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走啊!苏泽在内心怒吼,你把我弄晕了算是怎么回事啊啊啊!
忽然“噗通”一声,屁股上剧烈的疼痛让他瞬间拉回了意识。他猛地睁开眼睛,恍了恍神,才发现自己居然从床上滚了下来,还好首先着地的是屁股而不是脸。
他揉着屁股爬起来,也顾不上琢磨自己怎么就突然破除了花嫁对他施下的昏睡咒,摇摇晃晃地追了出去。
因为是洞房初夜,繁茜怕两个孩子相处尴尬,便带着众人全数撤了下去,以至于屋外一个值夜的人也看不到。
苏泽不知道花嫁去了哪里,但还是凭着直觉追了过去。
他穿过一道道长廊,登上了神木峰最高的祭台,果然看见花嫁独自一人抱膝坐在祭台之上,望着远方幽暗的山峦怔怔出神。
苏泽猛然想起,这座祭台位于神木峰最北侧,祭台之下,便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深夜寒风猎猎,吹起花嫁宽大的衣袍,衬得她的身子更加轻盈单薄,仿佛随时都有可能随风而去。
她为什么会坐在那上面?苏泽很想喊她下来,但是他发不出声音,只能用力怕打祭台之下的铜鼓。
“咚、咚、咚!”鼓面沉闷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如此喑哑。
鼓声终于惊动了祭台之上花嫁。她回过头,看见苏泽的瞬间,明显露出惊讶的表情,似乎没有料到苏泽居然没有被迷晕。
随即,她了然又自嘲地笑了笑,是呢,自己这么点法术,在少尊面前简直是班门弄斧。
苏泽不停地冲她打手势,示意她赶快下来。
花嫁站了起来,转身默默望着苏泽。她临渊而立的漠然姿态更是让苏泽紧张得一颗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风音,”花嫁轻轻开口,“对不起。”
苏泽拼命摇头,心里满是怒火,他才不要听花嫁说什么对不起,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想不开跑来悬崖边玩刺激?
花嫁似乎被苏泽认真的表情逗乐了,勾起嘴角微微一笑:“风音,我对你说过的吧,我不可以嫁给你的……不,确切地说,我不可以嫁人的。”
这话越听越玄乎,苏泽内心咆哮着:可是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仿佛听见了苏泽的心声,花嫁又是轻轻一笑,笑容却盈满了苦涩:“因为……我不是女孩子啊,我是如假包换的男孩子呢。同样身为男孩子的我,怎么可以嫁给少尊呢,这不是欺君之罪吗?”
苏泽蓦地睁大了眼睛,这一瞬间他很惊讶,但仔细一想,似乎也没有那么惊讶。
男生女相什么的,陈希扬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吗?随即他感到万分懊恼,之前他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当初都已经想到花嫁这孩子眉眼与陈希扬相似了,为什么就想不到他其实是个男孩子呢?
其实欺君之罪又怎么了,只要他去为花嫁求情,相信尊主也不会真的对花嫁处以严刑的,什么都有转圜的余地不是么?
苏泽出来得急,没有带上纸笔,他不容多想,咬破了手指便要在祭台的石板上写字。
花嫁俯身握住了他的手,有些心疼地看着他被咬破了的手指。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花嫁一边说着,一边解开发带为他包扎伤口,“你会尽最大的努力保护我的,这个我知道。但是……”
她顿了顿,眼神中流露出浓郁的悲伤:“但是……有些事情,比那个更加严重,一旦戳破了,会连累很多人的,包括我那代族长舅舅,还有我们端木家族所有族人……”
苏泽听不明白,究竟有什么事情会那么严重。
花嫁继续说道:“你可知道,今天我在雪花里面看见了什么吗?那是铭刻在我骨血里的东西,是我明明心里清楚,却又极力不愿承认的事实。”
花嫁说着,抬眼看向苏泽:“风音,其实,我是……”
祭台之上突然狂风大作,迷了苏泽的眼。呼啸的风声将一切东西席卷而去,包括花嫁未说完的那句话。
苏泽眨了眨眼睛,前一刻还温柔地为他包扎伤口的花嫁,突然之间消失不见了。
难道……他的心脏停滞了片刻,手脚阵阵发凉。
不会的,不会的……他哆哆嗦嗦地爬上祭台,跪在祭台的边缘,睁大了眼睛朝悬崖下看,可是那下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狂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他的衣袍,差点将他从祭台上掀翻下去。
“花嫁”声音终于冲破咽喉,冲破多年来无形的束缚,化作一声声嘶哑而绝望的呼喊,瞬间又被吹散在夜风之中。
陈希扬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淤痕在符宁止的治愈术下很快淡了下去,原本受到限制的灵能力也很快恢复到了正常的水平。
如此高强的治愈术,陈希扬还是第一次看见。他有些惊讶地抬眼看了看符宁止,脸上露出欲言又止的表情。
“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但我不会回答的。”符宁止率先开口堵住了他的问话。
陈希扬饶有兴致地打量他:“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你想问我的真身是什么,不是么?”
