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自强自认不是什麽高德行的圣人,他也确实是那种小心眼又矫情的性格,要他短短几个月内把钱王忘光,不在意那个男人和别人的各种情事,这实在是不现实的。
可他对著钱王说的那一系列话都又却是真心,他有感情洁癖,他不想再牵钱王牵过别人的手,但是就这麽淡然的走掉他又不甘心,至少……至少他要让这个人知道,自己为什麽离开,为什麽难过,为什麽决绝。
钱王是个老师,文化人,赵自强的这一席话说的是个什麽意思他用不著反复咀嚼就明白。他知道赵自强是个重感情的人,就是因为太重了,事情才会变得不可挽回。
钱王懊恼的躺在病床上拿脑袋撞枕头,过了好一会儿,看戏的钱王姐姐才从病房门口走进来。
“你在後悔自己为什麽只是轻度脑震荡吗?”
她半笑著调侃。
见钱王不为所动,又叹气正色道:
“弟,我能帮你的都做了,你自己寻的苦果子,吞了,就自己想办法解。”
停了一下,她看著钱王手臂掩著的眼角竟然有些湿润,也不再嘲讽,
“当时赵自强走,就是因为太在意你,才受不了你和别人……这是症结,也是你唯一能把他挽回的砝码。”
钱王嗤笑一声,他怎麽会不知道。可是这麽多年来赵自强骨子里的偏激除了他钱王,又有几个人了解。
……
赵自强是接了电话就慌慌张张请了假跑出来的,这回是赵妈妈,也不知道怎麽弄的,好好的散著步呢,血压忽然不对劲儿,被小区门房的大爷给送医院了。
赵自强只好重新套上衣服和王姐打招呼,心急如焚的往医院赶,他站在路边正等著车呢,孙皖觉就蹬著车子追了出来,一个急刹车停在他眼前,男孩刘海飘飘的,也不多说别的,
“我载你去。”
赵自强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免费劳力,便不客气的跳上车子单手环住孙皖觉的腰。
“快!快!”
另一边,医院里,钱王本来就只是撞了个轻微脑震荡,找老同学整个病房完全是为了触动赵自强的同情心。
这会儿他知道赵自强是不可能再来了,也就懒得装下去,不管孙侃的阻拦,拎著单子跑到二楼退房位。
不料楼梯拐弯的地方他却碰见了赵自强的爹,他惊讶的看著老人,对方的眼里除了一贯的一脸鄙视还有些恨意。
钱王愣了会儿,识趣的让开路,等人走开了他才悄悄跟上去,跟到临时住院部,见老人拐进了一间病房,他也就凑上去隔著门上的玻璃看。
这才发现原来赵自强的妈妈也在住院,他低头看看手上的单子,虽然脑子还没转过来怎麽回事,但是心下知道:这院肯定是不退的了。
等赵自强赶到赵妈妈的病房,赵妈妈已经睡著了,赵自丽和赵爸爸在旁边的病床上排排坐著不知道在谈论什麽,见赵自强来了,赵爸爸只冷冷的瞥他一眼,便一言不发的收拾了自己的衣服回家了。
赵自丽倒是高兴的很,小声的叽叽喳喳问赵自强最近的事情,赵自强见妈妈没醒来,也就陪著赵自丽聊聊,讲讲小饭馆里发生的各种趣事。
差不多一个多小时过去,赵自强见母亲没事,也没有醒来的意思,便起身和妹妹打招呼说自己店里请了假,得回去上工。
赵自丽则磨著让自己的哥哥答应她每天都会来,才放弃了跟著哥哥去小饭馆的意图。
赵自强走在医院的走廊里,没法不想到楼上的另一个病人,压下自己想要上去看看的心思,他大踏步的走出医院。
一见天日,赵自强一眼就看见没有离开的孙皖觉,男孩就在医院门口等著,跨坐在车子後座上出神,见到赵自强一脸抱歉的走到他身边,也没抱怨,利索的跨上车座,扭头看著站在一边的赵自强,示意他上车。
赵自强也不知怎麽回事,就是觉得挺感动的,便痴痴地走上前拍拍孙皖觉的脸,
“真是个好孩子!”
