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香(三部) 卫风(水遥、卫风无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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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香(三部) 卫风(水遥、卫风无月)-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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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平缓喘息,哑声说:「小竟……你是我的。」
「胡……说,」我咳嗽一声:「我是……我自己的!」
「别和那些男孩子挨太近了。」
我边笑边咳:「你把他们弄进来……不就是解闷用的?」
腰间一紧,他的呼吸吹在我耳后:「你要闷的话,可以找我!」
「像你这样……解闷,用不了三五回……都能解出人命来。」
帐子里潮热得厉害,我探手去想把帐子撩开一角,喉咙发痒,低下头,一口血溅在榻边。黄澄澄的织锦灿若云霞,金色中溅了鲜红,鲜明交映,说不出的诡异。
「小竟?」
他的手伸过来,我放下帐子盖住那红色,别过头说:「没事。」
他眉头一皱,鼻翼张翕,倏的掀开帐子。再也藏不住,我疲倦的一笑:「你看,没什么事,血不归经罢了。」
他脸上的表情像是被一只手全抹了去,一把将我按住,扬声唤:「传太医!」
外头一迭声应着传了出去。我叹口气:「好吧……随便你,不过太医来之前,能不能让我先穿上衣裳?」眼前白茫茫一片,薄绸的内衫当头罩了下来。
懒懒打个呵欠,向后软软靠去。龙成天的手臂坚定有力,把我的手腕托起来,沉声说:「皇后刚才吐血,过来请脉吧。」
夹着包的一溜四个太医站在门边,走进来一个,放下腕垫,战战兢兢将手指搭上。
「怎样?」
我白他一眼,「太医才刚开始,别这么急。你这么催,回来他什么也不敢说了。」
约莫一炷香时分,太医将手移开,低声道:「请千岁换一只手。」
两手都诊过了,龙成天声音里按捺不住急躁:「说吧。」
太医颤抖着叩了一个头,「禀、禀皇上……千岁,脾胃较弱,肝气……」
龙成天暴躁的打断:「废话不要说了,皇后为什么会吐血?」
太医又叩了个头,哆嗦得更厉害,「千岁……一切安好,脉象上看……并无大碍,想是,一时,血不归经……」
我哧一声笑出来:「你看,我说的如何?天天都请平安脉,要是有症候,早就看出来了。」
他脸色紧得让人害怕,我都觉得有些压迫,更不说太医了。
「传医正进宫。」
我无力的叹口气。这个人真是毅力坚强,不屈不挠啊。
我看看窗外沉沉的夜色。今晚是睡不成了。
「孟侍书求见皇后。」
我半死不活的挥挥手,「让他进来吧……」
他进来时步态略有些急,没昨天从容,几步走近竹榻,「你……」
我先挥手,内侍无声的退下。「你小心些,当着人别你呀我的,让人抓住小辫子怎么办?」
他斜身在榻边坐下,「听说皇后凤体欠安,把太医们折腾了一夜。现在看来果然不太好啊。」
我无力的翻一下眼,「你是特地来幸灾乐祸的吧?」
「太监和女官们的声音我不想听都没有用,到处都在说这事,还有说皇后是因为擅宠太过,精亏肾虚,燥火上升,才会在龙床上吐血……」
「哦……」我头疼的翻个身。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他似乎想起什么,忽然敛了笑容,「你吐血多久了?」
我愣了一下,「什么?」
「是只有昨天一次,还是……」
他脸色郑重无比,我想了一想说:「已经四、五回了吧。」
他似乎倒吸一口气,「那你的内力呢?」
我试着提一口气,「好像……不怎么听使唤了。」
他眼睛一瞪,「你怎不早说?」
我莫名其妙,「我和谁说?」
他皱眉说:「你不知道……咳,怎么说得清楚。」
我倒不怎么在乎,「难道我是中了什么毒?」
「要是中毒倒好办了!」
我支着头,侧躺着瞧他,「那就是练功行岔?」
「咳,也没这么简单。」他想了想说:「倒得想个法子,赶快找到明宇,或是姚钧,又或是我师傅才行,我虽然知道这个,但是却无力助你治好。」
我坐了起来,「吐几口血,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软软坐倒,「呵,没什么大不了。旧日暗宫里,因为咳血死的可不是一个两个,我想着我原先的这副身体,底子也是不大好,散功一次,又受过重伤,阴寒之气反扑起来,恐怕也要糟糕,想不到会这么快就发作。」
得,可见便宜不是白占的,得了人家的身体用,当然连病啊伤啊也得一并继承。
「不要紧,」我闲闲的把手里的尘帕扔开,「我倒没觉得有什么别的不对劲儿,找一两个内功好的来运运功调一调,大概就没事了。」
他叹口气:「有那么简单就好了。」他想了一下说:「有一套功诀,我还记得,念给你听听,你调息看看;过去的人事早不问了,要找人只怕有点不大容易。」
我都快忘了,宁莞原来就是在暗宫长大的,又和苏远生一起纠缠很久,对这里的情由,对那些人,远比我要熟悉。
「你发话让人去找吧,我虽然知道人,可人不知道我,我可不能四处叫人去说我是个换了魂的。」
