辕冽自然乖乖凑过去听计。
寂离跟他说了几句,辕冽会心一笑,“妙招!”
于是,两人不动声色,依计行事。
……
这一天,箫老将军设宴请了自己军中的诸将来饮宴,自然也请了辕冽,可是辕冽没来,派了辕珞来。这一顿饭,箫老将军全程都脸色难看,诸将也都觉得辕冽不地道,太不给老将军面子了。同时,流言四起,莫非说辕冽伤重就快死了的事情……是真的?
宴会散去,箫老将军回到院中,气得将桌椅板凳都掀了,站在中庭对月叹气。
而事实上,老将军是在演戏,后头的房间里,寂离、辕冽、贺羽和箫洛都躲在门缝后面往外看呢。
“老将军演的不错啊!”寂离啧啧两声,“声情并茂!”
箫洛摇头,“你还说呢,我刚把叛臣可能在军中的事情告诉我爹时,他气得差点没捅我一刀,说我治军不严,还饿了我两顿呢。”
贺羽拍拍他脑袋,笑眯眯说,“这么可怜啊。”
“是啊。”箫洛靠近贺羽,想寻些安慰,却听贺羽幽幽地说,“原来你不乖时还可以饿啊……这个法子好,你以后不听话,我就饿你一顿。”
箫洛嘴角抽了抽,看着少年模样的贺羽,“这个是我爹对付我的……”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贺羽笑得奸诈,“谁叫你那么不好管呢?徒弟”
……
“嘘。”辕冽对众人摆摆手示意先噤声,有人来了。
四人立刻屏声静气,看着院中的动静。
不多久,老管家带着一个人进来,见箫老王爷正在院中生闷气,老管家想通传一声,那人却是摆摆手,示意不用,自己进去就行了。
老管家退下。
“王爷,什么事情心烦?”那人开口。
箫老将军听到声音后回过头,看到来人颇为吃惊,想了良久,长长叹了口气,“唉……”这一口气叹得着实让人心酸。
而房中众人也是面面相觑,他们千算万算,可实在是没猜到,里应外合的,竟然会是这个人。
神机妙算
进入院中之人让众人目瞪口呆,因为不是别人,而是箫老将军最宠爱的小妾,袁夫人。
箫洛扶额,“天……”
辕冽也看了看寂离。
寂离耸肩,“也许是巧合?”
可众人心中有数——这世上,哪儿会有那么多的巧合呢。
寂离等人只是心中祈求,可别真是这位夫人干的好事。
箫洛却突然一皱眉,“糟了!”
众人不解看他。
“袁夫人的大哥是邻县的一个地方官,掌管海运的!”
这回可好了……越来越接近了。
就见袁夫人款款走到箫老将军跟前,两人年岁却相差甚大,但是袁夫人知书达理,与箫老将军甚是合拍,老将军最为疼爱她。
“将军为何生气?”
箫老将军看着袁夫人的神情,眼神恍惚不定,说话声音也是带着些颤音,心中已然知晓得差不多了。
她是由他大哥带大的,如今辕冽威胁到她大哥性命,她自然被他大哥逼迫来救命。
寂离皱着眉头在里头看着,转脸问箫洛,“唉,袁夫人可不可能知道箫老将军的军政要务啊?”
“不会。”箫洛摇头连连,“我爹从来不准女人靠近他的书房的,再说现在正经事都是我在做……不过以我爹的性格,袁家满门抄斩,一个都不会留的!”
寂离一挑眉,“那么狠?”
“不然你让他怎么做东海之主啊,唉呀……他就是那种老古板。”
“不成啊!”寂离跺脚,想了想,伸手揪住箫洛的衣领子,“唉,你孝不孝顺?”
箫洛愣了愣,点头,“废话。”
“为你爹挨顿打能忍么?”
