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砺寒只觉得心里拔凉拔凉的,像是被拿到深井里冻了一样。他强撑着笑笑,声音有些颤抖,但是坚定地说道:“伯父,我会找到师兄的,你等着吧。”
温炳来曾经对艾砺寒说过,温舒阳死了。当时听到他说这话的时候,艾砺寒差点儿没疯了,如果这个人不是温舒阳的父亲,他觉得自己当时一定能狂性大发的杀了敢说他死了的人。
怎么可能死了呢,那人没心没肺的笑脸好像就在昨天。几个月前,他背着包裹走的时候,明明答应自己不到一个月就回来,他也明明答应过自己,要陪着自己一辈子的,他明明……艾砺寒袖子里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头。别人说什么,他都不会信的,温舒阳一定还活着,他还不知道自己有多么的爱他呢……
艾砺寒每每想到这里,内心就有一种嗜血的冲动,他拼命地压抑,直到把眼圈都压抑的泛着血光……
温炳来知道他跟自己的儿子感情好,看他这样光鲜的人,脊背挺直的站在阳光下,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悲凉,心里也不好受。他只能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温炳来不经意的往后看,正看到一个有点儿熟悉的面孔睁大眼睛望着自己,眼神复杂。
温炳来还来不及想明白这人复杂的眼神什么意思,就恍然想起这人的身份,居然是魔头裴景容!那个当年抢大儿子未婚妻,又追着他儿子满江湖跑,害他们整个温家堡都跟着名誉扫地的大魔头!
作者有话要说:提前两个小时发了,为了榜单~
第十七章:婚礼
“砺寒你这是什么意思?”
温炳来的脸色变得非常的难堪,他盯着站在艾砺寒身后的裴景容,厉声冲着艾砺寒说道:“你什么时候跟这个大魔头走到一块儿了?”
“伯父,不是你想的那样。”艾砺寒腰背挺直,脸上一点儿羞愧的表情也没有,看着温炳来平静的说道:“我们还是先进去吧。”
要是从前的温炳来,一定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跟裴景容这个魔头这样叫嚣,可如今他最疼爱的,期望最高的儿子都死了,对于一切以前伤害过他儿子的人,他现在都会控制不了的恨意。所以他一点儿也不给面子的说道:“我们温家堡不欢迎他。”
温舒阳站在艾砺寒的身后,非常的着急,多想现在就冲出去跟他父亲坦白啊。
艾砺寒见温炳来表情僵硬,毫不妥协的样子,无奈的说道:“那伯父我们就去秦远山庄那边吧。”
天知道艾砺寒也不想管裴景容这个祸害,可是为了找人,他又不能不跟这个魔头呆在一处。
他们两个从僵站着的温炳来身边走过的时候,温舒阳甚至看到了他父亲两鬓间的白发。怎么才几个月的时间,父亲就一下子像是苍老了十几岁呢。都是他不孝……强忍着心中的酸涩,温舒阳命令自己迈开铁块般沉重的双腿走过他父亲身边。
“你的腿残了吗?”艾砺寒转过身来,一脸怒气的等着走的很慢的温舒阳。
温舒阳本就心里难受,突然听到他又骂自己,心里也憋着一股火,心想要不是你小子对我有那样不正常的心思,我至于这样吗。遂想也没想,口气很不好的回嘴道:“是,腿残了,怎么样吧?”
温舒阳瞪着一双狭长的桃花眼,精致漂亮的五官因为怒火而显得朝气蓬勃,这副抿着嘴唇,一脸看你能把我怎么样的小表情,让艾砺寒神色大变。
这个表情太熟悉了,他师兄以前一来脾气了,就是这幅小横样,每次都勾的艾砺寒心里痒痒的,恨不得使劲的吻上去。
怎么会,这个人怎么会有这么神似的表情呢……
温舒阳注意到艾砺寒的神色大变,还以为他生气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不是他师兄了,艾砺寒一点儿也不用给自己留面子,心里有些害怕,院子里这么多人呢,他这要是让艾砺寒给当场收拾了,他可就真的没脸见人了。
想着,温舒阳谨慎的往后退了一小步,防备的看着艾砺寒,怕他突然出手。
谁知艾砺寒这次居然一反常态,什么也没说,只是用那双黑沉沉的大眼睛盯着他半晌,其中的光彩让人看不出情绪,看得温舒阳胆战心惊的。
“走吧。”
过了好一会儿,温舒阳都被艾砺寒针尖一样的眼神盯得冒汗了,才听到他声音平稳的说道。
温炳敢直接裴景容拦在门外,秦远山庄的现任当家秦石磊可不敢。他面目抽搐的看着艾砺寒和裴景容大摇大摆的走进他家那边的宴席桌,下人过来问他的意思,他也只是无力的摇摇头,嘱咐那桌上两坛好酒,多上几个菜。
虽然秦远山庄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门派,可是如果跟九阴教对上,那也无异于以卵击石。而且,按理说,裴景容还算得上是他的姑爷呢,虽然他和自己的女儿没有办婚礼,可是他女儿跟这个魔头私奔的事儿江湖上谁不知道呢。秦石磊的脸都被他那个从小宠大的女儿给丢尽了,却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自己窝火,一点儿办法也没有。谁让九阴教不是他们能斗得了的呢。
艾砺寒独自在前面走着,心里好像很乱,又好像终于有了一点儿头绪似的。他不断地想着这些天裴景容表现出来的熟悉感,太熟悉了,让他一下子就能辨认出这些动作、神态、习惯都跟他师兄非常像。
可是怎么会呢,难道师兄真的在他手里?
