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众人连忙抢前,却见莫斐躺倒在地,唇有血迹,而上官白负立在旁,面色阴沉。
“别做多余的事情。”上官白皱着眉头,语气越狠。
莫斐费力地转过半身,趴在地上呵呵的又咳又笑,只笑得眼泪都迸出来了却还是止不住。这时一名东府影卫察觉出气氛不对,试探着提议道:“不然,还是让属下领排险之责吧……”
“不用了!”
莫斐大声抢道。他挣扎起身,捂住胸口一步一挨地往前走着,虽然艰难,却依然执拗。方才提议的影卫正要跟上,忽然面前人影一花,却见主公背负着手,一言不发地跟在莫斐身后,气势阴厉且彪悍,让人近身不能。
叶红冷走上来拍拍那名影卫的肩膀,摇摇头,轻轻叹了一口气,跟在了主公的后面。再然后,影卫们一一跟上,却是谁也没有再说话。
好在莫斐这一路摸得甚熟,就算一团漆黑也能走出生天来。又过了半个时辰,莫斐来到一处山洞口,正要进去,忽然被一人拧着衣领提了回去,耳边只听见一个冷冰冰的声音说:“范俊,你来打头阵。”
莫斐大声笑道:“不过区区马贼的藏宝洞,能有什么机关?陛下小心太过了吧!”
上官白淡淡道:“我倒不怕机关,只怕有人钻鼠洞。”
莫斐冷冷道:“陛下喂我毒药的时候,似乎已经放下一百二十个心了。”
上官白依旧恹恹道:“我对你永无放心。”
话越说越僵,也没有说下去的必要了。上官白似乎觉得拧住莫斐的衣领是个不错的主意,一直拧着不放。可怜莫斐被他如小鸡一般提溜着往前走,心中无数怨恨,却又无处爆发,只好将他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了好几遍。这时,忽然听见前面有人大喊:“找到了,就在这里!”
莫斐没有骗人,此处真的有一个藏宝洞,也真的是前代马贼留下的。
当初郝英雄无聊之极,曾把北邙山上上下下翻了个遍,也是他找到的这处宝藏。莫斐得知后,也曾好奇过来瞻仰过,只见石室半空,残余无几,想是马贼挥霍无度之故。郝英雄有了这一处宝藏,本当禀报主公才是,但莫斐劝他:这一处宝藏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以王爷现在的实力真真看不上,还不如留作后手,以备不时之需。其实二人心中都很明白,这份宝藏是莫斐想留给自己的,但英雄依然纵容了这一份私心。后来莫斐再没有机会回到北邙山,也没有机会牵走宝物,却不想这时做了保命之用。
直至进了山洞,上官白才命众人点起了火把,勘察环境。见洞中果然有金银珠宝若干,不由面色稍霁。不过他很快注意到地上有不少拖曳的痕迹,不由微微皱起眉头,对着旁边垂着头一声不吭的莫斐道:“这室内怎么会有搬东西的痕迹?”
莫斐冷声答道:“石鼠无数,自然落有痕迹。”
上官白冷笑道:“你以为我分不清轻重之别?这石室之中的财物是不是有人动过?是不是你动过?!”
此话正中莫斐下怀,他却依然做出一副恨恨不已的表情:“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我只会学石鼠钻洞而已。”
上官白默然片刻,缓缓接道:“是啊,你不过一介鼠辈,却引得天下动荡,人心不安。实在是……全天下的笑话。”
这便是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
莫斐一时间真想大笑,又想大哭。所谓一场同林鸟,别后各自飞,老天爷还真他妈的爱看笑话。莫斐强压住心中怒火,红着眼睛望向上官白:“莫斐本就是奴才,还是赖死赖活的狗屁奴才,陛下千万别把我当事儿,正经当成屁放了才是,免得事后再来说人心不古礼崩乐坏。”
上官白只是不说话,火光中他的身影犹如妖邪在飞,一片纷至乱像。而后,他压低了嗓音威严道:“说,更多的宝物在哪里?”
莫斐心道,再卖弄下去只怕要上刑了,见好就收吧。于是答道:“还有一批货,被我埋在水道里了。”
“怎么会在水道里?”上官白有些意外。
莫斐装出一副十分不情愿的样子,勉强答道:“这些宝物任谁见了也会眼馋,我自然……不会让它就这么青天白日的摆着。左右闲着没事,水道又封冰又枯水的留下好大一个空隙。我一路摸进去,就摸到了一个天然的石洞……”
“可是,现在却是涨水期……”上官白微微眯起了眼睛。
“陛下倘若不忙,可以慢慢等到枯水期……”莫斐学着他眯起眼睛,笑得像个小狐狸,“陛下一直闲赋得很,多等个把月也没什么……”
上官眯着的眼缝里忽然射出万道剑光!
“做竹筏,明日取宝!”
