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你的父亲苏又楠。”苏源看向苏未然，虽然依旧板着一张扑克脸，但是目光对向苏未然，似乎在询问苏未然是不是真的要听。
“苏源——”苏未然低垂着眼眸，嘴角滑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可以说，你和我母亲接触的时间比我少不了多少。你觉得我母亲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伯母，很好。”苏源语气毫无起伏地评价道。虽然就四个字，但是苏源很少称赞一个人，所以这四个字评价依照苏源的标准测量，已经是很高的评价了。
苏未然的母亲容蕴也是出生于大家族。容家是商业世家，是C城的地位就好比A城的齐家。容蕴是容家最小的孩子，从小就备受宠爱，但是性子温和，不似一般娇养的小姐一般脾气骄纵。
容蕴嫁到苏家，也深受苏家人的尊敬。对苏源也同对苏未然一般爱护。
“是啊，她很好。”苏未然轻轻笑道，“她能对你好，为什么就是容不下一个苏崇华？”
容蕴不待见苏崇华是整个苏家公开的秘密。从苏崇华被苏又楠领进门的那一刻起，就没有待见过苏崇华，一直到她病逝。
苏家有人猜测容蕴不待见苏崇华是因为担心苏崇华危害到苏未然的利益。但是他们都忽略掉了一件事，那就是苏崇华之所以会被苏又楠领养，是因为容蕴没有孩子。也就是说容蕴在没有生苏未然之前就不待见苏崇华。
这和容蕴的性格很不符。因为容蕴很喜欢孩子。对苏家其他人的孩子都很爱护。
“大家都说母亲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但是他们都不知道母亲其实是一个很固执的人。她很爱父亲。在爱情方面，她眼里揉不进一粒沙子。”苏未然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道。
“原来，你早就有所怀疑了。”苏源说道。
“很久以前就怀疑过，但是并没有多在意。以前我认为这个问题的答案并不重要。”苏未然轻笑道。
“那为什么改变主意？”苏源问道。
“想法总是会改变的，因为人总是在改变。就像——”苏未然抬眼看向苏源，微笑道，“你今天的话特别多一样。我怎么就不能改变主意？”
“暂时没有查到却是的证据，但是查到了一点边角消息。”苏源又转了回去，对着键盘敲击着。
“能查到消息就已经很不错了，我父亲一向都是一个很谨慎的人。他要毁灭的证据，几乎就不会留下什么。”苏未然轻笑道。
Chapter14
“从资料上来看，苏又楠在还没有和容蕴结婚之前有一个初恋情人。”苏源敲了一下回车键，电脑屏幕上就出现了一张照片。
苏未然走进看了一下，微笑道：“初恋情人？”照片上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年轻女子，穿着及膝的白裙，笑容清纯。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个女子的轮廓眉眼和苏崇华有六七分像。
“你看，这个女人和我亲爱的哥哥像不像？”
苏源点了点头：“的确很像。但是其余资料我查不出来，所以没有任何证据。”
“证据？”苏未然轻笑出声，语调轻柔，目光冷淡，“证据不就在他们身上吗？父亲能灭掉其他客观的证据，但是基因他是无力改变的。”
“你打算现在就找人去验DNA？”面对这种豪门秘辛，苏源语调依旧平缓毫无起伏。
苏未然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我会让卓易端去验。”
“卓易端那个单细胞？你确定他能不惊动苏崇华？”苏源敲着键盘，不敢苟同地摇了摇头，屏幕上那张照片被一连串的数字指标取代。
“在你眼里，还有谁不是单细胞？”苏未然反问道。卓易端是美国H大生物工程专业的博士。
“不多，你算一个，方君煜算一个。”苏源头也不抬地说道，语气平缓地阐述着事实。
“那我是不是该感到荣幸。”苏未然看着屏幕上的数据，随口说道。
“可以。”苏源毫无情绪地回答道，“但是综合分析下来，你还是不能同方君煜比。所以你也别太自傲，你充其量就比那些单细胞稍微复杂了一点。”
苏未然：“……”
“这应该就是苏崇华避开苏家建立的公司。”苏未然指了屏幕上一个公司名称说道。避开苏家并不容易，而且苏崇华羽翼未丰，根本就逃不开苏又楠的眼。上一世，在他接手苏家的时候，他在重新整理苏家所有资料的时候，就看到苏又楠书房的档案中看到了苏崇华的公司。这批档案藏得很隐蔽。档案中这个公司的资料非常的详细。所以说苏崇华在建立公司之始就没有避得过苏又楠。但是——
