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话说得没心没肺,但陈希扬毕竟还是不太放心真的拿苏泽当开路先锋,他招呼大家跟上,自己紧随苏泽之后,全神戒备着,防止苏泽发生什么意外。
突然,走在最后的聂臻放慢了脚步:“我好想听到了守守的声音。”
苏泽惊喜地回头:“怎么,任庭守醒了吗?”
聂臻看了看伏在自己肩膀上的任庭守毫无意识的侧脸,摇了摇头:“不是从他身体里发出来的,而是……”他说着,环视了一下四周,脸上露出不太确定的表情。
此时陈希扬也注意到,古墓上空断断续续传来任庭守微弱的声音:“不要进来……有陷阱……不要……”
声音戛然而止,像是突然被什么外力打断。
“守守!”聂臻担心任庭守有危险,情绪变得十分激动,“守守你在哪里?守守你说话啊!”
同样听见了声音的符宁止指了指铁门之内:“说什么‘不要进来’,他应该就在铁门之内吧?”
聂臻经他提醒,疯了似地朝铁门的方向冲去。
“你别冲动。”陈希扬一把拦住了他,“刚才任庭守是在向我们示警,你这样不管不顾地冲进去,岂不是正好中了敌人的埋伏?”
“但是守守现在有危险!”聂臻急得红了双眼,“他的魂魄被拘在什么地方还不知道,刚才他话说一半便没了下文,也不知是不是被……”他不敢再说下去,不顾陈希扬的阻拦,背着任庭守的身体,快速朝铁门内冲去。
“喂你……”陈希扬拦他不住,与苏泽对视了一眼,各自叹了口气,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身后众人见他们往里面跑,正犹豫着要不要跟进去,忽然看见铁门开始有自动闭合的迹象。
纪玖急了,招呼大家赶快追上去。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他们还没能跟进去,铁门已经关得严严实实的了。
“喂,哪有这么坑爹的事情啊!”纪玖敲打着铁门发脾气,结果拳头砸在坚硬的铁门上,痛得他龇牙咧嘴。
马弈攸跑得气喘吁吁,自我安慰道:“这铁门里面的东西肯定更邪门,我们还是在外面等吧,也不知道他们在里面有没有危险。”
杨臣修回头看向身后的符宁止:“你怎么看?”
符宁止一脸无所谓地摊了摊手:“我们擅自闯入人家家里面,主人关了门却没有放狗咬人,已经算很客气了。”
“你的意思是”杨臣修话说一半,看了看四周,欲言又止。
温之临脸色阴沉地依墙而坐,不时地伸出右手轻拍自己的左胸,口中低声呢喃:“别担心,我会再想办法的,别担心……”
杨臣修转眼看见温之临这副模样,拧了拧眉,问道:“你还好吧?”
温之临抬头看了杨臣修一眼,一张脸有些苍白,他似乎想说什么,但看了一旁的纪玖一眼,似乎有所顾忌,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无力地摇了摇头。
杨臣修也看了纪玖一眼,此刻纪玖还在跟李思考抱怨铁门突然关闭的事情,于是他走到温之临身旁蹲了下来,低声问道:“这件事,是不是非要打开墓主人的棺椁才能解决?”
温之临点了点头:“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杨臣修沉默了片刻,回头向符宁止招了招手。
符宁止默不作声地走过来蹲下身子,杨臣修问道:“你有没有办法打开这道铁门,不管用什么方式。”
符宁止眼皮跳了跳:“会激怒沉睡的灵魂的。”
杨臣修挑了挑眉,冷笑一声:“难道你还斗不过他?我知道你早已习惯了隐藏自己的实力,但是在我面前,你还是不要有所隐瞒比较好。”
符宁止无声地看了杨臣修一眼,眼眸中微微掀起一丝波澜,很快又覆灭下去。他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我尽力而为。”
苏泽与陈希扬追着聂臻跑了一段路,忽听身后铁门轰隆之声,回过头去,才发现铁门又自动关闭了。
苏泽傻了一下:“呃,他们没有跟上来么?”
“看样子是。”
“那怎么办?”
“要不你去戳一下?说不定它就乖乖打开了呢。”陈希扬一逮着机会就调侃苏泽的“金手指”。
“还是算了,可能他们留在外面更安全一点。”苏泽说着,继续去追聂臻。
凭着梦境中的记忆,苏泽几乎可以断定,这里就是芒宿国灵媒尊主的寝宫正殿了。任庭守的呼唤断断续续又出现了两次,他们追寻着那声音穿过正殿,直接向左侧的偏殿奔去。
在拐过一道回廊之后,他们渐渐收住了脚步,聂臻就站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前方,怔怔望着偏殿正中央放置着的一具水晶棺材。
任庭守那半透明的魂魄此刻就被封在水晶棺内,只见他双手交叠握于腹部,双目微阖,面容恬静,仿佛等待着王子的睡美人。
在水晶棺的上方,一株麝香百合的灵体悬浮在半空中,花瓣一张一合,从它的“口”中还断断续续发出与任庭守酷似的声音:“不要进来……这里有危险……”
苏泽先是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咬牙切齿地说:“我刚才就觉得奇怪了,任庭守既然口口声声叫我们不要进来,为什么还不断用声音来引导我们,原来是这妖物设下的陷阱!”
