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说一半,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跑回去看第一幅画,一拍后脑勺道:“对啊,我刚才怎么就没有想到呢,这个男人一手指天,意思就是传达天意啊,那么他手中拿着的东西,肯定就是写着卜辞的甲骨了!”
纪玖点了点头:“这样就能说通了这个男人是当时的一位巫师,因为占卜出凶险,向皇帝示警,没想到反而触怒了皇帝。面对上天安排好的命运,他无力避免灾祸,于是愧疚而死,百姓十分悲痛,便自发为他超度亡灵。”
“不,他并非因愧疚而死,”陈希扬站在第三幅画面前,脸上掩饰不住惊愕,“相反,他做了一个十分重大的决定。”
“什么意思?”其他三人跟着来到第三幅画前,看了半天也没能看出,他究竟做了什么重大决定。
陈希扬指着画中男子在月下跪拜时的手势,说道:“虽然现代巫术与古代巫术相比,在咒诀的手势上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但这个手势我还是认得的,这是千百年来巫族的禁咒月渎咒。”
苏泽问道:“月渎咒是什么意思?”
“亵渎月亮?”李思考顾名思义,立即引来众人白眼。
陈希扬道:“月渎咒,就是与月阴之神做交易,祭献出自己毕生的修为,来换取某个不可告人的愿望。在巫族中,这种交易的方式是为族人所不齿的,因为巫族将自身的修为看得很重,如果用自己的修为来换取不可得的事物,就是对巫族圣洁使命的亵渎,所以巫族将月渎咒视为禁咒,族人若擅自使用这个咒术,非但会失去性命,死后也会被驱逐出巫族家谱,永世不得回归。”
众人听罢,不由一阵唏嘘。
苏泽恍然道:“难怪了,我之前还在疑惑,墓主人既然是商周时期的人,为什么会安葬在远离都城的东北方,原来是被驱逐了的缘故。”
李思考猜测道:“这位巫师的愿望一定很重要,否则谁会愿意献出自己的性命和毕生修为,还要落得被逐出巫族的下场呢。”
纪玖摸着下巴思索:“就是不知道,他究竟用月渎咒换取了什么愿望。”他说着,看向第五幅画,“能够让老百姓自发自愿地为他超度亡灵,他一定是为大家谋了福利,是个好人。”
陈希扬笑了笑:“有的时候,好人还是坏人,不同的时期和不同的人群会有不同的评判标准,所以不要过早下定义。”
纪玖还想说什么,忽听远处传来一声枪响。
四人悚然一惊,李思考颤声问:“谁……谁开枪了?”
此时又传来“砰砰砰”几声枪响。
陈希扬和苏泽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地道:“莫传延!”说着拔腿便向枪声传来的方向奔去。
纪玖和李思考不敢多留,也跟着跑了过去。
按照莫传延的性格,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轻易拔枪的,既然拔了枪,就说明他陷入了不得不自卫的险境。
纪玖立即想到了和莫传延一起的骆融,忙一边跑一边掏出对讲机呼叫骆融,过了半晌,才听到骆融的回应。
纪玖问道:“你们现在没事吧?为什么开枪?”
“我们遇到了很多凶恶的鸟灵和兽灵,”骆融气喘吁吁地说,“莫传延为了掩护我,拿枪挡了一阵,但是好像不起作用,那些兽灵根本不怕子弹……”
骆融话没说完,忽然发出一声惊叫,随即对讲机便失去了信号。
“骆融?骆融!”纪玖心里越发焦急,不禁加快了脚步,追上苏泽和陈希扬道:“我们得赶快去救他们,骆融说他们遇到了什么灵的,不怕子弹!”
苏泽略一思索,当机立断:“一定是殉葬灵,去耳室!”
商周时期的墓室结构比较简单,一般甬道是直接通向存放棺椁的主室,而左右两侧的耳室则放置陪葬品和殉葬品。只是不知道这个墓室里的殉葬品会放在哪一边的耳室。
由于时间紧迫,苏泽来不及细想,便凭直觉先往右耳室去了。
耳室前有一道封闭的石门,隐约能听见里面传来零散的枪声和骆融的呼救声,但是他们却无法打开石门。
纪玖急得狠狠踢了一脚石门,抱怨道:“那两个笨蛋是怎么把自己锁进去的?”
陈希扬猜测道:“也许当初椒图施用空间移位术的时候,就把他们两人拐进了这个密室里了。”
李思考叹了口气:“他们的运气真够背的!”
四人合力仍是无法推开石门,纪玖往后退了几步,沉声说:“没办法了,用炸的吧。”
李思考问道:“你有带火药?”
