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就不担心孩子之中会有一个出现意外?”
“担心,不过他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鹿桓说着,想要掏烟,转念想到场合不对,便又忍住了,说:“与其看着两个孩子都像废人一样活着,他们宁愿赌一把,成功了,两人都能过上正常的生活,失败了,起码有一个会得到解脱。”
这可真是,一个残忍的决定。
瞧着华夏不说话,鹿桓揽过了他的肩膀,“也别太紧张嘛,我们两个可是全岛城最一流的临床医师,这次又是强强联手,有什么手术搞不定的。”
华夏面露忧色,“这次情况毕竟特殊,万一——”
鹿桓捏了捏华夏的肩膀,“我知道,你行医多年,从没出过意外,这次可能会背负上人命,所以心情很复杂。但你得明白,医生的职责是救死扶伤,而不是起死回生,没有哪个医生能攻克得了所有的疑难杂症,我们所能做的,不过就是努力了,尽力了,无愧于心就够了。何况,这次手术是由我接手,我主刀的,你只是我的助手而已,如果真出了意外,责任也算我的,你不用自责。”
华夏看了他一眼,“你说的轻松。”
“适当的放松一下嘛。”鹿桓笑了笑,揽着华夏的肩膀出了科室,说:“走,我带你去看看那两个孩子。”
华夏跟着他,去到了三楼的病房,只见两个小家伙正侧躺在床上,摆弄着玩具汽车,玩的不亦乐乎。
因为常年一边卧倒,两人头颅明显有些走形,后脑显得特别大,脖子以下紧紧连在一起,两人各自往一边错开脸,显得有些吃力。
那一瞬,华夏似乎能理解他们父母的选择了。
与其看着两个孩子都不幸,不如放手搏一搏,哪怕换来的是其中一个人的幸福。
瞧着两位医生来了,孩子的父母收起了玩具,看起来紧张而忧虑,甚至就要哭了。
华夏有些不忍,回身问鹿桓:“什么时候手术?”
“下午两点。”
两点吗?华夏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看向了两位家长,说不好,这是他们最后的相处时间了。
愣神的刹那,只见孩子的母亲突然跪了下来,抓住了华夏的衣角,说:“医生,我求求你们了,一定要保住我两个孩子啊。我爱他们,我不能失去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求你们帮帮我。”
华夏吓了一跳,赶紧扶起了她,说:“行医救人是我们的天职,我们一定会尽力的。放心吧,我身后的这位医生是全岛城最有名的,有他在,手术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所有事情都不能说满,身为医生,更是如此。
床上,那两个原本无忧无虑的孩子,有一个突然停止了玩耍,直勾勾看向了他的妈妈,说:“不哭。”
“嗯,妈妈不哭,我们一家都要坚强。”女人拭去了眼泪,摸了摸那孩子的额头。
“嗯,康康最坚强了。”孩子呲着小小的虎牙,一脸的乖巧听话。
华夏注意到了他,那孩子身子有些错位,不像另一个孩子那么挺直,正是今天手术里,会有危险的那个。
注意到华夏的目光,康康也看向了他,一脸天真的问:“叔叔,你是医生?”
华夏扯了扯自己的白大褂,说:“我是医生,今天要为康康治病的。”
“那,我的病能治好吗?”
华夏顿了顿,说:“叔叔会努力的,所以康康也要加油。”
“嗯,康康会加油的。”康康点点头,目光突然落在了华夏手腕上的转运珠上,那是一颗通体翠绿的翡翠,由一根红色的绳子穿过,一边打了个结,系在华夏的皓白的手腕上。
华夏这人喜欢简简单单,并不怎么喜欢佩戴饰品,只是前些日子和华熙出去旅游时,华熙买了两个转运珠,自个儿系了一个,另一个系在了华夏的手腕上,说是能为他带来好运气。左右不是太碍事,华夏也就戴着了,做手术时再摘下来。
此刻,瞧着那孩子有点眼馋,华夏晃了晃手腕,问:“好看吗?”
“好看。”康康点点头。
“那,送给你吧。”华夏说着,将转运珠取了下来,在康康手腕上绕了两圈,打了个结,说:“希望能给你带来好运气。”
一旁的父母见了,满是感激,“医生,谢谢你。”
“不用谢,就个小玩意而已。”华夏摸了摸康康的头,又看向了另外一个孩子,问:“你叫什么名字?”
“健健。”那孩子回答着,有点羡慕的看了一眼康康的手腕,说:“这个,我也想要。”
“可叔叔只有这一个,这样吧,等做完了手术,叔叔就送你一个。”华夏做出了承诺。心想等着一回家,就把华熙那个抢过来。
“好。”健健点点头,又看了康康一眼,笑笑说:“我没有也没关系,弟弟有就可以了。”
华夏一愣,只听健健继续说:“弟弟开心了,我就会开心。”
华夏心里微动。这两个孩子,一个比一个懂事呢。
健健,康康,健健康康。
他们的父母对他们给予了这样美好的愿望,但愿他们真的能健健康康吧。
回过身去,华夏问:“准备几点手术?”