他说着,就要冲过去找麝香百合算账,却被陈希扬一把拽住了胳膊。
“你干嘛?”苏泽没好气地回头喝问。
“别冲动。”陈希扬低声劝了一句,然后抬了抬下巴,“我觉得这陷阱应该不是一个单纯的陷阱,既然它只放我们三人进来,应该有它的用意,且看它怎么说。”
麝香百合看着三人来到面前,故意又学着任庭守的声音说了几句话,然后发出阴谋得逞的古怪笑声,听起来十分刺耳。
聂臻终于找到了任庭守的魂魄,也顾不得跟麝香百合计较,跌跌撞撞地走到水晶棺材前,想把棺盖打开,但是他试了半天,才发现这具棺材居然是全封闭的,完全找不到开口处。
他抬起头,近乎祈求地望着麝香百合:“你能不能放了他,守守一个人被关在这棺材里,一定会很害怕,我求求你放了他。”
“放了他,也不是不可以。”麝香百合的本音听起来男女莫辨,语气中带着戏谑,“不过有个条件哦。”
“什么条件?”
“用你的魂魄来换。”
聂臻怔住了。
麝香百合发出“咕咕”的笑声:“怎么样,舍不得了吗?”
“简直欺人太甚,凭什么要答应它这种无理的要求?”苏泽气愤得想上去理论,又被陈希扬拽了回去。
“别搅局。”陈希扬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平静。
“我搅局?”苏泽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难道你让我眼睁睁看着聂臻拿自己的灵魂去换?”
“老实说,我也很好奇聂臻会怎么做,不如先看看他的选择。等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们再出手相助也不迟啊。”
聂臻低着头,温柔地注视着任庭守,半晌没有说话。
麝香百合等得有些不耐烦了,催促道:“怎么样,到底答不答应交换?”
聂臻重新抬起头,神色平静地问道:“如果我答应交换,你能保证还我一个毫发无伤的守守吗?”
“那是自然。”麝香百合笑了笑,“我又没有伤害他,只是让他沉睡罢了。”
聂臻松了一口气,然后点了点头:“好,我答应。”
“你可想好了?”麝香百合“咕咕”笑道,“魂魄交换之后,任庭守可以恢复正常人的生活,但你就要堕入阿鼻地狱,永远也无法转世轮回了哦。”
聂臻面色坦然,仿佛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点了点头:“我说了,我答应。”
第五章 皇甫风音(四)
苏泽见聂臻连这么无耻的条件也接受,再也忍耐不住,快步冲到聂臻身旁,一把拽住他的胳膊道:“聂臻,你脑子清醒一点,你又不欠这妖怪什么,凭什么要任它摆布?”
聂臻看了苏泽一眼:“但是守守……你们有办法救他吗?”
“呃……这个嘛,”苏泽想了想,干脆直接跟麝香百合叫板:“喂,你个妖怪,快点吧任庭守的魂魄放了,否则我……我……”他一时词穷,“我”了半天,想不出自己究竟能威胁对方到什么程度。
不料麝香百合突然叹了口气,声音又变成了温柔的女声:“尊主,您可终于回来了。”
“啥?”苏泽傻了一下。
“奴婢名叫繁茜,您还记得奴婢么?”
这声音很熟悉,苏泽刚从梦中醒来,怎么会忘记。他惊得后退数步,指着麝香百合结结巴巴地道:“繁繁繁茜?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奴婢希望能永远守着尊主,无奈寿命有限,只能将自己的灵魂封入百合之中,在花谷中等待了千年又千年,如今终于如愿以偿……”这株麝香百合说着说着,竟似盈盈欲泣。
此时别说聂臻和陈希扬听得莫名其妙,就连苏泽自己也很懵,繁茜变成一朵花已经是很惊悚的一件事了,如今这朵花居然还口口声声称呼他“尊主”,还说什么等了他千年又千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麝香百合转而望向聂臻:“年轻人,刚才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罢了,你的魂魄给了我也没有用,我真正想要的,是尊主现在的魂魄。”
它话音未落,一朵花瓣突然自行折裂,从中迸溅出淡红色的血液,朝着苏泽眉心飞射而来。
苏泽一个晃神的瞬间,发现自己的身体突然变得很轻。一条透明的丝线从麝香百合的花蕊中延伸出来,系在了他的手腕上。
他还没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只见麝香百合晃了晃纤细的腰肢,细线轻轻一拉,便拽着他往前颤了几步,他一回头,发现自己的魂魄已从原本的身体中脱离了出来,而那身体则无知无觉地向后倒去。
丝线又是轻轻一拉,他一个趔趄,眼看就要被麝香百合拽走,突然另一只手腕被紧紧攥住,他一抬头,看见陈希扬不知何时冲了上来,一手抓着他的手腕,一手捏了定魂诀,与麝香百合暗中较劲,眼中迸射出愤怒的光芒:“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随便带走他的魂魄!”