我答应了一声,有件事在心里已经转了几圈,试探着说:「苏教主很想念你,三番两次的出现在我面前,每次都有些神不守舍。」
他像被当头敲了一记,愣愣站在那里一言不发。
「苏教主现在日子过得不开心,有次下雨的夜里他喝醉了酒,喊你的名字……」我揉揉额角,「你们过去的事儿,我不是太清楚。不过……你若还念着过去的事情,和他把心结解开,对两个人都好。」
他软软坐倒,脸上那种年轻而锋利的表情,一瞬间就软了下来,「我……倒想见见师傅,只是他们教里……在中原设的暗盘点子都撤了去,我无处找起。」
我想了想:「我让人去找找。大内的高手里,也有不少草莽里出身的,江湖关系盘错,苏教主不一定找得着,不过魔教的小喽啰总是能找到,传话找人,该是不难。对了,你知道魔教有个什么护法还是长老,叫文苍别的?」
他抬头说:「早年见过,是个厉害人物。不过这人天性浪荡不羁,挂着名,不怎么理会魔教教内之事。」
我点个头。不知道庄天虹现在怎么样了。
「啊,我也有句话问你……」他俯下头,「每次一提起明宇,你神色都不大对。你和他……」
我愣了下,他看着我,「是怎么一回事?」
我没答话,他眨一眨眼,颇机灵俏皮,「行啦行啦,不说我也知道。他么,好是好,就是欠点人气儿。」
我白他一眼不吭声,拍手叫人传杨简来。「你安心待着,我自己身体我都不急,你倒急的很。先替你找苏教主再说,你有什么信物或是什么话,要传递给他么?」
他垂下头,半天不说话,最后说:「没有什么。要是能找到当然好,要是找不到……也就算了。」
外头人去传话去,他小声说:「我先走了,你仔细着些,别乍寒乍热的,对身体可没好处。」
我点个头,他脚步细碎,从偏殿角门走了。
过了午,思礼斋有小太监来,送了张宁莞手抄的纸给我,上头密密麻麻写着蝇头小楷,是练功口诀和心法。
他倒真的放在心上,比我自己还着紧,这个人的性格,原就是这样吧?听旁人说他以前的事,对人总是很好,尽欢,姚钧,更不要说苏远生。
心里想着,一边让小陈再去传话给杨简,务必,一定,总得找到苏远生才是。
倒也有件开心的事情。尤烈的信写了七、八张纸,墨迹淋漓,总是控诉尽欢憨头愣脑不解风情。有天温泉共浴,他着意把两人的衣衫藏起来,想着温泉水滑石洞生暖,总能得以亲近了吧?想不到尽欢居然剥了兽皮一围,自顾自趁着夜黑跑了,放他一个人在水里泡。
我笑得肚子疼,伏在桌上直喘气。尽欢尽欢,你真给我争气啊。忽然手中一空,信被人给一把抽了去。
龙成天笑吟吟的,接着向下念:「来的时候你到底是给他吃了铁胆还是熊心,成天打马乱跑,哪儿黑往哪儿钻,听说又出股土匪,乐得跟要娶媳妇一样就直跑去剿……这里天冷不比南边,大冬天硬是就穿单靴踏雪,手上生了许多冻疮,就是不擦药……」
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直揉肠子,「行了行了,求你别念了,还让不让人活啊。」
龙成天很无辜的放下信纸,「这又不是我招你笑,明明是尤烈嘴头太利索了点。」他放下信纸,把我披的衣裳拢了拢,「药吃了没?身上觉得怎样?」
我拿了信纸接着看,一边说:「嗯,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谁让你大惊小怪了。」抬头看一眼他,「喏,你看你,眼圈发黑,这会儿要是没什么事,补一觉去吧。」
他敲我一记,「你哪这么多废话。饿不饿?传膳么?」
我想着那半封没看完的信,顺带着也想起宁莞给我抄的半张纸来,「先不急,我把信看完再说。」
我看信看得咯咯笑,喊着:「小陈,研墨!」
龙成天好像有些心不在焉,顺口问:「你要写些什么?」
我铺纸拣笔,兴高采烈,「哪,我这是家信,家信,不写什么军务,你可以不用关心。嘻,尤大哥呀尤大哥,不是做兄弟的不体恤你了……」
等我龙飞凤舞画完信封口,龙成天已经到外殿打了个转回来了,脸色明显是愉悦得很。「写完了?」
「是啊。」我开始写信皮,太高兴了,还是忍不住要露一手,「不答应我的条件,嘿,让他看着吃不着,难受死。」
龙成天轻笑,「尤将军是人精儿,想让他难受,可不大易啊。你跟他……提什么条件了?」
我眯眼一笑,「别人捏不到他,难道我还捏不到?他那一回问我要尽欢,我就说,不是不行,不过你得给尽欢当媳妇,以他为尊,以他为夫,呵,他当场黑脸啐我。小样儿……我叫你再横啊……」
咦?突然愣了下,小宁莞,啊,就是现在的孟觉,我似乎还没来得及和他说尽欢,还有尤烈的事情来着。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惦念旧人。算了,管他这么多。《大话西游》里至尊宝最后说,生亦何哀,死亦何苦。活着诚然是好,不过死亡也并不可怖。我甚至睁大了眼睛,想着要张开双臂,迎接那永恒的终点到来,一切走到这里,我已经疲倦。会呕血而死?多好,这死法一听就浪漫哀美,人家杜鹃鸟就是吐血死的,人家寒霜枫叶也是秋染血色的。吐血对海棠,都能写进诗里了。
我翻翻手里的册子,现在我的精神好的很,每次吐血过后都会有这么一段时间,精神奕奕,体力充沛。我集中精力把该办的事情,都集中
到这时候办。
夏天到了,可我不觉得热,手脚都冷冰冰的。
龙成天留在我身畔的时间越来越长,宫中一派平静下,掩盖着不平静的暗波,惶恐的人有,蠢动不安的也有,观望猜测的占大半。孟觉坐在榻边,给我念诗解闷,我懒洋洋躺着,这几天喝的汤药换了味道,身上没劲,精神不佳,这不吐血还不如吐血来得舒服呢。这叫什么事,我知道喝酒的上瘾,抽大烟的上瘾,倒不知道这个吐血还有上瘾的。难不成吐习惯了,猛一不吐还不适应么?
