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西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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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错-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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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梓闻言便弯眉一笑:“我倒只听过天地人三线,你竟自编了些么。不过,怎的轮到你安慰我了。”
晏栖桐也知道自己没什么力量,一直只靠桑梓活着,便笑了笑打趣道:“也许你真要靠我才能活呢。”
桑梓那抹笑绽定在唇边,她静静地看着晏栖桐,她觉得这个女子真的很美,从前只觉得她徒有美貌,现在却看到了她眼底的温柔善良,想必是知道自己今天定是难受的,才会说这样的话吧。
“你不生气么?”
“生什么气?”晏栖桐低声问。
桑梓缓缓躺下,与她并肩着道:“突然之间我说你能救我,不奇怪?”
“你连自己其实会依赖我都不知道,我还能奇怪什么。”晏栖桐道,“我知道你屡次帮我都是有原由的,能猜到一些。”
听晏栖桐的意思,她竟是早知道了。桑梓心中微微郁闷,只怕在她眼里,自己这一路对她的好,不过是因为自己需要她罢了。桑梓想反驳,可又觉得她说的并没有错,只是被她用这么了然的口吻道出,便总有哪里令人感觉不舒服。
这不舒服上次也有过,难道她说自己半夜睡到她身边惊了她,只是因为发现了自己需要她么。
是,只是这样。桑梓翻了身朝里。她想不出自己还有别的原因了,可又总不甘心地想想出点什么来,然后觉得周身热乎乎的,简直熏得令人昏昏入睡,于是她便睡着了。
桑梓是轻易睡着了,晏栖桐却没有。她嘴角扯出个淡淡的苦笑来。虽然知道是那样,但又希望不只是那样。这些日子相伴,她都觉得桑梓在心中的影子在逐渐清晰起来,可自己在她那里的符号却是单一的。
那么的单一。可单一是好事,如果以后离开,总是要忘了这里的人和事的。与桑梓相遇一场,便说是同性的依恋也罢,总有几分的。
譬如现在,晏栖桐轻轻转头,看到桑梓已经渐渐缩在了她的怀里。热夏已经过去了,夜里微凉。那被子被桑梓踢到了脚下,却会寻找另一个热源。晏栖桐也不觉得自己真有暖炉的体温,可每每在桑梓那里,却能让她睡得安稳。
这等奇事,等到了明天早上,再让她自己看看吧。晏栖桐歪着头,将头搁到桑梓头顶,沉沉睡去。

、第四一章

晏栖桐心中有事;故而醒得早。其实她是被压醒的;睡梦里直喘不上气,然后猛一睁眼;桑梓竟是睡得下滑了,几乎睡成了直角,头安枕在自己的腹上。
转头看到窗外已有天光,晏栖桐便推了推桑梓的头。
桑梓鼻间发出轻轻地“嗯”声,懒洋洋的,又埋着脸碾动了两下;这才抬起头来。
“别动。”晏栖桐轻喝道。
桑梓便一动也不动了;然后看看自己,睡意瞬间就全消了。
自己几乎横亘在晏栖桐的身上,双臂还紧揽着她的腰,散发洒了晏栖桐半身,可想自己是将她当成了枕头。缓缓地松了手,桑梓略微呻吟着坐起身来,直扶后腰。
“你的睡相可真不好。”晏栖桐一本正经地道。
桑梓咬着牙,揉着腰,有些局促地跪坐在床里。她简直不能想象刚才的那是自己,难道晏栖桐所说的每一次与她同睡一床自己都是这个德性?
晏栖桐见她这模样,便又想到她头顶开着芍药的画面,又有些忍俊不禁,可还得忍着:“睡得如何?”