因得了宝藏的缘故,叛军上下人人精神一振,第二日一早就成了四条竹筏。上官白用一条粗绳捆在莫斐腰上,又在他双手上各缚了一条细绳,一边捆一边悄声道:“莫要惹事,想想你身上的毒。”
莫斐挺着腰凭他捆去,只捏着声音笑道:“陛下的毒药滋味不错,比我那假毒药还好吃。怀中还有没有?再给我一颗吧。”
上官白手下一顿,复而狠狠地在腰上一勒,莫斐闷哼一声,头上无数细密的汗珠。
上官白手下不停,一边捆一边发狠道:“别惹我……你知道的……我随时都有心把你……”
他的声音哑然而止,随后一把推开莫斐,指着竹筏的位置道:“去,做你该做的事去。”
“把你欠我的,全都还给我!”
不。上官白。我不欠你的。
倘若我曾经有过为你生,为你死的愿望。
那不过是一场如同镜花水月般的虚妄之爱。
入水之前,莫斐特地回头看了上官白一眼。那个人如今哪儿还有半分雍容华贵?有的只是青肿的眼睛,凌乱的胡茬,仿佛山野间的莽匪,囚牢里的罪人。他是个被锁了心的人,可惜钥匙已经不知道丢到哪儿去了。
自己想要的得不到,他想要的,又何尝得到过半分?
莫斐回转头,望着脚下的清波绿水,暗暗下定了决心。
上官白莫名有些慌。他总觉得莫斐的那一眼很不寻常,似乎有了别的打算,又似乎淡漠地已经不想再打算。在那些虚虚假假的买卖中,他早已习惯性地将莫斐这个人视同交易,投入一份心,就要求十份的回报。当有一天他发现买卖的双方不知不觉中已经掉了个个儿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还在强要,哪怕别人已经在用可怜的目光了,还是忍不住的……强要
“站住!”
随着上官白急切的声音,莫斐扑通一声投入水中,再也没有浮起来。上官白大吼道“他要跑了!”抓住身边两个水性最好的影卫扔下水去。然而不过须臾,水下就有一股血烟飘了上来。叶红冷眼尖,看清局势后大喊道:“莫斐手中有兵刃!”
他手中怎么可能还有兵刃???!!!
上官白双目血红,只觉得此刻便是天底下最最大的一个笑话——他为他失态大吼,而他不过是想逃!迫不及待地从他身边逃开去!
“莫斐!!!!”
那一刻上官白只涌起一个念头——“决不能让莫斐逃走”,于是他不顾一切地跳入水中。上官白看清莫斐手中握着一柄几乎与湖水同色的透明兵刃,那是他一直藏在脚下的宝刀“苍泓”。
卓不群竟然将“苍泓”都给他了!!!
上官白怒极发狂,一鼓作气朝着那边游去。莫斐连忙转身,向着水洞方向用力划去。那一刻,上官白心中只有冷笑,若拼体力武力你都不是我的对手,拿什么跟我玩?如今水道里全是水,难道你想淹死不成?但洞口自有一股吸附之力,将两人身体都卷入其中,速度远过手脚并用。莫斐游了一会儿,忽然放弃般身子平放,随波逐流。难道他真的气竭昏迷?上官白奋起神力,好不容易追上莫斐,一把抓住后,才发现他身子疲软,毫无抵抗,上官白这才醒悟过来——原来他已经用上龟息术,期望借湍流潜逃!
好你个莫斐!好你个伏蛰千里之计!!!
忽然之间,上官白只觉得周身水流急转,似乎有一支巨大的船桨在拼命搅动着。上官白胸口一滞,只见那黑黝黝的水洞深处飞快游出一条通体雪白,头顶鲜红肉瘤的巨大白蛇,正吐着蛇信子席卷而来!
原来,此处洞隙深处存有一条说不出多少年头的巨蛇,只因莫斐上一次过水洞时尚在蛰伏,不曾出来生乱。而今冬日未到,水中又飘散着血腥味,引得巨蛇前来觅食。眼见着白蛇的血盆大口是越来越近,越来越恐怖,上官白周身血液凝固,心脏如坠冰窟——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几乎本能地谋划好了逃生之路:放开手,将怀中之人踢给白蛇,然后借反作之力重回水上,与众影卫杀回岸上……
这就是唯一的逃生之法!!!
放开他!!!!
53
53、幽冥之地 。。。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抱歉,更新来迟。
以后依然隔日更。
最多还有五章结束。谢谢。
当莫斐醒过来的时候,他忽然有种错觉,觉得自己一定是死掉了。
因为只有阴间才有这么静谧,这么黑暗,这么阴森到恐怖的地方。
莫斐忽然觉得很害怕,以至于全身都颤抖起来。他情不自禁的喊出声来:“何人在此?”
然而没有人回答。
似乎连轮回的机会都没给,就直接这样抛进了时空转换的缝隙里。
莫斐更加害怕了,那种恐惧像细线一样捆住了身体。他忽然不顾一切地大喊着:“何人在此?求求你说话啊!说话啊!”
我不要一个人!!!
这个时候,黑暗中终于出现一个声音,就像是牙缝里豁出一道气流。
“还真是难看啊。胆小如鼠的家伙。”
真是令人无法言语的声音啊,莫斐一边感慨一边腹诽:黑不拉几的你吱一声会死啊!啊!啊啊啊!吓人很好玩是吗?