「你根本没有在听。」他合上书。
我眼也不睁,「我听着呢。」他的声音有些焦躁,就算是念诗时,平和爽朗中还是有点火气,不能真的让人平心静气。
「那你说我都念了什么?」
我嘴角略略弯起,「这个谁记得住;啊,是了,昨天杨简说,活捉到好几个魔教中人,或许能问出苏教主的下落。」一句话比胶贴还管用得多,孟觉立刻不出声了。
我笑咪咪的翻个身,撑着枕在他腿上,「小孟觉,你怎么谢我?」
他脸上有点可疑的泛红,「你、你要什么谢礼?我可没钱。」
「嗳,谁要钱了?钱我多的是,八辈子也花不完。」我笑得邪气,「这么漂亮的小脸儿,不知道底下身子长什么样儿?」
他吓得一退八丈远,都快退到门外了,「哎,你、你自重啊。」
我无赖的摇摇头,「我很轻的,重不起来,没办法。」
他脸上通红,一甩袖子走了;我伏在榻边掩住口。呜……真准时。
刚才觉得胸口那种闷寒劲又起来了,赶紧努力把孟觉气走;袖子上一片红渍,好像血量有增加啊;弄脏的袍子脱下来,小陈拿了去,一声不响。
龙成天中午过来了一趟,把我抱起来仔细看了一回,「今天怎么样?」
我很配合,「挺好的。」
他皱皱眉头,「真的?」
我说:「自然。」
其实他心中恐怕都明白,我骗不过他。
但粉饰太平总没错,难道要坐对愁眉迎风洒清泪才好吗?文艺一点说,龙成天有深情,也有身不由己;我有负疚,也有情不自禁。
坦诚一点说,我对他有用处,他对我可有可无,所以我的态度显得比他悠闲消极,而且有点有恃无恐。反正先爱上的,爱得深的,总是要吃亏的。
笨蛋才要去付出真心。我的真心,早被一个人拿走了,没有剩下。这一切错乱的源头在哪里,已经不可寻找。
龙成天发现我一直在隐瞒他的实际病情,大怒,又给太医们吃排头,差点没把暴君昏君必说的一句话带出来:「治不好他杀你全家」,这话恐怕是所有太医御医郎中的恶梦。药医不死病,医不了命,就算你要杀大夫也是一样结局。
后来开始喝一种味道酸中带甘的汤药,暖洋洋的倒不难喝,不过喝完药后也的确改善状况。但是喝了十来天后,好像药效没一开始那么强了,一大口药喝下去,接着一道血箭就喷出来,不夸张,把桌巾、床巾、衣裳都渍了。这一次我觉得小陈掩盖工作做的很好,但等龙成天怒气冲冲,把罪证摆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实在是很想叹息,是不是应该告诉他,人生自古谁无死,何况在皇宫这样的地方,有几个安享天年的人?孟觉依然每在必来,龙成天一走他就来,龙成天一来他就走,两个人像在演走马灯,龙成天看到他脸色总不好,但也不至于对他怎么过分。
我现在觉得自己当真很应该早点死,留在世上除了当累赘、当祸害,再客串一下蓝颜祸水,没别的大贡献了。
我死了,龙成天可以再立个漂亮听话的皇后,比如孟觉他们一起进宫的,小美男有好几个。可以放开手清治一下后宫,我曾经想彻底翻一回,但是一来心软二来手软,三来没那么大雄心,所以没翻。或者,再选秀,过一下洞房夜夜换新娘的开心日子。总之,都比现在好。
一开始我觉得孟觉那番吐血威胁论不怎么可信,现在已经改观了。因为我的吐血渐渐止住,但是经脉里的阴寒越来越重,龙成天夜夜抱着我入睡,用阳刚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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