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了两下,他的手就不想拿开了。
“君子,我想亲你一下。”
花斐君靠着墙壁的身体一僵,愣愣的看着他,好半天,才举起一只手伸到莫尧眼前,“亲。”
莫尧无奈的抓过他的手,可还是当宝一样,在他指尖亲了亲,然后抬头,啧了两声,“花斐君,谁要喜欢你一准儿命短,真的,我肯定活不长。”
花斐君抽回手,笑道:“你想活多长,千年王八万年龟吗?”
“我刚诅咒了自己短命,你就没啥好话对我说吗?比如祝我长命百岁什么的,王八和龟也比英年早逝强啊,好死不如赖活着。”
花斐君沉默了一会,像似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这样啊,喜欢我的都短命……那我希望花逸永远也别喜欢我。”
这个话题的开端不错,结尾稍显不完美,莫尧绕了这么大圈,最后还是绕回了花逸的身上,让他有些无奈,他又拉着花斐君扯了一会别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比如翠花现在看见他还双眼冒泡,比如临近期末考试他们应该做复习和抄袭的两手准备,比如很多,但是最后,花斐君说了一句话,才彻底结束了这月黑风高夜的密谈,他说,花逸额头那个疤可能下去不了。
莫尧一拍大腿,“得,回去吧,你这一会不见如隔三秋的,我都替你相思苦了。”
俩人都没注意聊天竟然也聊了那么久,从天台下来的时候,寝室楼已经熄灯了,这导致他俩必须轻手蹑脚经过楼梯口的值班老师的寝室不能发出任何声响,不然更悲剧的事情就会在他们身后做好时刻逮个正着的准备。
花逸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不睡觉,花斐君一进门就看见他撅着个屁股从床上来了一个360度的大翻身,要不是他眼明手快一步迈到床跟前,就凭花逸那一下子,准定摔地上。
他无奈的把花逸往里面推了推,躺在了他的旁边。
花逸的脸埋在枕头里好半天,才抬起头,声音里还透着委屈,“你不说今天让我睡自己床吗?”
“这不就是你床吗?”
“你不说不让我跟你睡吗?”
“嗯,我想跟你睡,快睡……”
就在花斐君迷迷糊糊觉得自己已经进入临睡交界的时候,他觉得腰上有些痒痒,伸手摸了一下,居然摸到了一只手,他以为是花逸想抱他,便侧了个身,可是这不老实的手居然还在摸,他半睁开眼睛,在黑暗之中正好对上了花逸瞪的像俩夜明珠似的大眼睛,这要发个绿光再嚎两嗓子,他会以为这是夜深人静有狼出没了。
“摸什么呢?”
“米老鼠。”
花斐君被他说的一愣,什么米老鼠,还唐老鸭呢,大半夜的上他身上摸什么米老鼠,窸窸窣窣的小动作,他可是正当青年血气方刚的,这会儿都快摸出生理反应了,他挪开花逸的手,握着放到胸口,“别闹了花逸,睡觉吧。”
“你让我看看呗小叔,米奇。”
花斐君这回是彻底睁开眼睛了,他思考了很久,终于想起来花逸说的米老鼠是什么东西,就是他的纹身,下午他骗花逸和姚六六纹了个米奇,他还当真了!
他把衣服往上一掀,大裤/衩往下拽了拽,“看吧。”
就着这根本就没有月亮的微弱月光,应该说是黑茫茫一片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光,花逸趴在他腰上研究了老半天,终于在花斐君再一次要睡着的时候激动的喊了一嗓子,“花啊!”
这一嗓子,把莫尧都喊醒了,他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紧张的问,“怎么了?”
