亡灵法师,一脸的狂喜。
“不需要契约,只要你知道欠了他们一个人情。况且……”杰娜犹豫了一下,看来她和科洛因的想法一样,“如果你只留下了心脏,我不认为独角兽之泪能够救活他。”
少年的手盖在自己胸口的洞上,刚才的喜悦沉淀了下去:“不知道,谢谢。”他说,项链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整理好自己,重新裹上了披风,消失在了黑暗里……
亡灵法师消失,众人终于能够重新吃饭休息。当科洛因晚上睡在蓝斯身边的时候,他猛然意识到,或许那少年也不是不知道,他胸口里跳动的心脏没法再变成一个活人了,这也是为什么他那么容易就愿意用自己的生命,交换仙灵之血。
他死了,怀带着那药剂将复活他表哥的希望而去,总好过他活着,使用了药剂,那人却依旧只是一颗心脏,跳动着,却是死的。而他依旧无法死心,依旧在想尽了方法寻找着复活的道路……
那想象让科洛因颤抖了一下,蓝斯温柔的手覆盖在了他的脸颊上:“很冷吗?”
科洛因睁开眼,在他的手心里磨蹭两下:“不,只是觉得,用情太深了,也是很恐怖的。”像是那两位血族,还是这个亡灵法师——不管他对他表兄是爱情还是亲情——科洛因对这种执着的爱情,心里涌起出了一种惧怕与渴望并存的怪异滋味,“蓝斯,如果我死了,你要怎么办?”
蓝斯眨了眨眼,迷茫而无措:“你为什么要死?”
“到了那个时候,也不是我自己能把握的。可能一支暗箭,也可能遇见了某个强大的恶魔,然后我就死了。”
“那我一定死在你前边。”蓝斯很干脆的说。
“为什么你死在我前边?”科洛因问,心里有些雀跃,他以为蓝斯会说“我一定会保护你”、“我会挡在你身前”之类的,可是……
“你比我强。”
“……”科洛因等了几分钟,也没等到第二句话,“只有这一个原因?”
蓝斯皱眉,看起来是在努力的思考,不过最终也没思考出第二个原因:“只有这一个。”
一个无比诚实纯洁的爱人,好处是他永远不会隐瞒欺骗你什么,坏处是,就算想听点甜言蜜语,也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那可能我是因为生病,死在你前边,那么你会怎么办?”
“埃文没治好你?”
“没治好!”
“那你也病不死。”
“为什么这么肯定?”
“如果确定无法治好,我就带你去达尔坎。诺尔陛下欠你的请,让你给你初拥应该不是问题。不过,那样你就离不开达尔坎了。”
“那你呢?就把我这么扔在达尔坎了?”
“我……那位陛下可能不愿意给两个人初拥,不过到时候你已经是血族了,给我初拥应该没问题吧?”
科洛因终于笑了,他朝蓝斯那边挪了挪,亲吻他的嘴唇:“你直接说,和我生死与共就好了。”
“生死与共?”蓝斯咂巴了两下嘴,像是品尝刚刚那个吻,又或者只是品尝那个词,“我会和你生死与共的,科洛因。”
“睡觉!睡觉!”安塞尔忽然大喊着,几块石头砸在了科洛因的身上,砸的他呲牙咧嘴,那些地方一定青了。
“正在睡!别发疯了!”他毫不留情的也抓着石头扔了回去,黑暗中还能听见杰娜和露西的笑声……
石头大战后,科洛因和蓝斯额头挨着额头,共同进入了梦乡,不过科洛因少问了一个问题,如果他死在了蓝斯找不到的地方,或者没死,但是消失在了蓝斯不知道的地方,那么蓝斯要怎么办?
