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老道又问道:“从今以后,是不是再也不会忘记了。”楚玉祥道:“弟子已经背得滚瓜烂熟,再也不会忘记?”“哈哈!”灰衣老道大笑一声道:“很好,为师现在要你背熟的口诀,全都忘记了,你办得到吗?”
楚玉祥不觉一怔,问道:“师父要弟子把口诀全数忘了?”“不错。”灰衣老道接着道:“剑法既有法度,必有迹象可寻,岂是上乘剑法?从今天起,为师要教你一招最上乘的剑法,因此你必须把这总口诀和所学的剑法,全数忘记了,才能练习。”
楚玉祥口中暗道:“既然要把它全数忘记,当时又何必化一个月工夫的背诵和苦练呢?”但这话他没敢说出口来。
灰衣老道含笑道:“徒儿,你心中一定在想,今天为师要你忘记从前背诵的口诀和勤练的剑法,当时不学就是了;但这就大有不同,你练的‘全真剑法’,乃是剑术的根本,要练上乘剑法,必须先有精深的剑术作基础,你有了厉神君的十三剑,和三十六招《全真剑法》作基础,今天才能练习上乘剑法,譬如写字,你必须把正楷写好了,才能写行书,会了行书,再练草书,就并不觉得困难了。”
楚玉祥道:“弟子愚昧,听了师父的话,茅塞顿开。”
灰衣老道道:“所谓上乘剑法,就是剑法无法,所谓一招,其实并无一定招式,这就是一个‘化’字,千变万化,随心所欲,不受剑法的拘束,不在常规之内。”
楚玉祥听得一呆.为难的道:“这要如何练法?”
灰衣老道微微一笑道:“这招剑法是祖师王重阳真人在烟霞洞修真,悟道时悟出来的上乘剑法,祖师创立全真教,手创《全真剑法》三十六式,传授门下七人,是为七真,惟有真人独得祖师这一招剑法,因为昆嵛山雄夸东海,名之《东方第一剑》……”
说到此处,从怀中取出一张发了黄的绢纸,授与楚玉祥,又道:“这上面只此四句口诀.并无招式.每一句口诀下面.有历代祖师的注释,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你拿去仔细研究,这只是初学之时,可以使你触类旁通,但到了临敌之时,这注解又用不着了,因为临机应变;运用之妙.存乎一心,全仗你自己去参悟了。”
楚玉祥双手接过。
灰衣老道又道:“这口诀你要在一个月内.参练纯熟,不过从今天起,你就不用再和一凡喂招了,这是本门不传之秘.未经为师允准,不准给任何人观看,你可在每天午后,到为师的小院中独自练习。”
楚王祥又应了声“是”。
灰衣老道又道:“还有一点.为师也要和你说了,你从今天起,练成了《东方第一剑》,并不是说你跟厉神君学的十三剑,和《全真三十六剑》都用不着了,行走江湖,这两套剑法,还是有用的。只是遇上极强的敌人,方可施展《东方第一剑》因为它剑无常式,使人无可封解,稍不留神,出必伤人,你要特别牢记在心。”
楚玉祥道:“弟子永远记着师父的训诲。”
一个月很快的过去。
楚玉祥对有剑招之意,无剑招之形的《东方第一剑》四句口诀.也渐渐揣摩精练.稍有心得。
这天,灰衣老道又把他叫到静室之中,说道:“徒儿,到今天为止,你来了已经三个月了,照说,你应该下山了,这是当年为师和厉神君约定的,因为为师和厉神君两种神功,适得其反,要把我们两人的神功,练到一人身上,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但你终于练成了。如果再有二三十年的修为,把厉神君和为师的一阴一阳,一邪一正两种神功融合为一,那你就可成为旷古绝今第一人了。
从今天中午起,为师就要替你解开封闭的六条阴脉,你就要每天从中午阳盛极而衰,一阴滋生开始,练厉神君传你的《太素阴功》,到半夜子时阴盛极而衰,一阳初生开始,练为师的《纯阳玄功》,这样周而夏始,循环练习,不可间断楚玉祥问道:“师父,这样弟子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了……”
“不错。”灰衣老道从身旁取出一个葫芦形的小瓶,说道:“这是本派练制的辟谷丹.一天一粒,即可一天不需饮食,七颗同服,可有七天不饥.最多只能服用七颗,这本是本派弟子深山采药,以备不时之需,这一瓶共有五十粒,你拿着,正好练功七天,休息一天,可以温习你以前所练的武功,也以一月为限。你可以去了,中午为师自会到你静室中为你解开经脉。”
楚玉祥接过药瓶,正待开口,灰衣老道又道:“哦,徒儿,今天中午,你就不可再吃饭了,中午以前,先服七九,以津液噙化,不可用水吞服。”
楚玉祥又应了声“是”,才退出。
中午前,他依照师父嘱咐,打开瓶塞,倾出七颗药丸,每颗都有梧桐子大小,乌黑有光,微可闻到一股沁人的清香,这就一下纳入口中,用津液慢慢噙化咽下。
过没多久,灰衣老道从外走入,楚玉祥叫了声:“师父。”灰衣老道道:“徒儿,你可曾服辟谷丹么?”
