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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睡吗?」身后传来轻柔的问话。
不必回头,便知是谁。琉御麒,琉御国的太子。住在皇宫的这段时间,常常找他聊天。
琉御麒随意地坐他身边,堂堂一国太子,完全不介意身份,随地而坐,不怕污了华美的衣服。
「嗯。」晓光应了一声。
「明天便要训练弩手了,有压力?」琉御麒问。
晓光笑笑,摇头,「只要方法正确,任何一个人都能使用弩。」
「哦,那你为何叹息?」
晓光拧了下眉头,「我只是……觉得奇怪,我明明没有来过皇宫,却为何熟悉这里的布局,偌大的宫殿,我竟然从没有迷路过,好像……好像以前来过。」
琉御麒垂眼。晓光入住皇宫的第二天,他便发现了。那天他在御书房召见晓光,他竟在无人领路的情况下,一个人摸到了御书房。试想,普通百姓初进皇宫,怎么可能识路?
「也许……」晓光抬头望星星,自嘲一笑,「也许我前世是这个世界的人,现在转世了,对前世还有记忆,呵呵……」
「前世?今生?」琉御麒低喃。
「哎,不想这个了!」搔搔头,晓光吐了口气,「对了,能跟我说说你父王吗?我听说他是个残暴的战争狂,哦,抱歉,我的意思是说,你父王好像非常热衷于……打仗?」
琉御麒一愣。摸不透晓光为何突然问起他的父王。他可真大胆,当着太子的面,说琉御王是个残暴的战争狂。这个大陆,谁不敬畏翼狱王?
「我的父王——」琉御麒思索了下,说,「是大陆上最强大的男人,有大陆第一美男子之称,火焰般的红发是他的标志,他就像太阳神,永远高高在上,威武而神圣!」
聿晓光听了他的形容,满头黑线。这做儿子的也太离谱了吧?夸自己的父亲是大陆上最强大最俊美的男人?等等,他刚刚说什么?火焰般的红发?
「你说……他拥有一头火焰般的红发?」晓光惊问。
「嗯?」琉御麒一怔,不懂他为何突然激动了,「是的,父王拥有一头大陆上独一无二的红发。」
红发?大陆上独一无二的红发!
晓光的心突然怦跳,拍了下大腿,倏地起身,冲进房间。琉御麒一脸莫名,怔怔地望着他消失在门内,没一会儿,又见他旋风般地转出来。
「你来看看,这个人是谁?」聿晓光双眼发亮,冲到琉御麒面前,把手机打开,在琉御麒惊异地注视下,优美的音乐过后,手机开机了,按了几下,进入相册,调出一直珍藏着的照片。
「他,你可认识?」晓光期盼地望向琉御麒,心雀跃得快要跳出来了。
琉御麒一头雾水,仔细一看,惊呼,「父王他……」
「他是你父王?」
「嗯……这是何物,父王为何被关进里面?」琉御麒眉头紧锁,不敢置信。
晓光激动地捧着手机,黑眸深深地凝视手机相册里的男人。
找到了!
终于……找到了!
他不是一个虚构的人!他是真实存在的!不是他的遐想,不是他痴心妄想,这个男人,是现实中的人!
「哎,你……你为何哭了?」
晓光合上手机,紧紧握在手中,泪眼朦胧地望着琉御麒,喃喃,「我找到他了!」
「聿公子?」
聿晓光却猛地抓住琉御麒的手,眉飞色舞,黑眸璀璨,「告诉我,他在哪里?他现在在哪里?我想见他!我真的很想见见真实的他!」
「他?你说谁?」琉御麒有点被他吓着了。
「你的父王,琉御王!」
「你是说,我的父王?」皱了下眉头,琉御麒微微眯眼,迟疑地问,「你为何如此急切地要见我父王?」
「我——」晓光吸了口气,深情地说,「我渴望见到他!我很想问问他,我们……曾经是否认识。否则,他怎么可能出现在我的手机相册里?」
琉御麒目瞪口呆,「你……」
「告诉我,他在哪里?我要去找他!」晓光坚定地直视琉御麒,整个人都偏执了。
琉御麒被他的黑眸看得胆颤心惊。青年的气息变了,仿佛重生了般,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威严,黑色的眼睛,犀利如炬,让人不敢直视。
他到底是谁?为何如此急切地要见自己的父王?为何在梦中……小小的自己会唤他——爹爹?
不,不可能……
摇晃下头,琉御麒道,「父王远在西北,离琉御国京都有数万里,骑马坐车过去,要一个多月。」
「西北?」对,他一激动差点给忘了。琉御王正在攻打鸣响国,鸣响国不就是在西北吗?
