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个时候,耶稣手中的世界传出声音:“亚当,你在那里?人哪,你在哪里?”
呼唤中包涵著上帝对人犯罪堕落,失掉了赐给人原初绝对完美的忧伤与失望,又包涵著对人认罪归来,恢复神性的期待。
我看看耶和华的位置,他依然坐在那里。他只去了声音,而亚当和夏娃在躲藏。
亚当对神说:“我在园中听见您的声音,就害怕,因为我赤身露体,我便藏了起来。”
神愤怒地问:“谁告诉你赤身露体的呢?莫非你吃了我吩咐你不可吃的那树上的果子麽!”
亚当辩解说:“您赐给我的女人把那树上的果子给我,我就吃了。”
神回问夏娃:“你都干了些什麽呢?”
夏娃说:“那蛇引诱我,我就吃了。”
萨麦尔早已逃远,却被神强制停住。
神说:“萨麦尔,你既作了这事,就必受咒诅,以後你的一半时间都将是蛇的模样,你将比一切的牲畜禽兽更甚,你必用肚子行走,终身吃土。你和夏娃永远为仇,你的後裔和她的後裔也彼此为仇。她的後裔要伤你的头,你要伤他的脚跟。”
然後,萨麦尔竟当场变成了蛇的模样,他扭动著身躯,飞速蹿入草丛。
神对夏娃说:“以後你怀胎生子的苦楚会更甚现在。你必恋慕你丈夫,他必管辖你。”
最後,神对亚当说:“你既听从了妻子的话,吃了我所吩咐你不可吃的那树上的果子。土地必因为你的缘故受咒诅,你必须终身劳苦,才能从地里获得粮食。土地必给你长出荆棘和蒺黎来。你也要吃田问长出的蔬菜,你必汗流满面才能糊口,直至你归了土。因为你是从土里创造出来的,你本是尘土,仍要归於尘土。”
亚当和夏娃痛哭流涕。
神说:“你们不能再留在伊甸园。这是你们第一次违背我的命令,必须世代救赎他们的罪孽。原初的,与生俱来的罪。”
失乐园之後,神失落了人,人也失落了神。
人类犯了自出生起就无法弥补的罪孽。原罪。
MD,亚当夏娃去死吧!还有,萨麦尔吃撑了!没事骗他们吃什麽禁果?难道……
我抬头看看路西法。他依然坐在神之右侧,神情恬淡。
耶稣收手,大堂的烛光再此被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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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天使开始小声议论。
神说:“在伊甸园东边安设基路呐,四面转动发火焰的剑,来把守通往生命之树的道路。至於萨麦尔,已被放逐天界。”
路西法微笑:“您说的对极了,万能的耶和华神。”
是个人都能闻到他们之间的火药味,而且愈发明显。
就在这个时候,梅丹佐站起来了:“好,耶稣殿下已经把创世盛况展现给我们看,实在精彩。现在该轮到表演时间,我也想来露两手。大家猜猜,我要表演呢?”
众天使默。
梅丹佐说:“大家都知道了吧,啊哈!今天我要送给神的,就是超级笑话集锦,保证各位笑到吃不下饭!”
众天使继续默。
“第一个故事开始。石头和年糕打架,打一打的……”梅丹佐又一次露出他标志性的神秘笑容:“石头就把年糕踢到海里了”
众天使又一次生不如死地挣扎。
“第二个故事比较长,大家耐心点。夏日炎炎的一天,两只香蕉在路上走,走在前面的香蕉忽然说,我好热,我要把衣服脱掉。然後它就剥了自己的香蕉皮,结果……”他再次神秘微笑,“结果後面的香蕉就跌倒了,啊哈。”
二十分锺後,所有天使都撑著下巴,神情麻木地看著梅丹佐。
“一个包子在街上走,走一走的,它被车撞了,临死前,它看著自己流出来的血,大吼一声‘哎呀,原来我是豆沙馅儿的!’……”梅丹佐已经彻底入魔,越讲越离谱,越讲越冷。
他的冷笑话杀伤力真的太强,我竟觉得有些头晕。
最後连耶稣都忍不住了,出来说:“梅丹佐,你们不是有舞台剧麽?”
