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尾,在外四个多月的飞腾商队终于回到了洛州城,和早回来半个多月的飞云商队会合,此时,洛州城城东靠近闹市的两座相邻着的三进宅院中,两支商队的队员们要么嬉闹着相互打趣,要么聚在一起交流吹嘘,要么可着劲儿地炫耀自己倒腾来的各种玩意儿。
院子最靠后的书房中,杨凤珏听周云中禀报完贸易行里的情况后,歪坐在软椅上看着后者坐在书桌边和天阳商行的财务总管邱仲垣核对账目。无聊之际,目光又放到手边的那块暖玉上来。
西域蓝田特产的极品暖玉,能改善寒性体质或者为寒疾所苦的人身体发寒的症状,同时也能调理心脉,温和脾性,使人静心凝神,敛气归中。
非花的身体偏寒,内中又虚,平时身体的温度就比常人的低,到了天气稍微变冷一点,手脚冰凉是常有的事,冬天时整个人似乎都是捂不热的。
杨凤珏一直在寻找各种能改善非花这种状况的东西配合药物进行调理,当初飞腾商队出发之初,杨凤珏就吩咐了周云中代为留意。本来并不抱多大希望,想不到却在京城找到这样极品的暖玉。
杨凤珏仰躺在椅子里,细细的把玩着那块暖玉,想象着温润的玉被血红的丝线串着佩戴在非花洁白的脖颈上的样子,心里忽然涌起了一丝绮念。
临近岁尾,天阳商行里各商号都开始进行岁末汇总,各种营运汇报、工作总结忽然就堆满了非花的案头,杨凤珏、杨重钰和天阳商行里的一干管事的工作也繁忙起来。
非花和杨重钰还好,对于杨凤珏、蓝竟航和天阳的一干总管、主管、管事来说,岁尾工作处理不仅意味着加班加点,同时也代表着要“出差”。
之前曾经说过,“天阳”这个旗号在明面上不存在的,它只是杨家旗下的人对商号总部的一个统称,是只有商号里的上层管理者才会得知的秘密。而对于内部知情的人来说,天阳代表的就是杨家。
在天阳商行里,蓝竟航就相当于总经理,总管天阳所有事务,明面上是芙蓉楼以及杨家旗下一系列酒楼、酒庄、客栈的老板。邱亭臻、卢晓、周云中是天阳的四大副总管之三,邱亭臻主管同乐山庄以及杨家旗下的青楼妓院,卢晓主管钱庄当铺玉器珠宝行,周云中主管拥有飞腾飞云两支商队的百胜贸易行以及锦绣坊。
而另一位副总管——主管重楼的凌天,除了杨凤珏兄弟、蓝竟航和周云中外,大家都是只闻其名,不辨其人,连凌天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就连非花,在天阳管了将近四年的家,也还是没有见过这位传说中的“天阳富豪”。
之所以称富豪,是因为重楼主要是收集和贩卖高级情报,有时候一条秘密情报卖出去,往往就是好几千两银子的事情,日进斗金在他们来说并是不是难事,所以才被蓝竟航戏称为“天阳富豪”。
至于天阳旗下的书院,则是独立于天阳所有盈利商号之外的一个人才培养机构,由杨家秘密特聘的杀手和先生担任教习,并直接对杨重钰负责。
对于以上天阳的商号、机构来说,他们的总部所在地并不是在同一个地方,譬如重楼的总部在京城,芙蓉楼的总部设在扬州,锦绣坊的总部在苏州……除了重楼之外,其他商号的人都要在年前派人到洛州来汇报情况,或者主管这一方面的总管、管事下到总部所在地去。
这不仅是谨慎的问题,同时也是为了提高工作效率。
到了腊月中下旬,各种工作终于进入了收尾阶段,天阳商行上上下下提前吃了团年饭,发了足量的红包,这个年也就开始了。
非花和杨凤珏兄弟处理了一些必要的事务,又采买了大量的年货,终于赶在二十六小年这天回到了十二里墟。铁宝和滦湖村的一众村人一早就等着他们回来,帮忙把那大批的货物搬回滦湖村。
把各家托买的东西,还有给他们的礼物派发完毕,杨重钰和铁宝回到家里,就看到非花抓着一张布条发呆。
杨重钰看出那是天阳商行了用来飞鹰传信的布样。
“小非,怎么啦?大哥呢?”