桑梓垂下头,动了动四肢,低“嗯”了一声。
“看吧,”晏栖桐摊摊手,“下回你若再发病,我们再试试,一而再再而三,总不会是意外而已。”
桑梓便抬起头,轻声道:“下回发病我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
晏栖桐想了想:“在弄明白之前,我不会离开你身边的。”她其实也有点好奇了。
桑梓便笑了,拢着长发道:“吃罢早膳,我去给你调药膏。”
提到那千金复颜草,还是桑梓曾经从宫中某个娘娘那里听来的名字。说是便有这样的草药,于生肌亮颜有奇效,既可外敷又可煎汤内服,尤其对于女子而言,是千金难换的好宝贝。她当年听得兴起,便翻了大量的医书,终于在师傅的一本古籍中找到了些痕迹。那本古籍只扔在角落里,连师傅都不知道年岁,破旧不堪。书中所言地理名称也总对不上现在的,花费了好多力气才一一核实上。她千辛万苦一共也只挖到了两棵千金复颜草,回来后便给那娘娘用了一棵,果然有换肤之效,为她赢得了皇帝的不少青睐。尝到甜头后,她便又在古籍里看到一片残页中记载着北方有个大雪山,雪山深处有“人”字型大裂谷,谷旁便开有一种珍奇的雪莲花。
那页残片记到这里便没有了,可桑梓心中却一直浮现着这样的一朵花。不知它是如何神奇,有何功效,终于心心念念到非去看看不可。
寻常的雪莲花也就算了,本是散寒助阳之物,却不知为何自己吃掉的那株……桑梓调着药膏没有再想下去。再想也是无益,只能说是古籍残缺,也许其中记录的除了救人之药,还有杀人之毒,只是她没有分辨出来罢了。
这剩下的一棵复颜草被桑梓依古法封存起来,并未使用,现在也算是用在实处了。
将这草药捣了汁水出来,倒进准备好的药膏里,这便是最后一步了,桑梓叮嘱晏栖桐,趁其染作的药膏还呈绿色,每日早晚净脸后均匀抹之,必有奇效。
晏栖桐对药膏没有太大兴趣,她的兴趣放在那支水晶盒上。水晶盒被挖得几近透明,她想到用它做沙漏应该是挺合适的。
想着便问了,桑梓也没有问她为何提及,只道你若要,我去找来给你,有些什么要求,只管提就是了。说罢,便整了衣裳要出门去。
“你是进宫么?”晏栖桐追到房门边问道。
“嗯。”桑梓手上提着那只食盒,转身看她,“你若无事,便去邱缨那里坐坐。”
晏栖桐点头,道:“你回来的时候去她那里接我,我还不曾看看宏京,想去转转。”
桑梓应了声,走出数步才想到,晏栖桐生在宏京,却说得从未到过似的。不过想她十岁以后大概就束缚在府里,只怕确实没有什么机会到市集中去。她虽与邱缨做了结拜姐妹,却毕竟还是生分着不够熟悉,看来自己还是早些回来的好。
因着如此想法,桑梓进宫后直到太医院,避开熟人找到师傅曹绣春。
桑梓将食盒往桌上一搁,道:“皇后娘娘让我随您一道去看看太子的病情。”
曹绣春正在擦拭他的配剑。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你已不是御医,有什么可看。皇后那里我去担待,你坐。”
桑梓便落座,看着他手里的那把剑。她师傅最惯使的不是这把剑。只有他心中有事时,才会将这把剑拿出来反复擦拭:“太子的病不好看么?”
“他是被人下了毒,毒好解,但心结难解。”曹绣春将宝剑还鞘,“你应该知道太子妃暴毙宫中的事吧?”
