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徐梦澜这人性子又硬又冷,“是吗?说得真轻巧。”那么他的一团无名怒火谁来熄?
沈赞也杠上了,“轻巧?那好吧,你说,我要拿什么来向你赔罪呢,徐老板?什么都行。”
徐梦澜听他这么说,眼中闪过一丝算计,他竟笑了,“那好,阿赞。”
听到他叫自己“阿赞”,沈赞感觉到了不详。
“我要你今晚开|苞接客。”
“……”沈赞哑口无言,可是骑虎难下了,“……好,我答应。”
徐梦澜知道他会这么说,于是迈着轻快的步子,边往楼下走,边朗声地朝底下大堂的人宣布:“诸位客官,在下有一好消息宣告,今晚,澜风楼头牌锦筠公子,将举办开|苞大会,有意者,请一个时辰后,在大堂集中。阿四,去楼外宣传宣传,这是大事。”
底下一片哗然,显然全体震惊。
沈赞躲在重重纱幕后,无奈叹气,没想到自己居然有这么一天。
欢喜一听,悚然,这沈公子要是卖身了,那少爷那儿可怎么交代啊?
“杉儿……”欢喜悄悄地凑到杉儿耳边,“我离开一会儿,稍后便来,你看住你家公子,莫让他离开,行吗?”
杉儿紧紧揪住欢喜的袖子,惊慌道:“欢喜哥,你这是……是唬我吗?”
欢喜急了,趁没人看见,轻轻地在杉儿嘴上啄了一下,道:“我发誓,会回来。”
杉儿羞红着脸,“嗯,好。”
欢喜可是最忠诚的小厮了,贺玄要是知道沈赞要被开|苞,不知作何感想呢?作者有话要说:
、拾肆
用葫芦瓢慢悠悠地舀起一勺热水,举到胸前,再浇下去,晶莹的水珠欢快地飞溅开来,流淌过白皙的颈部,细致的肩胛,又与一桶水汇聚。
这澡洗得实在是心不在焉,怪谁呢。
沈赞不知第几次叹息,徐梦澜做事何其快,命人抬桶洗澡水进来,叫他把自己里里外外搓干净,等会儿就上战场了。
变卦都来不及。
汤水从滚烫变作温烫,这澡也洗得差不多了。这时杉儿也正好捧着新服推门而入。
“公子,老板说,叫您穿这身衣服出去。”杉儿看着沈赞乌黑的长发散在桶外,露出一段白皙的肩膀,脸一红,眼睛都不知往何处搁。
沈赞氤氲在一片白茫茫的雾气里,扯扯嘴角,懒懒地应道:“有劳杉儿,将衣服放在床上吧,我一会儿便起身更衣。”
杉儿依言照做,然后轻轻地退到了屏风后,静候着。
“杉儿,还在吗?”
“在,公子。”杉儿应道。
“杉儿,你现在已经是欢喜的人了,可以离开澜风楼跟着他过,知道吗?”沈赞漫不经心地说,但其实还是很惦记这事的,“我看欢喜待你不错,他不是油嘴滑舌之人,靠得住。”
杉儿知道公子一直在为他的归宿烦恼着,如今出现一个欢喜,似乎解决了他的心头忧患,可……
“公子,欢喜哥他……他说他不方便带着我,他说他自个儿也是下人,没权利再在身边养一个人儿……”杉儿的眼眶一圈圈红起来,泪花泛着,委屈地咬着下唇。
沈赞冷哼一声:“呵,怕什么?只要你们两情相悦,我就不信贺玄会棒打鸳鸯!你尽管跟着欢喜好了,我定有方法让你们在一起的。”虽是这么打包票,但沈赞心中哪有底?
