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楚玉祥同行的,当然就是英无双了,她改扮了男装,不好用英无双三字,才叫东方英的。
青衫书生俊目看了英无双一眼,抱着拳道:“原来是楚兄、东方兄,真是幸会之至,兄弟葛真吾……啊,哈哈,兄弟想起来了,几天前,是在巢县巢湖酒楼上遇上楚兄的,那天失之交臂,今晚又会在这里和楚兄二位相遇,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可谓巧极!”
楚玉祥因他人品俊逸,言谈不俗,这就问道:“葛兄只有一个人吗?怎不请坐下来,和兄弟同席,也好畅聆雅教,不知葛兄意下如何?”
葛真吾目中异采闪动,欣然道:“兄弟方才说过,巢县一别,兄弟对楚兄正有失之交臂之感,楚兄说的,正合兄弟之意,兄弟那就不客气了。”
说着,果然在两人横头坐了下来,回头吩咐堂倌要他把自己桌上杯筷和叫过的酒菜都送到这一桌来。
堂棺唯唯应是,把杯筷和茶盅一起送了过来。
就在这时候,楼梯口走上一个瘦小老头,他在楼梯口站停下来,耸着双肩,瞪大一双鼠目,向四下骨碌一转,就举步朝三人桌上走来,就在方才葛真吾坐过的位上坐下,朝着三人裂嘴一笑道:“就这里坐吧!”
这回大家看清楚了,这人生得獐头鼠目,酒糟鼻,一把山羊胡子,又耸肩,又缩头,生相猥琐,一身衣服也穿得不合身,胸前衣扣几乎都扣不上,两只衣袖也又小又短,露出了大半截又黑又瘦的手腕。
这样一个人,上酒楼来,当然不会受到欢迎,连堂倌也没跟着过来。
这时楚玉祥这边酒菜已经陆续送上来了,这些菜大多都是葛真吾点的,他倒好像未卜先知,早就知道有三个人同席一般,菜肴叫得十分丰盛,只有他一个人是绝对吃不下这许多菜的。
酒是上好的花雕,葛真吾伸手取过酒壶,替两人斟满了酒,然后在自己杯中也斟满,举杯笑道:“萍水相逢,一见如故,兄弟先敬两位一杯。”杯一饮而尽。
楚玉祥举杯笑道:“葛兄,咱们应该是二见如故,这杯应该兄弟敬你才对。”也一饮而尽。
英无双道:“大哥,我也要干么?我……不会喝酒。”
葛真吾大笑道:“对、对、兄弟和楚兄应该是二见如故,咱们应该干二杯才是,东方兄还是第一次见面,就喝一杯好了。”。
说话之时,又给楚王祥和自己面前斟满了酒,举杯喝干。楚玉祥看他虽是一个书生。生性豪迈,也就和他又干了一杯。
邻桌的酒糟鼻小老头看着他们于杯,酒糟鼻掀动,向空闻了闻,咽着口水,说道:”喂,酒保,我老头子已经坐了半天,难道你们没看到吗?”
堂棺这才懒洋洋的倒了一盅茶送上,站着没有作声。
小老头拿起茶盅,喝了一口。在嘴上咕咕的漱了几口,才伸伸脖子咽了下去,两颗小眼珠一翻,望着站在一旁的堂棺说道:“你怎么没问我老头子要吃什么?”
堂倌瞧着他一付穷相,很可能身无分银,冷冷的道:“你要吃什么?”
小老头没有作声,伸手在腰间钱兜中掏摸了一阵,才摸出十几块赤金,足有五六十两,他一块块的摆在桌上,拍着桌子,尖声道:“你当我老头身无分银,付不起酒帐,我这金子都是假的?”
