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有一个人,不许他喝酒,说是伤身体。
也就是这么一个人,逼得他绝望得跳下轮回道,从此也开始学着借酒浇愁。
林臻听着两人在讲天界的事情,好奇道:“能给我讲讲你们前世的事情吗?”
颜镜嘴角轻扬,有几番自嘲:“有什么好说的,就是高高在上千百年,无聊无趣。”
“萧陵是苍龙,那你和离渊是什么,也是四灵吗?”
“不是,我是南斗的益算星君,而离渊是南斗六星君之首,司命星君。”
林臻挠了挠头:“能给我讲一讲南北斗的事情吗,我还不是很清楚。”
回答的不是颜镜,而是一旁的离渊,他笑眯眯道:“‘南斗司生,北斗司死。’听过这句话吗?”
林臻点了点头,第一次邪斗用人身来找他时对他讲过。
“生与死,本就是世间最为对立的两样东西,分别司管着生与死的南北斗,自然也容易出矛盾与分歧。”离渊叹了一口气,“最开始顶多是两派互不来往,但后来天枢……也就是北斗七星君之首,野心太大了,近百年来慢慢地开始排除异己,妄想称霸整个天界。”
“北斗有七个星君?”林臻疑惑,“南斗有六个,北斗却又七个,不是不平衡吗?”
颜镜看了眼离渊,冷哼道:“是啊,谁知道怎么会多一个,那摇光也不想想自己是谁的徒弟,竟跑去北斗派当了个第七星君。”
离渊脸上难见的红晕散去,他的脸一如往常一样苍白,他道:“颜镜,别说了。”
“什么叫别说了?”颜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他逼你跳下轮回道,恩将仇报!我要是你,才不会忍气吞声,就算拼个你死我活,也好歹能出一口恶气。”
离渊沉默了,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林臻大约猜到了事情的大概,这北斗第七星君摇光,最初是南斗离渊的徒弟,却不知道怎么的,站到了北斗那边,最后还逼得离渊走投无路。
也难怪颜镜会打抱不平。
颜镜话头忽然指向林臻:“你这几天在无名谷练得怎么样了?”
“啊?”林臻马上正色道,“还不错。”
颜镜挑眉:“还不错是什么意思?”
“……就是还可以,感觉还挺好的意思啊。”林臻又抓了抓头,不知道颜镜问这个干什么。
“挺好?发现了什么吗?”
林臻点头,“有的有的,我发现在无名谷里打坐,特别容易集中注意力,整个山谷灵力很强,让我身体舒畅。”
颜镜拿着酒杯的手抖了一下,“打坐?你每日来回两个时辰,跑到那里就是打坐?”
“你不是让我练功吗,我就只有打坐练心法啊。”
“我真怀疑夜雨把你的脑子也封印了。”
“……我的记忆的确也跟着一起封印了。”
颜镜深深地看了林臻一眼,“或许夜雨是把你的智慧都挪在了你贫嘴的功力上。”
林臻这几天跟白穹混在一起,耍嘴皮子的功力倒是日有见长:“我爹那么英明,深谙君子动口不动手的道理。”
颜镜闻言,莞尔一笑:“夜雨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啊。”
也对,夜雨是大魔头一个,哪里会和君子扯上半点关系。
林臻对颜镜他们过去的事情都颇为好奇,忙抓住话机,问道:“你当时是天上的星君,我爹是地上的魔王,你们两怎么会成为知己呢?”
颜镜笑容一僵,离渊接过话头,哈哈大笑:“说到这事,我是唯一的见证人,一次我和颜镜到凡间……”
“离渊!”颜镜皱眉打断道。
离渊喝醉了,话也多了起来,不理颜镜,继续说道:“结果啊,我俩就碰到了夜雨……哈哈,夜雨错把颜镜当成了姑娘,不明真相地就来调戏,气得颜镜……哈哈……气得颜镜直跳,说要杀了夜雨……这事儿笑了我好久,邪斗当时也在场。”
林臻恍然,的确,颜镜漂亮得雌雄难辨,不仔细看的话真的以为是个冷艳的姑娘。
其他人都识趣地离开了屋子,留下三人一边喝着酒,一边絮叨。
林臻第一次尝了寒潭香,觉得清凉,连喝了三杯,忘记了这酒后劲极大,过了一会儿后就觉得头晕,已呈醉态。他听着颜镜和离渊两人谈着过去的一些事情,心里一动,最好奇的问题在喝醉时也轻易地问了出来:“你们……能给我讲讲前世的萧陵……是什么样子吗?”
“萧陵啊……”颜镜微眯着眼,他酒量好,是三人里最清醒的,“四灵一向比较独立,各守天界一门,就相当于守护神吧。如果我没记错,苍龙是守东门。对吧,离渊?”