他话音未落,便见纪玖蹲下身去,从背包中取出一包小型炸药。
“嗬,装备真够齐全的。”李思考惊叹。
纪玖没空理会李思考的一惊一乍,示意三人往后退,然后将炸药安放在石门之下。
此时苏泽连上了莫传延的信号,说道:“莫传延,你们不要靠近门口,我们要炸门了。”
莫传延喘着气道:“你们来得正好,我的子弹刚好用完。”
只听“轰”的一声,石门被炸成了好几段,立即有一只半透明的鸟灵从炸开的洞中窜了出来,正朝李思考所在的方向俯冲而去。
李思考吓了一跳,抱着脑袋“嗷嗷”叫着躲到了纪玖身后。
纪玖也怕那鸟灵,大叫着:“你别拿我当肉盾啊!”一个闪身又躲到了李思考身后,于是两人就像转轮一样一个接一个往后退。
那鸟灵十分凶悍,一个俯冲便要去啄李思考的眼睛,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陈希扬一抖手腕掷出一脉金色丝线,那丝线绕着鸟灵的一只爪子缠了几圈,便牢牢将它缚住了。
陈希扬猛地一拽丝线,只听“嘭”的一声,鸟灵的周身突然燃起金色的火焰,鸟灵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扑腾着翅膀用力挣扎了几下,半透明的羽毛掉落下来,尚未触地便消失不见了。那鸟灵被丝线栓住了脚,挣脱不去,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在金色的火焰中焚为灰烬。
与此同时,已经疾步钻入洞中的苏泽,立即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只见五六只不知名的鸟兽的半透明灵体正在疯狂围攻骆融和莫传延。
骆融似乎受了伤,已经陷入了昏迷,头部和右臂还在不断淌血,莫传延抱着他左躲右闪,身上也已经多处负伤,十分狼狈。
苏泽随手抓起一个铜铸物体便要向那些鸟兽袭去,却被快步追进来的陈希扬一把拽住了胳膊。
“别做无谓的攻击!”陈希扬低声喝止了他,随即环顾四周,见室内靠墙的一圈放置了许多半身高的青铜器,器皿中盛着一堆看不出原貌的白骨。
“一定就是它们了。”陈希扬指着那些青铜器喃喃道,“这些鸟兽殉葬的地方。”
第二章 盗墓者先驱(八)
由于苏泽等人的闯入,吸引了那些鸟灵和兽灵的注意力,于是它们开始分头攻击,这无疑给了莫传延一丝喘息的机会。
纪玖见莫传延拼死保护骆融,心里软了一下,便冲进去接应莫传延。
陈希扬在石室中心站定,双手执起渡灵诀,闭上双眼开始默念咒语。
鸟灵和兽灵仿佛有所感应,放弃了正在攻击的目标,掉头向陈希扬所在的方向聚拢过去,将他团团围在中间。
一时间,鸟灵尖锐的鸣叫声与兽灵低哑的咆哮声此起彼伏,看得众人心惊肉跳。
苏泽自觉做起了疏散工作,对众人挥手道:“陈希扬正在为我们争取时间,大家快趁此机会退出去!”
于是莫传延背着骆融,纪玖和李思考则一边一个搀扶着他们,迅速退出室外。
李思考在走出石门的时候,回头看了苏泽一眼:“你不走?”
苏泽冲他笑了一下,指了指陈希扬的身影:“我得在这里守着他。”
陈希扬背对着石门,闭着眼睛聚精会神地念着渡灵咒,他能感应到苏泽那熟悉的气息就在他身后不远处,他想叫他离开,但是此时不能有丝毫分心,他只能暂时调集自己所有的注意力,将绵长的渡灵咒念完,细密的汗珠逐渐渗出皮肤,沾湿了他鬓发。
苏泽则一瞬不瞬地盯着陈希扬的背影,全身绷得很紧,生怕他有个什么闪失。
他知道,这些鸟灵和兽灵的怨气在经过千年的积累之后,变得异常强大,攻击已经成了他们的本能,想要渡化它们,存在很大难度,万一渡化失败,极有可能被它们反噬,到时候陈希扬就危险了。
不知过了多久,陈希扬突然睁开双眼,一双眸子迸发出凛冽的光芒。只见他右手向上扬起,清喝一声:“归去!”
那些鸟灵和兽灵像是突然遭受巨大的冲击,齐声发出连绵不绝的哀鸣,它们那原本就半透明的身体变得越来越淡,最后化作几缕灰色烟雾,消散在空中。
苏泽知道陈希扬成功了,紧绷的神经立即松懈了下来,脚跟一软,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抹了抹自己额头上的虚汗,喃喃道:“谢天谢地!”
“渡化它们的是我,”陈希扬不满地回头瞪他,“你不感谢我,去谢天地做什么?”
苏泽知道陈希扬还有力气跟他拌嘴,说明他现在没有什么大碍了,于是十分开心地冲他笑了起来。
陈希扬在看到苏泽那心无芥蒂的灿烂笑容时,突然恍惚了一下,随即有些不自然地撇过脸去,没话找话:“他们人呢?”说着朝石门的方向走去。
“我把他们疏散出去了,免得打扰你做法。”苏泽站起身来屁颠屁颠地跟上去,还不忘邀功。
陈希扬突然回身,拍了一下他的脑门:“你也知道我做法的时候不能分心的么,以后别忘了把你自己也疏散出去。”
苏泽大声叫屈:“我又不会妨碍你!”
