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烙非常无奈地看着他:“阿错,再这么调侃我,我可不管你是不是谏言长老哦。”他说着,晃了晃拳头。
“好啦,好啦。”花嫁讨好地拍了拍雪烙的肩膀,“刚才看你说得这么精彩,还以为你真的没当一回事呢,原来你的心还是肉做的嘛。”
花嫁虽然依然说着调侃的话,但到底没有追问他事情的始末,这让雪烙偷偷松了口气。
但是为了保险起见,雪烙还是嘱咐了一句:“阿错,我跟月刹……算是完了,希望你能帮我保守这个秘密,我不希望这件事传出去闹笑话。”
“好吧。”花嫁顿了顿,又问,“那如果风音问起来怎么办呢,我是说还是不说?”
“当然是不要说。”
“可是风音现在是尊主啊,如果尊主问起来我不说的话,那算不算欺君呢……”花嫁露出一脸苦恼的模样。
“……”你会为这种事情苦恼才怪啊!雪烙在内心如此咆哮着。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那……就尊主除外吧。当然,我指的是,如果尊主主动问起的话。”
“好吧。”花嫁倒是答应得爽快。
“还有,今后咱们俩之间……也最好不要再提到这个名字了,免得我闹心。”
“你的规矩真多。”花嫁不满了。
“你答不答应?”
“好好。”花嫁敷衍着应和着,转身去捣鼓自己的包袱,然后一边简单地铺了个床,一边口中咕哝着:“托了月刹的福,今晚我们不用重新打扫一次了,简单收拾一下就可以将就一晚上,真方便。”
“……阿错,都说了别提他了。”
“哎呀,一不小心就溜出口了呢,抱歉。”花嫁不太有诚意地道着歉,转身去烧热水,一提起水壶便感叹了一句:“哟,月刹连水壶都洗得干干净净的呢,真勤快。”
雪烙在他背后磨牙:“阿错,在我面前不提月刹你会死啊?”
“哦,口误,口误。”花嫁哈哈笑着提了水壶出去接水去了。
“……”花嫁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之后,雪烙紧绷的神经才彻底松懈了下来,耷拉着肩膀晃进卧室,一头栽倒在床上。
鼻尖充斥着熟悉的味道,他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想:“好像是月刹留下的味道呢,他在这里住了好几天了吧?”
随即他翻了个身,自暴自弃地揪着头发在床上滚来滚去:“快疯了快疯了,脑袋里全都是他的影子,快统统给我消失啊啊啊”
第一章 隔世如昔(七)
伴华铃这种药草虽说并不罕见,但因为和普通的野草长得太像,不仔细看的话,非常难以分辨,以至于雪烙和花嫁在山岭中转悠了大半天,收获却不甚理想。
为了提高效率,他们决定分头采摘,并约定在太阳下山之前回到山脚下汇合。
两人分开之后,雪烙独自一人又搜寻了片刻,依然收获不丰,不由有些气馁。他扒拉着手中寥寥无几的伴华铃,估算着这么点量究竟能支撑他用多久。
此时身后传来了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他以为是花嫁又转了回来,于是回头道:“阿错你摘了多少……”
定睛看时,才发现那人并不是花嫁,而是月刹。
“……?”雪烙怔怔看着月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月刹缓缓向雪烙走近,眼神游移不定,脸色也有些不自在,犹豫了半晌才道:“雪烙,我觉得……我们还是需要再好好谈一谈。”
雪烙冷淡地看着他:“我想昨天晚上我们已经谈得很清楚了。”
“昨晚……我一时气愤,所以有些事情没能考虑清楚。后来花嫁找到我,他对我说,没有人会在不喜欢对方的情况下自愿做那种事的,你会对我说那番话,想必有自己的苦衷。”
雪烙心中一愣,花嫁又什么时候找上月刹的?随即他恍然大悟,昨晚上花嫁提着水壶说是去打水,结果这水打了半个时辰才回来,当时自己躺在床上困得直打瞌睡,也便没有多问,原来那小子是偷偷跑去找月刹当和事佬去了。
虽然他很感激花嫁为了促成他和月刹暗中所做的努力,但有些事情,并非是两人说开了就能解决的问题,他和月刹这一生的缘分,早在哥哥雪祈去世之时便已经被斩断了。
但看在月刹主动低下头颅来找他和解的份上,他也实在是硬不起心肠再用言语伤他一次,于是和缓了态度道:“那么你想跟我谈什么,还是关于对我负责的事情么?”
“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头恨我,我从一开始就错把你当成了雪祈,向你表白心意之后,却又出尔反尔,那晚上又……你恨我是应该的,我也知道你不稀罕我娶你过门,但是我希望你能给我一次弥补的机会,我会好好对你的。”
雪烙皱起眉看着他:“月刹,既然你喜欢的人不是我,硬把我留在身边,岂不是折磨你自己?还是说,得不到我哥,拿我这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弟弟做替身也行?”