离渊早就醉得厉害,此时眼都快睁不开了,但还是应了声。
林臻趴在桌上,痴痴地笑道:“守护神?好厉害的样子……萧陵他,萧陵他穿着铠甲的样子,真……真好看。”
“萧陵的性格比较独来独往吧,出了名的难打交道,不通情理。”
林臻嘿嘿地笑着,看起来竟颇为得意,他口齿不清道:“他这样,挺好的……嘿嘿嘿嘿这样的话我就不担心……不担心他在天界招惹过……招惹过谁了。”
毕竟是喝了许多酒,颜镜没有那么灵敏了,现在才察觉到林臻已经醉糊涂了,糊涂到都开始酒后吐真言了。
颜镜故意逗他,道:“谁说没有,爱慕他的天女不知道有多少个。”
“那不一样!爱慕……嗝……爱慕他,他又不喜欢她们!”
林臻气鼓鼓地看着颜镜,深黑色的眼睛亮亮的,这样的林臻就像个小孩子一样。
颜镜失笑,酒后玩心打起,继续逗林臻道:“好吧,是,不喜欢她们。但萧陵和四灵里的朱雀交情挺好的,没准等你从我这儿回去后,就发现萧陵已经和朱雀在一起了。”
颜镜这话说了后过了一会儿,林臻才听明白这话,他的脸上露出难过的表情,眉头紧皱,垂着眼角,看起来十分失落。
见着他的神色,颜镜有些后悔开起这个玩笑。
然而,林臻忽然将头抬了起来,然后整个人猛然站了起来,气愤地指着房顶,大舌头道:“等……等我变得很厉害以后……我、我、我去拔光那个什么……什么朱雀还是麻雀的毛……把、把、把萧陵给抢过来!哼……我是谁……我可是……我爹可是夜雨!敢……敢抢我师弟……不想活了是吧?”
说着,他阴森森地笑了起来,还打了一个酒嗝:“萧陵他……嗝……萧陵他敢跟别人跑了……呵呵呵呵……看我出去了,不好好收拾他!呵呵呵呵我要在他背上刻上林臻,胸前刻上渡离,让……让他敢跟别人跑!”
颜镜被林臻这番话惊得来愣住了,酒杯都忘记了放。
“我……”林臻没站多久,脑袋晕乎乎的,脚下一个踉跄,倒头栽了下去,也不吃痛,反而呼呼大睡起来。
第四十章 白色灯笼
鸦羽汇成一道道环带,将林臻包围,林臻眼角下的条纹逐渐蔓延到他的耳际。他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力道,然而,体内的力量却汹涌澎湃,他眼色一沉,鸦羽般的黑影分散开来,如着了魔的蝶群,蒙头乱窜,撞击在四周的岩壁上。
瞬间,山谷之中发出一声巨响,许多石块从峭壁上滚落,砸进了雪堆里。
林臻墨色的袍子无风自舞,他傲然地立在雪地之上,眼深如夜,轮廓棱角愈发俊朗。
而在他身后的四个人,见此都不由赞叹。
初碧两眼放光,一脸崇拜:“林师父好厉害!”
秦云瞠目结舌,拍掌道“师兄不愧是我师兄!”
林子熙激动地笑道:“林师兄真棒”
陆曦寻也附和着鼓掌:“林臻你成长了不少嘛。”
林臻:“……谢谢。”
等等,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
林臻回头看着并排而站的四个人,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表达他内心复杂的情绪。
他是百般不愿意让这四个人卷入他的事情里涉险,但是每回他婉约含蓄地“赶人”,总是会被秦云他们敷衍过去,第二天照跟着他来无名谷无误。如此下来,他们五个人一起在无名谷修行已经有将近半个月了。
陆曦寻和林子熙习术,秦云练剑,初碧懂点灵术,但只是皮毛,他向颜镜借了几本医书,大家在练功时,他就坐在一旁安静地看书。
林臻摸着了门道,知道这山谷有灵性,像是认得他一样,最开始是在他使力时才会发现变换,渐渐地到了现在,只要他一到山谷,就会下起雪来,不光是风,连岩石泥土都会围绕着他发生改变,像是在考验他一般。
然而这一次,和之前的考验都不一样。
落雪无声,谷底只有风声。
林臻也是不久前才发现,这整个山谷,都被圈在了一个结界里面。
他们五个人走不出去了。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他们已经在这里待了少说五个时辰,竟然无半点暗沉,他喃喃道:“如果是结界,那我刚才的那份力应该多少能够破坏一些才是……但是怎么会只伤到部分岩石……”
陆曦寻道:“这山谷到处都充满灵力,会孕育出不寻常的结界也不奇怪。”
林臻侧耳听着那风声,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忽然他道:“这不是风声。”
“什么?”
林臻又屏息听了一会儿,才确定道:“不是风声,你们静下心来听,有人在唱歌。”
其余人被他这么一说,只觉毛骨悚然,凝神一听,秦云倒是没听出来:“我没听到风声啊。”
陆曦寻接道:“林臻是魔神之身,听觉肯定高于凡人,所以听得清楚。我只是个半鬼,听不清是不是歌声,却能听得到确实有风声,但是很微小。”
秦云叹道:“该把小白穹带上的,他的耳朵可尖了!”
