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久,我想和你聊聊。”
点点头,“当然可以,在训练完毕之后,以后我就是你眼皮低下士兵了,闲暇时间,你想聊什么都行。”
迦亚认真仔细单久的表情,“你认真的?”
“是。”
迦亚活动活动肩膀,“我可是个严厉的教官,绝对不会偏袒你。”
“当然。”
迦亚拍拍他的后背,“跟着他们跑完剩下的十几圈,记得别落到最后,有惩罚。”
单久点头,“我会努力。”
迦亚目光盯着单久,看他的身影瞬间淹没在训练场来来去去的新兵群里,重重叹气。
阳光炙烤着地面,沙粒在凌乱的步伐下四处飘散,沉重的呼吸声在训练场久久不散。
单久当然……不出意料的,最后一名。
不止是最后一名,他远远超过了规定时限。最后一圈时,单久几乎是连走带爬完成的。
迦亚走到倒在地面痛苦喘息着的单久身边,高大的背影替他挡住阳光,“现在后悔来来得及,小单久,你不适合干这个。”
单久努力呼吸,嗓子里是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他抬手抹掉糊住眼睛的汗水,撑着地面坐了起来。
“小单久?”
“最后五名是不是有惩罚?”
“是,你的晚饭没了。”
单久扯了扯汗湿的衣领,不说话。
“不过我考虑了一下,不吃饭实在不人道,所以,惩罚更改了,你再绕着训练场跑三圈,给你……8分钟,不,十分钟,跑完归队报告。”
“是。”
……
“教官,那个小不点是谁啊?”
迦亚的视线从慢慢跑动的单久移到新兵身上,“谁允许你们说话了?站好!”
什么小不点,根本就是小祖宗。迦亚暗暗正抱怨着,就看见跑到一半突然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单久,眼角抽了抽,低声骂了一句,正想往那边去,就看见单久又缓缓的爬了起来,跌跌撞撞继续跑。
迦亚摇头,收回了视线。
他都不忍心说,小单久已经超时了。
结束了第一天的训练,单久累成一条狗。浑身上下脏兮兮的,肌肉酸痛不已。迦亚蹲在他旁边,替他扇风喂水,生怕单久一口气喘不上来,就这么昏过去了。
“累了吧?后悔了吧?”迦亚用纸板给他扇风,“你怎么会混到这种地方来的?”
单久要死不活的灌了一大口水,“一言难尽。”
迦亚拳头紧了紧,“是不是雷诺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他到底跑去哪了?”
单久瞥他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雷诺的身份。”
一愣,“你什么意思?”
单久收回视线,懒得理他。
迦亚一字一顿,“别告诉我,他又回去了?”
单久点头,骂了一句,“个负心汉!”
“小单久你这是和他做对?”迦亚拍拍他的肩膀,“干得漂亮,我支持你。”
单久闷哼一声,躲开迦亚的手掌,“你轻点,老子浑身上下都疼。”
雷诺不在,和单久闹矛盾,这对迦亚来说,简直就是绝好的机会。于是他咧开嘴角,笑得特别猥琐,“小单久你哪不舒服?我帮你揉揉啊。”
单久盯着他,半晌,“你下次再这么对我笑,我就半夜起来敲碎你的门牙。”
迦亚赶紧闭嘴。
半夜,德维斯过来了。
一群新兵见到将军来巡视,瞬间绷紧了神经。
德维斯简单的查看一番,就往单久所在的地方钻。看见要死不活瘫在床上的单久,德维斯挑眉,“怎么样,后悔了吗?”
单久皱了皱眉毛,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瞅一眼,看见是德维斯。二话不说,转过身背对他,继续睡。
德维斯:“……”
他磨了磨牙,就不信这臭小子能坚持过一星期。
德维斯没有在军营里带太久,回来没几天,就拎着士兵到前方作战了。克里跟在他身边,和他打赌,看回来时,单久会不会哭着求他把自己调回后勤部队。
结果,他们失望极了。
两周后,德维斯和克里凯旋。
单久仍旧跟在一群皮糙肉厚的粗汉子身后训练。虽然总是吊车尾,但好歹不会落后一大截了。原本白皙的皮肤在连日的太阳照射下,变成了小麦色,看上去更健康更精神了。
德维斯手撑在克里肩膀上,啧了一声,“亲爱的,有什么想法不?”
“有。”
“说说。”
“我们真的可以考虑好好训练单久,然后派他去当卧底勾引雷诺,啊哈哈哈哈,这个想法不错吧?”
德维斯摸摸他的头发,“好像变长了,改剪剪了,亲爱的。”
……
莱德帝国军区医院。
“如果你想死,可以直接告诉我,我给你个痛快!”
拜尔德愤怒的在病房里来回踱步,猛的一顿,指着雷诺的鼻尖又开始破口大骂,“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不想活了吗?啊!”