“当然。”
“好!”寂离在他耳边叽里咕噜一顿说,箫洛睁大了眼睛,“我爹起码打我个半死啊!“
“那你去不去啊?”寂离让他自己选,箫洛咬了咬牙,“去!”说完,从后窗户翻出去。
此时,院子中间正僵持不下呢,箫老将军盯着袁夫人看着,等她说话,袁夫人似乎犹豫,正在这时候,就听外头箫洛急匆匆跑了进来,“爹!爹!”
箫老将军一愣,皱眉,刚刚箫洛明明在后面房间里,怎么跑这儿来了,就问,“什么事?”
“爹。”箫洛赶紧禀报,“我查出来了,原来一直联络扶桑人的是袁桐海,都怪我监管不严。”
箫老王爷睁大了眼睛看着箫洛,问,“你……”
“刚刚我告诉袁夫人了。”箫洛对袁夫人向来挺尊重,“她大概是想来告发她大哥,我来向爹求情,只判处她哥一人,别祸及无辜,他们都无罪,倒是我有罪。”
箫老王爷眼神深邃了些,看袁夫人,良久才问,“当真?”
袁夫人何等聪明,自然知道东窗事发了,跪下给箫老王爷认错。她哥的罪行她以前的确并不知道,今天她哥走投无路了才来求她,让她想法子整死辕冽,才好保袁家上下性命。
袁夫人来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如今箫洛跑出来,就更是清楚明白……刚刚如果真说出劝老王爷杀辕冽的话,估计当场就得被老王爷杀死。
箫老王爷此时心里也是五味陈杂,他自然知道箫洛苦心,袁夫人的确无辜,自己也的确心疼,只是那些死于倭贼手下的将士和百姓怎么算?怎么的也得给他们报仇啊。
他咬咬牙,刚想说话,突然就听门口有人笑着走进来,“……老王爷,这是做什么?”
箫老王爷一愣,回头看,就见是辕冽。
脸上的怒意稍微收敛了些,箫老王爷苦着脸给辕冽一抱拳,“将军,是我糊涂啊……养虎为患。”
“唉。”辕冽摆摆手,“我已经听到了,老将军,这事情不能怪箫洛。”
箫老将军心中知晓,往箫洛身上揽完全是无理取闹。这件事情与箫洛根本无关,只不过是顶替了袁夫人的位置让自己下台阶而已。
他之所以要连袁夫人一起惩治,主要就是怕将士和百姓对自己有所非议,如今索性惩罚儿子,谁也不能说他徇私了。
“爹,儿愿意受罚。”箫洛认真领罚,箫老将军咬了咬牙,辕冽在一旁打圆场,“哎呀,关键是抓住袁桐海,箫洛小施惩戒吧,关他三天禁闭?”
箫老王爷摇头,“唉,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一百军棍。”
“王爷。”袁夫人赶紧给求情,心说白白让箫洛替自己挨一百军棍,那怎么行?!
“唉……”
众人正想再求求情,就见殷寂离晃晃悠悠过来了,道,“一百军棍太少了,至少打两百。”
辕冽朝天翻了个白眼真相狠狠掐他一把,这人怎么反复无常啊,刚刚明明是他说让他们来求情,现在反而往上加,一百军棍就要走半条命了,两百军棍,不是要箫洛好看么?
寂离却是摆摆手不容商量,“就这么定了吧,两百军棍,先杀了袁桐海,半个月后祭奠那些死难百姓,同时对箫洛行刑,打死勿论!”
……
这消息一出,全营哗然,袁桐海是让人抓起来了,全军营的将士也到箫老将军府外给求情来了,非要让箫老将军轻判箫洛,说此事只与袁桐海一人有关,不能株连其他人。
不止将士们,连全城百姓都来给求情了,箫老将军在院子里急得直抖手。
刚刚他原本还想辕冽帮箫洛说下五十去,没想到殷寂离跑来给加了一百,这不是要疼死他么,若是箫洛有个三长两短,他怎么活啊!