杉儿心里暖,公子真是好,“公子……”
“哇!这是什么?!”忧伤的气氛顿时被沈赞的尖叫打破。
杉儿一惊,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赶紧跑到屏风后头查看,结果真是令他目瞪口呆。
沈赞已经披上了那件新制的长袍,衣服是上好料子做的,丝滑柔顺,徐梦澜让杉儿送过来,也只淡淡地说了句“叫他换上再出来”,别无其他。原以为就是普通的白袍,哪知——
沈赞抬着双臂,宽松的袍子倾泻而下,衣摆软软地叠在地上,有点过长,双肩勉强撑起衣服,脖颈、胸膛,几乎全露在外头,两点淡色的茱萸含羞带怯地隐在半透明的薄纱后,袍子的颜色由上至下慢慢变深,到底摆变成纯白色。而腹部以下的部位,勉勉强强看不出来,但优美的腰线还是显露无遗。
沈赞愣了半晌,气极,好个徐梦澜,竟这么整他!
如此撩人的打扮,令杉儿这个初经人事的少年羞得不知如何是好,“公、公子……这、这衣裳……未免太、太露了……”
沈赞迅速平复心情,咬牙切齿道:“哼,有种,徐老板。既然你这么‘客气’地待我,休怪我——”
“休怪你怎样?”
话音一落,正主出现了。徐梦澜踏进房来,看见他预料到的一幕,心情忽的开心不少。
“阿赞,你自己应下的话,可不能反悔,还没□□呢,只穿件衣服,就忍不住了?”
明知是激将法,但沈赞还是受用了,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吞,憋出一句:“谁忍不住?我这就出去!”
说完沈赞就大义凛然地往外走,徐梦澜拦下他,“慢着,我可还有事呢。”
“何事,不要拖拖拉拉!”沈赞不耐烦道。
徐梦澜嘴角滑出一丝诡谲的笑,“我这不,来给你最后一条生路了么?”说着,从袖中掏出两个白瓷瓶。
“这是什么?”
“一瓶,是蒙汗药;一瓶,是春香散。”徐梦澜解释着,“到时候你实在是不想接客,我就给你次机会,让你选,要是给客人喝下蒙汗药,那么你就可以不用接客,要是春香散,我祝你们一夜缠绵。”
两个瓶子稳稳地被放置在桌上,徐梦澜转身去看沈赞,眼中满是高深的挑衅。
沈赞咬咬牙,道:“好!多谢徐老板好意!”
沈赞这厮不甘不愿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而贺玄那处却也没好到哪儿去。
欢喜急匆匆赶回丞相府,左右寻不见自家公子的影儿,一问下人才知,今日有贵客:皇上在呢。
贺玄正在书房招待当今圣上,那欢喜自然不好打扰,眼见夜色浓重,离开|苞大会不远了,心下急呀,候在书房门口踱来踱去,嘴里念念有词:“完了完了,这下沈公子清白不保了……少爷啊,你咋还不出来呢……急死我了……”
贺玄此刻正耐着性子,坐在侧排的红木雕花椅上,一下一下用杯盖轻划着茶水面,沉吟良久,道:“陛下,您还要赖么?天色不早了,要是被太后知道,您可又得抄《观音心经》了。”
白止坐在正座上,不服气地偏过头,嚷道:“我就不走,好不容易出来一回,我要彻夜不归!”
蒋冰左右为难,好声好气地劝:“小若,别闹脾气了,霈泽说得对,回去吧?”
白止瞪大眼看他,有些委屈:“冰,你也帮他一起来欺负我,我都多久没有出宫了?我好想看看京城的夜市啊!”
白止毕竟年少,玩心极重,而蒋冰又处处宠他。
贺玄冷眼一瞟,白止不住地一抖,眼神真可怕……
“陛下,您的肩上,不止是担着玩乐而已,还有天下呢。”贺玄说着,眼神又一转,发现门外有个黑影飘来飘去,顿觉奇怪,于是放下茶杯起身去开门。
大门吱呀一声开了,欢喜猛地回头,“少爷!”
贺玄蹙眉,问道:“你怎么在这儿?不是让你跟着沈赞?”
欢喜急忙禀报:“少爷,出大事了!澜风楼的徐老板要让沈公子今晚□□接客,您再不去,怕是赶不上了!”
