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王心中不满,却也只好端着满当当的酒杯走了过去,而他递出手中杯具,却有一只玉白的手从旁拦了过去。
“皇上有心赏了将军,不如,也赏了奴这杯酒罢。”
上官白心中一惊,不由自主抬起头来,正好莫斐一双眸子也转了过来,正望向这边……
……上官白忽然觉得胸口放开了一树烟花。
那是怎样一双水色的眼睛啊?黑幽幽的眸子,泛着水光的眼白,明明摆出一副禁欲的样子,眼中却无耻的流露出无边的风情来。他并不是有意要勾引谁,他只是醉了,所以越发肆无忌惮,对谁都肆无忌惮。
上官立刻转开目光,但他发现自己又错了——他错误的将目光投向那双含苞欲放般红润的双唇,微微张开了一条小口,隐隐露出内里的香舌……仅仅只是一眼,一股火焰就从□处飙了上来!
原来我竟成了如此见不得颜色的人物了。
上官白发现自己身体上的变化后,不由又惊又怒,□处一把邪火旺旺的烧着,似乎随时有爆发的趋势。上官有些恼怒的想——今儿参加宴会之前,我为什么没找个人先泻泻火呢?
尽管心中瞬时转过千道想法,面上却依然是戏谑玩味的笑容,他端着酒杯,对莫斐笑道:“常在酒量甚洪,小王甚为佩服。只是我见识浅薄,又不胜酒力,眼见着这杯干下去就要往桌子底下钻了,最后这口酒,还是成全小王一片孝心,和皇上干一杯吧……”
卓不群只笑着指他:“谁不认识你这花前酒下卧,做鬼也风流的花花王爷啊。这时候来卖乖称自己酒量不好,谁信啊……”
莫斐则垂下头去,很快又吃吃的笑起来,转向卓不群道:“王爷铁定是想跟皇上喝,看不起我呢。”
这时候还逞强!喝不死你!
上官白心中拼命腹诽着,面上却依旧打着哈哈:“还是皇上最了解我。倘若和皇上干完后而雅还有命在,当陪常在一醉方休。到时候皇上可莫要怜香惜玉哦。”
上官饱含深意的看着皇上,而皇上也看着他。
而后,皇上心有灵犀地点了点头。
“这一杯,还是让朕来吧。”
“常在酒多身困,朕以为,应当早早回帐休息。”
听到这句话,莫斐像忽然卸下千斤的重担般整个人都软倒了,卓不群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眼见着上官白看过来的目光愈发意味深长,不由一张老脸也微红了红——
被老熟人看见自己如此情长的模样,始终……嗯……狠狠不是回事儿!
莫斐却已无心再管身外事了,今夜的酒的确喝得太多太快,就像拼了一股劲儿要证明什么似地,连慷慨赴死地决心都咬牙用上了。等他被人扶着走出帐外,冷风一吹,顿时搜肠刮肚地吐起来,直吐到天旋地转。
“还傻站着干什么?!快去找轿子!把常在抬回去!”
之后身体被塞进了一个狭小的空间,只是颠簸让他的头晕更甚往昔。待抬轿之人终于停下来的,莫斐已经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挥挥手“扶我进去罢,轻一点”,便仍由人搀扶着回到帐内,合衣躺下。又不知过了多会儿,他忽然觉得一个温暖湿润的东西贴过来,贴在他唇上,将一股沁人心脾的液体灌入自己口中。
而更奇怪的是,那人灌完东西后,居然又贴在唇上辗转厮磨着,似乎余韵不足地想要再温存一番。
“什么人?!”
莫斐毕竟是奸细出身,就算此刻晕得死去活来也还是警觉睁眼。也不知是不是那股液体的作用,他的脑子居然清醒了一些,一眼便看到福王上官白正坐在不远处的几案旁,冲他幽幽而笑。
他虽然笑得十分文雅,十分俊秀,莫斐却仿佛看到一只凶恶残暴的怪兽,吓到魂飞魄散!
44
44、无间道 。。。
作者有话要说:眼见着铺垫像老太婆的裹脚布一样呈现出又臭又长的趋势,我准备大刀阔斧前进到关键情节!
为何福王会在这里?!
要知道这里不是离合,而是皇帐,而他也不再是状元相公,而是宫眷常在。福王这是不要命了么?竟会冒然现身此处?
上官白非常享受地看着莫斐一副活见鬼的表情,不由扑哧一声笑出来:“怎么?是不想看见我是吗?”
莫斐强忍住剧烈的头疼和纷乱的情绪,只用暧昧的态度对他:“这位大人怎会深夜到此?难道是走错营帐了么?”
上官幽幽望着这边,表情似忧似怨:“啧啧,不过数月未见,柏常在这心中就挂不住人儿了。连我也要做如此生分的称谓,是不是常在已经忘了该如何面对我了?”
不过短短数语,对方已将幽怨暧昧换了讽刺尖锐。他的声音依然轻缓,而嗓音依然美妙,只是一股深深地寒气和浓浓的霸气穿插于字里行间,引得莫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莫斐叩见主人。”
莫斐如果此时此刻还不明白局势已完全在对方的控制之下,那他也不配站在这群强手面前。而上官坐着一动不动,坦然受了莫斐的大礼,忽然鬼魅一笑:“常在每次见了皇上,也要行这三叩九拜大礼么?”
