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渡长河挽轻舟 沈夜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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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渡长河挽轻舟 沈夜焰- 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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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梦寐以求只见楚绍云一面,重逢的场景无数次在脑海中出现,常常令得他辗转难眠,痛彻心扉。可明知楚绍云就在眼前,心中忽然涌上一种说不出的胆怯。见了面要说什么?怎么能和他说这一切是源于母亲的出卖?如果他不给自己解释的机会又怎么办?解挽舟不是怕一死以偿背叛之恨,而是怕自己哪怕一死,大师兄也不肯原谅他。他一颗心撞若擂鼓,甚至将手放在身畔剑柄上。他很怕看见楚绍云那种痛楚失望悲愤难抑的目光,他不敢听到大师兄的哪怕短短一句诘责。如果,如果一见面,自己就拔剑自刎,那会不会……会不会……

解挽舟心绪翻腾难以自抑,脚下却不由自主沿着记忆,慢慢走到青衣部院落门前。于是,他看到了对面木屋的窗台上,摆着一盆盛开的月季花。

解挽舟的心咚地一跳,再不迟疑,上前推开了木屋的房门。那个穿青色长袍的高大男子,正坐在桌旁,轻轻地捣药。

时光在眼前瞬间重叠,仿佛就是当年,刚刚到得岛上,受尽虐待身心疲惫。也是这般平稳悠然的捣药声,一下一下不急不缓,令自己平静下来。阳光透过窗纸倾泻而入,使得那个熟悉的身影,竟然变得模糊,像要融入到那片明亮中去。

“昨天变天了,船不好走么?”

恍惚间,解挽舟居然没有意识到,这是楚绍云在和他说话。痴痴地怔了半晌,才憬悟一般醒过来,道:“没……没有……”

楚绍云似乎笑了笑,放下手中的药杵,道:“窗外那盆月季,是在花窖里养出来的。每天换一盆,就不会冻得枯萎,而你一来,就能看到。”

解挽舟道:“是……是么……”

楚绍云又笑了笑,轻轻握住解挽舟的手。大师兄的手仍是记忆中那般干燥而温暖,这种温暖从解挽舟的手心,一直透到他心里去,让他整个人几乎都要颤抖起来。原来大师兄还肯这般护着自己……难道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背叛?难道他当年没有陷入江湖人士的埋伏?……他怎么能这般若无其事?就仿佛一切从未发生,就仿佛那五年他们一直都在一起,就仿佛当年一同在岛上一样,彼此信任关怀,毫无芥蒂……

解挽舟曾想象过千万种和楚绍云重逢时的场景,内心最深处也期盼大师兄能够原宥自己,从此相依相伴。但这个念头每每刚一冒出来,就痛骂自己痴心妄想寡廉鲜耻,就算大师兄肯不计前嫌,自己又怎能泰然处之?

他正胡思乱想,只听得楚绍云低低地叹口气,道:“你能回来,我真的很开心……”张开双臂拥住解挽舟,低头要去吻他的唇。

解挽舟心慌意乱游移不定,不由自主偏头躲开。楚绍云感到怀中之人身子一僵,问道:“你怎么了?累了么?”解挽舟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又愧又悔,道:“我没有……”忙抬头回应。楚绍云却放开了他,倒不是因为对方的迟疑,而是解挽舟乞怜的目光,近乎卑微。

楚绍云皱了皱眉头,道:“出了什么事?”

解挽舟的胸口被强烈的酸楚涨得满满的,再也忍受不了这种乍悲乍喜,忐忑不安的折磨,流下泪来,颤声道:“大师兄……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鼓足勇气,将五年前种种往事一一道来。自己如何在众多武林人士逼迫之下说出与楚绍云相约的所在;又怎样在密室之中发现母亲的隐秘;这五年来日日夜夜备受煎熬,只求能再见楚绍云一面。他越说越是愧疚难当,几次哽咽不能成言。末了,解挽舟涩声道:“大师兄,我对不起你,当年是我背叛了你,才会令得你陷入埋伏,被众多武林人士围攻,险些……大师兄,你杀我了吧……”呛啷一声抽出长剑,放到桌上。

楚绍云没有说话。他缓缓走到窗前,望着被夕阳映得通红的天边。解挽舟忍耐多年,终于可以将往事原原本本告诉楚绍云,心情反而更不平静。他只能看到楚绍云的背影,猜不出那人到底在想什么,心中异常惶恐不安。

过了好半晌,楚绍云悠悠地道:“原来如此。”他转过身来,燃着了桌上的灯烛,拿起桌上长剑,缓缓插回剑鞘当中。解挽舟道:“大师兄……我……”楚绍云神色宁定,看不出喜怒。他轻轻拭去解挽舟脸上泪痕,道:“你坐下,我慢慢和你说。”

“当年我被那群人围攻,确是是受了很重的伤。嗯,少林、武当、峨眉,中原果然高手如林,不可小觑。”他语气淡淡的,不知是赞许还是讽刺,“阿右护着我,一时片刻找不到船,先易容在郊外农家小住两月,后来找船回岛。”