堂倌看他摸出一大堆黄澄澄的金子来,早已看傻了眼,连忙哈着腰陪笑道:“你老误会了,小的方才不是问你老要吃什么吗?小的站着就是等候你老吩咐。”
“这还差不多。”
小老头举起乌爪般又黑又瘦的手指,又一块块的掂着,收进钱兜,才伸手朝三人桌上一指,说道:“照他们的样,给我做来就好,酒要先送来,好润润喉咙。”
葛真吾点的菜,十分丰盛,已经摆满了一桌,就算三个人也吃不完,小老头要照他们的样,只有一个人当然更吃不完了;但堂倌看了小老头身边有的是金子,管他一个人吃得完、吃不完,口中连声应着;转身飞快的吩咐下去,这回他脚下勤快了,很快就送上一壶好酒。
小老头赶忙抢着接过,倒了一杯,举起酒杯,自言自语的道:“一会生,两回熟,来,来,你已经等了好几天,小老儿敬你……咕……”
一口就把酒喝干。
英无双听他自言自语的跟自己敬酒,不觉抿抿嘴,几乎要笑出声来。
小老头一手斟酒,一手举杯,又道:“可惜这里没有花令,醉折花枝当酒筹,行个令儿,也挺雅的,要行令,就得有个令主,老头子这一桌只有光棍一个,看来这酒令就行不成了,来,来,喝酒……哂……”又干了一杯。
英无双听得奇怪,悄声问道:“大哥,什么叫做酒令呢?”楚玉祥道:“如果有几个朋友一起喝酒,就可以出酒令了,譬如每个人说一句诗,规走诗中要带一个花字,这句诗的花字在第三个字中,数到第三个就要喝酒,由他说一句诗,看花字在第几个字上,就是几个人喝酒,这样一直轮下去。”
“对,对,”小老头接口笑道,“这就叫花令,出令的人就是令主。”
葛真吾淡淡一笑道:“楚兄,咱们喝酒。”
这时小老头叫的菜,也陆续送上,小老头拿起酒壶,对着嘴咕咕的一阵狂喝,砸砸的嘴角,尖声叫道:“喂,酒保添酒。”
口中叫着,双手端过一盘菜肴,举筷就夹,往嘴里猛送,菜送进嘴里,他几乎连嚼都不嚼,一口就吞了下去,一盘菜肴,就像风扫落叶,只几筷就盘底向天。
堂棺送上一壶酒来,他接过酒壶,就对着嘴狂喝,这壶酒堪堪喝完,第二盘菜正好送上,他放下酒壶,口中朝送菜的堂棺说了声:“添酒。”
又用双手把菜肴移到面前,落筷如风,往嘴里猛送。
他简直和送菜。送酒的堂倌配合得天衣无缝,堂倌送酒来的时候,他正好把一盘菜吃完,堂倌送菜来的时候,他正好把一壶酒喝完,吩咐着“添酒”。
这等于说他喝一壶酒,吃一盘菜,时间一点也不浪费,转眼工夫,他已经喝了七八壶酒了,面前也有七八个装菜肴的盘子,都成了空盘子。
葛真吾和楚玉祥边吃边谈,两人越谈越觉得投契,几乎相见恨晚。
英姑娘不会喝酒,吃的也不多,她只是偏着头看小老头又喝又吃的,心中觉得这小老头挺好玩,脸上下觉流露出笑容。
那知小老头虽在低着头猛吃,却像额头上长着眼睛一般,你堪堪流露出笑容,他忽然抬起头来,眯着小眼也朝着英无双裂着一笑。
不多一会,小老头桌上,一共已经上了十几个菜,也添了十几壶酒,他居然全吃了下去,盘底双双翻天,连汤汤卤卤都一滴不剩。
这可把几个送菜的堂情看得目瞪口呆,他们自从当堂倌以来,从来也没见过这样一位天吃星。
小老头等堂伯送上最后一个菜时,打着酒呃,间道:“喂,酒保,菜还有没有?”