楚玉神点头道:“弟子已经服了。”
“好。”灰衣老道道:“那你就到榻上去盘膝坐好了,为师替你解开经脉,你就可以练功了。”
楚玉祥依言在榻上盘膝坐好.灰衣老道缓缓伸出手去,连拍带摩,一连解开了他手足六条阴脉十四处穴道,说道:“好了,不过这六条经脉,封闭已达三月之久,此刻经穴初解,你要坐息一会,方可运功。”说完转身自去。
楚玉祥对“太素阴功”,已有六成火候,虽然经穴被封闭了三月之久,但一经运行,可气凝丹田,运转六条经脉,毫无困难,一直练到子夜,接着就练“纯阳玄功”,好在阴极阳生,本是自然之理.慢慢由微而盛.练到次日中午,再换“太素阴功”,这样周而复始循环不息的练了下去。
初时由阴转阳,或由阳转阴、由极冷转为极热,再由极热转为极冷。稍稍感到不能适应,但两三天下来,渐渐也就习惯了。
七昼夜练功,休息的一天,温习两位师父所授的武功。这一个月时间,内功,剑法,都有长足的进步。
又是一个月了。
灰衣老道把他叫到跟前,取出两个药瓶,和一柄长剑,说道:“徒儿,你上山已经四个月了,今天该下山去了,这柄剑是本派铸剑师精铸的青铜剑,这两个药瓶,一瓶是辟毒丹.能解百毒,一瓶是治伤救死丹.都是行走江湖必备之物,可收好了。”
楚玉祥接过药瓶,收入怀中.然后又双手接过长剑。
灰衣老道又道:“以你目前的身手,就是遇上一流高手,也未必会吃夸了.只是经验不足,那要慢慢磨练的,江湖上人心叵测,有些人脸上生成凶戾之气,你可以一下就看出他是坏人,但也有人外貌忠厚,内收奸诈,那就防不胜防,惟一的处世之道,是逢人且说三分话,莫要逞能强出头,你只要记住这两句话,江湖虽险,天下可去了。”
楚玉祥道:“弟子自当谨记在心。”
灰衣老道又道:“你到这里已有四个月,可知为师道号么?”
楚玉祥道:“弟子只知师父是青牛宫观主,旁的就不知道了。”
灰衣老道含笑道:“为师道号半闲,许多人以讹传讹,因为师俗家姓祖,就叫成了祖半仙,好了,现在你可以下山去了。”
楚玉祥含着泪水,跪到地上,拜了几拜,才行站起,说道:“师父,弟子走了。”
灰衣老道点点头,含笑望着他。
楚玉祥脚步沉重,跨出静室,回到自己房中。
一凡早已在等着他,一眼看到楚玉祥红着眼,脚步沉重的走来,急忙叫道:“师弟,你今天就要下山去了?”
楚玉祥点点头道:“方才师父把我叫去,就是告诉我今天可以下山了。”(Zei8。COm电子书。整*理*提*供)
一凡道:“这柄剑也是师父送给你的了?”
楚玉祥又点了点头。
一凡问道:“你是不是马上就要下山了?”
楚玉祥道:“是的,我回来是来拿包裹的,也正要去找小师兄辞行。”
他说话之时,眼睛一红,忍不住要掉下泪来。
一凡道:“师弟,我送你一程。”
楚玉祥道:“不用了,小弟自己会去的。”
一凡道:“你来了以后.我们一直谊如兄弟.你下山去.我怎么可以不送?”
楚玉祥一手提起包裹、两人一前一后.走出青牛宫.楚玉祥回身道:“小师兄.小弟就此别过了。”
“不忙。”一凡道:“我说过要送你下山的。”
楚王祥道;“古人说的.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小师兄真的不用送了。”
“不行。”一凡道:“我们边谈边走好了。”
楚玉祥拗不过他、只得让他送自己卜山。
一凡问道:“师弟下山之后.要对那里去呢?”
楚玉祥道:“我想先回镇江去。”
一凡道;“镇江东海镖局?”
楚玉祥道;“是的。”
一凡唉了一声道;“我不知什么时候可以下山,下山一定会到镇江去看你的。”’楚玉祥兴奋的道:“小师兄.你一定要来。”
一凡道:“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下山呢?”
两人边说边走.不过顿工夫.便已到了山脚。一凡脚下一停,说道:“师弟。我不送你了,你多保重。”说这话的时候,他眼圈也红了。
楚玉祥忍不住流了泪来、朝他拱拱手道:“小师兄.我告辞了,你快回去吧!”
一凡朝他挥挥手道:“师弟.你只管走好了。”
楚玉祥心头沉重.脚步更是沉重.渐渐离开了昆嵛山,一个人走向江湖。
*镇江城里.还是和往昔一样,车水马龙,十分热闹;但楚玉祥回到东海镖局.却使他大大的感到惊异!