“下午三点。”
“去做一下准备。”华夏说着,出了病房。
、第26章
暮色西沉,华灯初上。
华熙坐在飘窗上,俯身看着下面灯火熹微的街道,公车一开一合,走出来的人里面,始终没有华夏的身影。
华熙也不动作,只是坐在那里,等待着华夏回来。
他觉得这一天里最漫长而幸福的时光,就是等待。等一个人,开门时,对自己说一句:“我回来了。”
可今晚的等待,显得极为漫长,已经过了十点,也没等来华夏,甚至连一个电话也没有。
手术室里,众医生全部绷着神经,在经过了长达好几个小时的手术之后,两个孩子已经成功分割。健健的各项生命体征都很正常,康康却有些虚弱,不过呼吸、体温、脉搏和血液都维持在正常范围内,倒是没有生命危险。
鹿桓冲华夏点点头,示意他没有大碍。然后,众人打起精神来,完成了手术最后一步。
彼时,已经过了半夜。
剩下的事情留给助理们处理,华夏和鹿桓先出了手术室,还不等舒口气,就见康康的父母围了上来,问:“怎么样,医生?”
“手术很成功,不用担心。”华夏对他们笑了笑。
夫妇两人同时松了口气,突然又有些情难自禁,再一次跪在了华夏面前,满脸热泪的说:“谢谢你,医生。”
华夏又被吓到了,赶紧扶起了他们,说:“别这样,救人治病是我们的职责所在。再说了,主刀医生是他,又不是我。”华夏说着,有些尴尬的指了指鹿桓。
鹿桓耸耸肩,这种被人无视的感觉啊……
安抚了那对夫妇之后,鹿桓和华夏往更衣室的方向走去。
路上,鹿桓帮华夏摘掉了帽子,说:“没想到会忙到这么晚,累坏了吧?”
“有点。”华夏整理了一下被压扁的头发,问:“这会几点了?”
鹿桓找了一间就近的病房,趴在玻璃门上瞟了一眼,说:“一点了。”
“一点了?”华夏一惊,“华熙该在家里等急了。”
“瞧你说的,他又不是小孩子了,都这个点了,等不着你应该早睡了。再说,咱这工作比较特殊,随时熬到半夜,他又不是不知道。”
华夏想了想,觉得也是。
两人去到了更衣室,华夏换上了衬衣,刚要扣扣子,却听鹿桓大惊小怪的问了句:“你脖子上是什么?”
华夏摸了摸脖子,问:“很明显吗?”
鹿桓眼皮急跳了几下,“这是吻痕吧?你可别告诉我,你偷偷摸摸交女朋友了!”
华夏脸上一黑,“你胡说什么呢。”
“那这是什么?”鹿桓指了指华夏的脖子。
“昨晚可能吃到了刺激性的食物,有点过敏了。”
“过敏?”鹿桓怎么看都觉得不像,这一块一块的,怎么看都像是被人吸出来的,于是伸出了手,抚上了华夏的脖子,想着为他检查一下,却冷不丁听到了一声质问:“你想对我爸做什么?”
鹿桓一个激灵,回身看向了突然冒出来的华熙,问:“你小子怎么来了?”
“爸爸一直没回家,我有点担心,就过来看看了。”华熙说着,上前了几步,给华夏扣上了扣子。
华夏攥住了他的手,说:“以后不用等我,过了十点,就睡觉吧。”
“你又不给我来个电话,我知道你是加班还是遇上事了。特别到了夏天,犯罪率又高,万一有人——”华熙说着,觉得自己扯远了,便咳嗽了一声,把事带过了。
鹿桓却摆出一副欠抽的嘴脸,笑着说:“怎么着,你还怕你爸长得太貌美,被流氓半路上劫走了?”
华熙甩了他一眼,心想这也不是不可能,就像刚才,某人趁着爸爸换衣服,图谋不轨,动手动脚的,也不知道有几个意思。
换好衣服之后,三人一起出了大厅,华夏原本想带华熙去打车的,却被鹿桓拦下了,听他说:“都这个点了,你还饿着肚子呢,我们先在附近找地方吃个饭吧。吃完了饭,我开车送你们回去。”
华夏看向了华熙,问:“你晚上吃饭了吗?”
“没有。”华熙摇摇头。
“那一起吧。”华夏说着,跟鹿桓在附近找了家菜馆,进去之后,点了两个素菜,便把菜谱让了出去。
“不吃点肉吗?”鹿桓问。
“不吃。”华夏摇摇头,这做了一天的手术,身上还透着一股子血腥味,肉类看着都恶心,更别提吃下去了。
“那你吃点什么?”鹿桓把菜谱递给了华熙。
华熙看向了没什么胃口的华夏,说:“来个紫菜汤吧,再来一个荷塘小炒,一个姜汁菠菜。”
都是清淡爽口的菜肴,估计华夏多少还能吃点。
鹿桓眯着眼睛,带着探究的意味在这对父子身上扫来扫去,突然被华熙凌厉的目光逼了回来,听他问:“怎么了?”