花斐君也吓了一跳,提上裤子放下衣服,声音还哑着“没事,他看见我的纹身了,你继续睡。”
莫尧嘟囔了一声都栽回床上,心想着孩子都16了啊,怎么还跟6岁似的。
花逸咧着嘴也躺回了床上,大腿一扔,半骑着花斐君,“小叔,你不说纹了米奇吗?怎么是两朵花啊?是不是咱俩啊?大花和小花啊?挺好看的,俩花。”斐斐里服恶。
花斐君抱着他的大腿往下推了推,被骑着肚子实在是喘不上来气,听到花逸这么开心的看见自己腰上那两朵花心情大好起来,嘴角一弯,笑了笑,“嗯,是咱俩。但是是小花和小小花,大花是我爹。”
“你爹在哪呢你爹。”
“不知道。”
问完那句话,花逸就后悔了,这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花斐君要是知道他爹在哪,就不能跟他在这躺着了,他记得自己见花斐君的第一面时,花斐君穿的那身衣服,按现在小孩的生活标准都算得上体面,他就不明白了,花斐君是他叔,那花斐君他爹就是自己爷爷,那为啥自己爸就那么不招爷爷待见,日子过成这个熊样啊?爷爷又为什么不要花斐君了呢?他俩儿子都不招待见?他爷爷是不是脑子有病啊!
算了,思考这个比思考人生还难,一来他解决不了,二来他不想拿刀子往花斐君心上戳。
姚六六始终没有机会看见花斐君纹身,虽然她对他能选择一个米老鼠纹在身上这事表示强烈的怀疑,可莫尧和花逸一口咬定,那就是一只米奇。
学期接近尾声的时候,学习好的同学纷纷开始调动起学习的积极主动性,该背的背,不该背的也坚决不能放过,学习不好的同学则聚成一小堆,大家头脑风暴探究,怎么能抄的更顺利一些。
毕竟期末考试是要开家长会的,不是每个人都像花逸那么幸福,他的家长就是跟他同桌的小叔。
大家都笑着说,花斐君肯定不怕考试,他一定是很BT的钟爱考试,这样能方能显摆出他的实力。其实不然,每次进考场之前,他都紧张的手心冒汗,学年前三啊,学年前几名的分数差不了太多,很有可能因为一道选择题就被人超越,不能进前三花逸就被开除,若因为一时疏忽被人挤下前三,那可真是罪孽深重。
期末考试的前一晚,花逸委以重任的拍了拍花斐君的肩膀,“我能不能上高三,就看你了,小叔!”
一听这话,花斐君恨不得把眼前这几本书都啃进肚子里然后让消化道直通大脑。
当然,期末考试这种事是挺容易让人紧张的,可是却不是最紧张的,真正的如临大敌就是揭晓成绩的那一刻,看到成绩单的时候,花斐君终于松了一口气,第二。
他没有“第一名”情结,是不是第一名都成,只要是前三,能次次都第三也是幸福的。
他身心愉悦的开始整理寝室,明天上午开完家长会就能回梨花寨,想想他和花逸已经一个学期没回去了。这学上的可真省钱,开学时嫂子给他的钱现在他还剩了一百多,他再次感叹着,人要帅到惊天地泣鬼神的境界其实也很好,谢谢姑娘们提供的无偿赞助,以及高富帅莫尧公子常年提供的早中晚三餐。
平时抱着书就能去上课,现在要背着书回家,花斐君这才发现,背书包还真是个粗活累活。他和莫尧站在学校门口,等着花逸和姚六六依依话别,一道闪电劈开半个天空,接着就是一声化学爆炸一般的巨雷,吓的莫尧差点蹦起来,“靠,这雷也突然了,吓我一身汗。”他扯下花斐君身上的书包,自己背在肩上,“我背吧,我觉得你这身板不行,再来一个雷连人带包就能给你震倒了。”
话音没落,接着又是一个响雷,“啪嚓”一声,吓的莫尧一弯腰,他觉得挺丢人的,抬头看了一眼花斐君,站的笔直笔直跟白杨树似的,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雷打不动?
