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关！再关！”
吉米默默地继续关灯，剩了一盏。
“再关！再关！”
滋、滋——房间重归寂静的黑暗。
一道仿佛高潮过后满足的□长长吁出，那个声音非常满足地说，“对了，就是这个亮度，刚刚好。”
吉米：“……”亮度？压根就没开灯好吧？“我看不见。”
“麻烦。”对方抱怨了一下，“安吉，指令取消，运转机器，启动各指示灯光源。”
“好的，主人。”一个机械平板的合成人声回应道。
好吧，聊胜于无。虽然光线昏暗的看不见指纹，但至少能照个手掌的轮廓，也能让他看见站在房间中央半佝偻着脊背的瘦小男人。
“你下了什么指示？居然不开灯？吓我一跳。”吉米问。
“我休息需要绝对安静，让我的大脑好尽快恢复。一点声音、一点光线都不可以有。”对方回答。
“你或许还需要一个声控棺材和半箱家乡运来的黑泥土。”吉米讽刺道。
“我没有研究过你说的方法。听上去挺新鲜的。我想我可以试试看。”对方认真地说。
“……”
低沉的嗡嗡声中，机器纷纷运转起来，或蓝或白的光点逐次亮起，他像是站在无数闪烁的璀璨的星辰之间，可怕的庞大肆无忌惮地涌进这个宽阔却又逼仄的房间，谁能想到在闹市之中会隐藏着这样一个实验室呢？叫电费时，工作人员也不会怀疑一座开有网吧的楼耗电如此之巨是因何原因。他瘦削的脸映着幽幽的蓝光显得愈发有吸血鬼的气质，身材则看上去羸弱的风一吹就倒，缩着脖子，蔫呼呼的。
真像只仓鼠。对，就是仓鼠，仓鼠博士。吉米腹诽着走进，对方似乎也从刚才被强烈光线照射之后的萎蔫状态中慢慢恢复了过来，语气甚至是雀跃的，“哦！吉米！你来了！我等你……咦，是几天来着？不记得了，反正你留给我的饼干都吃完了。我快饿死了！你给我带吃的了吗？……你给的带的东西很好吃，就是有点麻烦，那离我的实验桌太远了。”
吉米：“……”如果我的眼睛没有差错的话，您的实验桌离储物柜只有十米距离吧？他想了想，然后问，“你有绳子吗？”
仓鼠博士忽然发现世界上有他不能理解的问题，一下子呆了，“你要绳子干什么？”
“把我给你带的蛋糕串在一起，然后挂在你的脖子上，方便你进食。”吉米回答。
仓鼠博士理智而逻辑地思考了半秒钟，“不不不，你疯了吗？这肯定不行啊！食物渣子会掉进我珍贵的培养皿的！”
吉米转身：“和以前一样，我把食物给你放在储物柜里了。乔。”
“好的好的。”仓鼠博士拍了一下脑袋，恍然大悟似的说，“对了，我记起来，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你给我的东西研究有进展了。”
“很好，我就是为此事前来。”吉米说。
乔也认真了起来，涉及他的专业所在，他的双眼瞬时间发出了慑人的光彩，“快过来看。”
吉米走到他身边，摸了摸鼻子。
乔从胡乱的像是刚遭人劫掠过的桌上翻出一份资料塞给吉米，兴奋不已地看着他，甚至十分配合帮着开了一盏座灯，“我总结出来了，对吧？太神奇！这太美了！我从前简直不敢想象！天呐，天呐，在我有生之年竟然让我能够触碰到它，实在是荣幸的我要哭了！是吧？是吧？你也看出来了吧？”
吉米在灯下看了一会儿，头开始疼。
乔还独自陶醉着，眼巴巴地问，“你有什么感想吗？”
吉米悲痛地望过去，回答，“……你该洗澡了。”
乔：“……”
吉米：“还有，我完全看不懂。您能不能用凡人的语言给我解释一下？”
杂乱不堪的桌上摆放的最整齐的是一个盒子，乔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拿了过来，又小心翼翼地开来，两块看上去朴实无华的石头展现在他俩的眼前，它静静地卧在那儿，黑黝黝的，像是一个黑洞，将周围的光线都吸了进去。
来此身体深处的呼唤般的回荡再次漾起，吉米呼了一口气，无法控制的，一些熟悉而陌生的画面从他的脑海里飞速闪过——一片细小的碎石子从桌上掉下来，一只小小的手抓了过去……一块篮球大的同质地的石头静静地卧在实验室中……飞在空中的铁人，发光的能量源……
乔肃然道，“这块石头绝非地球产物，其中的元素尚未宣于人世，他是来自星外的美丽赠物。而且，我有一个猜想，是有关近百年多来人类变异速度的加剧……”
※
“嘿，罗根，既然到了这里就好好玩玩嘛！”约翰换了一身嘻哈风格的衣服，带着顶棒球帽，笑哈哈地说。
罗根无奈，只得一遍又一遍地和这个没带耳朵的小子强调，“我们是来找人的。不是来玩的。”
约翰熟练地拉盟友，“鲍比，过会我们一起出去吧！”
罗根：“早点完成任务，我们也可以早点回纽约啊。”
约翰拉住鲍比，“好吧，不是玩，我们也努力地搜索……对了，那个人叫什么？”