“……”
孙皖觉的脸瞬间黑下来,二话不说的一蹬车子,离弦的剑似的滑了出去,不理会身後追的跳脚的人,径自回家了。
听见周围隐约的笑声,赵自强停下了追车子的步伐,气的脸通红的往回走,满心怨念著:回去一定要宣告自己再也不陪厕的立场,让那个装成熟的臭小子知道他的厉害。
……
钱王就是刚好站在自己病房的窗子边愣神,一个不留意赵自强的身影就远远地溜进了他的视野。
钱王眼里:赵自强从门诊大厅跑出来,环顾了四周,然後笔直的向著一个骑车子的少年跑去,两人不知又说了些什麽,赵自强在那男孩的脸上一直的摸,然後男孩就汽车车子走了,赵自强就跟在後面跑,一直跑出了他的视野。
钱王的眸子更加暗下来,他知道那小男生就是孙侃的表弟,那个几次三番插手他和赵自强的事情的人,钱王发现他终於有些理解赵自强的感受了,因为此时他自己的心里边也烧著那样一把火,燃著通红通红的不甘和嫉妒。
第二十章
赵自强现在是半出师状态,老板有时候回个老家什麽的他就会代厨,味道虽然有偏差,但是总的来说有他的特色在里面还是很好吃的。
至少孙皖觉是这麽觉得,当然,还有钱王。
赵自强已经连著三天下班之後做好吃的送去医院了,今天也不例外,他收拾好行头,小心的用保温桶盛好刚刚做好的木耳决明子粥,看看天色,打算趁孙皖觉没回来之前自己走去医院,没办法,每天麻烦人家小孩子“车接车送”的,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不是。
医院里这时候已经安静了下来,走廊里幽森森的,赵自强饶是号称胆大也不禁加快了步伐。
就在他快到赵母病房门口的时候,突然被一只手轻轻的拍了拍肩膀,通身不由自主的一抖,他僵硬著转过头查看,看清来人後才猛地松口气──那是个面色惨白的男人,钱王。
钱王看著像是很虚弱的样子,摇摇欲坠的就要往赵自强身上倒。
赵自强皱著眉头,被动的搀扶著赖皮的人进了病房,这人再差劲也不能真的把人扔地上吧?他默默的腹诽道。
至於把钱王扶进赵母病房的原因──在钱王的软磨硬泡下,他那位神秘好友已经把钱王调到赵母的床位旁边了。
赵自强待把钱王搀进病房,一到了病床边,就粗鲁的把死拽著自己一只胳膊的男人甩倒在床上,然後没事儿人似的把手中颠簸了许久的保温桶牢牢实实的放在母亲的床头柜上。
赵自丽早在钱王挂著哥哥出现在病房门口时就开始给钱王放眼刀了,这会儿也学著哥哥的样子,笑眯眯的无视钱王,帮忙动手把粥盛到碗里。
赵母倒是一直闭口看著,只是眼中多少有些笑意在内。
赵自强见妹妹忙活著,便走到床尾把母亲的床缓缓摇起,她这回有点像是病如山倒,本来以前身子骨一直可以,虽然一直有血压偏高的老毛病,但是也不到非治不可的地步。
所以这次发病是真的把她老伴和一对儿女吓坏了,而且最近几天又时好时坏反复的不行,赵自强和赵自丽两人商量著,索性给办成了长期的,
在医院里好点,一来有专业医生一直看护著,二来再出了什麽问题就不用慌手慌脚。
赵母的手上这时候还插著针头,赵自强便接过妹妹手中的碗一勺一勺的喂母亲,这粥的卖相色相都是上乘,香味一时间就飘满了病房。
钱王看的直咽口水,也暂时把自己穷追不舍的目光收了回来,看见旁边的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完全把自己当空气,他一边心里憋闷的不行,一边又觉得能看著赵自强忙前忙後的一心收拾也已经是很不错了。
今晚赵自丽回家休息,轮到赵自强当陪护,赵自强自然觉得和钱王共处一室很糟糕,光是顶著那追著他来来去去的眼光压力就很大,但是有母亲在又实在安心不少。
熬到晚上十一点左右的时候,赵母和钱王也就差不多相继睡去了,赵自强起身关了病房的灯,只留门廊的壁灯开著,经过母亲病房的时候又走过去把母亲的被子掖好。
弄好後,正打算回自己的床上躺下身子,便听见身後的人闷哼了一声,他反射性的转头看过去,就见钱王睡得四仰八叉,被子几乎卷成卷的在身上横著。
赵自强拧著眉头开始思索自己要不要帮这个人掖被子,良久,还是无奈的叹著气走了过去,既然心里边不能真的狠下心看人著凉,何必和自己闹别扭呢?
边这样想著他又边宽慰自己,病房里有没有空调,半夜实在是凉的很,即使是个陌生人自己也会举手之劳一下的吧。
他知道钱王睡觉沈,也没有刻意的轻拿轻放,只是熟练地把被子拉展把男人盖进去。
谁知不等他收拾妥,本来该熟睡的男人便猛地伸出手把他拽倒在了床上。
钱王侧身从背後抱住赵自强。
赵自强扭著身子想要给身後人一胳膊拐,可是因为动作限制,威力不大。
豁出去似的的抱著怀中久违的身体,钱王觉得满鼻子都是香气,恨不得把整张脸都埋到赵自强的脖子里去。
赵自强气愤的握拳,可是到底钱王的力气在他之上,为了防止母亲醒来他既不能动作大,也不能发出大声音,只好恶狠狠的悄声威胁桎梏著他的人。
“钱王!你要是继续干这种混蛋事儿你就等著彻底後悔吧你,我说到做到!”
钱王呼吸窒了一下,依旧没有松手的意思,声音沙沙哑哑。
“我已经最後悔了……还有什麽能让我更後悔……”
赵自强的脸渐渐红起来,不只是气的还是窘迫,他发现自己好不容易占到的上风好像一下子就又离他远去了,除了离开,他总是对著无赖的钱王无能为力,可这回别说离开了,他就是想起身都做不到!