“你怕打雷?”花斐君把视线从花逸身上收回来,瞅了他一眼。
“不怕,就是有点意外,这天象异常,我命你去收了花逸那妖孽,快快回梨花寨。”
花斐君笑笑,还天象异常,不就打两个空雷,一会要是有个超人从他们头顶跟举着吊瓶似的飞过那才叫天象异常。当花逸终于从姚六六的魔爪里脱离出来的时候,天空已经开始吧嗒吧嗒的下起了小雨。
三个人连跑带颠一路直奔汽车站,好不容易挤上个回镇上的车还是和一群大婶大妈斗智斗勇之后才挤上去,这一车厢都是一股汗哒哒的鸡屎味,闻的花逸都快吐了。
车刚要开走,一个肥胖大妈硬是狂拍着车厢,等司机开了门,在一群人的抱怨中挤上了车,毕竟一天去镇上的就这么几班车,赶不上还得等上一阵子。
花逸被挤得只能贴着车窗站成鱼片,花斐君撑着手臂在他两边,尽量不让一身怪味的大婶们贴在他的身上,外面大雨瓢泼,映在车窗上的世界全被雨水冲刷的变了形状,行人,雨伞,店面,汽车,变成单一而弯折的色块。
胖大妈用力的往里挤着,还对着后面喊了一句,“往里走走啊,都在门口堵着。”
一大波大婶又再靠近。
莫尧抱着书包,谁靠近就拿书包顶谁,一脸的不解气。
花斐君被挤的都快和花逸一起变成压缩鱼片,花逸倒好,额头往他肩膀一顶,“一会下车咱俩都得粘一块。”他见花斐君要往后躲,伸手一把拉了回来,“别挤了,就这么着吧,这么站着我都能睡着。”
于是,他果然睡着了。
莫尧揉了揉鼻子,看到花逸抵着花斐君的肩膀就这么睡了,摇了摇头,“花斐君,我严重怀疑你侄子脑袋里缺东西,在如此艰苦的环境下也能睡着,还真是……好养活。”
“还小,长大了就好了。”
长大了,就不会这么肆无忌惮的趴在自己身上睡了。
花逸是被花斐君摇醒的,车里人虽多,可是空调开的挺足,车门一开风一吹,花逸直接撑着膝盖打了个喷嚏,雨停后的空气很好,“我的老天,幸好睡着了,不然得熏出毛病来。”
下雨天镇上回寨子里的车很少,出私活的司机都不爱跑,这一路坑坑洼洼,跑一趟弄不好车还得陷泥里。再说这路也不远,花逸死活就不肯再往车上挤了,反正这条路以前一天上学放学走两遍,四十多分钟就到家。
莫尧背着花斐君的书包,拎着自己两个大袋子,跟要赶集似的,瞪着眼睛看着他们俩,“你俩也太狠心,敢情你俩轻手利脚的这就要回家了,我大包小包跟春运似的,我要坐车回去,这要走回去就得直接上山找个坟头躺下了。”
花逸看都没看他一眼,“你坐飞机回去谁管你。”
莫尧自己挤上了怪味弥漫的小巴车,花斐君蹲下给花逸挽了挽裤脚,准备走回去。
花逸指着花田小学那边的方向,扯着花斐君的衣袖,咧着嘴傻笑:“小叔,你还记得那条小路么,咱们在那挨揍来的,莫尧那个倒霉蛋就是跟那让人打骨折的,你还给我一撇子。”
花斐君抿着唇笑了:“记得,你被踹了一脚就再也没起来。”
“靠,你能别提那事么?”他抓着花斐君的胳膊甩得老高。
“别逃避,历史是真实的存在。”花斐君还是腼腆的笑,推了他一把,他没觉得自己使劲,但是花逸却往边上躲去,脚下一滑,直接摔在了泥坑里,摔成半个泥孩儿,溅了他一裤子泥汤,他一愣,没想到花逸能摔了,赶紧弯下腰准备给他拽起来,花逸苦大仇深的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伸手横着一抡,将弯腰的花斐君抡倒在他旁边。
“诶!”花斐君惊呼一声,连个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人就已经躺泥里了,他坐了一起来,一边甩着手上的泥巴一边看着花逸坐在他旁边笑的前仰后合。
花斐君用沾满泥巴的手在花逸脸上抹了一把,“还给你的,我见你第一面你就往我脸上抹口水。”
“你这反射弧够长啊,十来年才想起来。”花逸笑的更欢了,伸手捏了花斐君的鼻子,见他要躲,大腿一横,直接骑在他身上,另一只手捏着他的下巴,“别动!”