但无论如何,这个声音依然带来了温暖,就好比无穷黑暗里一丛小小的火光。
莫斐缓缓坐起来,摸了摸身上,衣服鞋袜都是皱巴巴的,一股挥散不去的潮湿像嵌在了骨头里。身上的东西都被水下的暗流冲走了,连火刀火石都没有留下。莫斐又冷又饿,冲着那厢问道:“你身上还有火刀火石吗?我的被水冲走了。”
那厢沉默了一会儿,答道:“我的也丢了。”
“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那厢冷笑道:“若不是你不顾一切想逃命,又怎会来到此处?现在你我都还在北邙山的水道之中,上天无路下地无门,唯一可做的事情就是等死。”
莫斐压着火儿,只哼哼道:“我贱命一条,烂也就烂了。可惜你贵为王爷,也只能跟我一道薄葬于此,可谓冤枉得很,委屈得很啊!”
忽然黑暗中一物破空而来,莫斐只能凭直觉扭转头颅,堪堪躲过,但脸上已被划伤。那人又自冷笑道:“有这功夫耍贫嘴,不如去找路。除非你真的不想活了。”
莫斐脱口而出:“你为什么不找?”
那人冷笑道:“此处一片黑暗,本王怎可亲为危险之事?”
你……好卑鄙!
莫斐正欲大骂,忽然黑暗之中又传来破空之声,一粒石子啪的落在莫斐左脚边不过寸余之处。力道之重,碰者绝对断筋损骨,莫斐连忙退了一步,紧接着右脚边又落下一石,他一步一步后退,那石就一步一步追上,直至把他逼出十步之外。
上官白这才住手,冷冷道:“我劝你最好识相,莫要生出是非来。否则,我说下一粒石子打在你左膝上,就绝不会打在右膝。”
莫斐大怒道:“要我做事你不会好好说吗?非要生出强迫来,显得你多强势是吗?此处就你我两人,活也在一处,死也在一处,这时候还分什么等级?为何不能放□段,合力为之,也好尽快找到出路?”
这一次,那厢沉默了更长的时间。而后,一粒石子准确地送到莫斐的左膝,虽然力道不大,却依然使得莫斐通体发麻,不自禁半跪下来。
“再多一句废话,我敲掉你满口牙。”
冷到极处的声音,让莫斐整个人都冻住了。刚刚醒来的时候……听见他的声音是那么的庆幸,几乎要抛开所有芥蒂跑到他身边只为撷取一丝温暖。而今,这一点小小的期盼也被黑暗吞噬了。他是高傲自大的暴君,死到临头也不忘维护他那可怜而又可悲的自尊。
和这样的人死在一处,真是人生奇耻大辱!从这一刻起,莫斐只想着怎么能活下去,逃出去,逃到离他远远的地方去!
当腿终于可以吃劲儿的时候,莫斐咬着牙站起来,摸索着走去水路方向。
又一颗石子啪的打在他身前:“去哪儿?”
莫斐愠着气答曰:“哪儿来的哪儿去。既然有水声,就一定能出去。”
那人淡淡道:“你脚下的这块地方,早已偏离主水道。莫说外面的支流究竟通往何方不知,能不能重回地面不知,就算侥幸有个出路,除非你有本事自己过得了外面那个极大的漩涡,否则也只好做鱼食了。”
“这么说来,我还要谢谢你冒着粉身碎骨的危险救我了?”莫斐只是不信,嘿嘿直笑。
那厢沉默半晌,然后才淡淡道:“你若不信,探视一番也可,以身试险也可,舍去你的狗命也可,与我毫无关系。不过你脚下的这片地方有人工雕琢的痕迹,而且有风从内而外,似通外界。你若是闲得无聊,为何不沿着风道往里瞧瞧?”
莫斐心中一动,方才退的这十步脚下平实,并无障碍,确有人工雕琢的痕迹。他蹲□四周一摸,居然摸到了一个斗大的字。只是形状古朴之极,他学问有限,竟不能辨识。
莫斐一惊,情不自禁道:“地上有字!”
那厢闻言也似乎吃了一惊,急问道:“你也摸到字了,是什么?”
“我不认识。要不,你屈尊自个儿过来瞧瞧?”莫斐逆境之中仍不忘损他两句。
那厢冷哼一声,只说:“地上应为奇门遁甲中所用之古字。我一一同你说来,你看看像哪个。”
说罢,便一个字一个字缓缓念出。莫斐心中奇怪,心道这上官白的疑心病真是越来越重了,连这种田地了还时刻提防别人害他。莫斐一边腹诽,一边留心听他形容,终于找到了地上这个字的意思——乾。
“你再四处走一遍,看看地上还有没有字。”
那厢的声音终于自平静中生出些许波澜来,而莫斐也颇觉振奋。地上的字似乎在指引他们去什么地方,也许那个地方就是生路。莫斐用手掌在地上仔仔细细又摸了一遍,分别又摸出三个字来。
那厢查问清楚后,就不再言语,似乎陷入长考之中。一时间溶洞内声息全无,只能感觉到微风拂过面颊,宛若手触。莫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