“我没有拿你做替身的意思。”月刹立即解释道,“你的性格,和我印象中的雪祈完全不同,这一点我在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就已经明显感觉出来了,只不过那时候我万万没有想到你们居然会是孪生兄弟,以为你是因为什么变故才变得活泼开朗了起来。
“在小镇上一起度过的那段时光,简单而纯粹,于我而言也是非常珍贵、美好的回忆。虽然后来发生了许多意料之外的事情,但是我喜欢与你做朋友的心意没有变,我不希望……因为自己的过失而与你反目成仇。”
雪烙默默听他说完,然后抬起头平静地望着他:“月刹,我承认我心里喜欢你。我也承认,当发现你表错了情,而我也会错了意的时候,我曾在心底恨过你,我原本一个人活得好好的,你何苦来招惹我。但如今,既然大家都把话说开了,我也不能表现得太过小气了。”
他说到此处,深吸了一口气,向月刹伸出手去:“月刹,我们和解吧。不要说什么负不负责的话,你知道我不喜欢被牵绊的感觉。你不喜欢我,这是事实,我也不会自欺欺人地强求你对我付出感情,所以,我们还是以朋友的身份和解吧。”
说着这番话的雪烙,望着月刹的眼神清澈干净,不染一丝尘埃。这样的雪烙,仿佛又回到了以前他所熟悉的模样,真诚,坦率,热情,洒脱。
月刹迟疑握住了雪烙的手,这一瞬间,他心中如释重负,但同时又升起一丝复杂的情绪他们真的以朋友的身份完全和解了吗?如果这是最好的解决方式的话,为什么他心中的某个地方,会莫名觉得空落落的,仿佛遗失了一件对他来说非常重要的东西。
夕阳西下之时,花嫁来到约定的地点与雪烙汇合,却看见雪烙与月刹每人背着一箩筐的伴华铃,从山道上并肩走下来,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着什么,画面十分和谐美好。
此时雪烙也看见了花嫁,于是兴奋地冲他奔过来,并炫耀地向他展示自己这一日来的成果:“瞧,我们采了整整两筐呢,比你采的多多了。”
“嗯哼,两个人比我一个人,你们真了不起。”花嫁嘴上调侃着,望着他们的眼中却是充满了笑意。
雪烙冲花嫁做鬼脸,一副我就赖皮你能奈我何的欠揍表情。月刹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笑。
三人结伴回到小屋里,开始做晚饭。
花嫁做主厨,雪烙和月刹给他打下手,三人分工配合倒也不失默契,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以前一起生活的时光,只不过,四人中少了个阿寻。
雪烙一边烧柴一边咕哝:“突然很怀念阿寻做的面啊……”
花嫁不爽了:“喂,别忘了现在负责给你们做饭的是本大厨,在我面前称赞其他人算是什么意思啊?”
月刹难得跟着凑趣:“阿寻今非昔比了,要想再尝一尝他做的面,恐怕是没机会了。”
雪烙托着下巴看花嫁:“我们是的确没机会了,不过阿错就不一样,他有特权啊。”
花嫁被这两人一唱一和地调侃着,气笑了:“我也没机会的好吗,神木峰上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我若是敢让尊主陛下干一点体力活,第二天不知有多少本奏折等着参我呢!”
雪烙抽了口气:“这么严重啊?”
当初神木峰上众长老联名要求尊主废后那会,正是雪祈病入膏肓的时候,雪烙足不出户衣不解带地守着雪祈,自然是对那件事印象不深。
但月刹却对这件事印象颇深,当时他作为濮阳家族的族长留守封地,不曾亲眼目睹整个事情的始末,但多少从本族长老们的口中探知了大概,也知道风音和花嫁能抗住压力坚持走到现在,实在不容易。
随即他又想到了自己和雪祈,这么一对比,他又万分羡慕花嫁,至少他与风音是两情相悦,再大的困难与障碍,只要两人携手并进,总能咬牙挺过去的。但若其中一人根本无意,那另一人不论付出多大的努力,也不过是水中捞月一场空梦。
雪烙见月刹陷入了沉思,多少猜到了他心中所感。于是故作轻松地岔开了话题,提议道:“月刹,我和阿错明早就回去了,你也该会族里去了。”
月刹回过神来,怔了怔:“你回哪儿去?”其实一直到现在,他都不清楚雪烙和花嫁来这里采摘这种药草是做什么用的。
“我……咳,”雪烙惊觉自己差点说漏了嘴,忙掩饰道,“我的意思是,我陪着阿错把东西送回去。”
“然后呢?”
“什么然后?”
“会回空桐府吗?”
“我可不回去!”雪烙大摆其手,“你知道的,我在外头瞎混惯了的,我可不喜欢老被关在家里,闷得慌。”
“那你会去哪里?”