捏了他一鼻子泥,还沾着泥巴在他左边脸蛋画三道,右边脸上画三道,一边画一边笑。
花斐君也不挣扎了,索性让他折腾个够,“好笑吗?”
花逸边笑边点头,“好笑!”
“好看吗?”
花逸不笑了,支撑着身体居高临下的看了好半天,“好看。”
花斐君把他从自己身上推了下去,也没顾得上擦脸,沾着一双泥巴手,捧着花逸的脸,学着他的样子瞅了半天,慢吞吞的蹦出几个字,“没你好看。”
“滚一边去!”花逸猛的推开他,站起来胡乱的甩着身上的泥,甩了花斐君一脸,头也没回的吼了一句,“快点走!老子要回家!”他用沾着泥巴的手摸了摸沾着泥巴的脸,靠,怎么这么烫,一会泥巴干了直接成墙了!
花斐君被他推的莫名其妙,顶着一个花猫脸跟了上去,怎么玩着玩着就反性呢,好好的发什么脾气。
俩人没直接回家,花斐君带他去浅河,就这么顶着一身泥回家,嫂子肯定以为俩孩子上学上傻了。
雨虽然停了,可是河水却变得比平日湍急,花逸本来就怕水,一看这小河流水哗啦的直响,更不敢上前。花斐君扫了一眼这只及腰身的河水叹了口气,“难道我要回去拿个大盆给你洗吗?我怎么把水给你弄到岸上去?”
“那就不洗了,淹死怎么办。”花逸脸一转,不看他。
花斐君走过来,牵着他的手腕,顿了一下,直接握住他的手,往自己身边拉扯着,“我不会让你淹着,你就是顺河冲到太平洋我也能给你捞回来。”
“捞回来尸体吗?我死了你多孤单。”
花斐君啧了一声,戳了花逸的嘴唇一下,“矫情。我和你一起死,行了吧!”
他觉得花逸根本不是怕他孤单,分明是死了还怕欺负不到他,所以一死也得死一对。
花逸僵硬的站在河边,踩着浅浅的水,任花斐君怎么劝也不肯往里走,反正只是洗掉泥巴,又没指望像蒸桑拿那么具体,花斐君三下五除二的扒了花逸的衣服裤子,连内库都要往下扒,花逸猛的拉住他的手,“干嘛啊小叔,我都多大了,这光天化日的,还能光屁股啊……”
花斐君一愣,低笑出声,他倒是忘了这茬,只觉得他别别扭扭的和小孩儿没两样。
看着花斐君在河里给自己搓衣服上的泥,花逸突然萌生一个想法:去***大学,去***城市。就这么过一辈子也挺好,小叔再也不用为了自己吃那些不该吃的苦,他们再也不用为了浮华的未来去奔波,日起而耕,日落而息,在山上放风,在河里洗澡,闲暇的时候背对着背晒晒太阳,只要勉强可以吃饱也行,就算只能娶到春妮儿那样的媳妇也行,就这么过一辈子。
就这么一辈子。
可是他不敢和花斐君说,他知道只要他开口,花斐君一定会答应自己,他从来都不拒绝,如果他说,小叔你去给我摘个星星下来,估计花斐君都会想着法的给他变个星星出来,或者变个猩猩也说不定。
他可以放弃这一切,但是他觉得花斐君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