可是两个人即使是天天朝夕相处,也不可能仅仅几个月的时间,就这样的相似。不可能啊……
艾砺寒怎么也想不透,就听后面“啪”的一声,一个粗犷的声音大声的嚷嚷着:“你怎么回事儿?”
艾砺寒回头,正见到裴景容弯腰把地上的一个红色礼盒捡起来,一边放回说话的男人手里,一边低声说道:“真不好意思,不是故意的。”
那人根本没认出来他是谁,只是看温舒阳态度诚恳,也就没再好意思埋怨,接过东西说了句:“以后小心点儿。”就抱着礼盒走了。
艾砺寒什么也没有多想,只是脸色冰冷的站在原地等了他一会儿,然后两个人一起去了一个角落里的桌子坐好。
这桌离拜堂的厅堂很远,坐的人自然也都是些小人物。他们大多都不认识两人,但是在刚才进来的时候听说天玄门的门主也捧场来了,也都远远地瞥上一眼,结果如今艾砺寒突然脸色冰冷的坐在自己的旁边,所有的人都慌了,非常的激动。
相信如果他们知道坐在艾砺寒身边的是裴景容的话,会更加激动地跳起来。
江湖上都知道艾砺寒跟温家堡的大公子温舒阳是铁打的师兄弟,感情好的不行,都没想到他会到秦远山庄这边来。这就让人忍不住猜测,是不是这师兄弟俩发生了什么摩擦……
江湖上的名人多,没名的人更多。那些江湖上闯荡多年,一点儿名气也没有的小人物多的去了,如今跟江湖第一门的门主坐在一个桌子上,无异于老百姓见到了朝堂上的皇上王爷。
所以,如果谁没有把握这么个可以结识这样人物的机会,就是错过了一举成名,出人头地的机会,那都得后悔半辈子。所以在他们刚坐下没多久,一个长得瘦小,尖嘴猴腮的男人率先压抑不住,豁然站起来,端着酒杯冲着艾砺寒说道:“在下山西虎牙帮帮主康宝德,今日有幸得见艾门主金面,实乃三生有幸,我敬艾门主一杯。”
附近几桌都有意无意的消了声,眼睛盯着这桌。寻思着如果此人成功了,自己是不是也要来敬上一杯。
那个康宝德虽然个子不高,可是就他一个人站在那里也很突兀。他就这样举着杯子,脸颊因为紧张和激动而泛红,急切的看着艾砺寒。
四周异常安静,只见艾砺寒在众人的目光中慢慢的拿起酒给自己倒上,然后慢条斯理的独自喝了,像是完全没看到举着杯子的那人一样。
艾砺寒总是这样,自大而且目中无人,偏偏连场面上的客套交际都不屑,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温舒阳看那人尴尬的脸色通红,下意识的就在底下用手去掐艾砺寒的大腿。以前他也经常这么做。
可是他的手还没碰到艾砺寒,就被一只手抓住了。艾砺寒的手像是钳子一样钳住温舒阳的手,把他捏得骨头都要碎了,只听艾砺寒冷冷的说道:“你要干什么?”
温舒阳一惊,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干了什么,自己居然一时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还当自己是什么都可以管的艾砺寒的师兄呢。如果刚才真的掐下去,艾砺寒还不会反应过来什么啊。温舒阳心里非常庆幸,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刚才看到一直蜘蛛在你腿上。”温舒阳反应飞快的说道,笑的有些发虚的看着艾砺寒。
艾砺寒那双利眼像是什么检测仪一样盯着他半天,像是想把他看透一般。直到温舒阳觉得他都要看到自己的灵魂了,艾砺寒才甩开他的手,冷声说了一句:“多管闲事!”
温舒阳被他噎了一下,也没敢反驳。那个敬酒的显然要比他更没面子。温舒阳在心里安慰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你们觉得太慢,可以两天三天一看,养肥点儿。不过不要忘了啊~
第十八章:贺词
两边的宾客足足坐了六十来桌,熙熙攘好不热闹。
当秦清儒他们几个人站到门口的时候,不少人都认出了这是九阴教中最常在江湖中走动的右护法。所有人都不自觉地闭了嘴,心里琢磨着,人家好好的婚礼,九阴教怎么来人了,莫非又想来捣乱?