他父亲没有和他过提一个字。
“是的，而且这并不是一个空壳公司，两年前已经上市了。”苏源敲下回车键，冠亿外贸所有的数据都显示了出来。
“我侵入了他们内部网。”苏源敲击着键盘，“但是他们内部帐应该做的是手工帐，具体数据并没有显示在内部网上。但是可以根据他们财务会计对外公开的财务报表结合内部网上的一些数据大致推测出来。”
苏源按下空格键，很快一张表就出现了。苏未然看了一下表，然后笑了起来，“实际账目和财务报表金额差太多了。”
“你怎么看？”苏源用鼠标点了一下蓝色的数字，问道。
“如果是我，我也会空很大一笔资金。”苏未然微笑道，“这样齐家的一部分财产就可以悄无声息地填补上去了。无声无息地消化掉一部巨资，但是不会惹人怀疑。这比空壳公司还好用。”
“嗯。”苏源淡淡地应了一声表示赞同。
“只可惜，他的希望可能会落空了。”苏未然缓缓地笑了起来，“我真的很期待我亲爱的哥哥能想到什么办法去填补那笔巨额。”
“可能苏又楠会帮他。”
“不会。”苏未然想也不想地就否认掉了，“虽然他的公司父亲是知道的，但是我大哥并不知道父亲早已知晓，所以出了纰漏也不会和父亲说。”
“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苏源问道。
“最笨的办法是申请破产。最有效的办法就是——转嫁。”苏未然微笑道。
“你真毒。”苏源语调平平地评价道，“任何人都可能会比这笔金额给拖死。”
“所以说，如果我大哥想和我一起开公司怎么办？” 苏未然唇角微弯。
“随便你。但是要记得按时给我发工资。”苏源敲着键盘，说道。在整理好数据之后，苏源就把页面给关掉了。
“那个女人还在吗”苏未然忽然问道。
“死了。”苏源言简意赅道。
苏未然点了点头，和他上一世得到的资料是一样的。苏崇华的母亲杨凝和苏又楠是大学同学。大学的时候交往过，甚至在苏又楠去美国留学的时候，两人都没有断。但是苏又楠从美国回来之后，就娶了容蕴。是苏又楠主动追容蕴的， 而杨凝的存在完全被苏又楠给抹杀了，就连容家都没有查出苏又楠之前和杨凝交往过的事情。事实上，苏未然上一世查到杨凝被苏又楠养在了芝加哥，生下苏崇华几年之后就病逝了。
但是耐人寻味的是，苏崇华并不知道杨凝这个人的存在，也不知道苏又楠是他的亲身父亲。
“爱情总是敌不过利益啊。”苏未然低低地笑道。
“爱情？这东西是掩藏欲望最好的遮羞布，除此之外，一文不值。”苏源用他复读机一般的语调阐述着他的爱情观。
“话可不能这么绝对。”苏未然微笑道，“要不要我带你体验一下。”
“体验？不需要。是体验酒精的滋味还是求而不得的滋味？”苏源的扑克脸终于有了表情，他嗤笑了一声，“苏未然，你在你那所谓的爱情面前，比单细胞生物还不如。”
苏未然眨了眨眼睛，微笑道：“感谢你让我明白了我的失败。”
“不用客气。”
“我在考虑要不要换一个目标。”苏未然眼尾轻轻挑起，“既然你这么有心得，就换你试一试吧？”
“不用了。有这个时间浪费，我还不如做面膜。”
苏未然轻笑了起来：“脸护理得再好还不是给人看的，没有人欣赏有什么用。”
“你认为镜子是干什么用的？”苏源敲着键盘回复道。
“自恋的人比较爱它。”苏未然微笑道。
过了一会儿，苏未然站了起来，“我先回去了，三天之后把资料给我。”
“嗯。”苏源应了一声。
从苏源的住处离开，苏未然原本打算回方君煜的别墅。但是他上车之后，电话响了起来。
苏未然看了一眼电话，是一个陌生的号码。苏未然一般不接陌生号码，但是他想了一下，还是按了接听键：“谁？”
“宝贝，果然是你的声音。”电话另一头一个说着意大利语的男声的传来，声音很低沉，像午夜绽放的玫瑰一般诱人。
“别叫得这么热情，我和你很熟吗？”苏未然懒懒道。
“宝贝，你这么说真是太让我伤心了。” 电话另一头传来低低的笑声。
“你知不知道你肉麻到让人想吐？乔。”苏未然柔声道。
“我只对你这样，亲爱的。”
“你在Z国？”苏未然不理会乔的话，单刀直入地问道。来电显示上，这个号码来自B市。
“我想过来看看你，感动吗？”乔说道。
“没什么事我就挂了。”苏未然说道。
“亲爱的，别这么冷淡。我过来确实是有些事情，但是我的确很想你，我们都已经三年没有见过了。”
“那你想怎么样？”苏未然问道。
“我想见你一面。”乔乘机说道。
“没空。”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乔锲而不舍地说道。
和乔认识了这么多年，苏未然深知乔是一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他看了一下时间，已经十一点了，“下午三点，A城的西格咖啡。”说完，苏未然就挂了电话。