非花闻言回过神来,“他去放鹰了。……这,竟航传来的信,其实也没什么。”
非花一边说一边把布条递给杨重钰看。
“月清风来信,希望非少爷能回到中州月家过年,月家家主派来接人的人今日已到达洛州……小非?”
“就是你看到的这样。不过,我早已不是月家的人了,也不可能再回到月家去。”
“呵呵……那就好,小非你不要难过,只要你愿意,我们就永远是你的家人。”
“嗯。”
门外,站在长廊中的杨凤珏烦躁的心忽然就安静下来,是啊,这里就是非花认定的家,他们就是非花的亲人,他还怕他会走到哪里去呢?他跟那些曾经抛弃了他的人早就没有什么关系了,就算是有关系又怎么样呢?他始终是非花最亲的人,也必定是最爱的人,相处了这么久,非花的品性是怎样,他也最了解,在这样的时候,他实在不应该对非花这么没有信心的。
这么想着,杨凤珏心情愉快地推门进去。
这一年的新年同往年一样,杨家祖孙三人、非花、铁宝,加上杨家的一个老仆人丁叔,杨家爷爷的好友、杨凤珏的师傅云阳子,七个人过得也热热闹闹的。
滦湖村的人数少,过年的时候有些人丁单薄的人家或者关系特别亲的就会两家甚至几家合起来过年,而且到了年初一那天晚上,整个村子的人还会集中到滦湖边开篝火会。
滦湖村因为地处四面高山环绕的谷地,冬天的时候并不会下雪,气温比外面的要暖和许多,所以到了冬天,大家都没什么事儿忙了,各种大人小孩的游戏、比赛就会时不时的出现在村子里。
非花很喜欢这样的气氛,虽然条件没有多么好,生活简单平淡,但是身处其中却常常能够感受到那种温馨、静谧、甜蜜的感情,大家相处得融洽、亲切、友好,像真正的一家人。
“我来吧。”
非花洗了澡,坐在床边擦着头发,杨凤珏就推门进来,把屋子里的火炉拨旺了些,走过来顺手接过了非花手中的布巾。
自从在洛州城生病那次,杨凤珏和非花同住在一间屋子里同睡在一张床上之后,回到滦湖村,杨凤珏也很自觉的睡到非花的房间里来。
“我有一样东西要给你。”
把非花的头发梳顺,杨凤珏转身在角落的箱子里翻找着,那是他们从洛州带回来的行李。只见杨凤珏从里面翻出来一个布包,打开,包袱里却是一套衣袍。
火红色的流云锦缎,领口、衣袖和衣摆有金银双色的暗花刺绣,金黑线钩花腰带,华美的布料在流动中泛着妖艳瑰丽的冷光,触感柔软丝滑。
当了四年的家,非花当然知道这是杭州凤岚坊出品的顶级云缎,和香云雪绸同为凤岚坊的两大特产绸缎。
“喜欢吗?快换上看看合不合身。”
杨凤珏说着,已经动手帮非花穿了起来,非花站在脚踏上任他施为,看着他专注的脸近在眼前,嘴角悄悄弯了起来。
火红的艳,如雪的冷,两种极致的视觉在美丽的少年身上完美的融合,衬得他更加清绝出尘、如梦似幻。
“小非,生辰快乐。”
杨凤珏着迷的盯着他,半天才呢喃一般说道。话音刚落,他就看到非花脸上慢慢绽出笑来,衬着漂亮的脸、华美的衣袍,正像一朵雪莲正在缓慢的伸展开花瓣来。
“小非……”轻轻的呢喃消失在两张嘴唇之间。
第二天是大年初一,早上吃早茶,非花发现除了铁宝之外,大家都有意无意的悄悄瞟他两眼,特别是杨家爷爷和云阳子,看看他又窃笑着凑头议论几句。
非花想起昨夜的事,脸上蓦地就红了起来。
“呵呵……来来,新年了,发红包了,人人有份人人有喜啊,小非,首先第一个是你的,老头子祝愿你又长了一岁,迈入成人的行列了,可以娶媳妇嫁人了!”