当科洛因和蓝斯柔情蜜意的时候,有个人却在痛苦的嘶喊着,那位亡灵法师。在他面前平躺着一具尸体,这是他用死灵法术制作的,和谢恩最为接近的身体,那原本在他胸腔内跳动的心脏已经移进了这造物的体内,而独角兽之泪,也让这身体的血液流通,呼吸平顺,但是,没用。
那东西只是一个无意识的活的人偶,没有灵魂,那不是他的表哥……
29
29、029逝去的,诞生的 。。。
半个月后,科洛因蹲在草丛的后边——古代的好处就是植被丰富——小心的看向远处的兰斯波尔镇。镇子已经近在眼前,他们却只能远远的看着,原因是围在镇子外围的一支军队。
这还是科洛因第一次看见魔法世界的攻城战,必须得承认,这非常的精彩。兰斯波尔镇虽然是镇子,但城墙的厚度比起很多中小城市还要宽厚,至少科洛因这段时间来的观察是这样的。还有那个五彩斑斓的,半透明的魔法护罩,表面上像水母一样柔软脆弱,实际上无论是投石机的投出的巨大石块,还是魔法石释放的咒语,都被隔绝在城市之外。
所以,城外的军队只有击破了魔法护罩,才能正式开始进攻,不过从科洛因数天前到这,他们就在为此忙碌,没看见那魔法护罩减弱多少。科洛因反而见到了不少出故障的投石机,魔法师的队伍也一天比一天缩水。
灌木丛被轻轻的拨开,一只靴子悄无声息的踩在草地上,有人正小心的从背后接近着科洛因……
“知道那些家伙是谁了吗?”一只手猛然拍在了科洛因的肩膀上,不过科洛因并没发动攻击,他甚至连一点意外的表情都没有,只是很平淡的问着。
“你看见我了?”安塞尔一脸气馁的蹲在了科洛因的旁边。
“没。”
“那你为什么知道是我?”
“除了你还有谁会这么无聊吗?”
“你叫这无聊?我实在训练你的警戒心。知道吗,冷静并不是不好。但是过分的冷静就是迟钝。”安塞尔一脸严肃。
科洛因看了他一眼,立刻扭头:“我们这是在侦查,安塞尔。我可不想因为狂笑过度,而被人发现。”
“笑?我说了什么可笑的话吗?”
“当然。”科洛因说,“每当你想教训人的时候,实际上嘴里说出来的都是笑话,安塞尔。”
“你真的真的非常不可爱,科洛因。”
“这是我听到的最动人的夸奖,谢谢。”
“……”
半个小时后,不停斗嘴但是一直小心隐藏,并没被发现的两个人结束了侦查。回到了他们暂住的山洞。虽然镇子外围也有些被遗弃的小村子——战争时期村民一般都躲进了安全的城堡——但那地方虽然有食物、有房屋,有软床,却也是军队搜索的区域,山洞虽然简陋,但至少这地方安全。
“今天怎么样?”看到他们回来,埃文拎着一只刚刚剥了皮的兔子跑了过来。
“还是像前几天一样。”安塞尔耸耸肩,“奇怪的攻城战,一边只是防守,另外一边看上去是在进攻,但更像是在演戏。”
“那个样子是演戏?”科洛因怔了一下,在他眼里看来那已经够激烈的了,乱飞的碎石,和几乎将白昼染成彩虹色的璀璨的魔法,如果拍下来拿到地球,不需要后期剪接,就能够直接当做年度大片上映了。
“是谁说过我说的话都是笑话?”安塞尔哼了一声,高傲的抬高了下巴。
“你在歪曲,我只是说你想教训人的时候……”
“一个意思!”
“好吧,我道歉。”科洛因能屈能伸,“所以,请解释一下为什么说打成那样的兰斯波尔镇,在你眼里却只是演戏吗?”
“那听起来可并不是有诚意的道歉。”安塞尔眯眼看着科洛因。
“我非常非常对不起。”科洛因翻了个白眼,站起来标准的行了一个礼。
“暂时接受。”安塞尔耸耸肩,“最简单的原因,攻城的那一边有足够用来开启强大法阵的魔法师,那能让他瞬间击溃保护镇子的魔法着呢,但他们没做。而是到现在一直做着打靶练习,鬼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不论为什么,我们都不能继续在这里呆着了。”露西从山洞里走了出来,在此之前,她一直在照顾杰娜。
“怎么了?”
“杰娜要生了。”
“神呀!现在?”
“现在还没。”露西说,安塞尔松了口气,“还有几天才是她的预产期,然而这事情没那么准,时间可能推迟,但同样可能提前。而这里什么也没有。”
“是吗?”
“当然!你认为我会在这件事上开玩笑,或者拿这种事情欺骗你?!”