梅丹佐这才停下,回头看看加百列和拉斐尔,又回来笑笑:“对,戏剧名字叫做‘神谴’,我们准备了很长时间。我这就下去准备。”
梅丹佐终於离开,群众死里逃生似的长叹。
拉斐尔从神圣阶级的台阶上冲我挥手,我扑扑翅膀飞上去。所有演员都上去了,准备到殿外去打理一切。梅丹佐一看到我,笑了笑:“你这衣服真好看,花花绿绿的。”
我漠然看著他,特有踢死他的冲动。
拉斐尔说:“一会儿要染了头发和翅膀,回去洗洗就好。”
嘿,有点意思,还没正式装扮成撒旦过。
这时,路西法清雨似的声音飘出来:“现在还有些时间,我给大家介绍一下人类与伊甸园。”我条件反射,回头看著他。他面带微笑,却淡如冰辉,仿佛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别人与自己的差距:“伊甸园又名义人之园,坐落於第四重天,有四条河从伊登流出滋润园子。这四条河分别是幼发拉底河,底格里斯河,基训河和比逊河……”
加百列拍拍我的肩:“要看回来再看,现在出去准备。”
我干笑一下,跟著他们飞出去。
刚飞出圣殿,寒冷袭来,衣服在风声中邋邋作响,加百列脱去披风,白绢如飞烟,金发如游丝,涣散在夜空中,别样的灵亮浮扬。她戴上银冠,踢掉冰晶高跟鞋,赤足站在地上,走到我面,仰头妩媚一笑:“第一场戏我们就要出来,都别紧张啊。”
我点头,脱去“花”衬衫,穿上黑衬衫,扬眉,回她微笑:“美丽的加百列殿下,请相信我。”加百列拉了拉我的衣领,眨眨左眼走掉。
梅丹佐接过我的衣服,晃了晃:“小米迦勒,吃亏很开心是不是?”我说:“那是不小心的。”梅丹佐用衣服的干净处擦擦我的眼角,忽然抱住我:“不要再这样,否则……我就把你当旅行包。”我说:“旅行包?”他说:“天天拎著。”
我哭笑不得,他又抱我抱得超卖力,挣脱不开,只得傻站著。
头越来越昏,重得脖子都快支撑不住。
隔了好一会,我看到拉斐尔换好衣服朝我们走来。一看到我们,立刻就停下脚步,看著我们,眼也不眨。我刚想叫他,他就垂著眉目,一声不吭地转身离开。回头的一瞬,嘴角依旧带著浅浅的笑。
再一会,我们就被拉开了。加百列双手抱在胸前,长叹一声:“要肉麻演完再说。”梅丹佐当她空气,揉揉我的头发:“这老Chu女又开始嫉妒了。”这个似乎是加百列的死|穴。她看咬牙看著梅丹佐,哼了一声跑掉。
梅丹佐又似乎对**加百列感到骄傲,哼著小曲儿掏出一个小玻璃瓶,开塞,倒出奇怪的浓黑黏稠液体在我头上、翅膀上。我嘶了一声。他手中捧光,在我头上划过,水在发间化开。
梅丹佐拿出镜子,放我面前。
我汗,这染发的速度也太快了,瞬间全黑啊,还亮晶晶的,黑发白肤烟色瞳,对比那叫一个大。
可是看了没多久,就觉得镜中的人愈发不像自己。
今天身体很不对劲,已经很长时间都觉得疲劳沈重,却又像有东西在体内涌动。
此时,里面传来雷动掌声。
梅丹佐收好镜子,把黑披风挂在我肩上:“开始了,进去吧。”