仿佛还嫌非花不够窘迫似的,杨家爷爷和云阳子低语完毕,就笑嘻嘻的从怀里掏出一封红包来递给他,让一桌子的人都笑着盯着他看。
非花不知道自己这一世的生日,到了滦湖村和杨家在一起之后,杨凤珏就把新年的第一天作为非花的生辰。今年是非花十五岁的生辰,这还是从母亲的故人卿蓉和刘斌那里知道的。
在大商,男儿十五岁就算是成年了,而大商律例中,男子可婚娶亦可嫁人,同性婚姻在这个国家是被正式承认的。想当年非花知道这条律令的时候,心里还在想:谁说人家古代落后的?
杨家爷爷派完红包,云阳子也笑嘻嘻的给众人了派了礼,杨凤珏帮着非花拿着那些贺仪、礼金,看着非花酡红的脸颊,心里乐开了花。
44
44、新年伊始 。。。
喜庆的新年一直延续到正月十五,参加完滦湖村人自行创办的花灯节之后,杨凤珏一行人也要离开了。
欢欢喜喜的聚了这么久,蘧然分离,大家面上都有些感伤,不过,他们都不是扭扭捏捏的小儿女,虽然心里不舍,也终归做不出那等犹豫缠绵之事。
到十二里墟的山路上,非花发现外面竟然在下雪。
山道里的土地上覆盖着薄薄的一层雪,树林的墨绿色枝叶上也同样覆盖着一层白雪,行走间还能听到枝叶承受不住雪重而发出的哗啦啦的落雪声。
非花前世还小的时候一直生活在南方城市,难得看到下雪,长大后到了西边靠北的城市工作,看到的雪几乎都是又急又浓还夹杂着冰雹或者冻雨。像这般小片小片的、如歌词里所说的雪绒花飘落的美感的下雪还真难得见到。
雪花就这么飘悠悠的下着,没有变大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而冬天天气虽然冷,但是走起路来的时候却很暖和,也特别带劲儿,因此,非花一行四人只用了两天的时间就走到了十二里墟。
从小村镇附近的农庄里买了一辆马车,他们也不急着赶路了,一路慢悠悠的走着。
此时年味还很浓,沿途的各个村庄、县城、州府都还办着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庆典,请戏班唱大戏、舞狮、请麒麟……兼之又正是一年的开端,人们最舍得花钱买享乐的时候,街市上的各式买卖竟比平日热闹了不止一两倍。
他们四人一路行来一路游玩,竟花了将近一月的时间才到洛州。
过年时节的洛州城,其热闹比之京城亦毫不逊色。
城里的店铺早早的就开门应市,各行各业的大小商家们都牟足了劲儿的想大赚一笔,把最新鲜最拿得出手的货物都摆在柜台惹眼的地方,小二们不知是受了气氛的熏染还是因为拿到了东家给足的红包,揽起客来都特别的带劲儿。
街道两边的店门、花树上挂着的灯笼、彩灯、楹联鲜艳夺目,地上随处可见红色的炮竹屑,一些穿着喜庆棉袄、戴着毛球小帽的孩童在人群中兴奋的钻来钻去,惹得跟在后面的大人大呼小叫的直叫“祖宗”。
……
他们的马车刚进城门,就遇上了从城里往城外龙神庙走的送神队伍,穿着彩衣、戴着假面、打扮得花花绿绿的龙神仪仗,舞着九龙相戏的长长队伍出来之后,马车才能往城里走。在拥挤的大街上又缓慢行走了将近一个时辰之后,他们才终于回到了城南的别院。
别院里有专门的仆役打理着,管家事先也接到了他们今天回来的信儿,因此这里的一切就跟他们离开的时候一样。