“我想活下去。”雷诺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憔悴,失去亮泽的金眸黯然的盯着天花板。
“你现在简直就是在自杀!”拜尔德恨铁不成钢,指着雷诺半天,又恼怒的叹气。收回手,暴躁的在病房来回打转。
将近一个月,雷诺在战场上的表现简直让拜尔德心惊胆战。
起初,为了试探雷诺的忠诚度,帝国将一场说重不重,说轻不轻的战役交给雷诺负责。以雷诺的能力,要打胜仗简直轻而易举。
可是上了战场后,雷诺的表现瞻前顾后,畏首畏尾,一场能迅速结束的战斗被拖了整整一星期。拜尔德几乎不敢相信这是雷诺领导的军队。
一连两场战役下来,雷诺的表现让拜尔德,让莱德帝国大失所望。他们本以为找回了一张对抗反联盟军的王牌,结果却像一盆冰凉的冷水,直浇头顶。
对雷诺失去信心的莱德帝国,像最初那样,给了雷诺一个几乎不可能胜利的任务。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雷诺大胜而归。
于是,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一次次不可能的,异想天开的可怕战略,全都交付到了雷诺身上。
战势迅速扭转,雷诺几乎成为了神一般的传说,只要是必死的对抗,交给雷诺,他们都会胜利。
直到雷诺在战斗中,腹部险些被炮弹击穿。
莱德军部这才恋恋不舍的给雷诺批了一个短暂的养伤休假。
雷诺腹部缠绕着厚厚的纱布,暗红色从中隐隐透出。
“你何必把自己逼到这种地步。”拜尔德脚步在窗口一顿,从口袋里摸出一包言,抽出一支,叼在嘴里。刚想点上,余光瞥见脸色苍白的雷诺,又悻悻把烟夹在耳朵上,“你最开始的表现,不该是那样的。”
“我怕死。”
“你说什么?”
“我怕死,所以我胆怯了。”
“那后来呢?后来算什么?雷诺范恩斯爆发了?成神了?”
“后来。”雷诺视线从天花板移到床头柜上,摆放着的小白花上,“后来,我不能死,所以要不顾一切活下来。”
拜尔德重重叹气,“你好好养伤,我会和军部里的人协调,总这样乱来,铁人都扛不住。”
“单久怎么样了?”
“嗯?”
雷诺的嗓音沙哑又飘忽,“我说单久,他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拜尔德把夹在耳朵上的香烟取下来,在手里摆弄着,“当然心灰意冷的在那小破村子里等你。”
“他过得好吗?”雷诺视线投向拜尔德,“变瘦了吗?”
“好的很。”拜尔德把烟塞回口袋,“你放心吧,我派人在那看着他的,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会联系我们的。”拜尔德似乎觉得嗓子里卡了浓痰,他清清嗓子,“我要出去一趟,你有没有什么需要的。”
雷诺摇头。
“那我先走了。”
“等等。”雷诺突然出声。
“怎么了?”
“我想要……”雷诺低声说了几句。
拜尔德皱眉,“你确定你要那玩意?”
“嗯。”
拜尔德推开房门,说,“待会我让迪伦给你送过来。”
“谢谢。”
……
迪伦手里攥着一只小小的毛绒玩具,脸色怪怪的。他没能找到雷诺要的品种,只好随便跳了一个看上去差不多的应付。
敲门,“范恩斯准将,我进来了。”
进屋,走到雷诺身边,将手里的毛绒玩具递给雷诺,“这是您要的……嗯,猫咪玩偶,请原谅,我实在找不到黑色豹猫的款式,这只黑色的小猫可以吗?”
雷诺接过,“谢谢。”
“那我就先告退了,您好好养伤。”
“嗯。”
迪伦在合上房门前,看向雷诺的眼神带上一丝同情。这家伙,居然真的相信拜尔德会派人替他保护单久。
咔嚓,门轻轻关上。
终于得到安静的雷诺,举起手臂,打量手里巴掌大小的毛绒玩具。不知道迪伦从哪找来的,黑色小猫的造型。质量很差,做工粗糙,毛摸上去也不那么顺滑。
不过没关系。
雷诺粗糙的手指轻轻抚过黑猫的脑袋,然后把它放在自己额头上,缓缓闭上眼睛,感受额头上柔软的触感。
我想你了,单久。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雷诺住院第三天;军部派人来,给他颁发了一枚荣誉勋章。以及上级领导让人转述的,口头上的慰问。
来人一边转述官方又客套慰问词,一边用余光打量雷诺放在枕头边上的玩具猫;眼神闪过一丝鄙夷。发现雷诺视线投向自己;他赶紧毕恭毕敬低下头。
“卡莫拉上将祝您早日康复。”他最后说道。
雷诺没有回应他,疲倦的瞌上眼皮,似乎是打算睡了。
来人尴尬了片刻;说;“这;您的勋章……”他将放在锦盒里的银色勋章递到雷诺面前;希望他接过;结果手都快抬酸了,对方还是没有反映。
“咳,范恩斯准将,您这是是意思?”