我戴好黑皮手套,把道具魔剑挂在腰际,理理领口,深呼吸,走到圣殿的侧门前。
圣殿里,墙中的烛光已灭,每一个小桌上倒点上了蜡烛,火焰是银白色的,很像沙丁鱼秘幻的鳞片。底层和二层之间,有一个透明的冰洲石台,薄如玻璃纸,却有一个两百米周长的操场那麽大。银光自顶空破开的窗洒落,如同碎裂的繁星,纷纷扬扬落在台上。
路西法在上面轻轻说道:“舞台剧名称,神谴。主演加百列,拉斐尔,米迦勒。”他依旧维持原来的姿势坐著,胸前珍美的红宝石荧荧发亮,照明绝伦面容,精致丝绢。
这麽一看,更觉得晕眩,我扶著墙壁,定定神,直接怀疑自己是紧张过度。
轻灵的竖琴声自四面八方响起,优美雅致,肠回气荡,由拉斐尔特训的乐队奏出。他们不但擅长竖琴风笛,连精灵的短笛口琴也玩得滚瓜溜油。
加百列飞上台阶,光束瞬间打在她身上。她的身边因著魔法长满植物。她在夜里慢慢行走,步履轻盈,还愉悦地打著转儿,鹅肪般雪白的双足踩过野草繁花。
梅丹佐拍拍我的肩,我在衣间狠掐自己一下,顶著一颗几十万斤的脑袋飞上去,几片黑羽落下,於银光中,冰晶上,散发著玄璧的锋芒。
我站在舞台中央,脑间一片空白。
圣殿内越来越安静,气氛诡异到极点。加百列正蹲在地上采花。而我的眼睛一直停在她身上,似乎不记得该前进。直到听见身後有人大力咳嗽,才清醒了些,往前迈两步,拍拍加百列的肩。
她微笑著回头,却惊得立刻站起来,按住自己的胸口说:“恶魔?为什麽……这里会有恶魔?”
就像有火在眼中烧,发高烧一般失神。
我捉住她的手腕,慢慢举起。
她惊惶地挣扎,甩掉我的手。
排练几百次,就是脑子里没装东西,也能反射性地演出。我垂头,半睁眼,头发的阴影掩住眼睛,她那里应该只能见我的嘴角勾起。
我慢慢抬头,另一只手也捉住她,禁锢她,笑得自己都禁不住打寒战。这个表情我对著镜子做了几百次,怎麽变态怎麽做。而且在这种太平间似的灯光下,肯定更有效果。
加百列嘴唇干涩苍白,她亦相当入戏。
她摇著头,忽然狠狠甩开我的手。
她转身逃跑,一边逃一边回头。
这时候,理应我是跟著跑去,然後半路杀出拉斐尔。
可我跑不动。我刚迈出两步,眼前的景象就疯狂震颤了一下。我晃晃脑袋,急中生智,跑了两步就展翅飞起,黑色的羽毛顺著落了一地。
我听到剧组里的人在抽气,人人都看出来了,一会少不了给人骂。
我从腰剑拔出长剑,压低嗓音低吼:“站住……”话说圣殿根本就是一个纯天然的组合音响,无论什麽声音回荡在这里都会显得神秘空旷。
我看到自己的身影像黑雾笼罩了加百列,我睁大眼贪婪地笑,俯身往下冲去,停在加百列面前。加百列惊叫一声,後跌两步,飞速转身。
我抽出剑,往前刺去。剑光青凛若霜色,冷冰冰地靠在她的脖子上。
我侧过头,懒懒散散地说:“留下来。”
她断然说:“不!”
“你要是不留,我就在这里……”我捏住她的脸,**靡地笑,“玷**你。”
加百列不愧是一老Chu女,小样儿就一个纯洁。深蓝瞳孔中泛起水珠,她慢慢摇头,憎恶地看著我:“不,不……不!”