东海镖局的大门,从他懂事起,几乎是没有一天不打开的,如今两扇黑漆大门却紧紧的闭着!
大门前有一根丈八高的旗杆,本来一年四季都飘扬着青绸黄流苏边.中间绣了“东海”两个黑绒大字的镖旗,如今也只剩了一根光杆,连大门左首平日擦得雪亮的“东海镖局总局”白铜招牌也不见了。
自己只离开了七个月时间,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呢?楚玉祥几乎不敢相信,他急步奔上石阶,举手爪着大门的寿环.当当的叩了两下,大声叫道:“里面有人么?”
里面总算有了回音.问道:“来了,是什么人?”
楚玉祥忙道:“是我。”
两扇大门呀然开启,开门的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汉.看到楚玉祥不禁惊喜的道:“是楚少爷,你回来了?”
楚玉祥认得他叫杜永,从前是趟子手,后来叫他在家里管管事,这就一脚跨了进来,说道:“杜水.今天局子里怎么没有开门?”
口中说着,人已举步朝大天井行去。
杜永关上大门,才道:“楚少爷,你还不知道咱们局子里出了大乱子么?”
楚玉祥回到家,急于去见师父、师娘,但刚走三步,听了杜永的话,不觉脚下一停,回身问道:“什么大乱子?有人劫了咱们的镖?”
杜永摇摇头,神色忽然一黯,说道:“总镖头和夫人都已过世了。”
这话犹若晴天霹雳,听得楚玉祥心头猛然一震,张目问道:“你说什么?”
杜永望着他,惊奇的道:“楚少爷还不知道?”
楚玉祥急急的道:“知道我还会问你?你说,师父和师娘怎么了?”
杜永道:“楚少爷总记得清明那天总镖头和夫人去北固山扫墓……”
楚王祥道:“我也去了,自然记得。”
杜永道:“总镖头和夫人就是那天过世的,林少爷伤势极重,五个趟子手都被人家制住了穴道,只有楚少爷和小姐不见了……”
楚玉祥一呆,两行热泪不禁夺眶而出,颤声道:“师父和师娘是遭了十二个减子的毒手……”’杜永道:“那十二个人也都死了。”
楚玉祥拭拭泪问道:“大师兄、二师兄呢?”
杜永道:“陆少镖头办完了总缥头和夫人的丧事,就把镖局收了,他说立誓要替总镖头报仇.就这样走了,林少爷回家养伤去了,他中了贼人一掌,伤及内腑,至今还没有好呢?”
楚玉祥问道;“这里还有什么人?”
林永道:“就是小的和阿发两个人在看家。”
楚玉祥问道;“你说小师妹失踪了?”
杜永道:“是的,那天除了总镖头和夫人遇害,三个趟子手被刀砍伤,成了残废,但对方十二个贼人全死了,失踪的只有楚少爷和小姐二个,楚少爷也不知道小姐的下落吗?”
楚玉祥道:“当时我也中了贼人一掌,昏死过去,是给人救走的,哦,师父和师娘的墓在那里?”
杜永道:“总镖头和夫人都葬在北固山……”
楚玉祥回头朝外就走。
杜永道:“楚少爷,你到那里去?”
楚玉祥含泪道:“我要到师父。师娘的坟上去拜一拜,哦,杜永,我不回来了,我还要到二师兄家里去,问问他当时的情形,和大师兄的下落,我要找大师兄去。”
杜永道:“那么楚少爷几时回来?”
楚玉祥道:“我找到大师兄就回来。”
杜永替他开了门,楚玉祥就跨出门去。
杜水道:“楚少爷,万一找不到陆少镖头,你也要尽快回来。”
楚玉祥道:“我一定会回来的。”
*楚玉祥赶到北固山,在师祖的墓旁,出现了一坯新土,石碑上写的正是:“闻公天声府君德配阮氏夫人之墓。”
楚玉祥想起师父对自己犹如严父,师母恩同慈母,不觉跪倒地上,哭拜下去,叫道:“师父、师母,弟子回来了,没想到两位老人家竟弃了弟子而去,弟子从此再也看不到你们两位老人家……”
说罢,伏在地上,放声大哭。
哭了一会,举袖拭拭泪水,仰起脸,切齿道:“二位老人家,弟子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出这十二个人行凶的目的来,弟子也立誓要复兴东海门,要使东海门永远屹立江湖。”
当下又拜了几拜,提起包裹,往山下行去。
*镇江西门横大街上,有一家林大祥绸布庄,五开间门面,甚是气派,是镇江首屈一指的绸布店。
这天下午,林大祥绸布庄门口,来了一个身穿一件又脏又皱青布长衫的少年,手提一个长形青布囊,手腕上挽着花布小包裹,走近长柜,朝一名店伙问道:“请问一声,林仲达是不是住在这里?”
那伙计看了他一眼.冷冷的道:“你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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