“唔……随便吧,四海为家什么的,我早已经习惯了。”
月刹看着雪烙,似乎不太放心,屡屡欲言又止。
花嫁心里清楚雪烙是在敷衍月刹,不由回头看了看雪烙,又看了看月刹,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月刹内心犹豫良久,才低低开口:“雪烙,总是在外头游荡总归不安全,如果你是因为不想回空桐府的话,不如……”
“打住!”雪烙早已猜到他想说什么了,不等他说完便道,“我说了,我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不管是空桐府,还是你濮阳府,对我来说没什么两样。”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月刹也不好再勉强他,于是又问:“那……我们今后如何联络?”
“这个嘛……”雪烙原本便是在敷衍月刹的,经月刹这么一问,还真有些被难住了。
花嫁立即接口道:“不是还有书信这条渠道的嘛。雪烙你每隔一段时间就给月刹写封信报个平安,免得月刹担心你。”
“这样啊……”雪烙有些犹豫。
但是月刹已经敲定了这种方案,叮嘱雪烙道:“那你送阿错回神木峰之后,就给我写封信好了。”
“真要写信啊?”雪烙想到自己那实在不怎么样的文笔,再加上还要千方百计地掩盖发信地址,他内心万分苦恼。
月刹似乎怕他反悔,立即又加了一句:“到时候我等你的信,一言为定。”说着伸出手要与他击掌。
雪烙拗不过他,只好伸手与他击了一下掌。
第二日清晨,三人互相道别之后,便相继离开了小镇。
五日之后,雪烙依照约定,给月刹寄出了第一封信。只是他没有想到,这看似平常的一封信,又会给他带来多少波折。
第一章 隔世如昔(八)
花嫁回到神木峰的时候,心里有些虚,生怕风音询问他这几日去了哪里,做了些什么。
虽然他一开始就说了是要回端木家去,但风音知道他与舅舅一家关系并不和睦,若只为了去看花楹而一呆就是五六天,他自己也觉得有些说不过去。
这般焦头烂额地寻找着各种借口,他缓缓踏入了风音的书房,却发现书房里面空无一人。
“奇怪,这个时候风音不是应该在书房里批阅奏折的吗?”花嫁喃喃自语着,从书房里走出来,见一名小侍从经过,便拉住他询问风音的下落。
“尊主这会儿大概是在木工房里呆着吧。”小侍从如此回答。
“木工房?”花嫁怔了一下:“他去木工房做什么?”
“不太清楚,”小侍从摇了摇头,“尊主一直不喜欢太多人跟着伺候,身边只带了繁茜姐姐一个人。”
花嫁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于是挥退了小侍从,径自去了木工房。
到了木工房外,花嫁便看到繁茜一人默默守在门外,看见花嫁过来,还冲他伸出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花嫁轻手轻脚走到繁茜身边,看了看紧闭的房门,低声问道:“尊主在里面?”
“是。”
“做干啥呢,这么神神秘秘的?”
“尊主在跟木匠师傅学手艺。”
“啥意思?”
繁茜还待张口,便听里头传来风音的声音:“花嫁回来了?”
花嫁下意识捂住了嘴巴,心想这家伙耳朵还真尖。
只听风音又道:“既然来了,就进来吧,别在外头嘀嘀咕咕的。”
花嫁朝繁茜无奈地耸了耸肩,便推门走了进去。
屋里果然只有风音和木匠师傅两人。
风音穿着一身简单的衣裳,正坐在木匠师傅身旁,专心致志地看着木匠师傅那刀子修饰一段原木。
这样安静恬淡的风音,让花嫁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风音似乎察觉到了花嫁的视线,回头看了他一眼:“做什么?”
“没什么。”花嫁摇了摇头。他只是突然觉得有些心安,比起前几日刚见完曜神时的沮丧与绝望,花嫁觉得目前风音的状态至少没有他所担心的那么糟糕。
风音没继续追问,便又转回去继续看着木匠师傅做活。
花嫁也不甘寂寞地凑过去看,看了半晌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问道:“这是什么?”
“礼物。”
“送给谁的?”
“一位故交。”
“谁?”
“你不认识的。”
花嫁抬头看向风音,风音依然目不转睛地盯着木匠师傅的手,然而他嘴角微微上扬的弧度,泄露了他心底得逞般的笑意。
花嫁咬了咬牙,搞了半天,风音这家伙是逮着机会消遣自己呢。
此时木匠师傅已经修饰完最后一段,恭恭敬敬地双手呈给风音:“尊主,神木已经按照您的要求修饰完成了。”
“嗯。”风音结果那段神木,拿在手中把玩了一会,然后状似无意地问花嫁:“你说,若是拿这东西送人,会不会太过寒碜了?”
陈希扬想说,尊主陛下亲自将神木峰的高级原木赠予他人,有谁敢嫌寒碜?但想到风音之前消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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