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盛攒攒眉道:“有人在公鸡身上下了毒,怎么……”
“有人在公鸡身上下毒?”东门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急急的问道:“什么地方发现了公鸡?”
楚玉祥道:“就在天井中央。”
东门奇道:“公鸡下面是不是有一张黑纸?”
楚玉祥奇道:“前辈怎么知道的?”
东门奇变了脸色道:“果然是酉阳公……”
说到这里,目光一注楚玉祥,说道:“糟了,你把杜永送到里面去了?”
楚玉祥点点头,说道:“杜永昏迷不醒,晚辈要他们先把他送到左厢房去了,还有两名弟兄,待晚辈也去把他们搬来……”
“慢点!”东门奇摇手制止,说道:“凡是发现酉阳公的瘟疫使者,唯一的办法,就是在它一丈之外,引火燃烧,然后举家撤走,如今你却把杜永搬了进来,这两名弟兄……这样吧,你先把他们移到左首檐下去,然后……”
他回头朝英无双道:“无双,你快去给你大哥取一件长袍和一双靴子来。”
英无双答应一声,匆匆走去。
东门奇回身朝陆长荣道:“陆总镖头派两个人等楚老弟把两名弟兄移开之后,就在公鸡二丈开外,引火燃烧。”
陆长荣答应一声,立即派了两名趟子手准备火种,楚玉祥一手一个夹起昏迷的两人,放到左首檐下,两名趟子手立即围着那只公鸡一丈以外,就点燃火种,烧了起来。
英无双已经迅快的替楚玉祥取来了长袍和一只靴子。东门奇要他脱下身上长袍,掷入火中,换过长袍、靴子,才能进入大厅,一面又要陆长荣吩咐镖局中人,不可接近那两个昏迷中的趟子手。
这时厅上的人也纷纷走了出来。
西门大娘道:“老不死,真是那个瘟道士在作怪吗?”
东门奇神色凝重的点点头道:“他送来了黑帖,那是和咱们干上了。”
英无双道:“师父,你说的西阳公,和师傅说的瘟道士是一个人吗?”
东门奇似是不想多说,只是含糊的道:“咱们到里面再说吧?”
西门大娘尖着嗓子说道:“瘟道士有什么好怕的,他既然冲着咱们来了,还顾忌个屁?”
东门奇经她一激,瞪着双目道:“谁怕他来了?”
三手真人接口道:“看来这些久已潜伏的魑魅魍魉,都出现了,这一定有人引出来的了。”
东门奇道:“自然是勾漏夫人了。”
大家回入膳厅,阮伯年神情凝重的道,“东门老弟,真是西阳公……”
东门奇颔首道:“不错,是他的黑帖。”
阮伯年失色道:“那……”
他本待说:“那怎么办”?但因眼前像东门奇夫妇,三手真人,终南五剑,都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自己说出这句话来,岂不有失身份,
是以只说了一个“那”字,底下的话就没有再说出口来。
楚玉祥问道:“东门前辈把脱下的长衫、靴子都付之一焚,这人究竟是谁,会有这么厉害吗?”
大家经这一闹,已经无心喝酒,由杂工收过盘碗,又替大家沏上一壶新茶。
英无双倒了一蛊,送到东门奇面前,说道:“师父,你快些说出来吧!”
东门奇道:“这人就是自称西阳公的瘟疫道人,据说他幼时在西阳山下牧牛,在一处石穴中得到一册奇书,叫做瘟疫经,从此就渐渐出名,只要得罪了他,就会无缘无故的死去,据说昔年雄据诸广山的霍氏兄弟,就因得罪了他,诸广山庄一百七十余口,一夜之间,染上瘟疫病死亡殆尽,江湖上人只要提起西阳公,莫不谈虎色变。”
楚玉祥道:“他为什么用公鸡下毒呢?”
东门奇道:“因为他出生在西阳山下,又在西阳山上得到奇书,遂自称西阳公,酉,就是鸡,于是他就以鸡作为他的代表,称作瘟疫使者,那张黑纸,叫做黑帖,凡是接到他黑帖的人家,就是死亡标致,示意你鸡犬不留。”
英无双道。“这人坏死了。”
裴允文道:“方才他既然来了,就该和咱们见个真章,这样偷偷摸摸的放一只死鸡,又算得什么人物?”
裴畹兰咕咕的笑道:“只能算是偷鸡摸狗之辈咯!”
话声一落,忽然用手掩着朱唇,“呵”了一声,打着呵欠。
东门奇目光一注,问道:“裴姑娘,你怎么了?”他问话的神情显得极为注意。
裴畹兰道:“没有什么,我只是有点困。”说着,不觉又了一个呵欠。
打吹欠这玩意,读者想必都有经验,你就是并不困,但看到人家打呵欠,你也会情不自禁的跟着打起呵炊来。
裴畹兰刚“呵”出声,梁慧君也跟着打了个呵欠。
东门奇两颗小眼睛中精光烙烙,又转向梁慧君投来。
楚玉祥问道:“东门前辈,杜总管和两个趟子手此刻都昏迷不醒,可是中了瘟疫道人的毒吗?”