“你只要在现场就会妨碍到我。”
“喂喂,我好心好意帮你守阵,你居然狗咬吕洞宾……”
两人拌嘴拌到一半,看见李思考和纪玖鬼鬼祟祟地躲在拐角处,往这边探头探脑。
李思考问:“做法成功了?”
苏泽点了点头,得意得说:“当然成功了!”仿佛立功劳的人是他。
纪玖又问:“那些怪兽都不在了?”
“全都消失了。”
纪玖和李思考互看一眼,然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耳室奔了回去。
苏泽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急问道:“你们还进去做什么?”
“那些青铜器很值钱的,不能白白浪费!”李思考头也不回地说。
“那可是盛放殉葬品的青铜器……”苏泽话没说完,纪玖和李思考已经钻入石门不见了踪影。
苏泽挠了挠头,喃喃自语:“真想不通,刚才还怕得要死,现在居然又见钱眼开,命都不顾了。”
陈希扬失笑:“正因为你想不通,所以你这辈子只能做个考古学者,做不了盗墓贼。”
因为青铜器太大,凭纪玖和李思考两人的力气,根本带不走多少,他们难得心平气和地协商了一下,决定两人合力搬走一个青铜器,出去之后卖了钱平分。
莫传延受的大部分是皮肉伤,包扎了伤口也就没什么大碍了。
骆融被纪玖掐了半天的人中,也渐渐苏醒了过来,但仍然显得怏怏无力。
陈希扬走到骆融面前,仔细观察他的气色,问道:“你是不是吸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骆融用他那晕沉沉的脑袋努力回想了一下,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当时莫传延掩护我往石门边上退,但是石门怎么也打不开,这个时候其中一只兽灵慢腾腾地走到我身边,我以为它要张口咬我了,吓得半死,没想到它突然背过身去,对着我‘噗’地一声放了个臭屁,我被呛得不行,然后就晕了。”
苏泽扭过头去,捂着嘴巴闷笑,连莫传延也忍不住扭曲了嘴角。
陈希扬却没有笑:“那不是屁,是在兽灵体内酝酿已久的尸毒,它是想毒晕你再将你果腹。”
骆融一听自己吸入了尸毒,恶心地趴在地上一阵阵干呕。
陈希扬对莫传延和苏泽挥了挥手:“你们避避嫌,我得帮他驱毒。”
苏泽不明所以:“大家都是男人,就算脱光了又能怎么样,避什么嫌啊?”
陈希扬挑眉瞪他:“嗦什么,哪儿凉快闪哪儿去。”
苏泽撇撇嘴,不情不愿地拉着莫传延走了。
陈希扬待两人走远了,才俯下身看着骆融:“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嗯?”骆融眨巴着眼睛看着陈希扬,不明白陈希扬此话含义。
“所以我问你什么,你必须说实话,否则我可不会那么好心救你。”
骆融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你威胁我?”
“我就威胁你怎么了?”陈希扬歪了歪头,“我说过的,我一直不信任你,因为你身上有太多疑点,试想我怎么会救一个我无法信任的人呢。”
骆融一时词穷。
“不过,如果你肯老实回答我的问题,只要我满意了,你就能活命,如果让我不满意……”陈希扬说着,露出一个冷漠的笑容,仿佛就会用这样的笑容看着他渐渐死去。
骆融浑身打了个冷颤,他从小到大跟着师傅探过不少墓穴,遇到的恐怖事件也不在少数,觉得它们已经够可怕了,但此时此刻他却觉得,陈希扬才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人,因为生命在他眼中,根本无足轻重。
虽然心里很窝火,但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骆融垂下了眼睫,温顺地道:“你问吧。”
陈希扬问道:“第一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骆融啊。”
陈希扬眯了眯眼,转身便要走。
骆融一把抓住他的袖子,丧气地道:“好啦,我叫骆柒。”
“骆柒……?你跟骆融是什么关系?”
“看姓氏就知道啦,兄弟嘛。”
“亲兄弟?”
“孪生兄弟。”
陈希扬皱了皱眉:“你应该知道的吧,我是骆氏产品的忠实粉丝,所以骆氏的一些信息我还是比较关注的,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骆氏总裁居然有两个儿子?”
骆柒沉默了片刻,说:“你既然是骆氏的粉丝,应该也知道,我爸也就是骆衡华,是在年轻的时候白手起家,一步步将骆氏做到今天这个规模的。”
陈希扬点了点头:“的确是有这么回事。”
骆柒苦笑了一下:“所谓的白手起家,也就是说,我爸在创业之前,家境并不怎么样。甚至可以说,他的第一次创业,是以失败而告终的,投下去的资金几乎全打了水漂,还背上了债务,家里入不敷出,一度穷得连饭都吃不上。”
陈希扬沉默地看着他,没有打断他。
骆柒陷入了自己的回忆中,继续说道:“那个时候,我和我哥才五岁,正是长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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