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端的猜测是得不到最后的结果,他先答应了,之后再借着老朋友相邀而拒绝。最后等着时间差不多,突袭学馆,明里暗里安排了人监视学馆里的一举一动,就是要看看薛晋夷有何行动。
结果是没有。
刀刃上走,哪能不小心,就算大理寺已经宣布单锋死了,但他仍需谨慎。
这不,又观察了几日,终于确定没有官府的人监视着了,他才敢出面活动。
谭吉停驻于一家酒楼门前,回头看眼书院的方向,只求今日一切顺利,早早的把事儿解决了,回家等着过好日子去。
此时,学馆里一片朗朗读书声,和谐有序。可一旦先生们宣布下课,立刻喧闹的像菜市口似的。
谭碧兴奋的一手拽着连松,一手拽着薛晋夷,“我快要回凤山了,今天我做东,请你们吃饭。”
连松觉得奇怪,但在看到唐隶的眼色后默不作声,跟随谭碧一道出了学馆。
薛晋夷偷偷摸摸的瞧一眼四周,希望曹律布置的人马能够尽快跟上,看谭碧这副架势,十之**是要和唐隶暗通款曲了。
谭碧见薛晋夷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许家三小姐等着我回去呢,你可没机会。”
“噗——”薛晋夷知道她会错意了,于是将错就错,拱拱手道:“在下失礼了,谭姑娘青春活泼,着实令人有些心动。”
谭碧掩嘴笑,没怎么在意,招呼上等候在学馆门边的其他几名书生。
连松不善于和人打交道,在这么热闹的时候也没有凑上前找别人说话,默默的和唐隶跟随在队伍的最后面,薛晋夷索性走在他们前面,隔开谭碧。
一行人兴匆匆的来到酒楼,薛晋夷经过一间屋的时候,看到谭吉正和几个中年人交杯换盏。他心里一思量,不偏不巧的走到同一家店里来了,这不是要接头还能做什么?他立时更加全神贯注的注意谭碧和唐隶的动作,幸好连松也在场,有个帮手,不至于冷不丁晃神有个差错。
这边厢众人吃吃喝喝,有人若无其事,有人小心盯梢,似有似无的紧张气氛在空气中蔓延。而另一边,连家大门被人推开了,一个看起来简朴憨厚的汉子迈大步的走进院子里,吆喝一声“连家小子你给我出来”,声音洪亮如钟声,将左右邻居吸引过来,堵在门口张望。
连松孤僻,爹娘去世后,和邻里的关系一般般,至多打照面点个头的交情,因此只有人草草问一句“你是什么人”,那人答一句“姓连的欠了我二十贯钱,我是向他来要的”,之后众人看他块头大,没人敢管,而且知道连家不富裕,没理由跑到帝都城里来这儿抢劫,由着他去。
汉子踹开房门,一顿乱翻乱找,没多久又出来了,往地上吐口痰,骂道:“这穷酸书生,家里连个之前东西也没,老子非宰死这个还不上前的。”他气呼呼的钻出早就让开道的人群,扬长而去。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哄而散。
喝酒正喝到兴头上的谭吉听刚进门的侍从小声禀告完毕,挥挥手。很快,店小二端着一盘陈醋腌过的酸萝卜皮走进另一间屋子,谭碧一眼瞧见,笑意顿了顿,忙斟满一壶酒,挤到连松和唐隶中间,笑嘻嘻。
“连公子,你的学识真了不得,我祝你金榜题名!”
薛晋夷紧张的眼睛不敢眨一下。
连松脸色发红,缩着脖子,潦草的举了举酒杯,小口小口的喝掉。
别看谭碧是个姑娘家,喝酒可是豪迈,一口气喝光醇香美酒,也不见脸红,“我听说出城十里地有个梅花林,每年二三月开花时,成片成片的繁花锦绣特别好看,特别是夜幕刚刚降临,明月花影,别有一番风情。等下次我带着许三小姐来帝都玩,你们可一定要带我去。”
又是梅花林,又是天色刚黑,听着怎么那么像接头暗号呢?薛晋夷慢吞吞的想着,这时候谭碧退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谭碧夹起一块萝卜皮,咬一小口,又吐了吐舌头。她不知道爹爹要她带着同学来这里喝酒,见到萝卜皮要说那一番话是什么意思,不过事情做完,该好好的吃喝了。
明天学馆没课,这一顿酒喝得还算尽兴。薛晋夷离开时,特意看了看谭吉所在的屋子,发现空无一人。
薛晋夷回到家立刻就和章牧说了今天在酒楼听到的话,自是有人回去告知曹律。出了认亲的事情,为避口舌流言,曹律近来从“城外别苑”搬回听松院住,加之有事务繁忙,暂时无法来庞家。不过这不妨碍庞邈和曹律两人“交流”,每天午时皆有铺子的伙计跑来送新鲜出炉的香甜糕点,结果孔大夫叮嘱他不能多吃,庞邈略感惆怅之余,让正好要去曹家的孔大夫顺带捎了一本越州地志给曹律。