“我也忘了。”罗根说着，笨手笨脚地操作了好一会儿手腕上的表状的微型电脑，一束光射落成像，一张男人的脸被绘出，蓝色眼睛，棕色头发，三寸照标准的木然表情，“乔博士，生物基因以及物理学家。三个月前失踪，最新的情报是疑似出现在东京。”
“这家伙也是变种人？犯什么事了？要我们来抓？”约翰好奇地问。
鲍比悲怆地扶了扶额头，“你集会的时候又在睡觉？乔博士在变种人魔化综合症的研究上有了巨大的突破，解药问题有了解决的希望，变种人需要他，我们得找到出来。简会在X学院使用脑波加强仪同我们配合寻找。”
约翰点头，“哦，对对，我记起来了。希望这个老兄还好好活着，等着我们的拯救吧。”
众人注视着手上拿到的人物照，寻找一个人似乎并非难事。
我们还是祝他们好运吧，毕竟就算把仓鼠博士拎到他们的面前，叫他们对着照片，他们也不一定能够相信这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嘀嘀嘀。
通讯器的指示灯闪烁起来，罗根接起来训，画面晃了晃，然后稳定了下来，是简，“罗根，我刚刚探测到了乔博士的所在……”
※
于此同时的另一处。
不谋而合的，警示灯大亮。
“警告！有不明人员进入！门锁被破坏！”
“停止警告器，关灯。”吉米猛地抬起头，推了一个身边瘦小的男人，“你从备用通道先出去，拿上芯片，我去前面看看。”
乔点头，风卷残云地笼起一堆芯片资料，显然对于跑路非常之有经验。
吉米拔出插在腰后的枪，身手敏捷地攀着铁梯而上，摸黑一脚把来人踹翻，缠斗起来，轻松地卸掉了来人的胳膊，被他压在身下的人痛呼一声，连连叫了起来，“是我！是我！”
吉米愣了愣，“戴肯？”
作者有话要说：剧情已经呼啸而去了，ooc的我自己都不忍心看了……
79、【擦肩而过】
“戴肯？”
“你还记得我！”戴肯低呼；一串笑声传了出来。
吉米手下一个用力，戴肯吃痛地叫出声，“你怎么跟到这来的？”
“疼疼疼！亲爱的，我的手臂要被扭断了！能松手吗？”
黑暗中传来咔哒一声，戴肯沉默了片刻；“居然真的扭断……亲爱的，你的手劲儿真大。”
“你到底是怎么跟来的？”
吉米感觉到对方抬着头，他按了几把；但最后还是任由其凑到自己耳边，“我是变种人；你知道的，我是变种人，我有自己的特别能力；我可以记住我闻过的味道。”
“就像狗？”吉米说。
“不，就像狼獾。”戴肯回答，他的声音轻柔下来，“……你的味道非常特别。我忘不了。”话音刚落他骤然暴起，被卸下的关节不知道什么时候接了回去，那明明是不到一分钟之前刚刚被弄断的。这小子的动作刁钻毒辣，较之上回交手，他的技巧进步了许多，撞过来时力道之大有如一辆疾驰而来的卡车，一时不察，吉米被他反压在身下，双手也被反扣在背后，他的腰被色情地捏了一把，然后他听见混小子低低的笑声，“嘿嘿，那回我就想这么对你。”
戴肯没能得意一会儿，吉米可不是吃素的，于是戴肯又一次与地面亲密接触，啃了满口灰尘，还被迫享受枪口冷冰冰的触觉，“你这是犯规！我们都是变种人，用武器是犯规的！”
“你该庆幸我现在还没有杀了你。”
戴肯叫嚣起来，“对，你又没杀我。你为什么不杀我？我知道了你的秘密！你该杀了我！可是你没有！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吉米想。
他陡然的烦躁起来。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甩了那帮家伙，我想和你混！”
“和我混？”
“你很厉害嘛。”
勉力按住不停扑腾的戴肯，迟滞了片刻，搭在扳机上的手机最后还是松开，一点寒芒闪过，他的指尖钻出一根细不可查的针，接着这抹银光就没入了戴肯的脖颈，他手掌下的肌肉顿时放松，吉米吁了一口气，才要站起来，手下的家伙又出其不意地动了起来。
“FUCK！变种人！”吉米这次没有再手下留情，精确的一拳击中了戴肯的太阳穴。
好奇心过重的野兽终于沉沉昏去。吉米站起来，低着头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注视着脚边一动不动的戴肯，希望这支能迷昏一头大象的麻醉针能让这个小子多睡一会儿。他抓住戴肯的手把人拉起来扛在肩上，离开了一片狼藉的实验室。
走出铁门的瞬间，声浪扑面而来。像是进入另一个世界。
他走过一条又一条接到，街道两旁的彩灯滋滋的响着，闪烁不定。空中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绵绵的雨丝，吉米抬起头，打湿了他的眼睫。吉米走到路口，望过去，涌动的人群，黑色的脑袋，漫无边际的人潮，陌生的，与他全然不同的脸，他意识到自己身处异乡，哪里都是异乡……这里不是他的家乡，不能给他半点归属感，他不应该待在这，那他应该待在哪？