陈希扬耸了耸肩,还真被他猜着了。
“我的真身是我的秘密,如果轻易告诉了别人,我也就离危险不远了。”
陈希扬恍然:“就类似于……妖怪被人类知道了自己的真名,就会被叫出自己真名的人类所驱使是一个道理是么?”
符宁止黑了脸:“不要把我跟妖怪什么的相提并论。”
“哦,”陈希扬似笑非笑,“这么说来你的身份比较高贵,是我唐突了。”
符宁止知道自己再多说也只有被调侃的份,撤了手转身便走。
“别生气,”陈希扬在他背后友好地笑了笑,“我只是开个玩笑。你帮我疗伤,我欠你一个人情。”
符宁止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但是脸上的表情明显缓和了许多。
真是个什么情绪都放在脸上的年轻人啊。陈希扬心里觉得有趣,这样的人看起来真是太好欺负了。
“苏泽,苏泽你怎么了?”身旁突然传来聂臻的声音。
陈希扬听他叫唤“苏泽”,忙转头去看,见聂臻趴在苏泽身边,似乎苏泽有了什么动静。
他快步走过去问道:“苏泽怎么了?”
“好像有点恢复意识了。”聂臻道,“你看,他在流眼泪。”
陈希扬细细一看,果不其然,苏泽虽然还紧紧闭着眼睛,但是双眉紧蹙,双唇微微开阖,低声念叨着什么,眼角缓缓淌下泪水,似乎非常伤心。
陈希扬帮他拭去泪水,然后轻拍他的脸颊,“苏泽,苏泽你醒醒!”
“花嫁!”苏泽突然大喊一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陈希扬和聂臻都被吓了一跳,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苏泽双眼无神地呆坐了片刻,眼眸中渐渐恢复了焦距。然后,他看见了陈希扬近在咫尺的脸。
那熟悉的眉眼,与梦境中的花嫁渐渐重叠在了一起。
花……他默默念着那个已经消失在幻境中的名字,缓缓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捧住了陈希扬的脸。
“……”陈希扬被苏泽如此悲情地注视着,肉麻得全身鸡皮疙瘩都要炸裂开来了。
但看在苏泽昏睡这么久终于醒过来的份上,他抽了抽嘴角,还是强行忍住了发飙的冲动,平心静气地问道:“苏泽,你在做什么?”
“陈希扬……”苏泽的声音带着哽咽,“你没死,真是太好了。”
“嗯?”陈希扬眨了眨眼睛,一脸的摸不着头脑。
苏泽觉得这样还是很不真实,他又一把抱住了陈希扬,将他紧紧搂在怀里,感觉到了对方温暖的体温,心里才踏实了不少。
陈希扬原本想把这个一醒来就上演琼瑶剧的神经病摔出去的,但是察觉到苏泽手脚全都冰冰凉凉的,猜想他是不是在梦境里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心里又软了下来,问道:“苏泽,你到底怎么了?”
“刚才,我梦见你跳下了悬崖,我还以为你死了,真吓死我了。”
“我怎么记得,你刚才是喊的花什么来着?”
“哦,在梦里你有个新名字,叫花嫁。”
陈希扬皮笑肉不笑地“哈哈”了两声:“哪个变态给我起了这么一个恶心的名字,还是说,这名字其实是你潜意识里给我起的?真没看出来,原来你是琼瑶她老人家的孙子啊。”
“咳……”苏泽讪讪轻咳了一声,被陈希扬的毒舌问候了一番,他终于彻底回过魂来了。
这时他才恍然想起,他们还身处古墓之中,这个,他在梦境中真切感受过的地方。
第五章 皇甫风音(一)
苏泽清醒过来之后,才发现身边居然聚集了这么多人,还包括在哈尔滨邂逅的杨臣修和符宁止。
他一时有些脸臊,刚才他眼里只有陈希扬一人,脑子还十分混沌,便像小时候一样毫无顾忌地跟陈希扬搂搂抱抱。想必自己的举动都被这些人当笑话般看去了,当下得无以言表。
陈希扬却没有他这么复杂的心思,苏泽能醒过来,他便心头一块石头落了地,见苏泽睁了一双好奇的眼睛看着多出来的这些人,便将双方队伍在墓中偶遇的事情大致解释了一番。
此时纪玖的结构图已经画得差不多了,招手让众人过去看。
苏泽跟着大家凑过去看了一眼,立即“咦”了一声,一把抓过图纸,认认真真看了起来。
陈希扬被他这个举动搞得有点懵:“苏泽,你看得懂?”
“这地方……我好像比较熟诶。”苏泽一边对着图纸勾勒着结构地形,一边努力回忆梦境中自己去过的地方,大部分地方居然都能和图纸重合起来。
陈希扬感觉有些好笑:“我记得你的专业是历史,不是建筑,如果看不明白的话还是不要不懂装懂了。”
“我真的看得懂!如果不相信的话,”苏泽指了指地图上的空白区域,“这些地方我有去过,虽然不敢保证全都走过,但是肯定能帮你们补全一部分的。”
陈希扬眯起了眼睛:“你说你有去过?”