解挽舟道:“阿右,阿右说你们在海上遇到风浪,险些,险些……”楚绍云道:“嗯,那也没什么。”他说得越是轻描淡写,解挽舟越是惊心。楚绍云性子何等高傲,居然要沦落到易容而匿,受伤之重可见一斑。仓促之下找不到船,定是因为那些武林人士将附近海域把守住,无人出海的缘故。解挽舟一想到大师兄受了这许多苦楚,全是因为自己的出卖,愧疚万分,恨不能拔剑在身上戳几个透明窟窿。

楚绍云似猜中他心中所想,拍了拍解挽舟的手背,继续道,“我刚回岛上时,一直静不下心来,无时无刻不惦念你,伤势不见好转,反有见恶的趋势。几次觉得身心疲累,可一想到你,只好咬牙挺下去。还是阿右提醒了我,我性子淡漠,所习内功也是偏于静心敛气,若是始终放不下,只能越来越糟糕。后来我令得自己心思空明,毫无旁骛,这才使得内息运转。等我能够下地走动,已过了两个多月,等我内力完全恢复,已是小半年。”

楚绍云抬头,看着天边最后一抹霞光,被夜色吞没,微微长叹一声:“刚开始,我天天想着快些治好伤,快些回去找你。在床上躺着,每时每刻都是煎熬,不知道你到底怎样,有没有受人责难。渐渐地,日子长了,心头平静下来,又将你我相遇相逢,每段回忆翻来覆去想了一遍又一遍。”楚绍云唇边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仿佛回到数年之前那个寒冷的冬天,“那时你可真小,偏生脾气又硬又倔,真不明白师父为什么就把你留下了。仔细再想一想,原来师父早已注意到我对你特别留心,甚至比我自己发觉得更早。”

解挽舟低声道:“大师兄,你对我真是……真是……可我……”楚绍云一抬手,阻住了他的话:“挽舟,你不知道,师父临死之前对我说过几句话。他说,在这岛上,解挽舟只是解挽舟,只有在我的庇护下,才能活下去。可出了金沙岛,回到中原,解挽舟就不只是解挽舟,他是名门正派的嫡传弟子,是姑苏解家的二少爷。我被师父逼迫,发誓要使杀手血印在五年之内成为天下第一,定会和你势不两立,你早晚会背叛我。”

解挽舟没想到江雪涯死了死了还会说出这样的诅咒,其用心歹毒处心积虑当真是匪夷所思,世所难见。只听得楚绍云悠悠地道:“实不相瞒,我虽然知道师父奸诈人所难敌,其实并没有把这几句话放在心上。当初和你说出自己杀手血印的身份,心里也有极大的把握,你不会离开我。不过,等你回到家中,一切果然不一样了。”

“挽舟,在岛上两年,我们日日夜夜都在一起,你对家乡父母兄妹有多想念,只怕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多少次在夜里,我都能看见你叫着爹爹妈妈,突然醒过来,满脸都是眼泪。唉,我从小就没有父母,被师父带大。从懂事起,天天想着就是怎么杀人,怎么防止被别人杀。和谁都要有戒心,和谁都不能太亲近,仅有一个好朋友,也被我杀了。日子一久,自然而然就是这么个冷冷淡淡的性子。就算明知师父知道我的身世,亲生父母是何人,也从未想过必须要问上一问。挽舟,我看你想念父母,伤心难过,当然希望能将你平平安安送回去,让你得偿所愿。但以己度人,自然而然就觉得,见过也就见过了,团聚数年之后,和我一同离开游历江湖,理所当然。当年之所以对你隐瞒我是杀手血印之事,只是怕你心地仁善,不能谅解我滥杀无辜,成为一个臭名昭著的杀手,却不是因为怕你要维护你们家的名声。挽舟,其实在五年之前,我曾经去过解府,看到你和你的家人在一起。”

解挽舟猛一抬头,道:“什么?”楚绍云道:“就是在咱们相聚城外湖畔的第二天,我有事未能成行,晚上又去找你。结果看到你和父母、哥哥、妹子,坐在一起吃饭。”

解挽舟回想一下,那年自己回到家乡,得见亲人,又在前一晚和大师兄愈加亲密,实是自己最欢愉之时。那段日子,天天和父母兄妹聚餐,却万万料想不到楚绍云就守在外面。

楚绍云道:“那天你坐在桌旁,笑得很开心。我认识你两年多,从未见过你这般快活。你在岛上日日神情严肃如临大敌,只有费尽心思,才能博得你一笑。却原来到得家中,你能如此洒脱惬意,放松自在。挽舟,师父设下这样一个圈套,仔细回想起来,就是试图让你在我和解家之间做个选择,就是想令你背叛我,以致你我二人仇恨终生。当年,你在众多武林人士面前,说出你我相约之地,是形势逼人迫于无奈也好,是母亲下跪相胁、亲恩难弃也好,你已经做出了选择。你选的是解家名声,是父母双亲,而不是我。”