此时,曹律正在翻看地志,这本书有些年头了,封面残损,连作者的名姓都已模糊不清,内种的书页更是泛黄,虫蛀处处可见,幸好并不影响阅读。
越州是将来圣上南巡的必经之地,亦是围剿燕王和安凤王兵马的选择之一。布置陷阱之前,最需要的是弄清楚当地情况,他以前和庞邈提到过一回,没想到他记的这么清楚,也不知从哪里的旧书摊淘出了这本书。
从庞家来的探子将今日的情况一一禀告,除了酒楼里发生的事情,还有庞公子一整日的状况。
听闻庞邈惆怅了一下不能多吃甜的,另外练习走路颇有成效,曹律的嘴角微微扬了扬。
“单锋或者谭吉明日若是出城去,所有人都跟上。”他眼也不抬,吩咐道。
那人觉得不妥,但想曹大将军如此安排必有道理,便没有多问,行礼后退出去。
孔大夫从外面晃悠进来,坐下来倒茶喝,“你家库房里的药材不差,我挑拣了好些样,多谢曹大将军了。每次你都送一堆,我都快不要意思了。”他两手相握,草草的道了谢,他们之间其实也无需这么多礼。
曹律慢悠悠的翻过一页,“我该多谢你照顾阿邈。而且那些药材堆积在库房里没人用,迟早烂了,何不给你去救济贫苦百姓。”各个官员间常常礼尚往来,有的东西不收是不行的,可对没病没痛的他来说,又着实浪费了,能散出去救助百姓的都拿出去了。
屋里没外人,孔大夫玩笑道:“你心尖儿上的人,自然也是老夫……重要的病人,而且庞公子这人挺有趣,和他聊天真高兴,你看我白头发少了不少。”
曹律摇摇头,给孔大夫面前空了的茶杯注满水。
这时,阿浩捧着一只盒子进来,打开了摆在桌上,“八少爷,孔先生,库房里还有一盒人参。”
曹律道:“我是不吃这东西,你收着吧。”
看着那胖乎乎、须儿漂亮的人参,孔大夫爱不释手,拿起一根放在手心里,就着灯火看来看去,末了,嗅了嗅味儿。可这么一闻,他眉头深深蹙起来,掐下一段须子,放在嘴里细细的咀嚼。
“不好……”他轻喝一声,吐掉了嘴里的残渣,面色严肃的对投来视线的曹律说道:“这人参沾了雷公藤汁,你没多吃过吧?”
“雷公藤处理不当,会有毒性。”曹律眸光幽深,“吃过两次,拿来炖鸡汤。”
“处理得当了自然吃了没事,但关键是……”孔大夫的目光在曹律的腰带上迅速掠过,“男的不能吃,长期服用,你别想行房,万幸你和庞公子没多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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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棋高一着
阿浩一怔,说道:“最近入库的人参是八少夫人还在的时候,一次是二少夫人送的,还有一些是燕王带来的,小的搁在库里,一时忘了拿出去。”
曹律闭了闭眼,深沉的眼眸如波澜不兴的湖泊,“去找姜管事来。”
阿浩忙转身出去,孔大夫知晓他们接下来是有家事要谈,他一个外姓人在场不大好,起身要告辞。
曹律摆摆手,“再坐会儿,有事。”
孔大夫不解,但还是坐下了。
当他的手从曹律手腕上离开时,胖乎乎的姜大管事从外面进来,忙不迭的给八少爷行礼。
他心里头觉得奇怪,偷偷的抬眼打量着正慢条斯理的喝着茶的八少爷。虽说这家是由侯爷和八少爷撑起来的,但毕竟撒手不管内宅外院的事,所以他自打当上曹家的大管事,还从来没被八少爷单独问过话,心里不免忐忑。
正当他猜测的时候,头顶上传来八少爷清冷的说话声。
“限期五日,将药材铺的账目、库存和人手全部点算清楚,包括来往的商户、药农等等。盘点清楚了,带着文书上衙门去,过户给这位孔祯大夫。”
孔大夫和姜大管事双双一愣,这摆的又是哪出戏?
姜大管事心头的疑云更深了,嘴上却连连应“是”——八少爷的安排,他再自认是个八面玲珑的人,也不敢在他面前说句不是。
“有人要我多行善事,挣一个好名声,”曹律转头对孔大夫说话,面上带着极淡的笑意,“我觉得提议不错,药材铺交给义诊施药的孔大夫最妥当。以后若是药草、银钱不够,只管和我提。”
孔大夫推辞道:“我每次到你家来洗劫,你现在直接送我一药铺,这不是折我的寿吗?”
曹律笑道:“你行善积德,积累起来的寿命够活几十辈子了。再说,我送你铺子,也是做大善事的。”
孔大夫见曹律意思坚决,也不再推拒,道了几声谢。
这段时候,姜大管事一直在悄悄的观察曹律的神色,在曹家待了这么些年,宅子里各种事情他也听闻过不少,只是嘴上从来不和其他人瞎扯。他自然清楚曹夫人和几个姨娘、庶子的关系很不好,起初猜想八少爷想方设法的给二少爷一家难堪,可又觉得不像。
从来不插手内宅事务的八少爷,怎么可能会关心这些?
