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回应。
“苏正楠?”
门外依然是一片安静。
苏悦铭拧住把手打开门,然而让他惊讶的时候却发现把手拧不动。金属的把手哗哗作响,但是却纹丝不动。
这时候他才注意到锁和以前不一样,金属的光泽在灯光下更亮,明显是新的。
什么时候锁被换了?
苏悦铭心中升腾起冰冷和恐惧,他开始怕打着厚实的门扉,“到底是谁?快开门!别开玩笑了!”
没有回应。
“开门!”苏悦铭开始用身子碰碰地撞门,然而那道门却沉默着,将他隔绝在房间里。
“苏悦铭,对不起,你把这份协议签了吧。”苏正楠的声音终于在苏悦铭用脚踹门的时候响起,接着门缝下面窸窸窣窣地被推进来一份文件。
苏悦铭捡起来一看,竟然是一份财产转让协议!
那一刹那的心情无法言语,苏悦铭觉得自己好像被命运玩弄的木偶,绕了一个圈儿,又回到了原点。
命运真是爱开玩笑!到头来,他还是得签下这份协议吗?
苦笑从唇边蔓延到面部,渐渐地扩散到全身,让他的身体微微颤抖起来。想想自己刚才还在为对他们决绝而纠结就觉得可笑到了极致!
他霍然抬起头,冲那道紧闭的门扉大叫一声:“苏正楠!”
悄然无声。
第十三章
“苏正楠,我恨你!”苏悦铭大叫起来,汹涌的愤怒像潮水几乎要将他吞没,他发疯般冲到门前对着那道无辜的门拳打脚踢,一声一声地叫着“开门”,叫得连声音都哑了。
然而空间依旧静悄悄的。
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所有的呐喊都变成无力的空气,看不见摸不着,慢慢地消失在空间。
苏悦铭叫得声音沙哑,手脚踢得酸痛无比,然后筋疲力尽地倒在地上,地面冰冷,一点一点的冷却了他的心,让他忽然感到说不出的冷。
他被关在这里,没有人知道他,没有人能拯救他。
他抱着膝盖,像个孩子一样痛哭起来。
他觉得很恐惧,就算他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他们有一千种一万种方法对外宣称自己的失踪,而这个世界上却没有任何人为自己讨回公道,又或许,他们其实就是想告诉自己——捏死你像只蚂蚁,乖乖服从吧!
他几乎手脚并用地爬到那份协议面前,伸手捏住,指尖在禁不住地颤抖。
“苏悦铭,签了吧,签了之后你还是我们的家人,如果你真的想走,我们也可以把你送出国。”苏正楠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他是一直就在门外吗?
苏悦铭脑袋慢慢冷静下来,也许是恐惧到极致反而冷静下来,他冷冷地在房间内无声地笑了,然而吐出口是声音却带着说不出的软弱,“真的吗?只要我签了,我就可以出去?”
“是的。”苏正楠应到。
苏悦铭的两只手紧紧地攥着,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面,尖锐的疼痛缓解了胸口澎湃的怒意。
不可能!
他想大吼,然而他听见自己冷静的声音说:“好,我考虑一个晚上。”
这次他听到了哒哒离去的脚步声。
苏悦铭猛然把协议啪地一声扔得老远,好像那是世上最恶心的东西。
开什么玩笑?!
如果自己被迫签了协议,自己还有什么作用呢?恐怕为了消除后顾之忧,根本不会放自己出来吧?就算自己不签,活活把自己饿死,到时候财产依然是他们的。
这份协议,不管签还是不签,自己都是没活路的。
够狠!
苏悦铭开始疯狂地找自己的手机,然而无论何处都找不到,去打电话,却发现也没有了。他开始在屋里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叫,然而叫了半天,却没有任何回应。
现在真的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他焦急地在屋里走来走去,越想越心惊胆战,最后又坐在床头默默地想:现在该怎么办?
时钟的滴答声成了世界唯一的声音,扰得让人心烦。
他站起来快步走到窗户前,却发现窗户根本推不开,原来连窗户也被封死了。
苏悦铭打量四周,一个出去的地方都没有。
回到床边坐下,他绞尽脑汁开始想出去的办法,然而却毫无头绪。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又看了那份协议一眼,最终深吸一口气转身回床上睡觉。
“苏悦铭,醒了吗?”苏伯母的声音响起。
苏悦铭拿着协议站在门背后已经一个多小时了,闻言他道:“伯母,我已经把协议签好了,你可以放我出去吗?”