一国太子竟然被人下毒,这不是要动摇国之根本么,不过这些现在跟她也没有关系。
“知道,是皇后为难您了么?”桑梓问道。
曹绣春叹了口气:“徒儿,你真当为师的心是铁做的么。”
桑梓便沉默了,她宁愿看到那个意气风发的铁口曹绣春,也不愿他皱白鬓发。他于自己有养育之恩,这就够了。
“你还记得你第一次发病时冻死在你府里的十三个人么。”
桑梓的脸色一下就苍白了,她抿紧了唇,低下眸子掩起心思。
“你为此痛苦了多少个日夜,你可还记得?”曹绣春又问。
桑梓吐了口浊气,眉间一舒,倒是温柔的笑了:“我确是死不足惜的。”
“虽因你而死,却并非是你蓄意害死,你又哪里有错呢。”曹绣春放轻了些声音道,“只是你心肠柔软,所以心结难解,那宅子若不卖了,只怕你夜夜难安;还留在宏京,你也只会担心连累他人。让你走,师傅也没有办法,你自己的身体,也只有靠你自己的学识去克服。”
“徒儿都知道。”桑梓亦轻声应道。
“可我看你让金云柯竟是去取人血做引,着实吃了一惊啊。”曹绣春叹道。
桑梓一笑:“师傅若不管我,他必用此法。师傅若还怜我,当另开药方。”
曹绣春深深地看她一眼:“你试探我?”
“只是当年略有埋怨,现在想来,却是徒儿不够懂事罢了。”
“那么,你现在回到宏京,若再发病,若再有人因你而死,你当如何?”
“不会的。”桑梓淡道,“昨天那姑娘若不能救我,我便找一无人之地,浸以药汤,可以自救。”
“不过几年,你已经虚弱至此,往后如何?”曹绣春见她不语,便又问道,“那姑娘,与你是何关系?”
桑梓抬眸,昨天师傅铁口直断后,并不关心晏栖桐,如今到是问起来了:“她是在我那里治伤的病人,相处久了,倒是有了些情分。”
“情分可深?”曹绣春又问。
桑梓一时便不敢回答,她拿不准师傅的意思。她试着应道:“虽不是姐妹,但相去不远矣。”
曹绣春点了点头:“如此亲近的关系,所以才会以为她能救你么。你死了这条心吧,师傅给你另寻了一条求生之路,教你好好活着,不必再避世了。”
“当真?”桑梓眼睛一亮,却想到师傅这话提得突兀,昨天因何不说,“不知是什么路?”
“现在说为时尚早,但你放心,师傅给你想办法。”曹绣春说罢便负手转身踱步到门前,“早知如此,当初你小的时候就不该教你习武学医,只做些寻常小姐的事,那该多好。”
桑梓也走到他身边,微微一笑道:“那人生便少了许多乐趣,我是感谢师傅的。”
曹绣春转头,看着自己亲如女儿的爱徒病弱的模样,心中越发坚定了起来:“嗯,你记住,师傅无论如何,也是为你好的。”
因着与师傅的关系得到缓和,桑梓便在太医院留过晌午之后才出的皇宫。出宫后直奔邱家,却被告知,两位小姐上午便出了门,去了自家的丝绸店了。
邱家的丝绸店开在宏京最为繁华的地段,那里聚集的常是宏京中的权钱人家,整条街大都是金银玉器、胭脂绸缎这些店铺,常有鲜衣怒马出入,端得是宏京中的富贵相。
晏栖桐到邱家后,刚巧碰到邱缨要随父亲去店里,反正也无事,便跟着来了。来后才发现,邱家的店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大些,衣料品种也非常多,大架子从地上直接排到了房顶,得使梯子才能拿到好些种类。
店里的大掌柜是邱家专门花大价钱请来的,对宏京的世家了如指掌,很会做生意。他刚才坐在柜台后正翻看着上一个月的货单,一边端着茶壶咂着茶,耳边还听着手下伙计的汇报。便在这时东家的小姐像阵风似的刮了进来,还带了位帷帽遮面的女子。
大掌柜抬头看了一眼,眼神便一定,放下了茶壶。