他忍不住不停的琢磨着,正巧八少爷的视线转过来,差一点点就撞上了,连忙垂下眼。
曹律又道:“至于曹衡两口子,这两天协理账目即可。过户之后,就不必再去了,是去其它铺子还是做什么,另有安排。没安排妥当前,每月按照以前的规矩发例钱。”
二少爷一定是得罪了八少爷。姜大管事如此想,作揖道:“是,小的明儿一早就去办。”
“你先去知会夫人一声,就说我的意思。”
“是。”姜大管事见八少爷没有旁的事要吩咐,欠身告退,脚还没踏出门槛呢,又被叫回去,一只盒子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准确无误的落进他的怀里。
“拿去给曹衡,让他尝一尝是否好吃。”曹律的嘴角上扬,满满的恶意,“顺便带句话,下次,可没这么简单。”
都断人挣银子的路了,再不简单岂不是直接要命?姜大管事抱紧盒子,一路小跑出听松院,心里感慨:面对这么一个大爷,就算脾气神色好着呢,也惊得是一身冷汗。
他看看手里的盒子,不敢耽搁了差事,忙奔去正院。
曹律捏了捏眉心,叹道:“行医卖药,性命相关,最重要的是有一颗仁义良善之心,用自身学识做此等恶毒之事,哪配再继续做下去。外头的事没完没了,这宅院里又不安分,罢了,迟早的事。”
孔大夫安慰道:“幸好你身体无碍。”
曹律想到了些什么,乐了,“万幸万幸。”
孔大夫见他笑容别有深意,探究的看了又看,但没开口问,知晓曹律明天有重要的事情,便各忙各的去了。
学馆没课的日子是逍遥快活的,没心思读书的或是读累的,大多选择在外吃喝找乐子,不过天气越来越冷了,喜欢往外头的跑的人不多,连松和唐隶是两个例外,偏偏选的是天色不早的时候出城门,再晚一些,天暗了风冷,吹的人头疼,除了他们竟还有一些贩夫走卒出城去。
谭吉站在雅韵茶楼二层,临窗而望,街上的情形尽收眼底,笑得越发狡黠奸诈。
说到底,旁的人怕得要命的大理寺还不是被他耍的团团转。
他坐回圈椅里,慢悠悠的喝着新泡的龙井,摇头晃脑的哼着小曲子。没过多久,几个侍从吃力的抬着三口一尺高、两尺宽的箱子搁在他脚边,脚尖踢在上面,发出沉闷的响声。
“有人跟着吗?”谭吉问。
侍从答道:“两个鬼鬼祟祟的在楼下喝茶呢,眼睛老往咱们这边瞟,还有七八个守住每个出入口。”
“驿馆还有人守着吗?”
“仔细检查过了,没有。现在仍派了人蹲守在那里,如果有异常,即刻来报。”
“呵呵。”早已预料的谭吉怪笑两声,说不尽的轻蔑,“一会儿人来了,就带上来。”
与此同时,燕王府。
听完随从禀报的燕王微微蹙起眉头,“圣上微服出宫了?”他缓缓的摸着胡须,上次宫里的大风波到现在还没彻底结束,安插在宫里的细作只余下三四人,幸好还有两个在两仪殿当差,圣上的一举一动尽掌握在他的眼中。
燕王想起昨晚卢绎和他说凤山那边有孝敬的东西呈上来,先前几天大理寺衙门看顾得紧,曹律似乎也在插手,所以趁着风声紧一直不敢联络。幸好谭吉这人机灵聪明,摆了几道幌子骗人,今天总算能把东西拿过来了。
圣上不怎么出宫瞎逛,今天八成是为了逮这群贪官污吏一个现成。
燕王忽然有了兴致,圣上万万没想到那儿不过是个幌子,不知道吃瘪的样子是否很有趣呢?
“替本王更衣,看戏去。”
半个时辰后,几路人马汇集雅韵茶楼,燕王的随从看着圣上一行人进入谭吉隔壁的房间,叫来店小二准备了隔着天井,另一侧的屋子,正对着圣上和谭吉那边,看戏最好。
没多久,卢绎本人到了,在三五个侍从的簇拥下,和迎上来的谭吉寒暄,随后闪进屋子里密谈。
有个店小二打扮的捧着茶壶,在过道上走着,看似毫无异常,却在经过谭吉那间屋的时候,身形一歪,撞开了门。
里面的人被吓了一大跳,几个随从上来推搡,店小二被门槛绊住,仰面摔倒在地,茶壶里的水浇了他一身。那店小二顿时就不干了,撒泼打滚,要那几个人赔他看病钱,立时引来不少客人围观。
燕王指着那不停打滚哀叫的店小二,“这人演戏演得真不错,这个时候,圣上该出现了。”
话音刚落,隔壁的屋门果然打开了,一个披着斗篷的人缓步走出来,同时十几个官兵蜂拥而来,将人群团团围住。
燕王整了整衣袍,“好了,咱们也过去看看。”
那群官兵着实无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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