回到熟悉的地方,大家都高兴,洛州就是他们的第二个家,这里有他们的朋友和事业。
小宝一下了马车就在院子里撒欢似地跑,湿滑的地上还有尚未融化的积雪和一窝窝的水洼,他如小狗一样可着劲的跑了一圈,好几次差点滑倒,把正在打扫积水的大婶们看得好气又紧张。
非花身体弱,虽然路上并没有多艰苦,但是做了将近一个月的马车,身体也累得够呛的,因此一到了自己的家,心里其实也欢喜,但是却没有小宝的那个劲去折腾,所以他只喝了碗鸡参汤,撑着洗了个热水澡就躺到床上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已擦黑,屋子里有炭火和烛火的烟味儿,打开帐幔,屋角和屋子当中的火炉烧得正旺,把屋子熏得暖融融的,炉上架着的铜壶呼呼的冒着白雾,屋内静悄悄的,只听到水汽沸腾时顶着壶盖的噗噗声。
非花刚刚起身,云檀就听到声响从外间走了进来,“少爷醒了,可睡了好半天呢!肚子饿了吧?快洗漱了吃晚膳吧。”
“嗯。凤珏呢?”
“主子、二主子和蓝老板都在非园议事。主子说了,少爷醒了就用晚膳,不用等他。”
“嗯,知道了。”
吃了晚膳泡了澡,非花又躺回床上,白天睡得多了,晚上就不容易入睡,非花只能靠着床头看看书,脑海里还一边想着杨凤珏会在忙什么事儿。
胡思乱想起来,时间也过得快,床头边的火烛在铜灯罩里爆了个烛花,眼看着就要燃尽了,非花正要下床换个新的,刚撩开了被子,就听到一个声音道:“躺着别起来了,我来吧!”
正是杨凤珏。
“怎的还在看书?晚上烛火不好,眼睛容易累,别看太久才好,你又不听话了。”
换上新的烛火,他从火炉上拿下铜壶,把桌上的茶泡上,端了拿在手上暖了手,才回到床边拿走了非花手上的书卷。
非花笑了笑,也由得他去。“商行里有什么事儿么?怎么议事议到现在?”
“还不就是京城里的那几个老东西……”杨凤珏倾身拥住非花,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脸埋进怀里人儿的衣领内轻轻地蹭着嗅着,温热的呼吸正喷在耳际下的敏感之处,引得非花的气息一乱,身体的力气仿佛慢慢的就被抽走了。
“别……”略带颤音的话刚出口,非花也不知道自己是真的想拒绝还是只是对自己的自制不够的懊恼。
杨凤珏一手抓住他纤细的手腕,一手绕过肩背^^^^^^^^^^^^^^^^^^^^^^^^^^^^^^^^^^^^^^^^^^^^^^^^^^^^^^^^^^^^^^^^^^^(此处省略XXOO数百字)
“嗯~唔嗯~~啊,你——”
拼命压抑的细碎呻吟突然颤巍巍的拔高,却是杨凤珏的手指摸到^^^^^^^^^^^^^^^^一下子逼得他叫出声来。(此处省略OOXX数百字)
恰在此时,云檀的声音在外间响起,“主子,沐浴的香汤备好了。”
“嗯,知道了,你退下休息吧,不必伺候了。”杨凤珏抱着瘫软在怀、春色如潮的人儿,略微平息了内心的燥热,才沉声应答。
“是。”云檀微笑着了然的看了内间一眼,带着其他人恭敬地退了出去。
非花檀口半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