贺玄心头一跳,压下满心的诧异,“接客?他不是卖艺不卖身么?”
欢喜快哭了,“哎,说不清楚啊我,少爷,您赶紧去一趟吧,要是晚一步,沈公子可是别人的了!”
贺玄听这话有些奇怪,什么叫是别人的了,但仍严肃地问道:“何时开始?”
“怕是不足一个时辰了!”
贺玄心下思忖着,沈赞好歹也是参加过院试的人,抛头露面去接客,实在不妥,有损朝廷颜面,于是对欢喜道:“备车,我这就去。”
而白止和蒋冰二人,自然而然被贺玄用强硬手段,“遣送”回了皇宫。要说贺玄的权力有多大?白止苦笑着告诉你们:连老子都怕他三分呐,这个专|制到没边儿的人!
此时的澜风楼前,已是人山人海,有钱的,进去看热闹;没钱的,凑在外头瞧热闹。
潦倒的酒客们都从别家青楼涌了出来,听闻了锦筠公子要接客的事,个个血液沸腾,虽然他们只听别人一传十十传百地说锦筠公子如何貌若天仙,但都无缘一见,除非像某些大富商,一掷千金,只为得到与锦筠公子相处的一夜,还是规规矩矩没有身体接触的那种。那锦筠公子得美到什么程度啊!
得闻锦筠公子要开|苞接客的消息,京城中仰慕锦筠多时的名流们都驾车赶来,只为赢得锦筠公子的“第一次”。
偌大的大堂,此刻竟显得有些小,坐满了人,人声鼎沸。
徐梦澜倚在二楼的栏杆上,十分满意地点点头,今日就算不点陪侍,光酒水费,就很可观呢。
表演的歌舞台换了崭新的红毯,那种红得像是滴血的颜色,愈发衬得事情的隆重。
阿四跑上来,咬耳告诉徐梦澜:“老板,一切布置妥当。”
“好,那就开始吧。”徐梦澜笑了,“杉儿,快叫锦筠准备准备,出来见人了。”
杉儿站在蓼兰厅门口,心情复杂地应下,他们主仆的命运,怎么有点像?
徐梦澜姿态冷傲地走上舞台,原本喧哗的大堂顿时静了下来。他举目一扫,看到了许多熟面孔,都是对锦筠痴迷到不行的人,再一扫,竟在角落看见了一日未见的人,孟廉方!这个人怎么来了?难道也想同人争夺锦筠的初夜么?啧,不自量力!
徐梦澜还有心思在心里骂起人来,走神片刻,这才想起自己在台上,于是清清嗓子,开口道:“今夜,想必诸位都期待至极,我知道楼外也围了不少的看客,人人都想一睹锦筠的风采,当然,今晚在座的都有福了,皆能目睹锦筠的风姿,但想拥有他,却未必了。”
“啊呀,徐老板啊,别废话,赶紧叫锦筠公子出来吧!我们要一睹他的美貌啊!”
“就是就是,快点吧!等不及了啊!”
众人起哄。徐梦澜心里骂着庸鄙但脸上却挂起一丝微笑,“自然,一会儿你们就能看见了。杉儿,请上锦筠公子!”