堂倌道,“回老客官,这是最后一个菜了。”
小老头点点头笑道:“我老头算是也差不多了,再多来几个,我就会吃不下。”
他把这盘菜肴哩哗啦的吃下肚去,然后再拿起酒壶,喝干了,才徐徐站起身,双手拍拍肚子,裂嘴一笑,得意的道:“今天总算对得起你了,又是酒,又是菜,把你喂得饱饱的,嘻嘻,还用不着我老头化银子哩。”
英无双听得暗暗奇怪,他说不用化银子,那是谁化银子呢?小老头似乎猜着她的心意,朝她霎霎眼睛,脚步踉跄走了过来,朝葛真吾笑嘻嘻说道:“公子爷,小老头碰上你这位三公子,真是有缘,嘻嘻,小老儿的酒帐……大概不用小老儿掏荷包了吧?”
他说话时一口酒气,闻得令人作呕,三位公子也说成了“这位三公子”。
葛真吾攒攒剑眉,要待发作,只听耳边响起一缕极细的声音说道:“三公子新交了一个好朋友,在他面前,小老儿可没露一点口气,说出你是三公子呀!”
楚玉祥看他喝醉了酒,忙道:“老丈这酒帐,算在下的好了。”
葛真吾笑道:“不,楚兄没看这位老丈是要兄弟请么,自然是由兄弟会了。”
堂倌因小老头站了起来,赶紧走来。小老头又打了个酒呃,指指葛真吾,楚玉祥,得意的道:“看到了没有,这两位公子还抢着给我老头子会帐呢,我就不用付钱了。”说罢,踉踉跄跄的往楼梯上走去。
堂倌望着葛真吾、楚玉祥两人,还没开口。
葛真吾一挥手道:“这位老丈的酒帐,待回一起算在我们帐上好了。”
堂倌有他这句话就够了,应了声“是”,就转身退下。
英无双道:“大哥,我看这人一定是个异人,不然,一个人怎会吃得下这许多酒菜?”
楚玉祥点头笑道:“兄弟果然有些眼光,我也有些看法,这人很可能是一位游戏风尘的异人。”
葛真吾笑道:“二位兄台身佩长剑,当是少年英雄了,兄弟一介书生,今天得和二位少年英雄论交,真乃人生幸事。”
楚玉祥道:“葛兄这是说笑了,兄弟和东方贤弟只是读书不成学剑,学剑也未必有成,那里谈得到英雄二字?”
葛真吾大笑道:“二位兄台英气勃发,大丈夫不为良相,我认为当为良侠,仗剑天下,为人间诛不平,正是英雄本色,兄弟恨不弃文习武,跟二位学剑呢?”
英无双抿抿嘴笑道:“葛兄不可把小弟也说进去,我虽然佩着长剑,其实是最近才跟大哥学的呢?”
葛真吾道:“好啊,楚兄,我们二见如故,兄弟也想跟你学剑,你肯教兄弟么?”
楚玉祥为难的道:“葛兄休得取笑,兄弟这点能耐,那里能做葛兄的教师?”
葛真吾看了英无双一眼,说道:“看来兄弟和楚兄二见如故,还不及东方兄和楚兄的交情深厚呢?”
他说到这里,忽然低哦了一声道:“我们三人,难得机缘巧台,而且又谈得十分投契,兄弟之意,想和二位结成盟兄弟,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楚玉样本来对他有惺惺相惜之意,闻言喜道:“葛兄说的正合我意,咱们难得的是二见如故,结为盟兄弟,正好应这段因缘,不知东方兄弟有没有意见?”
英无双道:“小弟都听大哥的,大哥同意了,小弟自然也同意了。”
葛真吾喜形于色,说道:“那就一言为定,咱们三人就当筵结为兄弟,如手如足,生死不渝,好了,我们还该叙叙年庚,看谁的年纪大了?”
楚玉祥道:“兄弟十八。”
英无双道:“我十七。”
葛真吾笑道:“这么说,我今年十九,还是二位的大哥呢!”楚玉祥拱手道:“你是大哥,我居中是二哥,东方兄弟最小,是三弟了。”
“对、对!”葛真吾欣然道:“来,二弟、三弟,我们干一杯。”
英无双发愁道:“这怎么办,我一直叫楚大哥大哥的,这是师父教我这样叫的,我不能改口叫楚大哥做二哥。”
葛真吾笑道:“三弟,这个容易,你还是叫他大哥,叫我葛大哥,不就成了吗?”