莫斐趴在地上顿了顿,然后才抬起头来,风情万种的一笑:“我这行的是君臣大礼,可我和皇上是夫妻,怎会三叩九拜?”
这番话可谓顺着王爷的意思答的,可是上官却缓缓收了笑,脸上甚至露出一丝阴狠来。莫斐的成长无疑是惊人的,他现在已经学会如何在人的心脏上捅刀子,却偏偏看不见血。
“这么说来,你已经心甘情愿把身体和心都交给皇上了?”上官似笑非笑地望着灯下那人。
“那哪儿行呢?不是主人教得么?要想得到男人的心,上等办法是求而不得。”莫斐很高兴自己在宿醉之下还能完整的背出这句话来,于是眼波越发迷离,“所以啊,不管皇上如何体贴,小斐也只是守着自己的心不愿给呢。”
上官笑道:“那你的心呢?”
莫斐也笑道:“不是在主人这儿么?”
“你说得可是真的?”
“倘若不真,主人要如何验证?”
上官微微眯起眼睛,他忽然发现面前这人根本就是一只小狐狸,他说得每一句话都像是真的,但也可能都不是真的。
“我倒有个法子可以验一验,”上官双掌一拍,忽然变戏法一般变出一个小瓶子来,朝着莫斐走过来,“这瓶子里,是一种香料。虽然时间一长,本人是闻不见了,但是经过训练的动物却还能闻见。”
“有什么用处?”莫斐抬起眼睛望向他。
上官从瓶里倒了一些出来,一把就抹在了莫斐的后耳上,笑眯眯道:“这样一来,我就不怕找不到你了。”
莫斐久久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扑哧一声笑出来,轻巧地接过他手中的瓷瓶:“这么说来,主人是让我找个机会给那人也抹上一点,以后就不怕找错人了?”
上官欣然道:“果然是个聪明人。”
莫斐做出一副乖巧的样子,但因酒醉声沉,在别人看来却是满眼的淫(蟹)荡:“可是那人平日里很忌讳身上有什么味道,只怕想给他抹点香他也不愿。如此一来,莫斐只好等干那事儿的时候,先把香都上在自己体内,只等那人来捣,捣个几千下,味道也就挂上了……”
“啪”的一声。
筋骨寸断之痛!
上官忽然紧紧握住对方的右手,用了拉枯摧朽的力量。
莫斐的脸色一时雪白,却依旧强忍住疼痛颤悠悠笑道:“主人,小斐这条手臂若是废了,可就鸡飞蛋打了……”
他一语双关,上官立刻又放了他的手腕。
五条青紫的痕迹清楚地印在莹白的肌肤上,莫斐悄悄用袖子掩住,疼得表情都变形了却还在笑:“主人原来是听不得荤话的人儿,小斐造次了。以后再不敢多言。”
上官白身为假笑的老祖宗,第一次,想要将这样的笑脸从对方脸上撕下来。但他最终还是站着没动,然后,用更为柔软亲和的声音缓缓道:“小斐,你知不知道你说这些话的时候,我的心很痛。”
“真的?”
“真的。”
“可是主人说过,不假思索说出来的话往往都不是真的。小斐虽然学艺不精,却还记得清清楚楚。”
“那我要怎么说你才相信?”
莫斐想了想,默默捞起另一条袖子。
“还是掐我吧,我比较信这个。”
比起你收放自如的温言软语,我更信那情不自禁的愤怒癫狂。
莫斐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被拉了过去,靠在一个有着火焰般热度的身体上,一只手似乎从脸侧轻轻拂过,带着一股莫名焦虑的味道。莫斐忽然很想笑,是真的怕痒的那种笑,但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眼前人影尽失,只有帐帘略微动了动,似乎有风拂过。
晶莹与星光,一个落在帐内之人的眼中,一个盛满路上飞驰之人的双眸。
真的要把这标记之物放到皇上身上吗?
就算回到了皇都,莫斐也未能真的听从上官的意思,将瓶内之物洒到皇上身上。
瓶中的液体就像王爷的人品一样,绝不可信。
就算是普通的药材,也可能在什么机缘巧合下,成为致命的毒药。而这一点,莫斐一点也不想尝试。
他明白,上官这招不过是来验明自己的忠心的,不然他已经进宫数月了,为何从未有异党分子来联系过自己?
他信不过他。
当然,反之亦成理。
莫斐把玩着手中的瓷瓶,忽然很想笑,原来兜兜转转一大圈,他和他彼此都不信对方。
郝英雄此时也已经进宫相伴,如同自己所预计的,上官对这条线的安排是“按兵不动,见机行事”,说到底,还是吃不准莫斐是哪头的,只恐误事。既然信不过,为什么不杀了他?难道说真的因为情真难舍,所以下不了手?想到这里,莫斐自己都快笑到抽筋——
江山美人,只怕在王爷心中,美人永远抵不过江山。
正出神间,忽见郝英雄气急败坏的从屋外跑进来,一把摁住莫斐道:“大当家,你快去看看容止吧,他……他快不行了!”