解挽舟听到最后一句,心口剧痛,嘶声道:“大师兄,我……”楚绍云摆了摆手,道:“挽舟,我不怪你,我从来没有怪过你。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我长在岛上,从未去过中原,不知那是一个怎样的地方,也不知你和我回去之后面对的究竟是什么。”他笑了笑,“在岛上二十多年,什么事都是我自己做,从未和任何人商量,也不必和任何人商量。我自己想办法抑制天赐守阳丸的毒性;我和你一起去找碧眼雪貂,欺骗师父;甚至我发誓要成为天下第一杀手,刚开始也是瞒着你。我狂妄自大自以为是,以为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以为在这世上,只有我才能设身处地地为你着想,才能让你快活无忧地过一辈子。原来不是这样,原来你不只有我,你还有父母,还有兄妹,他们哪个对你都是真心实意地好。我对一切都看得很淡,到了中原才知道,原来名誉声望、地位尊严,竟比个人性命重要得多;原来不是只有武功好,就可以藐视一切。”

“这些我当时都没有想过,直到卧病在床,翻来覆去想了很久才弄明白。我在肆意妄为之下,竟将你陷入那种两难的境地,无论选我,还是选解家亲人,对你来说,都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一定痛彻心扉,肝肠寸断。”

解挽舟想起那时悲痛欲死,想起这五年备受煎熬,忍不住红了眼眶。

楚绍云握住他的手,道:“我的内力恢复之后,就开始教阿右习武,很多次都想不顾一切,去中原找你,却终究还是忍住了。我不想再令你为难,毕竟成为天下第一的誓言还没有实现,我依然还是那个恶名远扬的杀手。就算实现了,我又怎能再让你抛下一切,跟我一起走。我想,如果你还想和我在一起,自然会到得岛上来。我天天盼着你能来,你却一直没有来过。直到数月之前,阿右武功已有小成,五年之期又迫在眉睫,我才命阿右设下圈套,令得那些武林人士到岛上。我料想他们听到杀手血印的消息,一定会去找你。说我痴心妄想也罢,情难自制也罢,总是想尽力再试一次。倘若这次你再不来……”他对上解挽舟的眼睛,目光温和平静,“幸好,你来了。”

解挽舟哽咽着道:“我不是不想来,是……是……”

楚绍云点点头:“我现下知道了,当初设下这个局的人,是令堂……你被迫在武林人士面前说出我的下落,已然无地自容。后来又得知导致这一切的竟是自己的亲身母亲,以你的性子,自尊极强,受此打击,当然不可能先来找我,乞求原谅。一定是躲起来自恼自恨自苦,唉,我又怎能想得到?”他伸出手抚摸解挽舟瘦削的脸庞,“这五年,吃了很多苦吧。我又自以为是乱下定论,当年病一好就该去找你才对,至少也得探听清楚你的情形到底如何,这样我们就会早一点见面……”楚绍云顿了顿,轻轻地道,“所以,挽舟,不是你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你能原谅我么?”

解挽舟再也忍耐不住,扑到楚绍云的怀中,失声痛哭。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我们单位门前有部队把守,得凭出入证出入大门。那两个守门的老帅了,虽然穿一身比较臃肿滴军装棉衣,但是依然掩盖不了英气逼人啊逼人~~~~。我每次给他们证件的时候都偷偷看好几眼,哇嘎嘎。结果昨晚下班回家,路过门口,离我最近那个帅哥突然喊一声:敬礼!给我吓了一跳,小心肝扑通扑通滴呀,当时真想说:不用不用,不用敬礼。结果后面滴滴车喇叭响,一辆军牌陆虎雄赳赳滴开过去鸟~~我才反应过来,根本不是给我敬礼~~呃~~~






  第 72 章



 众人越过深坑,沿着密道一路前行,畅通无阻,既没有机关埋伏,也不见再出现尸身残骸,直到密道渐渐向上,居然看得到光亮隐隐透来。

众人熄了火把,唐又礼道:“不知杀手血印在搞什么鬼,大家还得小心。”孙承海哈哈笑道:“是不是见咱们人多势众,先吓跑了?”井华阴森森地道:“杀手血印是不是就在我们中间,这事还没有定论,别不明不白地死了就好。”

众人其实皆怀有戒心,听到这句话,默然不语。单云道:“无论如何,先出了这个密道再说。”众人走到密道尽头,眼前现出偌大一个洞穴,日光自西边洞□入,映得一片通亮。等众人看清洞中情形,无不瞠目惊舌、呆若木鸡,半晌作声不得。

只见洞窟四壁尽是高大的书架,上面标注各处地名,两广、山东、河北、浙江等等赫然在列,甚至还有塞外、西域等处。每个地点标名下都并排贴着十数张或者数十张纸签,上书“雷家密云霹雳法”、“何氏神拳”、“神驼密录”等等字样。

单云最先醒悟过来,这就是父亲对他提到的,杀手血印要传给弟子的武功秘籍。他目光一跳,却没有动。忽听得孙承海在一旁喃喃地道:“这……这是什么……” 张梁张穆兄弟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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