他对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
——只有他肩上这个家伙能让他回忆点什么起来。
前方走来结伴的三个白人，走在最前方的男人正转头说着什么，吉米掠了一眼——这人的发型极为有趣，像是头顶上长着两只耳朵。
擦肩而过。
直到错开四五步——
“嘿，兄弟，他怎么了？”
“嘿，嘿，我在叫你呢！兄弟！”
吉米停下来，不满地蹙起眉，看着这个突然冒到自己面前的男人，白种男人，深棕色头发深棕色眼眸。“怎么？”
对方拉着追到他身边的男人，大惊小怪似的说，“……喂喂，你看他背上的人，长得好像罗根！”说着他又转过来对着吉米，对方低气压般的阴郁叫他不禁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讪讪道，“咳咳，这位老兄是有什么事吗？”
吉米瞥了他一眼，不发一言，面色阴郁。
他的同伴显然是发现了他向陌生人搭讪的行为略为不妥，过去拉了他一把，吉米听到他的劝话，“约翰，你在干什么？不是搭讪的时候。罗根等着我们呢。”
吉米看过去，被叫成约翰的男人在目光接触到自己的时候露出了奇怪的表情，讶异，疑惑。
吉米回想了片刻，没有在记忆中发现有这个男人的身影，“让开。”
可是，对方不但没有推开，反而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得寸进尺地上前几步，直接把手搭上了他的肩膀，“我来帮帮你吧。”
吉米错身躲过对方的触碰，“谢谢，不过还是不劳大驾了。我不认识你，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朋友。”说完就大步离开，约翰并没有跟上去。
“约翰，你在干什么？”鲍比问。
约翰以下巴点了点吉米离去的方向，转头，说，“你看见那个人的长相了吗？湖蓝色眼睛，鼻子，嘴巴，看上去挺像——吉米。”他面色复杂地审慎地吐出一个许久未提的名字，这个词在嘴里打转时的感觉非常奇妙。
鲍比方才并未注意观察，但也有个印象，他眯起眼睛回想，“……不是吧，他的头发是白色的。吉米可是有着一头漂亮的黑色头发。”说着说着他忽然反应过来，“我们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再耽搁下去，罗根……”
“什么？……鲍比！你们在说什么呢？”正说着，罗根也绕了回来，他沿着两人目光所指之处看去，“你们在看什么？”
男人的背影正渐渐隐入黑暗中，他的身材修长，白色短发简练清爽，步伐稳健，“他是我们要找的乔博士？”
“不是。”约翰回答，他的脸色显然不善，似乎在隐瞒着什么，踌躇了一下才说，“我只是发现、发现那个人可能也是变种人。”
罗根神色变得凝重起来，他最后回望了一眼，那个人的背影已经完全融入了黑暗中，模糊不见，“但是，我们现在要做的是找到乔博士。”
罗根反复对照简发给他的电子地图，找进了一家藏在暗巷的酒吧后门，空气中飘出一丝腥甜的气味，他愣了愣，打了个手势，示意身后尾随的两个小家伙准备战斗。仓库的门伴随着一道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缓缓开启——
被破坏电子锁犹自在跳跃着蓝色的电弧，罗根快步上前，双臂的肌肉贲起，推开了紧闭的金属大门。
圆形的白色光圈所致之处只有废墟。
地上的血迹还未干涸，“看来我们的乔博士已经先走一步。这里发生了一场战斗，不过好像人还没走远。”罗根蹲在地上，用指点捻了一点血液，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似乎在哪里闻到过。
房间的灯亮了起来，罗根折身，看到了正站在开关处的鲍比，再回头，是几台来不及关闭的仍在运行的电脑，罗根耸肩，“我联系简，你查看一下电脑里的内容？也许能发现什么需要的东西。”
罗根站起身，脑袋里蓦地灵光一闪，“我记起来这个味道了！是刚才那两个擦身而过的男人！操操操！”罗根骂了几句，夺门而出，循着来时的路狂奔而出，当然，吉米连个尾气都没有留给他，气息也早已经被来往不息的人群冲散。
约翰和鲍比随后一步跟出。约翰气喘吁吁地问，“找得到？”
罗根一边摇头，一边打开手腕上的表状通讯仪，“还是交给专业人士吧。我觉得简可以找到。”
简很快接起通讯，罗根快速地表明了情况，“我们大概找到了乔的所在，但是为时已晚，有人先到一步。他们带走了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