东门奇摇头道:“他使的既非毒药,也不是迷药,而是瘟疫,一种流行的疫症,中了瘟疫的人,烧得很凶,一个人得病,传染极快,一夜之间,可以传染一个村庄……”
楚玉祥道:“不知祖师父的解毒丹能不能治?”
三手真人道:“祖半仙的百一丹,武林中视同解毒仙丹,小兄弟不妨让杜总管服一颗试试。”
楚玉祥道:“我这就去。”
东门奇叮嘱道:“楚老弟,你进去最好先运纯阳玄功护身,能不用手指去碰他,最好不要碰他,用一只筷子拨开他的嘴就可以了。”
楚主祥道:“晚辈省得。”起身就往左厢走去。
这几句话的功夫,阮传栋、陆长荣、林仲达、裴允文、和阮伯年门下的王元美等师兄弟六人,都在打着呵欠,好像已有几个晚上没有睡觉一般,这个打了,那个接着打,大家轮流着打呵欠来了。
东门奇一张瘦削脸上,神情越来越凝重,望了三手真人一眼,攒攒眉头说道:“看来咱们镖局中已经被他做了手脚!”
英无双睁大一双明澈的眼睛,问道;“师父,你说是谁,瘟疫道人?”
年轻的一辈中,只有她没打呵欠。
西门大娘尖笑道:“别听你师父胡说八道,老娘就不信邪,瘟疫道人连面都没和咱们照上,他就会在咱们身上下了瘟疫不成?那不成了邪神?”
东门奇道:“他比邪神更可怕。”
西门大娘呷呷尖笑道:“老不死,你真是越来越窝囊了,好像人家都比你高明,怕事也没有这样怕法的?”
东门奇道:“老夫几时怕事了?老夫只是就事论事,瘟疫道人……”
西门大娘虎的站起身道:“不怕事就走,咱们找瘟疫道人去。”
东门奇跟着站起,说道:“走就走,老夫要是怕了瘟疫道人,就不叫东门奇了。”
阮伯年呵呵一笑道:“二位一大把年纪,真像人家小两口一般,瘟疫道人既然下了黑帖,还怕他不会来吗,快请坐下来,别斗嘴了。”
三手真人也笑道:“贫道昔年还去喝了东门奇老哥的喜酒,不知那一位说了一句戏言,说,西门姑娘从现在起就要冠上夫姓,该叫东门西门氏了。那知东门大嫂大声道:‘我为什么要叫东门西门氏?他怎么不可以叫西门东门奇?’
东门老哥立即道:‘我又没有招女婿,我是娶的亲。’
东门大嫂怒声道,‘我可以不嫁你。’
东门老哥又顶字一句:‘你不嫁给我,我一定要娶你吗?’
两个人为了一句话,一下就斗僵了,幸亏这场婚事是西门前辈(西门大娘之父)主持的,双目一瞪,喝道:‘你们今天也要吵?还不给我滚进洞房里去?’
他们两个果然一言不发,乖乖的进洞房去了,照说喝过喜酒,该闹新房,但大家怕一句戏言,又可能让新郎、新娘吵起嘴来,索性就放过了他们,这话差不多五十多年了,他们还是这个样子,谁也不肯让谁!”
他这话听得大家都不禁笑了起来。
西门大娘道:“你记性倒是不错,那天要不是爹喝住,我才不嫁给老不死呢!”
东门奇道:“你不嫁给老夫,老夫就讨不到老婆了吗?”
西门大娘道:“你也不去照照镜子,你这老不死,有谁会嫁给你?”
东门奇道:“好,好,当着这许多年轻朋友,老夫不想和你抬杠了。”
西门大娘道:“谁要和你抬杠?”
东门奇不待她说完,抢着道:“好,好,不抬就不抬,你若是抬起杠来,就唠叨个没完,我只是为了耳根清静。少说两句罢了。”
钟子奇笑道:“二位快别说了,楚小兄弟出来了。”
这时楚玉祥已从左厢回出。
东门奇间道:“情形如何?”
楚玉祥道:“晚辈喂了杜管事一颗解毒丹,但看样子好像药不对症,他还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阮伯年忽然也打了一个呵欠。
楚玉祥忙道:“时间不早了,老爷子,你去安息吧,大家也该去休息了,今晚不会有事,这里有晚辈和丁大哥两个留着就够了。”一面和丁盛使了一个眼色。
丁盛就点头道:“不错,大家坐着也没事可做,只管去休息好了,这里有在下和楚师弟留下来就足够了。”
英无双看了大哥跟丁大哥使着眼色,就道:“我还不困,我也留在这里。”
阮伯年点头道:“这样也好。大家枯坐着,不如去休息的好,真要有事,咱们赶来也来得及。”
陆长荣,林仲达、裴允文等人,原想说也留下来的,但每个人都感到打了呵欠就大有睡意,连眼皮都重重的,这就不再和三人客气,各自回房休息。
英无双等人众人走后,忍不住问道:“大哥,你方才和丁大哥使眼色,有什么事呢?”
丁盛笑道:“你也看到了?”
