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祥独自坐了一会,”觉得头脑愈愈胀,眼皮也沉重得抬不起来,这自然是喝酒醉了。
他知道自己只要运一会“太素阴功”就会使酒意消失,就在榻上盘膝坐下,默默运起功来。
这一运功,他忽然发觉体内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应,心中不禁大奇,澄心静虑,一意运功,这样差不多运了将近一顿饭的工夫,才算把这种说不出的感应,渐渐化去,由淡而无,一时还当自己酒喝多了,也并未在意。
直到晚饭时候,天色业已昏暗下来,阮传栋依然昏睡未醒,楚玉祥看得暗暗好笑:阮叔叔不知喝了多少酒,竟会醉得如此厉害!
他独自跨出房门,看到隔壁的高掌门人和卢寿同也房门紧闭,从窗下经过,还可以听到他们重浊的呼吸,再过去是六合门的徐子常、董友纶。和全遵义,也全是酒醉未醒。(六合四杰的吴燕娘是女宾,住在宾舍东首的一幢小楼上)楚玉祥循着走廊,信步走出月圆门,那是东花园,花木扶疏,只是此时已笼罩了一片夜色。
花木之间,影幢幢有着四五座娄,那是准备招待携带女眷的贵宾的,目前只住了厉山双凶和六合门的吴燕娘,裴畹兰陪同英无双也住了一幢。
楚玉祥一手扶着花间雕栏,站在小溪上,静静的听着潺潺溪流水,忽见一个苗条人影,从小桥上走来,那是英无双。
他看到她了,她自然也看到了他,不觉脚下一停,眨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娇声叫道。“楚大哥,你也在这里。”
声音又娇又脆,比出谷黄莺还要好听!
楚玉祥和她见面以来,还是第一次正式听到她说话。当然听到她说话,已经不止一次了,譬如第一次她叫自己“楚大哥”,后来在酒席上,她也举杯说过:“楚大哥、我敬你”,那都是说得轻轻的,虽可听到,就没有这么又娇又脆。
楚玉社连忙含笑道:“英姑娘是你。”
英无双对着他还有些面腆,说道:“楚大哥没有喝醉?姐姐(裴畹兰)到现在还没有醒,我去看了师父、师娘,也喝醉了,我一个人觉得气闷,才出来走走。”
楚王祥笑道:“看来中午这顿酒,大家都喝醉了,在下方也头脑昏胀,运了好一会功,才清醒的。”
“啊!”英无双睁大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说道:“对了,我方才和姐姐一起回房,姐姐一下就睡熟了,我也觉得头脑昏胀,连眼睛也睁不开,也是运了快半个时辰的功,才慢慢消失的,师娘、师娘,一身功力比我强过十倍也不止,我从小到大,从没看到他们这样醉过。”
楚玉祥听得心头突然一动,忖道:自己曾听绿袍师父说过,练成“太素阴功”,有一个好处,就算有人在酒中下毒,也可以把毒逼出体外,方才的情形,莫非有人在酒中下了毒不成?英无双练的是“九阴神功”,听厉山双凶的口气,和自己“太素阴功”颇相类似,所以也能把酒中的毒逼出体外,其余的人,像厉山双凶,武功虽高,因为练的不是“九阴神功”,就无法把酒中之毒逼出体外,那其余的人就更不用说了,想到这里,心头不由得惊然一惊!
英无双看他一直没有说话,不觉偏着头道:“楚大哥,你在想什么呢?”
楚玉祥哦了一声,说道:“没什么?再过一会,两位前辈再没醒来,姑娘不妨去叫他们一声。”
英无双娇稚的道:“我才不敢呢?让他们多睡一会好了。”楚玉祥心中虽然犯疑,但大家只是喝醉了酒,自己自然不可能贸然说大家是中了毒,只有再过一会,大家若是还没清醒的话,再作道理,一面笑道:“姑娘很怕师父、师娘吗?”
英无双晶莹如玉的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容,说道:“师娘、师父都对我很好,只是我素来胆小,看到师父,总有些怕怕的。”
楚玉祥听得也笑了,问道:“姑娘时常跟二位前辈出来走动么?”
“才没有呢!”
英无双道:“我这次还是第一次跟师娘、师父行走江湖。”楚玉祥道:“出来好不好玩?”
英无双甜笑道:“我很高兴,这次认识了很多人,还有干爹、大哥,姐姐……”
她说到这里,忽然眨动盈盈秋水,望着楚玉祥,幽幽的道:“师父和楚大哥说过,你叫我无双就行,你却一直叫我英姑娘,听得别扭死啦!”
楚玉祥看她天真纯洁,就像一方白玉,一张白纸,心中越发觉得她可爱,那是一种出于内心,大哥喜欢小妹的爱,这就含笑点着头道:“姑娘不嫌唐突,在下以后就叫你名字好了。”
“还要以后吗?”
英无双依然望着他,疑惑的道:“现在为什么不能叫呢?”楚玉祥被她问得一怔,继而笑道:“我说的以后,就是方才叫你姑娘的以后,自然就是现在了。”
英无双喜道:“楚大哥,那你就叫我名字咯!”