“如果我说,我在梦里面去过,你信不信?”
陈希扬看着他,没有说话。与苏泽认识了这么多年,他什么时候在开玩笑,什么时候没有开玩笑,陈希扬自信还是能够分辨出来的。此刻的苏泽,绝对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众人互相看了一眼,还是杨臣修发话了:“既然苏泽的梦境这么厉害,不如我们就跟着苏泽走一趟吧,聊胜于无啊。”
于是众人收拾了东西,跟着苏泽继续上路。
陈希扬虽然心中半信半疑,但为防止苏泽再遇到什么意外,他还是紧紧跟在了苏泽身后,两人一边走路一边闲聊,陈希扬忍不住心里好奇,便问苏泽究竟做了什么梦。
苏泽努力回忆了一下,然后把自己所能记得的部分讲给陈希扬听,当然,中间省略了自己复杂的心理活动若干,只剩下了干巴巴的剧情大意。
陈希扬听完,挑了挑眉:“你是说,你在梦里娶了一个名叫花嫁的小孩子,而那个孩子正好跟我长得很像?”
“是啊是啊,”苏泽一说这个就来劲,“陈希扬你说是不是很巧,我第一眼看见她就觉得,啊,这张脸绝对在哪里见过,但是我死活想不起来,后来我脑中灵光一闪,这不就是陈希扬的缩小版吗?当然,你小时候长啥样我是没见过啦,不过我觉得应该跟花嫁长得差不多……”
苏泽还在那里自说自话,陈希扬阴阳怪气地看了他一眼:“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在梦里擅自娶了一个很像我的男孩子做你的老婆?”
“耶?”苏泽怔了一下,才发现陈希扬的脸色有点不对,立即回过味来,忙慌慌张张地解释道:“啊不是不是,我刚开始一直以为花嫁是个女孩么,娶了之后才发现他是男的……不是,花嫁像你只是碰巧,我不是故意要娶你……不是,如果我早知道花嫁是男孩子,又长得像你,我肯定对他避如蛇蝎……”
“哦,原来你拿我当蛇蝎看呐……”陈希扬的脸色越发不好看了。
“不是,我的意思是敬而远之,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他越说越感觉自己表达的意思有问题,渐渐开始语无伦次了。
陈希扬心里窝着一团无名怒火,苏泽越是解释,他就越火大,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于是加快了脚步,把苏泽抛在了身后。
“哎,陈希扬你等等!”苏泽懊恼地抓了抓后脑勺,小跑着跟了上去。
眼前的景物突然一亮,苏泽猛地停住了脚步,大叫一声:“就在前面!”
众人被他吓了一跳,全身戒备地问:“什么就在前面?不会又碰到怪物了吧?”
苏泽循着梦境中的记忆往前走:“那株巨大的神木,应该就长在……”但是他的话突然没了下文。
因为出现在眼前的,除了遍布着狰狞可怖的藤蔓之外,就只剩下一截露在地表之上早已枯朽了的古木躯干。
他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步履蹒跚地走到神木之下,伸出手去抚摸那干裂成一道道沟壑的树干,突然之间悲从中来,眼泪不受控制地淌了下来。
“哭什么?”陈希扬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旁,给他擦了擦眼泪,虽然动作还有些强硬,但语气却已经比之前缓和了不少。
苏泽吸了吸鼻子,闷声说:“这株神木,在梦里面明明长得又高又壮、枝繁叶茂的,可漂亮了。繁茜说,它是整个芒宿人的精神支柱,如果它倒了,芒宿人也就离灭亡不远了……”
陈希扬皱了皱眉:“繁茜又是谁?”
“哦,繁茜是我在梦里面的贴身侍女。”
“嗯哼,贴身侍女。”陈希扬又开始阴阳怪气了。
此时身后众人已经跟了上来,杨臣修耳尖,捕捉到了“芒宿人”三个字,问道:“芒宿人……是什么人?”
苏泽抓了抓头发:“这个,我也搞不太清楚,只从他们的交谈中猜测,他们这个种族的人自称为灵媒族,建立了一个名叫芒宿的国家,所有人都或多或少有些灵能力,就跟陈希扬的术法差不多,对了,他们每个人眉心都有一点朱砂,听说灵能力越高的人,朱砂的颜色就越深。”
陈希扬听到此处,心里“噗通”一跳,他突然想起,自己在进入姜启灵识的时候,就见过一个眉心有一点朱砂的男人,那个男人一头银色长发,有着酷似苏泽的眉目,还对他……他想到此处,猛地晃了晃头,这种事情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回想起来啊摔!
只听苏泽仍在滔滔不绝地说:“你们没能入我的梦里来,真是可惜了。我梦里面看见的神木峰,可比这地宫漂亮多了,简直就像仙境一样。不过有一点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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