“你把协议从门下拿出来。”苏伯母的声音冷漠而冰冷,好像一个无情的机器。
苏悦铭全身发寒,他极力使声音保持平静道:“伯母,我想出来之后亲自交给……”
“不行!如果你不签,那你继续呆在里面吧。”苏伯母的声音斩钉截铁,毫无回旋的余地,“我叫一二三,如果你还不拿出来,今天就别出来了。”
苏悦铭咬咬牙,捏着协议的手指头蜷起。
“臭小子,不吃点苦头还真不听话。”苏伯母笑了几声,又愤愤离去。
苏悦铭全身的力气泄去,他跌坐在地上,心中慢慢地升腾起无边的绝望,他看了一眼手中的协议,难道真的要签吗?就这样在被胁迫的情况下把爸爸的东西拱手相让?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过了好久,他听到了车子离去的声音,应该是他们出去了,他紧绷的心一点一点地松弛下来。
他不能坐以待毙,他必须得找出办法让自己逃出囚笼。这个时候,他多么希望有人能够放自己出去啊。
或许是上天听到了他的心声,过了片刻,走廊上发出有人在走动的声音,声音很轻很缓慢,接着是木桶撞击到栏杆的声音,苏悦铭忽然激动起来,冲过去拼命地拍打着门,“吴妈!吴妈!”
走廊忽然陷入寂静。
吴妈没有回应,想必是被叮嘱过了。
但是苏悦铭却并不气馁,因为他意识到,这或许是他唯一出去的机会!
他开始不断地祈求着,试图打动这位看着自己长大的老人,但是同样的,这位老人在苏家工作了那么多年,深受苏家人的信任,自己虽然一直把她当奶奶看待,但是也不一定能够打动她。
“吴妈,我求求你开门放我出去吧!吴妈,这么多年,我把您当成我自己的奶奶看待,是您把我一手带大,您忍心看着我死吗?吴妈!奶奶——!”最后一声让苏悦铭大声哭了出来,他就真的像一个小孙子受了委屈向大人哭诉一样。
这次吴妈终于有了回应,“苏悦铭啊,你就签了吧。到底是钱重要还是自由重要?只要你出来一切就好了,到时候再要回去不就行了?”
“吴妈你错了!他们根本没想把我放出来。”
吴妈的声音很惊讶,“为什么?”
苏悦铭的眼泪流了下来,哽咽着说:“他们肯定预料到我一出去就要找他们的麻烦,所以他们从始自终就没想过把我放出来,他们就是想我死!”
“不会的!”吴妈否认,竭力辩解,“你是他们的侄子,他们怎么会杀你呢?”
苏悦铭苦笑,“奶奶,这么久你还不明白我在苏家的地位吗?他们侵占了爸爸的财产,瞒着我这么多年,难道目的还不明确吗?是,他们可能不会杀我,但是很有可能就会软禁我一辈子,这与杀了我有什么区别?”
“这……”
苏悦铭听到她的动摇,趴在门上道:“吴妈,我没有撒谎,你看哪个豪门里面没有这些事?为了财产为了钱,他们什么事都能干出来!吴妈,这么多年来,你难道看不出来苏伯母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吗?”
“这……就算我想帮你,门也打不开呀。”吴妈似乎被说动了,平时的时候,这位老太太和所有的老太太一样爱看一些八点档的肥皂剧,电视剧里面的阴私和罪恶的一面她知道得不少,再一联想起这么多年来苏悦铭的遭遇,她的心早就动摇了。
而且,她确实把苏悦铭这个乖巧可爱的孩子当成了自己的孙子看待,平日里颇多照拂。原本苏太太给她交代这件事的时候她就已经不愿意,然而苏太太威逼利诱,她也屈服了,可毕竟人老了名利看淡了良心也多起来,听到苏悦铭一声声地叫她奶奶,那么可怜兮兮地被关在屋子里,不由也跟着着急起来,“钥匙他们保管着,肯定不会给我。”
苏悦铭擦擦眼泪,道:“没关系的吴妈,你只要去把窗户从外面打开,我就可以出去了。”
“窗户?”
“对,我要从那里跳下去。”
“那怎么行?那可是二楼!”
“我知道,我会朝着草坪跳,死不了人的。”
“这太乱来了!”
“奶奶,我求求您了,我只有这个办法了。”苏悦铭几乎要磕头。
吴妈最终松动,长叹了口气道:“好吧好吧,真是作孽啊作孽,哎,我帮了你还不知道他们要怎么对我……”
苏悦铭嘴唇咬紧,忽然扑通一声跪在门前咚咚地磕了几个头,“吴妈,我给您下跪了!如果我能出去,一定会做牛做马报答您!”
“你这孩子……好吧,我试试。”吴妈说着匆匆离开了。
苏悦铭等候在窗户边,时不时地抬头看着,那个地方正传来碰碰的声音,应该是吴妈在用什么砸窗户。
“你在干什么?”忽然间,苏伯母尖利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苏悦铭,快走!”吴妈的声音急促而尖锐。
接着猛然一声巨响,好像窗户上什么东西被砸剥落了,苏悦铭听到楼下传来哒哒的脚步声音,他再也顾不得其他,慌忙使劲一推窗户,碰地一声,窗户因为太过用力地推挤撞到两边发出巨响!
白昼的光线涌进房间,竟然有些刺眼,苏悦铭什么也顾不上,抓起早已备好的一个小包,爬上窗户一跃而下!