“你走吧。”
“……那勋章,我就替先您放在桌子上了。”
雷诺拿起放在枕头边的黑猫玩具,放在面前仔细打量着。猫的嘴角弯弯的,似乎在笑。手指捏捏它的耳朵,又拉拉它的尾巴。
雷诺重重叹口气。
已经一个月了,单久还是没有联系自己。他在离开前,明明已经把军队的通信地址写给单久了,他什么把拜尔德的联系方式留了下来,如果他想,单久要找到自己很方便。
雷诺捏了一下黑猫的尾巴,他还在生自己的气。
可是,这气也实在是生得太久了。
雷诺把黑猫小心放回枕边,在定时巡查的医生来后,让他替自己找来了纸笔。
既然单久不愿主动联系自己,雷诺只好靠反过来去找他,正好这几天他闲着没事干。人一闲着,就容易胡思乱想。
雷诺现在满脑袋都是单久,一会是坐在餐桌前猛往嘴里塞食物的单久,一会又是变成豹猫,蜷在腿上对自己撒娇的单久。。
笔尖在纸上轻轻戳了戳,犹豫半天,写下:
单久。
划掉,觉得太生硬,单久搞不好还在生自己的气。
又写下,小单久。
雷诺眨眼,是不是不够亲密?
挣扎到最后,雷诺在信的开头写道:
单久,小单久,以及单久久……
我想你了。
写完这几行,笔尖便再也无法落下了。
信件太慢了,他想要马上,立刻和单久联系上。
雷诺把信纸折好,放在枕头下压着。
两天后,拜尔德再次来探望雷诺。
“恢复得怎么样?”拜尔德耳朵上夹着烟,他进门前抽了一根,手指间都是烟草味。
雷诺望向他,“已经没问题了。”
咧嘴笑笑,“你小子,恢复能力真棒。”
“谢谢夸奖。”
“怎么了?”拜尔德倚着窗户,回望进雷诺的眼里,“怎么这样看着我?”
“帮我联系单久。”
拜尔德把烟从耳朵上拿下来,“什么?”
“我要听到单久的声音。”
拜尔德捏着香烟的手紧了紧,他看向雷诺,“这我无能为力,连你都联系不上他,更何况是我?”
雷诺暗金的眸子定格在拜尔德脸上,“让你安排在他身边的人,替我联系单久。”
“……”
“他是怎么和你联系的,通讯器对吧,让他去找单久,我有话要对单久说。”
拜尔德脸色一沉,“雷诺,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想和单久说说话而已。”雷诺顿了顿,说,“仅仅是这样,都不行吗?”
拜尔德把烟掉进嘴里,点上。
他从一片烟雾缭绕中看向雷诺,吞云吐雾半天,才缓缓说,“什么时候开始察觉的。”
“就前两天。”雷诺视线从拜尔德脸上移到天花板,“我本来打算给单久写封信的,可是,他如果安安稳稳的呆在小村子里,又有能联系到我的方式,绝不会像现在这般音讯全无。”雷诺苦笑,“以他的性格,早该联系上我了。”
拜尔德弹掉烟灰,“他确实不在那了。”
雷诺沉默片刻,问,“他去哪了。”
“你不会想知道的。”拜尔德心烦意乱扔掉烟蒂,脚底狠狠踩过,磨了两下,发现雷诺还在望着自己,他说,“他跟着范恩斯走了。”
“老师。”雷诺声音很轻,“您知道我为什么会回来吗?”
雷诺没有等他说话,又自顾自说下去,“我承认我的骨子里有军人的服从与对帝国的信仰。但更重要的,是我相信老师,是老师将我培育长大。”雷诺顿了顿,“为此,我背弃对单久的承诺,把他丢在身后。”
雷诺目光冷下来,“帝国将我视为棋子盲目利用,我的信仰被破坏。老师又辜负我对你的信任,磨灭我最后的感恩之情。那我何必继续留下,为你们卖命?”
拜尔德瞪向自己的学生,“刚才说的那番话,你最好吞回自己的肚子里。”
雷诺从床上起来,他仍旧穿着病号服,却比拜尔德要魁梧英挺很多,“我雷诺要离开,你以为你们能拦得住吗?”
“你们?”拜尔德冷笑,“已经变成你们了吗?雷诺,你从小被灌输的忠国思想,全都被那个叫单久的小情人挤出脑袋了吗?”
“忠诚与一个国家的前提,是值得。”雷诺缓缓道,“这个满目苍夷从内部腐烂的国家,已经不值得我效忠了。”
拜尔德突然笑了起来。
臃肿的身材随着他的大笑微微颤动着,曾经漂亮的眼睛弯弯的,似乎遇到了什么极为可笑的事情。猛的,他的笑容一止,“腐烂?我当然知道这个国家唉腐烂,但是我拜尔德花费了大半一辈子,耗费牺牲如此大的代价,才在这个国家混到了这种地位,即使它是腐烂的,我也会维护到最后。”
雷诺看向他的眼神带上一丝怜悯。
他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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