赵自强正这麽想著,身子却猛地一颤,他僵硬著感觉到脖子上有一条温热的舌头开始在同一个地方舔舐,认真的像是要把他的皮肤舔穿!
甚至他下腹的地方也被舌头主人的一只手摸来摸去,触到的尽是让他脸红发软的敏感部位。
心脏仿佛要跳出嗓子眼,赵自强这时候也顾不上母亲醒不醒,全力向後挥了一拳,打中。钱王闷哼一声,松开了紧紧圈著人的胳膊。
获得自由的人飞速的翻身起来,第一反应是回头看向母亲,发现母亲没动静後重新转回头,恼怒的看著可怜兮兮蜷缩著的大男人,一言不发。
钱王伸手按开了昏暗的床头灯,拉上赵自强没来得及缩回去的手,他侧躺在病床上,病号服的下摆从胸腹间分开。
钱王的身体线条很好看,成熟男人该有的腹肌他一块不少。但赵自强的注意力显然不是这个,只见他本来眯著眼睛却微微瞪大,因为他发现钱王身上几乎能看见的地方都是青紫,关心的话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脱口而出:
“你身上怎麽回事?”
钱王却不在意的自己扫一眼身上,只顾著满眼惊喜的看著眼露关心的人。
赵自强见这人只直了眼睛瞪著自己,没有解答的意思,索性再不纠缠,狠狠抽回了手,冷著脸转身走回另一边的看护床位,麻利的脱下鞋上了床。
……
钱王不自觉的嗅嗅空了的掌心,叹口气,欣喜的感觉转瞬即逝。
下一刻,啪。病房里里彻底黑了下来。
钱王慢慢垂下眸子,满眼的落寞。
人为什麽总在失去後才懂得珍惜?
他以前一直觉得这种被用烂了的话很是矫情,直到他自己站在这种处境,才体会到说这话的人心情,一种力不从心的难过从他心底渐渐漫上全身。
他虽一时隐约觉得开始有些进展了,但又心空空的烦躁不知离回到过去还有多远。
也或许,从错误一开始,他们就不可能再完整的回到过去了。
第二十一章
其实赵自强回到床上後没有真的睡著,钱王想要挽回他的心意赵自强比谁都确定。
可就像犯了错误还用恶毒的话冲撞了父母的孩子,虽然後来後悔了,但他毕竟只是个孩子,他只知道认错,未必知道大人为什麽生气。
赵自强对於自己经常在心里把钱王个三十好几的有为壮年比成个小孩子的行为其实很是无奈。
钱王在专业学术上是很有能力,为人处世就像是他良好的家教一样,对外总是一板一眼又彬彬有礼。
可是赵自强全心全意跟了他这麽多年,什麽毛病看不穿?钱王最大的问题就是像是老人们常说的:没长心。
不是说他冷血没感情,而是他的感情很是迟钝,总是需要一些刺激才传达的到他的心里。
钱王模仿力很强,以前跟著赵自强看连续剧的时候,时常看见什麽稀奇古怪的言情片段就立即学来做给赵自强看,赵自强又是个感性的人,偏偏钱王他连眼神都学得像的不行,含情脉脉的。
赵自强中招一夸他,那人尾巴就能翘到天上去,渐渐地,钱王自己也像是发现了自己的天赋异凛,为人处世越发的像是剧本上写的滴水不漏,只回到了家时才记得卸下全副武装。而他自己更是享受其中。
这点其实最像是淘气的孩子。
他也不懂照顾别人的感情,赵自强明白的,有这种人,他喜欢在外人面前得到最好的评价,最好是知书达理什麽的,可越是他亲近的人他越是肆无忌惮的伤害,他以为这些人是不会在意的,哪怕是说了重话,下了重手。
其实赵自强之前确实是并不在意,甚至称得上享受,这并非自甘下贱,独享爱人真面目的机会,有谁不愿意珍惜?
赵自强在看护床上辗转反侧,他其实越想越是混乱,想到这里时已经有些混乱。
既然自己享受这种伤害又为什麽执拗的不愿意回头,他自己似乎是把自己转到了死胡同里。
直到睡意朦胧上来时才猛然惊醒:这次的伤害是不一样的,他钱王可以在我痴迷他的时候不懂事,不顾及我的情理,对我发泄脾气,甚至推搡我,气愤时哪怕动手,这都没什麽大不了,没什麽不可原谅的。
他不能把我送给他的最爱的东西转手就丢掉,不能把我的一颗真心就那麽践踏,这才是我赵自强最不能吞咽下的伤。
虽然想通了这件事,赵自强还是烦闷的闷著头潜进被子里,因为每当他再次接近钱王,都能发现自己的怨怼根本无法传达给对方,那种自作多情的无力感会让他心下涩然,可他却又著实知道,有些事情根本怨不到钱王,因为钱王甚至根本就不懂。
就像孙侃,赵自强其实从一开始就是知道钱王只是玩玩而已的,这是必然的,钱王没办法那麽快爱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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