大家凝神注视着舞台,根本不想放过一个画面。
突然,半空中下起了花瓣雨,妖冶的玫瑰花瓣如锦蝶般漫天飞舞,旋转而下,密集的程度堪比落雪。琴瑟的奏鸣顿起,悠悠扬扬地弹起了《金缕曲》。看客们先被绚烂的场景给迷住了,乱花渐欲迷人眼,看事物带上几分幻觉。
那一袭纯白的身影便从台阶上走下,步子轻缓无声,一头如瀑的黑发散在肩头,随动作轻晃。过长的衣摆被拖曳着,一段白脂玉膏般的脚趾怯怯地露了出来。
大家都无意识地张大嘴,只差直接淌口水了。
嫣红的花瓣从头发上滑落,沈赞仪态端庄大方地往下走,一边暗骂徐梦澜的花俏手段,搞什么花瓣雨,他又不是要出嫁!可面对众人,一群完全不认识的人,他还是得装出一副温柔高贵的样子。
半透明的袍子挂在身上,每走一步沈赞都觉得它要滑下来了,抑制住那股隐隐的羞耻感,他还是走到了台中央,灯火太亮,他都看不清台下,只好放空前方,粲然一笑,而后羞怯地半低下脑袋。其实他是在等徐梦澜的“最后审判”。
众人倒吸一口气,目瞪口呆,无法移开视线,这是怎样的一种美,干净无瑕,如玉般玲珑剔透,仿佛不可触碰,只可远观。比起一般姿色上佳的小倌儿来说,锦筠公子的那种独立飘然的气质是绝无仅有的,别人学不来。
徐梦澜趁机上台扫大家的兴致,“看够了?时间不早了,大伙出价钱吧,谁出的高,锦筠今夜就归谁了,呵呵,任、君、享、用。”
最后四个欠扁的字,沈赞多想没听到!
坐下的人立即骚动起来,迫不及待地报数。
“五千两!”
“一万两!”
“一万二!”
“两、两万!”
徐梦澜适时地提醒,“各位公子,我说的是,黄金哦。”
底下又炸开了锅,刚才报了价钱的人冷汗直淌,白银还好说,要是黄金,为了这么一个倌儿,还是心疼的啊!
“没人了?”徐梦澜冷笑,“看来,大家对锦筠的厚爱还是挺薄的嘛。两万两一次……两万两第二次……”
“等、等等——”
角落忽的站起这么一个人,举着手,颤着嗓子叫道:“三万两……黄金!”
“哇——”众人一阵抽气声。
欢喜欲哭无泪,众人的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犹如针扎,而始作俑者倒是静悄悄地走开了。
徐梦澜一挑眉,诡异地看着他,却仍说:“恭喜这位公子,今晚,锦筠是你的了。”
沈赞看到了欢喜,有些恼火,这家伙什么意思,打肿脸来充胖子?他不要杉儿了?
徐梦澜开始清场了,叫小厮们把那些看热闹的统统赶走。
“欢喜,来,过来把三万两黄金缴上,你便可以去蓼兰厅了。”
欢喜老老实实过来了,手里的银票都快捏烂了,“徐老板,这是一、一百两银票,您先拿着。”
“一百两?还银票?”徐梦澜强调,“没听懂我要黄金么!”
喜欢哭丧着脸,“晚了,徐老板,我家公子已经上楼去了蓼兰厅了……”
徐梦澜一僵,以为自己听错了。作者有话要说:没错,后面一章就是“高潮戏”,咳。
、拾伍
推开蓼兰厅,便闻到一阵馥郁的檀香味,暖意袭人,昏昏欲睡。
沈赞拖着一袭白袍迈过了门槛,想随手阖上门,却被长长的衣摆绊到,只好弯腰再去捞起轻软的衣服尾巴。
“啧,麻烦。”蹙起眉啐骂了一句,沈赞总算顺利地阖上了蓼兰厅的大门。
而这时,一股奇异的感觉窜上他的心头,激荡着消失在心底深渊,沈赞还没来得及品味,便瞥眼看见一道身影映在屏风上,烛火绰约,那影子也飘忽不定。
“谁?谁在那里?”沈赞警惕地问道,呼吸不由急促起来。
那黑影微微一动,似乎有了反应,沈赞牢牢地盯着,生怕后头窜出什么妖魔鬼怪。
“鬼鬼祟祟躲在后头做什么?”沈赞天不怕地不怕,倒有些怕鬼。
那身影缓缓移动起来,没有畏畏缩缩的感觉,身板挺得笔直,哪有一点私闯他人“闺阁”的羞耻感或惊慌感。
“我自认为,自己长得并不太像鬼怪。”
低沉的嗓音吐出这句明明有些戏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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