晓光冷静了下来,严肃地对琉御麒说,「给我一个月时间,我会训练出一批强大的弩手。支援前线时,我要一起去!」
「你要上战场?」琉御麒惊问。
晓光淡淡一笑,「不,我只是想见见传说中的琉御王,人们口中的翼狱王。只有见了他,我才能解开一些疑团。」
若是别人,琉御麒定会拒绝,但如果是聿公子的要求,他似乎没有拒绝的理由,「你可以随大军去前线,但我希望你能谨慎小心,保重身体。」
「谢谢。」晓光真挚地向他道谢。
琉御麒温和地望着他。
聿晓光充满了期待,尽管此时夜空依旧,他却觉得眼前一片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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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晓光随琉御国援军一起准备前往战场。他的行李包很小,几套换洗衣服,现代衣物、手机,还有那把精密绝伦的手枪弩。
琉御麒站在城墙上,目送大军远去,久久直立不动,任风扬起他的衣袍和发丝。
水域鳍站在他身后,看琉御麒一脸落寞,不禁摇头,「回去吧。」
「他,与我有关系吧?」
「你觉得呢?」
琉御麒转头没好气地横他一眼,「我若知道,还须问叔父吗?」
水域鳍笑出声,拍拍他的肩,道,「别孩子气,还会再见面的,也许那个时候,便会知道你们关系匪浅。」
琉御麒拧眉,「我哪里孩子气?」他都五十多岁了,早已成年。
「好好好,你成熟了,稳重了,嗯?」摸摸他的头,却被琉御麒挡开,水域鳍耸耸肩,跟在太子殿下的身后,随他一起回宫。
遥远的山坡上,站了一名紫袍男子,当远处渐渐出现高扬琉御国旗帜的大军时,男子冷漠的脸上出现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抬起手,放在嘴边,亲吻手指上的戒指,他低语,「光,很快,我们要重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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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主,那个人已经不是少主了,属下恳求您,莫再执着了,放弃他吧!」中年男子苦口婆心地对紫袍男子劝说。
倚在树干上,透过草木,看山脚下的大军停驻扎营,紫袍男子自始至终都冷冷地注视着,对跪在身后人的话语恍若未闻。
「少主人逝世已经有一百多年了,即便转生,可那已经不是原来的少主了。他不识您,不敬您,对您毫无感情。这么多年,宗主对他付出够多了,他不但不领情,还恨您,逃离您,所以您才对他下了咒言。可是,如今他又回来了,宗主为何还要执迷不悟,难道……非要魂飞魄散,方甘休?」中年男人说得哽咽,对方却无动于衷。
许久,紫袍男子冷冷地开口,「说完了?说完了便滚,不要考验我的耐心。」
「宗主!」
倏地转身,眼里尽是寒霜,「要我放弃光?不可能!」
中年男子一震,脸色苍白,额角布满细汗。
紫袍男子抬头望天,叹息,「光本来就属于我!我才是他的契约人!可老天太残忍,偏偏夺走了我的光。光回来了,却与别的男人定契约,这叫我如何接受?」
低下头,冰雪般的脸上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此次,我不会再失败!光的契约人,自始至终,只能是我。」
「宗主……」
「你莫再多言了!」厉声喝道,袖袍一甩,转身离去。
中年男子咬咬牙,起身踉跄地跟了上去。
他是绯月家族的长老,可如今,绯月不再是绯月。三十几年前,暗月神的神像被翼狱王一剑毁掉,宗主身受重伤,命悬一线,绯月家族一下子没落,水域国合并到琉御国,绯月之都被封,绯月家族再无容身之处,只能漂泊大陆,成了一个游走在列国的逃亡家族。这片大陆的人们,渐渐忘了绯月之都,忘了咒言师。绯月珑焕,他的宗主,三十多年的隐姓埋名,只为了再一次见到——绯月少主的转生。
然而,转生的那个人,还是过去的那个少主吗?
不!已经不是了。
那个同样叫晓光的异界少年来到绯月家族后,相当排斥宗主,不管宗主用何种方法,皆不能打动他。后来不知他与宗主达成了什么协议,独身一人飘游大陆,最后遇上了翼狱王。令人惊讶的是,好战残暴的翼狱王居然会爱上他,而叛逆成性的异界少年,竟也爱上了翼狱王。他们的爱情,伴随着战争,袭卷了整片大陆。当宗主知道这个事情后,几乎要疯狂了!