楚玉祥笑道:“没有事情,怎么叫你呢?”
英无双撒娇的道:“楚大哥,你叫一声就好,好不好嘛?”楚玉祥出自内心的喜欢她,也就含笑叫道:“无双……”
英无双心里一甜,口中嗯了一声道:“楚大哥,你真好。”就在此时,只听不远处有人发出一声轻笑;楚玉祥耳朵何等灵异,倏地转过身去,只听极轻微的“嘶”,破空而逝,好快的身法!
楚玉祥听得暗暗吃惊,这人掩近自己三丈,自己竟然会一无所觉,耳中只听远处有人低低的叱道:“老不死,这有什么好笑的?你也会笑出声来。”
声音渐渐远去,那是西门大娘。
从她口气听来,刚才那声轻笑想必是东门奇了!
英无双诧异的举目四顾,说道:“楚大哥,你也听到了,方才好像有人笑出家来?”
楚玉祥俊脸一热,说道:“是你师娘、师父,已经走了。”英无双道:“师娘、师父酒已经醒了,他们到那里去了呢?”楚玉祥道:“往前去的,自然是到裴老叔的书房去了。”
英无双道:“那么我们也快走。”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书房,书房中已灯火辉煌,大家都已在座。
西门大娘看到两人并肩走入,一张马脸早已笑得皱起许多纹路,心里暗道:裴三省说得果然没错,年轻人只要让他们在一起,当真比做媒说合还要来得快,这一阵工夫,两个人有说有笑,黏在一起了。一面呷呷尖笑道:“几十年来,老婆子还是第一次喝醉,醉喝醉,可是醉得痛快。”
东门奇忙道:“是,是,我看你至少二十年来没有这样高兴过。”
西门大娘笑骂道:“老不死,难道老娘不该高兴么?”
东门奇缩着头道:“该,该,你高兴,老夫也就高兴了。”瞧他在老婆面前这副窝囊相,有谁会相信他是凶名满天下的秃狼东门奇?楚玉祥眼看大家都好好的,那有什么中毒?自是自己多疑了,所幸方才没说出来,不然岂不是自己少见多怪了?就走到阮传栋身边一张椅子落坐。
裴三省接着笑道:“兄弟也没这样醉过,今天收了一个义女,一高兴,也喝了个烂醉如泥!”一面回头问道。“陆总管,晚餐准备好了么?”
陆公车忙道:“早就准备好了,方才属下看大家都没醒来,要他们关照厨下等一等,现在可以开席了吧?”
裴三省一挥手道:“大家都在这里,就开到这里来好了。”接着吴燕娘和裴碗兰两人也走了进来,裴畹兰道:“妹子,你出来也不叫我一声?”
英无双娇声道:“姐姐睡熟了,你没叫我叫你,我才不敢叫你呢!”
两名使女在书房右首,摆了一张大圆台,放好杯快,就请大家入席。
这一餐大家依然兴高采烈的喝酒、敬酒,反正江湖人,都是洪量,大家又难得聚在一起,自然要喝个痛快。
但这一顿酒,等大家酒醉饭饱,回到宾舍,虽然还是有人喝醉了;但并没有像中午那顿酒一杯,喝得人人大醉,楚玉祥也喝了不少,并不觉得有头昏脑胀的现象,一时也只当中午喝过了量。
第二天,已经是裴三省花甲大庆的前一天,大江南北的江湖朋友,闻讯自动赶来的,也比前两天多了。
尤其从裴家堡传出了两件轰动江湖的大新闻:第一件是东海门的楚玉祥三掌惊退凶名满天下的厉山双凶。
第二件是裴三省收了厉山双凶的徒弟为义女,和厉山双凶结了干亲家。
江湖上消息之快,一日之间,就可以传遍大江南北,于是有人就把楚玉祥说成了如何了不起的少年英雄,也有人把厉山双凶的徒弟说成了人间少有的绝色姑娘,这也差不多。
还有些好事的人,把两件事联在了一起,就说成裴三省花甲寿辰比武招亲。这些捕风捉影的消』息,当然愈传愈轰动,因此不请自来的贺客和瞧热闹的人,自然也愈来愈多。
到了正日,通往裴家堡的大路上,早已车水马龙,壅塞不堪。
裴家堡里里外外也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裴三省也想不到自己花甲寿辰,会有这许多贺客上门,但来者是客,都是一一接待。
前面的正厅和东西花厅,早已摆开了数十桌筵席。
大厅中间,高悬寿星中堂,长案上供起寿桃、寿面,点起了儿臂粗的大红寿烛。长案前面一共放着品字形三张八仙桌,铺上红毡玉箸银盏,比其他席要考究得多。
所有贺客心里清楚,这上面三席是寿星和江南各门各派的贵宾席。
此刻离正午还差一点,厅上数十席都已坐满了。
大江南北的江湖同道,自然全是素识,见了面,欢笑一堂,互道契阔,自然人声嘈杂,其沸如鼎。
这时大厅门口出现了一行人,那是由裴三省的大公子裴允文陪着进来的,走在最前面的是淮扬派掌门人高连升,接着是徽帮老大卢寿同、六合门掌门人徐子常、董友纶、全遵义、吴燕娘、鹰爪门阮传栋、东海门楚玉祥。最后才是两位贵宾秃狼东门奇、和母豹西门大娘。
照说应该由特别来宾厉山双凶走在最前面的,但西门大娘说得好:“今天是干亲家的花甲大庆,要讨个口彩,高掌门人大号连升,口彩好,要走在最前面,愚夫妇外号双凶,岂可走到前面去?”