第十四章
一路奔跑着往前跑,根本没有看方向和路标,只是凭借着直觉和一个强烈的念头——远一点儿,再跑远一点……
身子气喘吁吁,刚才从楼上跳下来的时候确实并没有伤到筋骨,然而那闷闷的痛却始终没有消失,一直伴随着他,从脚底、膝盖蔓延到胸部肺部,形成一股巨大的沉重的漩涡,让他是身体好像巨石一般沉重。
然而必须远一点儿……
天地似乎在剧烈的摇晃,直到刺耳的刹车声骤然穿破耳膜,他像是已经崩到极限的气球被一根针刺破,碰地一声破碎,倒在了冰凉的石油马路上。
然而的意识却并没有消失,只是有些模糊。他听到有人在他的头上说话。
“撞到他了?”
“没有,我在撞到他之前就已经刹车了。”
“吓死我了……咦?又是这个家伙!”
声音渐渐远去,最终沦为沉寂,他挣扎着不让自己睡下,他还要逃,越远越好,然而模糊中他看到一张焦灼的面容悬在上方,用一种关切的眼神看着自己,就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似乎也有这样一双眼睛静静地看着自己。
“爸爸……”
微弱地叫了一声,他伸出手想去触碰那张脸,想告诉他自己已经保住了财产,然而黑暗忽然以君临天下的姿态降临,他看到那双眼睛被吞没,掩藏,然后融化成墨色一片。
“哥,你真要带着他回去?”依然包着绷带的陆从君不满地看着身边那道睡得像死猪的身影,俊美嚣张的脸上两道浓眉高高扬起,“我觉得这人就是个扫把星,见到他我就倒霉。还有,他是讨厌的苏正楠的跟班,哥,我们和苏氏可是势不两立,你真要救他?”
“不救他难道让他躺在大街上?要是他醒来告我撞人逃逸,我还要不要混了?况且,我是个遵规守据的文明人。”陆从白头也不回地边开车边说,今天他是来接陆从君出院的。那日陆从君被发飙的他狠揍了一顿之后又在医院里躺了一天,没想到今天刚接他出来就遇到了这个叫苏悦铭的少年。
“可是明明是他先冲出来的。”陆从君不屑地撇撇嘴,斜着眼睛又看了半躺在车上的人,“直接扔到医院里不就行了?”
“去孙医生那里比较快……对了,孙医生好不容易答应来家里为你看病,态度要放端正一点儿,别再给我闹出什么幺蛾子。”
“知道了。”被揍一顿之后,陆从君老实了很多。他从小就怕他这位不发火则已,一发火惊天动地的哥哥,现在他都不敢看陆从白穿着灰色大衣的背影,只好把眼神转向身旁唯一还新鲜的身影身上。
仔细看,少年像只受伤的猫一般静静地侧躺在皮质的车椅上,平日里晶莹剔透的眼睛已经紧紧闭着,浓密的眼睫毛在眼圈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秀挺的鼻梁时不时地翕动着,红润的唇瓣微微开合,似乎在向谁说着什么。他的腿弯曲,身子瑟缩着,无意间流露出恐惧的姿态,好像随时准备着从什么逃离出来一般。
“……”苏悦铭的嘴唇动了动。
陆从君忍不住想俯下身仔细听他在说什么,微微的触碰间感觉到对方的身体在颤抖。
忍不住伸手去碰他的肩头,然而还未触到他忽然惊醒了般顿住了,继而摇摇头,我这是在做什么?切,不过就是条苏家的狗吗?
“他好像真的被撞到了。”孙医生的判断让等候结果的陆从白皱紧了好看的眉,他摇摇头道:“不可能,我以我父亲的名义保证,我真的没有撞到他。”
“他的手臂、手腕都有淤青,腿也有点问题,至于内部有没有问题还待进一步检查。”穿着白大褂的孙医生推推鼻梁上的眼睛,继续用怀疑地眼神看着陆从白道,“你真的没撞到他?”
陆从白举起右手无奈道:“我发誓。当时是他自己忽然冲了出来,要不是我反应快,他估计就不会只是手腕手臂有问题了。”
“我明白了。”年轻的医生点点头,“总之他先留在这里,如果确认没有问题就把人送过来。”
陆从白刚想拒绝,然而孙医生摆摆手道,“反正我也要过来看看你那位混世魔王,顺道一起送来。”
陆从白想了想,道:“好吧。”
然后转身下楼驱车和已经等得不耐烦的陆从君一起离开。
“哥,他怎么样了?”一上车,陆从君便迫不及待地问道,他的手趴着前方的椅背,陆从白只要稍稍侧头就能看到他焦灼的神态。
不由微微讶异,继而不动声色道:“你这么关心他?”
陆从君讪讪地坐好,又将手臂环抱在胸前抬着下巴不屑道:“谁关心他?是他把我害成这样的哎。”
陆从白不由笑了,“知道教训就好,如果下次再出这样的事,我会让你在医院里多呆几天。”
“哥,你真是狠心!”
陆从白不言不语,专心致志地开车回家。这时候的他并没有意识到,他与苏悦铭之间,只不过是个开始。
陆从白看着面前坐得端端正正又有些手足无措的少年良久,对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