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林平之已想好了说辞,令狐冲便也不再坚持。忆起岳不群在开封打自己的那一掌,令狐冲不禁后怕道:“师父若起了杀心,定是要斩草除根的。幸而他不曾真的杀了你。”林平之冷笑一声:“岳不群一剑未能劈死我,定是想补上一剑的。只是有位‘熟人’在旁咳嗽引去了注意力,岳不群定是去追那人了。”
令狐冲挑了挑眉:“如此说来,这咳嗽之人岂不是救了你的性命?那人是谁?”林平之道:“当时我紧张得很,生怕岳不群的剑再度落下,只觉得那咳嗽声甚是耳熟。如今细细想来,那人……十有八九是二师兄。”
劳德诺?令狐冲奇道:“这可怪了,劳德诺自入门以来对岳掌门极为恭敬,要他跟踪岳掌门前去林家老宅已经不合常理,出声助你更是与岳掌门作对,这哪里是他会做出来的事?”
林平之道:“谁晓得?平日二师兄行事低调、与谁都不冷不热,这样的人才最可能是藏了心事的。”他本就心思极多,从前是因为尊敬岳不群才全心全意信任;如今发觉岳不群也是窥伺辟邪剑谱之人,瞬间觉得华山派之人皆不可信,即使以最恶意去揣测华山派弟子也不为过。
令狐冲听他这样说,不由暗自思忖:林师弟心思细密,如今起了警觉之心,行事必然更加谨慎,定是不用我担心了。只是他从前将岳不群视为“正义”与楷模,如今经此落差,说不得心中便生出些偏门想法来,这几日我需得好好开导他才是。当下开口道:“你们定是要待你伤全好了才会返回华山,这几日我便留下陪你罢。”
林平之眼睛一亮:“大师兄,你不走?”令狐冲叹道:“你伤势未好,我怎么放心离去?昔日我还在华山派时,你信我、照顾我,与我同进同退,我怎能抛下你不管?”停顿了一下,复道:“至于辟邪剑谱……那袈裟我还是识得的。今夜我便去为你探查一二,若能为你寻回,自然再好不过。”
林平之心头一跳,忙道:“万万不可。岳不群早对你动了杀意,若你被他发现,岂不是大事不好?”令狐冲唇角微勾,答得自信满满:“论内功,我自是不如岳掌门;轮轻功,岳掌门却未必比得上我。我不是与他正面交锋,只是要做一次梁上君子罢了,要脱身岂不容易?”
林平之知道令狐冲若非极有把握便绝不会说这样的话,于是也放心下来;想到前事,又不免跌足恨道:“当初我只想早日洗清你的冤屈,因此一早就将紫霞秘笈还给了岳不群。早知道岳不群人品如此不堪,我倒不如扣下紫霞秘笈私自修练,也算是还报了他投剑谱之仇。”
令狐冲不由失笑:“算了罢。岳掌门修炼紫霞神功数十年尚未得其全部精髓,你如今功利心重、急于求成,怕是更加不适合修练此功。”若按林平之从前正直良善的秉性,必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但令狐冲听了林平之的话,却觉得十分欣慰:凡事过犹不及,林平之不若从前那般极端的“正”,本来就是一件好事。
***
令狐冲此刻真的很头疼。
自己这位师弟怎会变得这般难以捉摸?分明前一刻还在为遗失剑谱惋惜、将岳不群恨得咬牙切齿,现在却是缠住了自己,要探讨二人之间的感情究竟为何。
揉了揉隐隐发疼的太阳穴,令狐冲无奈道:“林师弟,你我若只是普通兄弟,我日后还会一如既往地爱你、护你,这难道不好?”
林平之轻叹一声,用力将令狐冲拉至身边,让对方也在床沿上坐下:“大师兄难道一点儿也不明白?师弟我虽然不敢说是纯粹的正人君子,却也不是轻浮无行之人。先前那轻薄之举绝不是出于轻辱,而是出于爱意。若大师兄不信,再让我试上一试可好?”
“试甚么?”令狐冲疑惑道;然而问题问出口,他便想起那夜二人的暧昧之举,登时缄口不语,心中盘算着如何打发了林平之。
可是……在林平之看来,令狐冲不再言语,就是默认了自己的提议。有便宜不占,那纯属是傻子。
林平之非但不傻,还很聪明、很会抓时机。于是林平之便趁着令狐冲发呆之际,朝着对方的唇吻了下去。
自己与令狐冲亲密接触不可谓不少,但第一次是在令狐冲伤重垂危之时、自己心中没有半点旖旎之念,第二次自己又是满腹算计、字句皆是步步为营。这一次,自己总能享受其中滋味了罢?
不想,二人的唇甫一接触,林平之便觉一阵天旋地转;待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竟然被令狐冲扑倒在了床上。因为用力过猛,二人鼻尖触在一起,林平之甚至可以感到对方呼吸时的气息拂过自己脸颊。
总算是赶上了。令狐冲放下心来,目光转向墙壁,不由心惊:那是一根木簪,全簪是上好的檀木雕成,几乎全根没入墙壁。
方才那木簪来的方向正是林平之的脖颈;以这力道,若真射中,岂不是要当场毙命?