苏未然回到别墅，刚进门就看到了方君煜。
“居然能在中午看到你，真是难得。”苏未然轻笑道。
“以后你会习惯的。”方君煜笑得很柔和。
“什么意思？”苏未然眼皮一跳。
“我说过，我要追你。”方君煜微笑道。
苏未然嘴角一抽。这货是方君煜吗？这货绝对不是方君煜！
“走吧，等你吃饭呢。”方君煜走近苏未然，轻轻牵起他的手。苏未然想抽出手，稍有微动，方君煜的手就握得更紧，让苏未然无处逃脱。
走到餐厅，方君煜对着赵叔点了点头，“赵叔，可以上菜了。”
苏未然用手支着下颔，目光停留在方君煜的脸上。
“看着我做什么？”方君煜抬眼看向苏未然。
“我在想你到底吃错了什么药？”苏未然语调温柔。
“未然……”方君煜轻轻地叹了一声。
苏未然挑了挑眉，嘴角溢出一丝轻笑：“方君煜，我们把话摊开来讲吧。” 他和方君煜对彼此都太熟悉了，所以两人的改变两个人心里都很清楚。十年加三年，他们之间恩怨纠葛足足有十三年了。两个人无论怎么掩饰，其间心态都无法完全掩饰得住，骗不了对方也骗不了自己。他们都回不到过去了。
“现在的我不是这时候的我，你也一样，是吗？”这句话，要是让其他人听到，自然是听不懂其间的意思。但是苏未然知道，方君煜一定明白。
方君煜低低地叹了一声，“是。”
苏未然轻轻笑出了声，“是怕我一个人走的寂寞，所以过来陪我吗？”苏未然想象不出有什么人能算计得了方君煜。
Chapter15
方君煜的目光落在苏未然身上，神色复杂。苏未然嘴角微扬，毫不避讳地对上了方君煜的目光。两人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对方，谁都没有开口。
“你是怎么死的？”过了一会儿，苏未然开口问道。
方君煜淡淡一笑：“自杀。”
苏未然听到方君煜的话后大笑了起来，眼中带着嘲讽之色：“难不成你在我死后发现你爱我，所以打算给我殉葬吗？”
“如果我说是呢？”方君煜说道。
“那我是不是该感动到抱住你的腿痛哭流涕，感谢你居然把爱施舍给了我？”苏未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方君煜轻轻摇了摇头，“你死后，我才发现没有你的世界索然无味。我从来没有想过能重生。能再次遇见你，是上天对我的恩赐。”
苏未然嗤笑了一声：“方君煜，没想到你也能说出这么动听的情话。只可惜——要是你早几年对我说，也许我就真的对你死心塌地了。哦，不，即使你不说我也会对你死心塌地。”
苏未然抬眸看向方君煜，仿佛无比深情地在用目光描摹着方君煜的轮廓，“你知道我死前最后一个想法是什么吗？”
“你后悔这辈子爱上了我。”方君煜说道。
苏未然轻笑了起来，语调温柔却带着说不出的冷意：“这世界上，还是你最了解我，也不枉费我喜欢你这么多年。”
方君煜低低地叹了一声。上辈子，他伤苏未然太深了，所以他不奢求苏未然能原谅他。他只希望这辈子能弥补上一辈子的遗憾，能好好珍惜眼前这个人。
苏未然点燃了一根烟，袅袅的烟雾遮住了他的眼睛：“方君煜，你从来都没有对不起我。你没有义务爱我。自始自终，都是我一厢情愿地缠着你。甚至还给你带来了不小的困扰。要是是我的话，我早就受不了把人给赶出去了。”
阳光自玻璃穿过落在苏未然身上，苏未然逆光的身影虚幻得仿佛一碰就会消失。
方君煜惊了一下，心漏跳了一拍。那种感觉，就好像在教堂里听到苏未然的死讯一样。他不禁伸出手抓住了苏未然的手。苏未然夹在指间的烟被震得掉了一截烟灰。
苏未然淡淡地看着方君煜抓住他手腕的手，无悲无喜，仿佛抽离的全部的情绪。所有悲欢，他上辈子全给了方君煜，他真的累了。上辈子他为方君煜而活，这辈子，他希望只为自己而活。
苏未然伸出另一只手，缓慢而坚定地捋开了方君煜的手。方君煜看着握着虚无的手，淡淡苦笑了一声。
苏未然修长的手指夹着烟，嘴里轻轻吐出了一口烟，深褐色的眸子掩藏着深深的倦怠：“我厌倦了无止境地追逐，厌倦了总是围着你转，也厌倦了——你。所以，无论你喜不喜欢我，对我来讲已经不重要了。”
方君煜静静地听着苏未然的话，轻轻地笑了起来：“未然，你这么急地说了这么多话，让我插不进一句话——”他深深地看向苏未然，“你在害怕什么？”
苏未然轻轻皱了皱眉头，轻垂下眼眸避开了方君煜带着压迫感的视线，他的目光落在指间的香烟上。
是的，在内心深处，他在害怕。他并没有完全忘记方君煜，那样疯狂的爱恋，如果真那么容易忘记，他怎么可能深陷十几年而无法脱身？
如果不够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