“哦,没什么。”鹿桓咳嗽了一声,心里隐隐觉得不太妙。
这父子两人相处的模式怎么看怎么古怪,儿子不像儿子,爸爸不像爸爸。
而且,华熙看向华夏的眼神,根本没有孩子该有的单纯清透,反倒是透着一个男人强烈的占有欲。
那感觉,就像是一只狼崽子,在打量面前的食物。
等菜的过程中,鹿桓看似无心的问:“华夏,你们昨晚在哪吃的东西,怎么好端端的,说过敏就过敏了呢。”
“在邻居家的饺子馆里。也可能不是食物过敏,是酒精过敏,昨晚喝了不少的酒,连怎么回去的都忘了。”
“你喝酒了?”鹿桓皱了皱眉。
“嗯,喝的白酒。”华夏必须说明一下,觉得自己挺爷们。
鹿桓眼皮跳了跳,“那,过敏之后,身上痒吗?”
“说来也怪,一点都不痒的。”华夏又摸了摸脖子,“我是学临床的,对这些皮肤过敏症不是很了解,应该没事吧?”
事大了!
鹿桓简直要暴跳起来。这得多迟钝啊,被人占尽了便宜,居然一点都没有觉察到。
话说,他身边到底是养了个什么东西啊,平日里看着温顺乖巧,听话的跟只哈士奇似的,感情只是外表长得像啊,其真实的血统根本就是一匹高原狼!
完蛋,让这么个狼崽子待华夏身边,华夏那天被人吃干抹净了都不知道。
十四岁就这么饥渴难耐了,再大一点,不得欲|火焚身啊!
发觉鹿桓正拿吃人的眼神看向自己,华熙轻轻笑了笑,问:“鹿叔叔,怎么了?”
“你小子!”鹿桓恨得咬牙切齿。
“怎么了?”华夏也跟着看了过来。
“我——”鹿桓欲言又止,这话怎么开口,跟华夏说你儿子不是好东西,天天在打你坏主意吗?
按照华夏的性子,准会来一句:“你该洗洗睡了。”
简直太悲催了好吧!
“没什么。”鹿桓错开了视线,内心无比纠结。
要知道,他喜欢华夏许多年了,迄今为止连他的手都没有拉过,而华熙这熊孩子,仗着近水楼台先得月,居然连华夏的脖子都啃过了!
更可恶的是,这小子不但没有心虚,还冲自己扬了扬眉,大有下战书的意思。
一顿饭,鹿桓吃出了千百种滋味。
出了菜馆之后,鹿桓揽过了华熙的肩膀,避开了华夏的注意,小声说:“小鬼,我劝你收敛一点。”
“噢?收敛什么?”华熙明知故问。
“你爸爸他有精神洁癖,你最好点到为止,不要玩过了。”
“点到为止?”华熙眯起了眼睛,“所以说,这些年来,你一直都没有跟我爸爸表白过?”
一句话,刚好戳到了鹿桓的痛处。
的确,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始终没有跟华夏表白过。以前,他是没勇气,后来,他是觉得没意义了。
华夏这人虽然迟钝,但终究不笨,这么多年了,自己明示暗示过好多次了,他要是有心,两人早就水到渠成,走到一起了。可华夏明确表示过自己喜欢女人,未来,一定会娶妻生子,过正常人的生活。
他言尽于此了,鹿桓再死缠烂打,等于是自取其辱,说不定把人恶心到了,连朋友都没得做。
点上了一根烟,鹿桓闷闷的吸了一口,说:“没用的,你爸爸他是个直男,喜欢的是女人。我们两个,谁也别想得到他。”
“只是你而已。”华熙舔了舔性感的嘴唇,笑得满脸妖气,“你得不到他,不代表我也得不到。”
毕竟,他是我毕生的梦想。
就算倾尽一切,我也要得到他。
从*到灵魂,一点不剩的,全部占为己有。
、第27章
第二天,因为不用上班,华夏睡得昏天暗地,从南到北,自西向东,摆出了千百种姿势,睡得要多香甜有多香甜。
华熙知道他昨天累坏了,也就没有喊他起床,一直靠到快十二点了,突然听到了卧室里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伴随着华夏的一声闷哼。
华熙推开了华夏的门,伸着脖子问:“爸爸,你怎么了——”话没说完,脸就黑了。
只见华夏正缠着被子躺在地面上,因为床很矮,地板又是木质的,所以并没有摔疼,也就没有影响到他的睡眠。大约是觉得地上有些硬,华夏还特别扯了被子往身下塞了塞,然后咂了一下嘴,继续睡。
简直要多懒有多懒。
华熙摇摇头,上前将人抱了起来,重又放回了床上,然后看了一眼壁钟,就快一点了,也不知道他还要睡到什么时候。
大中午的,华夏觉得有点热,便伸手扯了扯睡衣,露出了白嫩的小肚子,然后摊开四肢,增加了散热面积。
华熙笑了笑,趴在他的肚子上亲了一下,瞧着华夏一个哆嗦,竟是被痒醒了。
一看就很敏感,简直不能更好。
华熙赶紧站直了身子,指了指壁钟,说:“已经中午了,起来吃饭吧。”
华夏睡眼惺忪地看着华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