林平之也注意到了墙上的簪子,当即脸就白了三分。令狐冲倒是想笑笑安慰对方,但却半点儿也笑不出来;只要他想到这簪子会是谁射出来的,原本放下的心就又提了起来。
内力能够至此境地的人,令狐冲倒是识得不少;但丝毫不掩饰气势与杀意的,他却只认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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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捉奸在床什么的不要太美好噢~~
今天和同学出去聚餐了,所以更得比较晚,大家见谅
算计
“大师兄;你知道这扔暗器之人是谁?”林平之轻声问道;心中却已猜到了七八分。令狐冲苦笑了一下;还来不及回答,房门便被一阵大力撞击开来。
只见那人长发因为拔了发簪而有些微散乱,发丝与衣袂一并飞舞,气势比之平常加倍摄人。目光在二人面上来回扫视,终于盯住了令狐冲的双眸;只听他冷笑道:“令狐冲;你好,你好得很!”
东方不败此刻是出离愤怒了。虽然前世他自宫后也曾对杨莲亭百依百顺、杨莲亭对自己冷淡反复也依旧待对方体贴备至;然而他那时是身体残缺、迷了心智;行事大多不受理智支配;重生后他可是下定了决心,但凡自己想要的便要抢夺过来、再不迁就旁人一分半点儿。
偏偏;令狐冲却是让他几次让步。自己知道令狐冲是个尚未开窍的小孩,生怕言行太突兀吓跑了对方,因而只把令狐冲放在自己身边、留待日后循序渐进引导之;此次令狐冲偷袭了自己又私自逃跑,自己居然放□段亲自从河北来福州寻他。结果,这个没心没肺的臭小子,竟敢与旁人在一起卿卿我我?
东方不败寻到林家老宅、在屋外站定之时,正巧听见令狐冲说“我日后还会一如既往地爱你、护你……”,顿时觉得气往上涌;好容易压抑了怒火,却听另一个男子的声音响起、诉说甚么爱意,当下怒难再抑:属于本座的人,你也敢“试”?眼见映在窗上的一双人影愈发靠近,不及细想,便将发簪掷了出去。
东方不败顺了气,见那二人依旧维持着先前相拥倒在床上的姿势,只觉怒火再度被挑起。深吸一口气,东方不败微微转开了目光——他不能保证自己再看下去,不会出手将两人一并拍死。“令狐冲,你太放肆了,见到本座还不起身行礼?”
令狐冲很少见东方不败这般生气,然而他见对方因自己礼数不周而发难,便以为东方不败还气自己那一夜的冒犯之举,当即翻身起来、朝向东方不败单膝跪下:“属下参见教主。”想到方才之事,心中不由暗暗疑惑:方才东方分明是想杀林师弟的。他虽不喜正教之人、却绝对不会为难小辈,不知林师弟倒底是哪里惹了他嫌恶?
生怕东方不败再起杀意,令狐冲起身后立刻将林平之推了出去,房间之中只余令狐冲与东方不败二人。见到令狐冲提防的模样,东方不败再生不起气来,反倒是觉得无可奈何;在桌旁落座,东方不败平静道:“现在外人已经走了,说罢,为何从本座身边逃开?”
令狐冲张了张嘴,最终也只道了一声:“抱歉。”其实他若直说自己不堪被人当做女子轻薄而出手暗算、之后又怕对方发火而逃走,倒也无不可,最多是丟些面子罢了;然而东方不败的问话在令狐冲听来有些说不出的别扭,因而也不再多做解释。
“道歉的话休要再说了,昔日之事让它过去便是。日后你若再从本座身边逃开,本座定会杀了你。”东方不败的语气恍若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般平淡,然而令狐冲却知道,东方不败这话是认真的。
虽然不懂东方不败对于“从我身边逃开”这个别扭说法的执着为何,令狐冲还是应道:“于公于私,我都不会再擅离黑木崖了。只要不再发生那么……咳,尴尬的事……”闻言,东方不败唇角挂起玩味的笑意:“甚么尴尬的事?那日本座醉了,除了被你点了穴道,旁的事情一概记不得了。你既如此说,本座倒是想听听那日发生甚么了。”
说到这儿,令狐冲不免窘然了:难不成自己真的要说,那一晚自己被东方不败咬了嘴唇、撕了衣服?对方都不记得此事了,自己若再提起,岂不是如女子般斤斤计较?“这……此事无聊,不值一提。不知东方你此次前来所为何事,竟然放下了教中事务?”