宗主又一次的逆天而行,企图改变命运轨迹,却为自己带来一身的伤病,身体每况愈下,几乎无法再支配属于咒言师强大的力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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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
坐在帐篷里,聿晓光喝了一大碗水,终于解渴了。骑了数天的马,身上的骨头都要散掉了。果然是太久没有运动,肌肉都松弛了。
军人的行军速度很快,因为是援军,日行千里,受过训的士兵们完全不受影响,但晓光就悲剧了,体力上,完全吃不消。
「聿大人,小的给你揉揉吧?」说话的是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实则有三十岁的男子,名叫莆古,是琉御麒派给他的小厮,一路随行,侍候照顾他。本来想拒绝的,但看着琉御麒那真诚的眼睛,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来。相处了几日,晓光庆幸莆古跟来了,毕竟他一个现代人,很难适应异界的生活。刚来时有燕门的人照顾,如今又莆古,为他省了不少事。
「你帮我按摩下大腿吧。」聿晓光艰难地伸直腿,眉头都皱在一块了。长时间骑马,大腿内侧青了一大片。
「好的。」莆古恭敬地跪坐在他身边,轻柔地揉捏。
「嘶,轻点,痛……」聿晓光咧嘴,收到莆古抱歉的眼神,他无奈地眨眨眼。他知道莆古已经很轻了,可大腿只真的很痛,轻轻一碰,便忍不住痛呼出声。
「大人,要不,您明日坐马车吧?」
「不行!」聿晓光摇头,「马车太慢,跟不上大军的速度。」
「为何一定要跟着大军走?他们是去打仗,大人又不是,慢一些,有何关系?」和这位长得像太子的主子相处久了,渐渐摸清了他的性子。聿公子很随和,毫无架子,人长得清俊优雅,是个不可多得的好主子呢。
聿晓光扯出一抹淡淡的笑,「你不懂。」
「大人不说,小的哪能懂?」埋怨地瞅一眼主子,莆古嘀咕。
聿晓光摸摸他的头顶,耐心地解释,「我把心丢在前线了,所以得快点过去,把它寻回来。」
「呃?」莆古听得一头雾水。
聿晓光弹弹他的额头,说,「好了,你去端饭菜吧,晚饭的时间应该到了。」
莆古脸色一变,嘟囔,「军营的伙食太难吃了。」
「有得吃就不错了。」
「那,小的出去了,大人躺着好好休息。」莆古愁眉苦脸地起身出了帐篷。
晓光摇摇头,躺在床上,闭眼假寐。
莆古到了炊事营,见打厨的士兵忙进忙出,只得避了又避,艰难地挤到掌厨身边,忙问,「李师傅,聿大人的饭菜准备好了吗?」
李厨一抬头,看是莆古,严肃的脸柔和了几分,「早备好了。放在那边,自己去取。」
「谢谢李师傅。」莆古道了谢,跑到附近的长桌旁。只见桌子上摆满了食盒,每套食盒上都标有字样,如韩将军,三千军师等等,只要有官衔的,不论大小,都有专门的食盒。
莆古提了写有「聿大人」标签的食盒,正要走,却被一名小厨叫住。
「什么事?」莆古不悦地问。聿大人还等着饭菜呢。
「李师傅特别吩咐过,要给聿大人加一道菜。」小厨递上一个小食盒。
「咦?」莆古不解。要加菜,一起放进食盒里便好了,为何另外再备一个食盒?
「李师傅听说聿大人每天骑马腰酸背痛,所以特别做了份药膳,吃了后,可以减轻一些肌肉的酸痛。」小厨低着头,细声地说。
「原来如此。」莆古一听,乐了。接过食盒,与原来的叠在一起,「代我向李师傅说声谢啊!」
「好。」直到莆古走出炊事营,小厨方抬起头,嘴角有一丝邪笑。趁人不注意,转身进一个死角,瞬间消失不见了。
莆古提着食盒回到帐篷,见聿大人似乎睡着了。把食盒搁在桌上,取出一盘盘菜,摆好后,来到榻前,轻轻推了下晓光,「大人,饭菜来了,起来吃饭吧。」
「嗯……」聿晓光微微睁开眼,摸了把脸,有些迷糊地坐起身,「饭菜来了?」
「是啊,你再累,也得先吃饭。」
「知道了。」晓光叹气。莆古什么都好,就是爱操心。
「对了,今天李师傅还给大人多加了盘菜呢!说是药膳,有助于缓解肌肉疼痛。」
「哦?」晓光来到桌案前,看了看,「今天的菜好香。」「我也这么觉得。大人,别光闻,快吃吧!」莆古递给他筷子,晓光接过来,道,「一起吃吧。」
莆古开心地坐好,与他一起吃了起来。
饭后,他拍拍肚皮,满足地道,「今天的饭菜真好吃。李师傅良心发现了啊,哈哈。」
晓光轻叩了下他的额角,「把盘送回去吧。」
「哦,」摸摸额头,三两下收拾了盘子,「那我去去就回,大人想睡就早点睡吧。」
「嗯,我知道。」
第十八章
莆古出去了,晓光却没了睡意,看了会书,直到天色暗下来,才上榻入睡。然而,他这一睡,第二天却下不了床。
「怎么会这样?坏肚子了?到底是怎么回事?」第二天,莆古看到脸色苍白的晓光,惊慌失措。
「可能是夜里着凉了,胃寒,无大碍。」晓光虚弱地安慰莆古,但显然效果不佳,莆古泫然欲哭。
「不可能!昨天晚上我一直守着大人,大人没有踢被子的坏习惯,怎会着凉了?莫不是……莫不是吃坏肚子?」
晓光拧眉,肠胃绞痛,四肢无力,可能是急性肠胃炎。怎么突然就得了这病?他的胃一直很好,不曾犯过毛病。难道……是水土不服?
军医过来看了,开了一些药,捋着胡子,点头道,「从大人的脉象看,应是夜里着凉,冻着腹肚,以至肠胃范寒。按大人现在的身体,不宜赶路,须好好休养。」
「大夫,你是不是诊错了?昨晚我一直守着大人,大人根本不可能着凉!」莆古皱眉直道。
「这……」军医一时无语。他的医术在随行军医中排行第一,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