她这话没错,因此索性把两个特别来宾放到最后了。
品字形的席位,除了正中间是寿星席,大家就坐了左右两席。
大家落坐之后,过没多久,总管陆公车从屏后走出,提高声音说道:“各位来宾,敝主人出来了。”
他此言一出,大厅上互相交谈的声音,立即静了下来。
只见寿星裴三省由两个如花如玉的天仙般姑娘随伺着从屏后走出,厅上来宾立即纷纷鼓起掌来。
裴三省抱着拳连连拱手,说道:“各位来宾,都是兄弟的诸亲好友,今天是兄弟六十贱辰,六十岁,敢言何寿?辱蒙大家宠临,能够欢聚一堂,已使兄弟感到万分荣幸,诸位还要隆重赐厚礼,这教兄弟如何敢当?当真受之有愧,兄弟在这里谢谢诸位的隆情厚谊,谢谢,谢谢,兄弟敬备菲酌,待回请大家多喝一杯、谢谢诸位,谢谢。”大家纷纷鼓起掌来。
裴三省站着没有坐下,等大家掌声一落,又道:“今天宠临的来宾,都是大江南北的武林同道,大家也都是熟朋友,不用兄弟介绍了,但有两位特别来宾,诸位大概闻名已久,但恐怕没有见过面,兄弟特别要向诸位介绍,那就是东门奇老哥和西门大娘贤伉俪了。”
他右手朝右首一席指去。
大家虽然猜到右首席上那一男一女两人,可能就是厉山双凶,如今经主人一说,自然也纷纷鼓起掌来。
厉山双凶虽然成名已有五十年,但江湖上人听到两人的名字,就敬鬼神而远之,退避还不及,更没有人和他们打过交道,像今天这样集大江南北武林同道共聚一堂的大场面,他们可还是第一次遇上,尤其主人把他们两人,奉为特别来宾,还要特别介绍,大家掌声又鼓得那么热烈,像这样露脸的事儿,他们可也是第一次。
西门大娘一张马脸上顿觉好不光彩,随着掌声站了起来。
东门奇穿了新买的一件团花绸袍,就觉得没有敞开大褂的舒畅,已经大受拘束,这回给大家一鼓掌,他更没了辙儿,东张西望的一瞧,眼看老伴站了起来,他已赶紧跟着站起。
西门大娘恶狠狠瞪了他一眼,尖声道:“老不死,你也和大家说几句话。”
东门奇道:“你要我说什么?”
西站大娘道:“谢谢大家咯!”
东门奇缩着头笑道:“这我会说。”’他朝大家抱抱拳道,猥琐一笑,尖着声音道:“兄弟和老伴已有二十年没在江湖走动了,尤其江南,咱们当年在江湖走动的时候,也很少来,所以和各位很少有见面的机会,这回赶上裴老哥的大寿,难得和大家见面的,也都见面了,兄弟那老伴,要兄弟说几句话,兄弟不会说话,但兄弟会喝酒,裴老哥方才不是说过,要大家多喝一杯吗?待会兄弟可以陪大家多喝几杯,酒逢知己千杯少,咱们多喝几杯,交个朋友……”
西门大娘站在他边上,嫌他噜嗦,说道:“你说完了没有?”东门奇耸耸肩笑道:“说完了,说完了,谢谢大家。”
大家看他说得率直不由得又纷纷鼓掌,一时掌声如雷,历久不歇!
东门奇望望酉门大娘,得意的道:“你看,我说得不错吧?”于是两人在掌声中双双坐下。
接着只见徽帮老大卢寿同站了起来,大声道:“各位,今天是裴老哥的花甲华诞,咱们大江南北的武林同道都在这里,这是一个非常难得的机会,咱们正好有一件大事,要趁这一机会,跟大家共同磋商,现在请淮扬派掌门人跟大家报告。”
说完,转脸朝左首席上坐了首席的高连升鼓起掌来。
裴三省听得暗暗奇怪,不知卢寿同说的一件大事,要高掌门人报告什么?脸露惊讶的朝高连升看去。
大家因卢寿同领导鼓掌,自然也跟着纷纷鼓掌。
高连升是淮扬派的掌门人,淮扬派在大江南北,可是一个大门派,门人弟子遍布全省,你别看高连升像个土财主,声望可着实不小,他在如雷掌声中缓缓站起,先整整喉咙,咳嗽了一声。
只要听他这声咳嗽,你就可以想得到他是经过大场面的人,因为这声咳嗽,其中就有大学问存焉!
试想卢寿同刚才这一宣布,说有一件大事,要和大家磋商,大家并不明就理,自然会交头接耳,互相探询,因此掌声虽停,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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