知道对方有意绕开话题,东方不败也遂了令狐冲的意转而说道:“神教中并无大事,日常琐碎之事童长老他们替我操持即可。前些日子有人给你飞鸽传书,说是知道你横遭不测、内力受损,因而将一篇内功心法赠予你。那人似乎是希望你尽快修习,因而本座便遂了那位前辈的意思来寻你。”
令狐冲奇道:“前辈?”能让东方不败以“前辈”相称且面色恭敬之人怕是世间少有,自己何曾结识过这般了不起的人物?东方不败道:“那人是华山派剑宗‘风’字辈的。”
令狐冲“啊”了一声,惊讶十分:“竟然是风太师叔?”他没想到风清扬隐居山林之时也依旧挂心自己,感激的同时也不免愧惭——自己终究是如昔日之言成了邪派人物。一时间百感交集,口不能言。
东方不败见他面色复杂,不由出声相问:“怎么,你后悔加入神教了?”令狐冲摇头道:“不曾。昔日我得他指点时曾许诺过,不杀刚直之人、不让他授我的剑法湮灭。如今我也不算破了这两条承诺。”忽然脑海中浮现出一件要紧事来,令狐冲迟疑片刻,终于小心翼翼地问道:“东方,你可有助人快些提高内力的法子?”
东方不败目光瞬间锐利起来:“你问这个做甚么?”令狐冲想了想,将林平之的家仇与这几日发生的事叙述一番,最后叹道:“若论剑招,他如今着实进步不小;可惜他根基不稳、内力尚浅,招式使出来定然大打折扣。若他内力在短时间内有所提升,能对岳掌门防备一二不说,离报仇这一目标岂不是也更近一步?”
眼见东方不败面色不善,令狐冲忙补上一句:“你且放心,没有东方你的准许,我怎敢将你授我的内功心法教给旁人?我也不是要东方你授他武功,只是希望你能指点一二罢了。”
东方不败冷笑一声,转开头再不看他:“令狐冲,本座的确是对你另眼相看,然而这却不能成为本座无限度迁就你的理由!”
令狐冲咬紧了下唇:自己这要求的确是过分了,他又何尝不知?只是……要他放下林平之,他做不到!如今他只有眼前这一人可以求!
这世间唯有林平之能让他放下自尊,对旁人软语相求;也只有东方不败能让他敢于放下坚守的骄傲去请求。
重物磕地的声音让东方不败蓦地一惊,忙转头去看令狐冲;眼前景象让东方不败难以置信——令狐冲居然跪下了!不是属下对主上的单膝跪地,而是双膝跪地!
自己做梦都希望令狐冲能在自己面前服软,却不希望令狐冲因为旁人对自己服软!
怒极反笑,东方不败勾起了唇角:“令狐冲,你可知道,除了你,本座从不曾指点过教外之人?若我当真出手助那小子,这个人情,你要怎么还本座?”令狐冲听他语气已有松动,心中一喜,于是斩钉截铁道:“东方你要怎样我就怎样,出生入死我也无所谓!”
东方不败冷笑道:“好,令狐冲,你记得今天说过的话。你可是欠了本座一件事,日后无论本座要你做甚么,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你都不可反悔。”狠话既出,东方不败心中忽得生出几分无力感,轻声说道:“不想你平素冷冷清清,对你师弟却甚么都可以放下。”
令狐冲想到林平之苍白的脸色、质问自己时的悲愤,不由自语道:“一直以来,我都当他是亲弟弟一般,如今已成习惯、怕是再也改不了了。更何况这次是我的疏忽,才让他丢了剑谱又差点失了性命。在这要紧关头,我如何能不管他?”
令狐冲说得不少,东方不败却只捉住了话语的前半句:“你对他,纯是兄弟情?”令狐冲点点头算是承认:“是。”东方不败只觉心情明朗了几分,面上却不显:“你再说一遍,本座方才没听清。”
令狐冲不明其意,但还是大声重复了一遍:“我对林师弟纯是兄弟之情。”东方不败面上终于现出了些真心的笑意来:“起来罢。先坐下喝盏茶,等一下本座还有事要你去办。”
说到正事,令狐冲也严肃起来,起身落座后方才问道:“莫不是福州这儿的香主有不安分的?”东方不败笑道:“你每每击杀叛徒都灭其满门、断其枝叶,哪里还有人敢顶风作案?只是本座前来福州之时,无意间发现有人冒我神教之名掳去恒山派弟子……”
话说到这里,令狐冲已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东方你是要我去杀了那些人?”东方不败微微点头,眼色转冷:“我神教中人行事从来随心所欲,对名声流言毫不在意;虽然如此,却也不能替那心怀不轨之人背了黑锅。他们一行如今在廿八铺,若再耽搁、恐怕生变,你即刻起身罢。”
令狐冲甫一出屋,林平之就迎了上来:“大师兄,他可有为难你?我看他面色可是吓人得紧。”令狐冲笑着宽慰道:“怎么会?东方他做惯了上位者,自然有些气势。他对我,一直是以朋友之礼相待的。”
林平之面色没有半点缓和,反倒是更加忧心忡忡起来:“从前我还道魔教中人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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