英无双娇笑道:“我自然看到了,我想大哥一定有什么事的。”
楚玉祥坐下来,低声说道:“我刚才从左厢退出来的时候,有人在我耳边说:‘瘟道士今晚不会来,你要他们都去睡好了。’我听得不觉一怔,这人声音如蚊呐,却十分清晰,我却连他一点影子都没发现。”
就在此时,那人又道:‘祖半仙的百一丹,如何能解瘟疫散?别浪费了,镖局中人,大概除了你练成纯阳玄功,不畏瘟疫,就是东门奇夫妇都靠不住,明天午前,只怕就会发作,你要姓丁的今晚连夜赶去笆斗山,把住在山下一个名医叫做费清河的秘密接来,此人九代祖传,专治瘟疫病,他有祖传秘方辟瘟丹,纵然不能完全解除瘟道士的瘟疫散,却有暂时抑制之功,不过千万别让瘟道士发觉,明晚初更,才能活捉瘟道士,他身上的解药,才是治瘟疫病唯一的解药。”
丁盛矍然道:“这么说镖局中人全中了瘟疫散,这人会是谁呢?唔,费清河我知道,他和湖主是老朋友,既然如此,我此刻就走,天亮前就可以把他接来了。”说完,急匆匆就走了。
英无双道:“大哥,现在我们要做些什么呢?”
楚玉祥笑道:“什么也不用做,坐着喝茶好了。”
英无双道:“你刚才说连师娘、师傅都已中了瘟疫散?”
楚玉祥道:“这是那位老人家说的,我想也许不会错了。”
英无双问道:“大哥,这位老人家是谁呢?”
楚玉祥道:“不知道。”
英无双道:“你不知道他是谁,怎么会相信他的话呢?”
楚玉祥含笑道:“这位老人家至少对我们很关心,不会有恶意的。”
英无双问道:“你练成纯阳玄功,不畏瘟疫散,那么我呢?我难道也中了瘟疫散吗?”
楚玉祥道:“你练的是九阴神功,是不是也能不怕瘟疫散,我就不知道了。”
英无双道:“这位老人家说明晚初更估捉瘟道士,怎么活捉他呢?”
楚玉祥道:“明晚瘟道士来了,自然要把他活捉了,才能取到解药。”
英无双道:“这种人,专做坏事,最好的办法,就是废去他武功,他就不会再作恶了。”
天色刚刚黎明,丁盛已从笆斗山赶回,翻墙而入,走入厅来。
英无双迅即站起,迎着道:“丁大哥,你把费清河接来了吗?”
丁盛双手一摊,苦笑道:“我还是去迟了一步。”
楚玉祥吃惊道,“怎么?费清河被瘟道士害死了?”
丁盛道:“死倒没死,只是他也被瘟士下了瘟疫散,还逼着他交出配好的几瓶辟瘟丹,警告他不得给镇江东海镖局的人看病,过了明天,自会给他解,否则一家鸡犬不留,我看他躺在床上,连说话都有气无力,心里不禁冷了半截……”
英无双道:“那怎么办呢?”
丁盛道:“费清河昔年受过敖湖主的大恩,他知道我是太湖的总堂主,听我说出来意,他从枕头下面取出一个瓷瓶,塞到我手里,低声说:正好昨天傍晚他去出诊看病。有半瓶辟瘟丹放在身边,没被瘟道士的徒弟搜去,给我带来了,重症每服三丸,不可多服,普通瘟病,三丸即可痊愈,但他已试出辟瘟丹对瘟道士的瘟疫散,只能减轻病势,无法根治,但支持十二个时辰,应该没有问题。”
楚玉祥道:“半瓶不知有多少颗?”
丁盛笑道:“他塞给我,我就塞入怀里,连看也没看,就向他告辞……”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鼻烟壶大小的青色瓷瓶,接着说道:“大概总有六、七十粒吧。”
英无双道:“每人要服三粒,只有六、七十颗,怎么够呢?”
丁盛道:“整个镖局,有五、六个人,自然不够,但此药也只能暂时抑制瘟疫散不让它发作,我们这半瓶辟瘟丹只要先让武功高的人服下,等瘟道士来了,取到解药就好了。”
英无双道:“镖局里的人现在不知怎样了?”
丁盛道:“只怕全已发作了,我方才进来,就没看到人,哦,就拿我来说,刚才回来的半路上,也感到不对劲了。”
英无双抬眼望着他,问道:“丁大哥,你说你也中了瘟疫散?在半路上发作了吗叶
“没错。”丁盛道:“我先前感到有些困卷,打着呵欠,后来全身都像火烧,头重脚轻,我想到恐怕中了瘟疫散,就取出瓷瓶,倒了三粒纳入口中,又坐了一会,才赶回来的,不然早就回来了。”
英无双问道:“丁大哥,你现在没事了吧?”
丁盛道:“比刚才好多了,只是头还有些昏沉沉的。”
这几句话的功夫,天色已经大亮。
英无双道:“丁大哥,你在这里坐一会,我和大哥进去看看。”
丁盛点点头。
英无双取起瓷瓶,说道:“大哥,我们走吧。”
楚玉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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