陆曦寻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目光看向了林子熙。
五人中唯有林子熙,一直全神贯注地听着,慢慢地,像是在摸索着什么一样,他蹲下了身体,然后俯身,耳朵几乎要贴在了地上。
然后他抬起头,眸光闪烁,“师兄,这声音好像是从地底下传来的。”
鬼的听力也是很好的,因为他们没有心跳和呼吸,所以就连心跳声和呼吸声的干扰都没有了。
林臻闻言,跪在了地上,俯身在地上侧耳倾听,歌声虽然还是很微弱,但确实是比之前听得要强了许多。
秦云咽了一口口水:“这底下有鬼不成?”
陆曦寻笑看了他一眼:“你左右都是鬼,难道你还怕鬼?”
林臻倒是不惊奇地底下有什么东西,这个山谷灵力之强,没有孕育出来什么妖魔鬼怪出来才是一件古怪事,之前他也疑惑过,只不过没想到,那些东西会在地底下。
这结界也是下面的东西搞的鬼吗?
林臻盯着脚底下的这片土地,正在思考,这时突然,地面开始颤抖起来。
先是轻微的颤抖,众人都以为是错觉,谁知道下一秒就开始了猛烈的摇晃,就好像要山崩地裂一般,五个人都没站稳,一时间都摔在了地上。
然后,只见大地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四周岩土猛然凸起,中间的大地塌陷了下去,整一块区域形成了一个圆环!
林臻等人根本来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就这样滑入了地面上出现的大坑里。
‘
“师兄……师兄……”
林臻睁开了眼睛,眼前一片昏暗,只有微弱的光线,但不足以让他看清眼前是在哪里。
“师兄?”
耳畔又唤了一声,林臻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现在一听,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
他看着半跪在自己身旁的人,脸上是难掩的惊诧神情,他讷讷道:“萧陵,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萧陵披着一件黑色大氅,地上放着一盏白灯笼,照出他俊美的脸庞,只见他玉带束冠,一双桃花眼依旧深情。
他道:“师兄,此事说来话长,你先起来,我们边走边说。”说着,他伸出手,让林臻借力站了起来。
林臻迟疑了几秒,但最后还是握上萧陵的手,当触碰到萧陵的手掌时,他心底涌起一股怪异之感,但也说不出是哪里怪。
大概是他太久没见萧陵了,所以变得有些不适应吧。
林臻借着灯笼的光,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像是在山洞里一样,他问:“秦云他们呢?”
萧陵摇头:“我来的时候就只看到师兄在这里,没有看到秦师弟他们。”
“只有我一个人吗?”林臻蹙眉,他和另外四个人是一起掉进来的,怎么会不在一起呢?
萧陵安慰道:“此地不宜久留,师兄,我先带你出去,说不定会碰上秦师弟他们。”
“……好吧。”的确,这个地方他并不清楚在哪里,萧陵既然能下来找到他,那一定也知道回去的路怎么走。
看着熟悉的萧陵的身影,林臻竟然有些失神。
“怎么了?”萧陵走了几步,才发现林臻没有跟上来,所以回头看着怔怔出神的林臻。
林臻尴尬道:“没,没什么,走吧。”说着,跟上了萧陵。
两人并排而走,林臻这才发现这地底下就跟一个迷宫一样,错综复杂,要不是有萧陵带路,他肯定会迷路的。
沉默了好一会儿,林臻开口道:“你还没跟我说你为什么会来。”
黑暗中,只有摇曳的灯火透过白色的灯纸发出微弱的光芒,映得萧陵的手指白皙修长。
萧陵眼睑轻垂,细密的睫毛遮掩住他的眼色:“师兄,难道我来看一看你都不行吗?”
林臻看着萧陵受伤的神色,于心不忍,也不再追问了,而是道:“你怎么知道这无名谷地面下的路?”
“来找师兄的时候,摸索了好一阵。”萧陵顿了顿,“这无名谷是不祥之地,师兄以后不要再来了。”
“不祥之地?”
“对,想必师兄已经发觉了,这里的灵力异常的强,这单靠山河变化、岁月沉淀,是无法积累得这么浓稠的。”
林臻点头,“那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萧陵幽幽地注视着灯笼里的烛火,平静地说道:“这山谷的地底,关了一个法力高强的雪妖。据说有上千年的修为了,曾是夜雨的手下,天降业火那日因为不在寿阳,得以幸免。然而在夜雨死后,她无心再侍奉新主,也不再想理会世事,就干脆把自己关在了这里——据说她就是在无名之谷,被夜雨收作臣子的。”
林臻没想到真的是雪妖,那他们忽然掉了下来,是这个雪妖所为?
她想干什么呢,难不成也是看在他是夜雨的儿子的份上,想要约他来怀旧一番?
那可能邪斗是比他更好的人选。
可是……
既然如此,那颜镜为什么还要让他专门来这里练功?
林臻心里面疑惑重重,但是比起这些,他更在意的是萧陵。
虽然只有两个多月没有见,但林臻却觉得分外漫长,就好像一别数载。以前萧陵不在身边四年,他都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偶尔想起,心情会有些复杂,然而如今,自打把萧陵“赶走”后,他每一天都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