英无双喜道:“葛大哥,你想的真周到。”
楚玉祥举杯道:“兄弟,我们敬葛大哥一杯。”
葛真吾笑着举杯道:“不,大家一起来,为咱们结为金兰干杯。”
三人都喝了一杯。
葛真吾问道:“二位贤弟下榻何处?”
楚玉祥道:“就是这里兴隆栈的后进。”
葛真吾大笑道:“这又是巧合,我也住在后进。”
英无双道:“原来伙计说的一位公子,就是葛大哥了。”
葛真吾问道:“二位贤弟要去那里?”
楚玉祥不好说自己两人要去大湖,这就说道:“无锡。”
葛真吾伸手在桌上轻轻一拍,说道:“我还以为咱们今晚结为兄弟,明天就要各自东西,会短离长,挥泪道别了呢,这么说,咱们还是有几天可以一路同行了。”
楚玉祥道:“葛大哥是去那里?”
“苏州。”葛真吾道:“如果二位贤弟到无锡办完了事,到苏州去找愚兄,还可以在苏州盘桓上几日。”
这时酒楼上的食客,已经渐渐少了,葛真吾站起身道:“咱们也可以走了。”
楚玉祥叫道:“伙计,结帐。”
葛真吾一摆手道:“二弟,这顿酒,是咱们的结义筵,自当由做大哥的我来付,你不能跟愚兄抢了。”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锭六七两重的银子,朝堂倌递了过去,问道:“够不够?”
堂棺接过银子,哈着腰道:“两桌一共四两三钱七分,还要找……”
葛真吾一摆手道:“不用找了。”
那堂倌听得一呆,赶忙哈腰道:“谢公子爷的赏。”
三人回转后进,店伙看到三人一同走进,还一路谈笑着,连忙哈着腰道,“原来三位公子爷是熟人?”
葛真吾笑道:“咱们还是兄弟呢!”
店伙忙道:“小的去给三位公子沏茶。”说完,三脚两步的退出。
楚玉祥忙道:“葛大哥,兄弟的房间就在东厢,到兄弟的房中坐吧!”
他走在前面,推开房门,三人刚在房中落坐。店伙已经沏了三盏茶送上。
葛真吾问道:“二弟府上那里,不知还有些什么人?”
楚玉祥道:“不瞒大哥说,兄弟是人家弃婴,由义父母一手养大的,义父母已于半年前被仇家杀害,现在只有兄弟一个人了。”
“哦!”葛真吾惊异的道:“二弟义父母不知如何称呼,仇家是什么人呢?”
楚玉祥道:“义父姓闻,讳天声,在镇江开设东海镖局,至于仇家,兄弟至今还不清楚。”
葛真吾神色微震,说道:“东海镖局名气很大,愚兄好像听人说过,只不知二弟的义父母,怎么会被人杀害的呢?”
楚玉祥切齿道:“详细情形,兄弟也不清楚,只是冤有头、债有主,兄弟一定会把他们查出来的,一个也不想漏网,我要把他们剑剑诛绝。”
葛真吾点点头道:“二弟最好查清楚了,江湖上的事情,愚兄虽不知道,但其中必有缘故,二弟为义父母报仇,无可厚非,但也不可妄杀无辜。”
楚玉祥点头道:“葛大哥说的,兄弟自当谨记。”
葛真吾又道:“如此说来,二弟前去无锡之后,一定是回镇江去的了?”
楚玉祥道:“是的,兄弟回镇江去,是想把已经歇业的东海镖局从新复业……”
“这样就好。”
葛真吾欣然道:“愚兄到镇江、就有地方可以找到二位贤弟了。”
他说话之时,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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