邱缨朝他打了个招呼便朝里面的料铺柜去了,将每一种料子都扯开直往晏栖桐身上搁,嚷着要给她做几身好衣裳。晏栖桐无奈地随她摆弄,看得是眼花缭乱。
大掌柜便在一旁看着。那女子身上的衣料不过是最普通人家的棉布,款式也很简单,倒是那一双袖子收了袖口,一改常见的宽大袖袍,只比着手臂的宽度来;衣摆也上提了几寸,只在膝盖下侧。看上去各只动了点小的手脚,但打她一进来便让人眼前一亮,很是清爽。配上那顶帷帽,真是好一幅郊游嬉戏图。
邱家专做丝绸生意,但为了推出新货,也会有自家专门的裁缝拿时兴的料子做些好衣裳。东西摆在那就是一块布,难免不识货,上身之后自然就一目了然了。而店里新到了一批轻软的扎染料子,纹样新鲜自然,他正愁如何让宏京中的大小姐们耳目一新,这便是车到山前必有路了。
非但如此,那女子肩上还斜挎了一只包袱,上有衣带相结,看起来与那衣裳很是相配的利落。
看罢多时,大掌柜轻咳一声,对手下道:“请小姐过来。”

、第四二章

邱缨自识晏栖桐起;总见她一身朴素,早就想着带她到店里挑些好的绸缎给她做新衣裳。她觉得妹妹气质非凡;非好料不能与,所以挑选得格外仔细。正选着;店里的伙计凑到她身边咕噜了几句。
“妹妹你先选着。”邱缨笑对晏栖桐道;又指了个伙计给她搭手;便朝柜台去了。
“小姐,那是谁家的姑娘?”大掌柜问道。
“怎么?”邱缨圆瞪起眼来;她现在对这个有点儿敏感,总怕别人的目光中含有歹意,一时不能自抑。
大掌柜小声道:“我瞧她身上的衣裳款式别致;那只挎在肩上的长包袱也极具特色,故有此一问。”
邱缨听罢便笑了:“她是我刚结识的义妹,关于这个我也好奇过。她说是她自己改的,只说是方便些,至于那长包袱也是她自己弄的,放东西自在些。”
大掌柜听得频频点头,心道既然只是自己改的,那就不怕别家早有模样了:“你替我去请那姑娘过来,待我看看。”
邱缨便将晏栖桐带了过来。
晏栖桐是有些迷糊的,不知为何,但见那大掌柜笑着说道:“既是小姐的义妹,便是二小姐了,不知可否请二小姐将袖子伸过来我看看。”
邱缨在晏栖桐耳边递了句话,晏栖桐才知道原来人家是对自己的衣着好奇了。这着实让她惊了下。穿习惯了方便简洁的衣服,到这里后,总是很不适应。这里的衣着都是长裙裹足,袖笼如扇,干什么都碍手碍脚的。她早前买的衣裳都略改了改,原以为只是小事,不想会被人刻意关注了去。
大掌柜翻了翻她的袖内,果然针脚随意,像是自改的。不过这位二小姐的女红看起来可不怎么样,尤其帷帽下容貌若隐若现,分明与小姐一样是个大美人。
看完了袖子,大掌柜又提出要看晏栖桐的挎包,晏栖桐忙取了下来。以前上街都习惯了,挎着个包,什么大件小物都能装一点,如今虽然也没什么可装,可到底是一种习惯。
大掌柜翻来覆去地看着挎包,嘴里啧啧有声。他最看中的倒是那根衣带,居然是可以活动调整可长可短的。他问晏栖桐用处,晏栖桐则演示给他看,或是斜挎、或是单肩、或是手提,看得邱缨都欣喜地摸了两下,道也要做个试试。
大掌柜便点了点头,只让伙计带了这位二小姐继续去挑她的绸缎,自己则把心中的想法与邱缨说道。
邱缨听罢笑了:“我这个妹妹处处是好,我只顾得及那些,倒没有看到自家的营生。还是大掌柜心细,我相差甚远。”
这位东家的小姐有些巧心思,是块做生意的料。但东家还没有松口要把铺子交与女儿,故大掌柜也不敢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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