“不,不当然不是,我只是……对这种事情毫无经验,所以,那提问只是下意识的。不过你看起来倒是很有经验的样子。”他的后一句话同样是下意识的,结果就是露西刚缓和的脸色,瞬间又变得铁青,安塞尔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所以他尽力补救,“不,我的意思不是你是不是生过很多孩子,我只是……我……”
可想而知,补救的结果只是让事情越来越糟糕。安塞尔拍了自己的嘴巴一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接受你的歉意。”露西板着脸点点头,她看起来可丝毫也不像接受了,“我的小妹妹就是我亲手接生的,不过我想现在的重点并不是我的事情。”
“是的,露西。”安塞尔立刻点头,刚才的尴尬就此过去,“进镇子是不可能了,周围被放弃的村子太危险,看来我们只能原路返回了。”
“啊——!”一声惊叫忽然从山洞里传了出来,露西匆忙跑了进去,只是眨眼她就跑了回来:“看来还是迟了。”
“杰娜真的要生孩子了?!”
“她开始阵痛了。”
“阵、阵痛?”安塞尔显然并不理解这个名词。
“别发傻了,我们得开始准备了。好了男士们!把你们的干净衬衫都贡献出来!如果你们有的话!埃文和我进去帮忙!科洛因和蓝斯,把我们所有能用的锅都用上,去做热水!”
“那我呢?”安塞尔拉住拽着埃文——小牧师现在两眼发直双腿发抖,显然对于助产士这个职业有些心虚——正要进山洞的露西问。
“别挡路。”
“……”
三个男人蹲在山洞外边,拨弄着已经熄灭的灶火——他们垒的土灶,能够让烟从地下离开,扩散到空气中时已经稀薄到几乎看不见,不易被人发现行踪——紧张的听着山洞里传来的一声比一声紧迫的叫喊。
里边已经折腾了一个下午了:“原来生孩子这么辛苦。”安塞尔说。
“庆幸你是个男人,不用经历这个?”
“我现在没心情和你斗嘴。”安塞尔斜了科洛因一眼,“你说杰娜会声一个男孩还是女孩?或者她会不会生一个仙灵出来?”
“不知道。”
“这倒不稀奇,我都不知道的事情你怎么可能知道?”
“几秒钟之前,是谁说他没心情斗嘴的?”
“我只是在阐述事实。”
“真是无比真实的事实啊。”科洛因做着鬼脸感叹,“蓝斯,在想什么?”
“有点……”蓝斯皱眉,看样子在仔细思考着该用什么词汇,“有点失望……”
“失望?为什么。”
“我没有母亲,没有人为我的诞生付出痛苦和努力,没有人爱我……”
“我确实不是人,是个恶魔混血儿,还是人造的。但是,你不能忽略,我爱你,蓝斯。”
“或许……”
“或许?!”
“科洛因,我只是‘所有’中的一个,我……如果今天在这的不是我,而是我们的其他同族,你是不是也会喜欢上他?毕竟,除了你之外,活下来的我们全都有着相同的长相、相同的身体、相同的想法,相同的所有的一切……”
如果相爱的对象是双胞胎或者多胞胎的其中之一,想要辩解说爱的不是容貌,而是内在,这是很容易的。因为再怎么相同的双胞胎,性格上也会有不同的地方。但是蓝斯以及其他的造物们不同,他们都是“统一标准生产”下的产物,不同的个体,相同的“人”。
其实科洛因也明白,如果在这里的是有着其他名字的其他同族,他确实还是会爱上他们,但从另外一个方面说,那个人其实和蓝斯没什么不同。因为他们都会做出相同的选择,有着相同的成长,最终站在他身边的也不过是一个有着其他名字的蓝斯而已。
但是对蓝斯却不能这么解释,因为从他的角度看,他就是蓝斯,是唯一的,而不是其他的什么人。
所以,科洛因当然不能用这种方式劝慰:“如果我对你是一见钟情,那么你可以宣判我有罪。但是,蓝斯,我们是在在一起冒险了一段时间之后,才确定相爱的。而你认为那个时候的你,还是那个和其他人并没什么不同的你吗?”
蓝斯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
“是的,那个时候的你已经与众不同了,因为那样,我才爱上你。”科洛因笑着握住他的手,凑过去亲吻他的嘴唇,“我爱你,因为你是你。”
“~”口哨声响起,正和蓝斯陷入浪漫氛围的科洛因怒视那个出怪调的家伙,“不要反应过度,我只是为孩子长大而感慨一下而已。”安塞尔的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笑,“你长大了,蓝斯,因为会思考‘是我不是我’这种高深的哲学问题了。你也长大了,科洛因,你的口才越来越棒了。”
如果不是他们身后的洞穴里还有个孕妇,如果不是安塞尔使他的监护人,科洛因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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