真正担心的人不多,抱着看热闹心理的人倒是不少。大家都瞪大眼睛看着一身白衣,相貌英俊的秦清儒。
秦清儒带着手下在屋子里扫了一圈,一眼就看到了艾砺寒。再往旁边一看,他们教主果真坐在一旁。
“属下来迟,还望教主恕罪。”
秦清儒和几个手下径直走到裴景容面前,然后突然单膝跪地,异常谦恭的说道。
整个屋子像是炸开了锅一样,所有人神色巨变,根本没想到裴景容这个大魔头也在这里。
温舒阳看着低眉顺眼跪在自己面前的秦清儒,真的好想一脚把他踢一边儿去。这孙子是嫌他死的不够快吧,在这么多人面前把他揪出来。
那一脚当然没踹出去,温舒阳决定留着没人的时候再踹,他脸皮抽筋的淡淡说了句:“起来吧。”看在别人眼里只觉得他高深莫测。
秦清儒看了一眼旁边眼皮都没抬的艾砺寒,自动带着属下坐在他们的邻桌,把原来那桌的人都赶跑了。
这次裴景容可算是在江湖人面前正式露了脸,所有人都伪装不经意的往这头瞥,想要看清这个被传得三头六臂,心理变态的魔头的真面目。可是他们失望了,裴景容既没有三头六臂,也没长个血盆大口。相反的,我们教主面无须发,皮肤瓷白,五官精致的不像话,甚至比江湖上有名的美男子们还要漂亮。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就是那个杀人不眨眼,没有人性道德的魔物啊。
大家看着裴景容此刻平和得甚至有些谦恭的表情,怎么也和他曾经做出的人神共愤的事儿联系起来。
温舒阳端起酒杯,慢慢的饮了一口酒,表面上平和的接受众人的探测的目光,内里却在打骂秦清儒这个混蛋。
众人在屋里喝酒的时候,院子里正由声音明亮的小厮在朗读着礼单,念着贺词。
这是当地的风俗,参加婚礼的人要送一份贺礼外带一张贺词,当天就由人念出祝福词,图个喜庆。
“天玄门送上两栋城西山庄,祝愿新婚夫妻生活美满,幸福如意!”
小厮明亮高昂的声音从院落里传来,大家又忍不住一阵窃窃私语,心说这天玄门门主出手也太大方了,送个贺礼就是两个山庄,手笔真大。
温舒阳却在听到的时候忍不住偷偷的看了艾砺寒一眼。艾砺寒正神色如常的喝着酒,就像跟他没关系似的。温舒阳心里酸涩,知道艾九这么大的手笔,无非是因为晓兰是他最疼爱的妹妹,他也就无条件的对着晓兰好。温舒阳正想着,就听外面换了个小厮,声音高昂的刚提高了调子,就停了下来。
“昆仑派第十七代大弟子送来玉如意一对儿,贺词是,小妹,是哥……”
有的人听到这句话,都把嘴里的酒喷了出来。场面一时间很乱,那个昆仑派第十七代大弟子也在场,面红耳赤的就站了起来。
“这是什么意思,昆仑派樊沧他和温家的女儿是什么关系?”
“……”一时间,大家纷纷猜测,这边的动静也惊动了前面正在接待客人的两位当家老人,都急匆匆的过来了。
艾砺寒比谁反应都快,放下手中的酒杯,红色的身影一闪而过,已经飞到了院子里,一把扯过小厮手中的红色贺词,神情越来越凝重,冰冷的眼中还带着一丝狂热。
二老匆匆赶来,温炳来皱着眉头问道:“砺寒,这是怎么回事儿?”
艾砺寒把贺词递过去,一双利眼扫过全场也没看出异常,就大步走出了院子。急匆匆的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温炳来疑惑的拿起那张普通的贺词,只看一眼,就忍不住浑身颤抖了,老眼泛着泪光了。
此时吉时已到,新娘的轿子已经到了院门口。温炳来定了定心神,为了稳住大家的情绪,笑着说道:“不过是犬子与他妹妹的恶作剧,不算什么事儿,大家接着吃喝啊。”
本以为这事儿过去了,谁想到蒙着喜帕的新娘子正被喜娘牵着手走进院子里,听到这话,挣开喜娘的手,帕子一掀,直奔他父亲去了。
江湖人不拘小节,新娘自己掀喜帕的事儿也不是头一遭,但是大家乍见江湖四大美女之一的温晓兰大婚时的真面目,真的不免心神一荡,心说这也太漂亮了。
“胡闹!”温炳来一看到他女儿快步走了过来,忍不住低喝一声。
不过温晓兰可不怕他,直接上前拽住了他父亲的手腕,急切的说:“爹,是哥哥吗?”
温炳来知道他们兄妹感情好,也不忍苛责,就微微点了点头。手中的贺词已经被温晓兰抽走了。贺词上写着:
小妹,是哥!
曾答应过吾妹要为你选得自己喜爱的如意郎君,兄离家多日,今日赶回却不宜现身相见,但迫切想知道吾妹是否满意。
只有吾妹幸福,兄方能安心。
落款是日期还有龙飞凤舞的温舒阳三个字。
温家堡的所有人都以为温舒阳已经死了,毕竟遗书他们都看到了。如今乍见温家堡大公子的亲笔书信,所有人都不是惊喜可以形容的。温晓兰更是喜极而泣,攥着那张红色的贺词,脸上的妆都哭花了。
“瞧我这大舅子,新婚当天就给我出难题,把我媳妇给弄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