怎么回事?!莫斐噌得一下站起来。
“其实他身子骨早不行了,只一直拖着,还不让我告诉你……现在……现在只怕是油尽灯枯,快到头了……”
莫斐闻言连忙去见了皇上,一进门便跪倒在地,哭曰:“皇上,昔日里的一个旧友患重病已人膏肓。请皇上许小斐前去探望。”
卓不群问道:“你说的这位旧友叫什么名字,现在何处?”
“他叫容止,被福王收了偏房,现在福王府中。”
卓不群略顿了顿,于是道:“既然是福王的人,不可怠慢,我让人备了车马送你过去。”
于是迅速换过车马,莫斐带着英雄便上了路。这一路上,莫斐都在听英雄说着那些他不知道,或许不愿他知道的事情。
“现如今他是睡时多,醒时少,闭着眼睛还在叫你的名字,也不知道叫了几多回。偶尔清醒过来,便垂泪说,这一辈子压了这两个字在心底,一直不得说,现在要去了,就许他念叨念叨吧……”
“王爷听着烦,便不再去见他。如今他被放置在梅园的一个小偏厢里,也没什么人照顾,就一个小丫头和一个老嬷嬷看着。”
“御医倒是今儿上午才去过,探过脉以后就直摇头,说不好,让赶快准备后事。容止倒是清明了一会儿,只抓住我的手流泪,却说不出话来。我想他始终是想见你,就是不方便说,所以才一直忍着。你别嫌我多事,我真觉得他不容易,想见的人一直见不到……”
莫斐这一路就是哭着过去的,好容易到了福王府,便叫门房直接通报要见容止。那门房消失了片刻后,便来带路。莫斐原没来过这京城的福王府,只觉得略小些,精致些,但园区布置与别苑相同无二。就这么沿着熟悉的路到了梅园,西边一溜厢房落入眼中。莫斐推开一间,只见药味迎面扑来,屋子里居然还点着火。而容止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头上压了一块巾子,已经瘦得不成人形了。
莫斐一见他那样,眼泪便差点落下来。于是命人打开门窗,走过去坐在床头,伸手握住他一只手,轻轻唤容止。
叫了也不知道多久,容止才缓缓睁开了眼睛。又过了一会儿,他的眼睛里才多了几分神采。
“我……莫不是在做梦吧。真的是你么……”
莫斐一把捉住他举起的另一只手,摁在自己腮上,却只笑着说:“瞧瞧,难得我来看你一次,你却扮懒躺在床上不起来。我叫人打开门窗,偏让太阳公公照你屁股,叫你起床。”
容止凝视着他,过了一会儿才闭了闭眼,缓缓道:“也好,这样我能看得清楚些。你且扶我起来,让我靠着你说话。”
莫斐连忙站起身来,坐到床头,在自己身上垫了一块汗巾,然后才抱起容止,靠在自己身上。双手环住他的身子道:“这样好么?”
容止的脸色本已十分苍白,此刻却又有点泛红。他闭了一会儿眼睛,才挣扎着从被褥下面掏出一个平安符来,用力塞在莫斐手中。
“庙里求的。送给你。”
莫斐只见那平安符上绣着字样,正面长命百岁,背面幸福安康。
莫斐笑得眼泪扑扑而掉:“你这平安符上的话是送小孩子的。”
容止疲惫地笑笑:“可是我想不到更好的话送你了。”
莫斐紧紧握住手中的平安符。那是比任何人都了解他的容止送给他的祝福,那是比任何人都了解的,他的祈愿。
容止喘了一会儿气,便又努力睁开眼睛,看着莫斐道:“你也送我一件什么东西吧。我……我想带到坟里面去,一直陪着我……”
莫斐连忙周身拍了一遍,却只摸到一个寿龟——用熊的尖牙做的,四枚之中只得了这一枚,刚刚穿好了穗儿,刻好了字——莫斐一咬牙解了下来,塞在容止手中。
“这个是我亲手做的。你别嫌粗糙就好。”
容止忙死死扣住,过了一会儿才颤抖着手缓缓打开,端详了一会儿后,笑道:“你这比我更玩笑了。寿与天齐,福如东海是我这种人该享的么……”
莫斐忽然紧紧抱住容止,颤声道:“可是……我也想不到更好的话送你了……”
容止浑身颤抖,瘦得脱形的脸上两行清泪缓缓流下。又过了些许时候。他才让莫斐把那寿龟挂在自己颈项上,然后藏在衣襟里,双手紧紧捂住。
他笑着喘气道:“有了这东西,就算过黄泉,走奈何桥,我都不会怕了。”
莫斐眼中泪珠儿乱转,只强忍着:“别说丧气话了。你这么精神,阎王爷才不收呢。”
容止忽然紧紧抓住莫斐的手,昂起头,拼尽全力地大睁着双眼道:“小斐,我有一句要紧话,再不说……只怕真的来不及了……”
“你快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