我抓住她的头发,粗鲁地扯来轻嗅一下。
就在这个时候,哀厉刺耳的金属碰撞声响起。
手中的深黑剑被耀眼金剑击中,握住金发的手松开,我被震退一步,猛地回头。
玫瑰红发丝丝分明,俊秀的脸上挂著与平时截然不同的倔强,拉斐尔穿著银色铠甲上场。他要再骑匹马,就真成王子了。尽管是银制的桶靴,可活动起来丝毫不迟钝,关节旋转,扭动,提腿,每一个动作都谙练到位,让七天出生的天使都无法挑出毛病。
一阵阵重击下,剑与剑间摩擦出星光。
为了增加逼真度,这群敬业的贱人安排这一幕我要真摔下台。我一步步被逼退,准备好一会後仰倒下,展翅翻身,双脚著陆。
可是,脑中混乱。
台间银白的光束百转迂回,清冷得令人心寒。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模模糊糊,幻幻灭灭。
别人的现实,并不一定不是我的梦。
曼珠沙华,妖异的曼珠沙华。
竟是产生了幻觉,我看到一个男子站在我的面前,黑发如歌,妖瞳如星。
他说,没错,这就是人性。自私自利,是人性的麻醉剂,罪恶就像是沈重的负担,把一切罪恶感抛弃,堕落吧。
他说,贪婪,虚荣,骄傲……是我最爱的原罪。
他说,没有人会是永远的赢家。
他说,宁在地狱为王,不在天堂为奴!
他在我面前拉开衣襟,露出赤裸的胸膛,及雪白上的血红玫瑰。
他展颜而笑,他说,他说……
没错,我很邪恶,可是我很真诚。我真诚地告诉你,没有人可以拒绝我。我真诚地告诉你,即便你是高贵的大天使长,我也要拉著你一起堕落。
他在我面前傲然仰起下颚,他的笑容轻蔑而绝望。
血红玫瑰在那轻狂一笑中,彻底失色。
身体被抽空,瞬间往後倒去。而身後没有可以依靠的地方。幻象已经消失,可我无法自控。我直直往下坠落,眼睛惊恐地睁得巨大……不断放大。
有人飞奔过来将我接住,我们俩一起摔倒在地。我尚未回神,就已听到梅丹佐的声音:“你怎麽了?米迦勒,米迦勒!米迦勒!”
火,到处都是火,炼狱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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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里有火,眼睛里有火。自己似乎一片片被撕裂,我紧捉住梅丹佐的衣角。
梅丹佐说:“你怎麽了?告诉我,哪里不舒服?快说啊……”
台上表演仍在进行,有部分人已将目光转移到我们这里。我动了动喉咙,像被人扼住一般,吃力地说:“演,演戏……”梅丹佐急道:“你在说什麽胡话?你这样怎麽还能演?我送你回去。”我使了全力挣扎:“不行,要演,大家排了这麽久,不能……”
每动一下,就像离火源更近一些,就像要烧尽生命。
我双脚刚著地,就听到一个人的声音在脑後响起:“我来代他演。”
我和梅丹佐一起回头,皆响骇半晌。
雪白的手套在梅丹佐面前展开:“把剧本给我。”
我打开他的手:“不用你演!”
路西法平平淡淡地说:“这事由不著你插手。”
梅丹佐忙站起来,飞到剧组中去拿剧本。路西法并不看我。周围的人倒是把他快看出无数个洞,他习以为常地侧腿而立,长长的金发垂在白衣前,带著高贵不可侵犯的圣光。
还好撒旦第一次和第二次出场时间相隔较长,应该来得及。
路西法看著远处,轻声说:“衣服给我。”
我愣了愣,把黑披风脱下,套在他身上。他依然没有回头看我,只不动声色地系上衣带,低声念了咒文,一道黑雾从头而降,染黑了他的发,他的衣裳,翅膀。
梅丹佐递给他剧本,他在旁边坐下,安静地翻看。
只有头发和衣服的颜色变了,其他都和以前一样,并没太大差别。
和我刚才所看到的幻象……完全是两个样。
他看书的动作不快,但是浏览速度惊人,让我以为他是在翻字典。
剧组的人打手势说撒旦出场时,路西法放下剧本,展开六支黑翼,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