果然,他那一大帮太太都来了,哭爹喊娘上吊跺脚,都说真打箫洛两百军棍那就大家平摊,死都不准打儿子。
箫老将军一个头两个大,一宿没睡起了满嘴燎泡。
寂离心安理得在大营里头喝酒看书,辕冽急得想要掐死他。
“殷寂离,你搞什么鬼!”
寂离依旧不动声色。
“喂。”辕冽夺下他手里的酒壶和书,就见寂离摆摆手,“啧啧……放心吧,辕大将军,箫洛一棍子都挨不了!”
辕冽一愣,寂离笑着摇头,继续吃东西看书。
眼看着一转眼,半个月的大祭就快到了。
箫老将军已经被那一屋子的女人闹得都不敢在家里住了,袁夫人也是多次想要寻死,幸好都让寂离派去盯梢的侍卫们救了。
老王爷独处的时候,总是想,自己这一辈子争权夺势,想着不负天下不负君,却从来都是负了身边的人,无论是儿子还是女人,哪个都要成为自己权势斗争的牺牲品……一咬牙一跺脚,为了天下百姓,为了王爷的威严,杀!
然而现在年纪越大,心中越是孤寂……大家都离他而去,他就算顶着海龙王的金冠活到一百岁,还不是形单影只?
越想,箫老王爷越是觉得心酸后悔,如果还能重来一次,那日他一定不会想要罚袁夫人,也不会用箫洛来做挡箭牌……自己索性归隐退了位,将这位子交给箫洛,让年轻人继续闯荡吧,他老了,想要歇歇了。
正在懊悔,外头有人来禀报,“王爷,京城来了传旨官,说来宣旨了。”
箫老王爷一愣,突然蹦了起来,一拍大腿,“娘啊!我明白了!”
官家让他下了一跳,心说老王爷这是怎么了?
只见箫老王爷飞快往外冲,官家惊叹,不愧是老王爷啊,跑得比兔子还快啊!
小王爷到了书房,就看到宣旨官是快马加鞭赶来的皇帝侍卫。他宣读圣旨,大意如下:
皇上听闻箫老将军大公无私大义灭亲之事,甚是感动。只不过凡事要有理有据,冤有头债有主,这次通敌卖国的是袁桐海,既然已经就地正法,那就好了。
箫洛保卫海防有功,如果有错那也是小错,干脆功过相抵!
这次,皇上开金口,特赦箫洛的罪责,那二百军棍,一棍都不准打。
箫老王爷长出一口气,谢了旨送走传旨官后,回到屋中朝天连呼三声,“神算,神人,神仙啊!老朽服了。”
随后,箫老王爷拿着圣旨犒赏三军,并且取消了箫洛的棍刑,全军乃至全城皆欢呼……
而最有趣的是,早在三天前就已经有人放出消息去,说是辕冽辕将军知道这次劝不住老王爷,特地写信去京城跟皇帝讨了人情,特赦箫洛。不然你们看,这次论功行赏,连赶车的马夫都有赏赐,唯独辕冽将军什么都没拿!多奇怪?!
一时间,百姓们都感念辕冽的恩德、崇尚其品格,一来是帮他们赶走了倭贼,而来是帮他们救了箫洛。
当天,老将军又宣布了另一件事,从今日起,他挂印归隐,一切军务交给箫洛打理。
朝中,陈靖得知箫老将军退了,拍手称快。
原来几天前他收到了殷寂离写来的信,说辕冽命硬,竟然康复过来了,如今抓住老将军的错处逼着他棍打亲子。箫洛乃是如今能和辕冽抗衡的年轻才俊之一,万一打出个三长两短来……正合了辕冽的意,不如皇上救他一命,正好给箫洛一个人情。
陈靖当然觉得机不可失,立刻派人去办,如此一来兜了一圈。陈靖觉得自己押宝押对了,箫洛如今大全在握,自己救他一命,必然感念大恩,而且最重要的是记恨辕冽,如此一来,自己可利用他对付辕冽!
放下陈靖在京城瞎美不提,箫洛被辕老将军叫进了书房,语重心长吩咐一番,加之少有的赞许和鼓舞,说得箫洛眼眶泛红。
箫老将军说到最后,话锋一转,“洛儿,这海龙王的位子就交给你了,你别给我丢脸,另外,切记一点!”
箫洛认真听。
“只要殷寂离在辕冽这一边。”老王爷拍拍他肩膀,“永远别跟辕冽作对!明白么?”
箫洛当然牢记,再说他本不喜朝堂纷争,坐镇沿海一带,继承父业已经足够。
寂离照旧喝他的酒,看他的书,这几天辕冽一闲下来,就盯着他看。
“喂,你小心长针眼啊,一直盯着我看!”寂离忍无可忍了,提醒辕冽。
“我一直在想。”辕冽却是开口,“你真行啊……陈靖堂堂南景帝王,竟然被你玩弄在股掌之中,被你卖了,还乐颠颠帮你数银子!”
寂离一笑,“怎么,怕我也卖了你?”
辕冽嘴角轻轻一挑,“你若是想卖我,记得把你自己也打包了,我带着你一起被卖。”
……
神仙难救
辕冽等将朝中涉及到倭贼一案的相关人等都抓出来了,可谓皆大欢喜。剩下的那些倭贼余孽,也都长年潜伏在中原,被辕冽探明行踪一网打尽,海边倭贼已平,一切太平。
辕冽觉得是时候回去了,就带着殷寂离别过了箫老王爷。贺羽是要回去的,箫洛刚刚接管了军物,原本不能跟去的,但是贺羽一句,“师父到哪儿,你也要到哪儿,当什么王爷?老王爷代管权利不就行了么!”将箫洛说动了。
箫洛问了箫老王爷意见,老王爷也答应了,让他陪着辕冽进京,毕竟现在还没到要大动干戈的时候,留在京城,会好很多。
箫洛准备动身了,殷寂离嘱咐他,别跟着他们的大军同行,带上贺羽和自己的兵马,分头走!
贺羽和箫洛都不太理解,后来殷寂离点了点他们——分头走,就说是进皇城谢恩去,皇上自然有重赏。他那些钱财大多搜刮民脂民膏得来的,你们不得,给了那些贪官污吏也不会给普通百姓,不拿白不拿!
贺羽和箫洛听后自然觉得有理,就和殷寂离他们分头行事了。
辕冽的人马也启程往回赶了,这次倒是大大方方,敲锣打鼓地前行,也是殷寂离安排的,说打赢了仗那叫衣锦还乡,因此要大肆宣扬一番。
众人一路上,受到了沿途百姓的欢迎……如今的南景很太平,唯一令百姓不满的便是陈靖王朝腐朽不堪,陈靖帝本身也是老态龙钟,沉溺享乐不思进取,对下面的大小官吏豪不管束,任人唯亲朝政荒废。
辕冽在寂离的提议下,每到一个地方,都要停下来,询问一下民间疾苦,倒是也没有大刀阔斧地整治地方官吏,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地折腾了一番,表面上风生水起,地方官员和百姓都对他评价甚好。
对此,寂离整天闷闷不乐。
“你干什么啊?”辕冽见殷寂离抱着灭灭坐在马车里唉声叹气,就进来问他,给他递上了一盘荔枝,“当地的老农送来的,很甜。”
寂离盯着那盆荔枝又长长叹了口气,“我没脸吃啊,我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为了争权夺势,置民间疾苦于不顾,碰到贪官污吏只是小作惩戒,没面皮吃这老农亲手种的荔枝,愧对殷家祖宗遗训,对不起爹娘对不起学院夫子。”
“行了行了,你气我比你更气呢!”辕冽到了一旁坐下,让殷寂离快别戳他伤疤了,他这几天忍了又忍,都快气死了。但是为了不坏大事,只好装孙子,这也是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