麝香百合与他对峙片刻,柔了声音劝道:“花嫁,你真正要等的人,是我们尊主,可不是眼前这个……”她顿了一顿,又道,“我摄走他的魂魄,是为了替换尊主真正的魂魄,好让你们团聚。”
花嫁??苏泽看了看麝香百合,又看了看陈希扬,他没听错吧,刚才这朵妖花居然称呼陈希扬为“花嫁”?
陈希扬眯了眯眼睛:“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最好赶快收起你的摄魂术,如果苏泽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会让你还有你那劳什子尊主一起陪葬!”
麝香百合似乎听到了十分好笑的笑话,笑得花枝乱颤:“真是口出狂言,别说你现在的肉身不过是巫族一个小小的分支家主,就算是当年的端木花嫁,也不敢对我们尊主如此不敬。花嫁,我看在你是尊主心心念念的故人份上,才给你一些颜面,你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苏泽虽然没听得不明不白,但有件事他得先搞清楚:“喂,你说你要我的魂魄,那你又拘了任庭守的魂魄做什么?”
“你们初入花谷之时,我便打算摄了你的魂魄,不料花嫁横插一手救了你,我只能暂时找个替代品,好引你们来此地交换。”
“所以说到底,任庭守其实跟这件事情没什么关系对不对?现在我已经来了,你把他的魂魄放了!”
麝香百合似乎有些犹豫。
苏泽继续说道:“你不是要我的魂魄吗,我给你就是了,但作为交换,你把任庭守的魂魄放了,这个要求很合理吧?”
陈希扬一听这话急了:“苏泽,你别自作主张!”
“没关系,”苏泽回头朝陈希扬笑了笑,“繁茜是好人,在梦境里她一直对我很照顾,她不会伤害我的,对不对,繁茜?”
麝香百合沉默了片刻,说道:“我可以放了他。”
“喂!”陈希扬还想再阻止,但是苏泽已经自动挣脱了他的定魂咒,让他措手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苏泽的魂魄被麝香百合牵了过去,包裹进巨大的花瓣之中。
“苏泽你个白痴,我活了几百年,就没见过像你这么蠢的家伙!”陈希扬气得直跺脚。
就在此时,水晶棺材突然融化,任庭守的魂魄在半空中悬浮了片刻,然后缓缓漂浮到他的身体上方,再缓缓下降,没入体内。
“他很快就会醒来的。”麝香百合丢下这句话,裹着苏泽的灵魂渐渐消失。
“别跑!”陈希扬顾不得苏泽的身体,追着麝香百合消失的方向疾奔而去。
果然没过多久,任庭守渐渐苏醒过来,神色恍惚了半晌,才看清楚眼前的聂臻,他挠了挠头,迷惘地问:“聂臻,我睡了很久吗?”
聂臻眼里含着泪,动了动嘴皮子,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是一把抱住了任庭守,真切感觉到怀里的人已经平安无事,才喃喃自语:“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任庭守目光落在一旁躺在地上毫无知觉的苏泽,问道:“苏泽怎么了?”
聂臻松开他,表情有些复杂:“守守,这件事,说来话长……”
苏泽被麝香百合包裹在花瓣中,只觉四周都是浓郁的香气,熏得他差点没背过气去。
好不容易从花瓣中解脱出来,他发现自己身处一间阴暗的密室,室内除了放置着一具棺椁,别无他物。
“这里是……?”苏泽盯着棺椁,突然有些情怯。
“这里便是尊主长眠之地。”麝香百合的声音柔柔响起。
“是……风音的父亲?”苏泽回想起梦境中那位有着和煦笑容的中年男子。
“不,这是芒宿国的最后一位尊主,皇甫风音。”
“诶?”苏泽先是一怔,随即一想,当初他在梦境中便听大家称呼风音为“少尊”,看来风音最后还是继承了尊主之位了。
但是听麝香百合说到“最后一位”,他心里颤了颤,问道:“风音他……是亡国之君?”不知为什么,心里有些难过,风音这么善良的一个孩子,如果做到亡国之君的份上,临死之前该有多自责啊。
麝香百合沉默了片刻,低声道:“算不得什么亡国,这是尊主自己的选择,奴婢不敢妄加评判。”
苏泽双手轻轻抚上棺椁的外壁,问道:“我可以……看看他吗?”
“可以。”
苏泽得了许可,便用力推动棺盖。虽是石棺,但苏泽独自一人推动,竟也不觉得十分吃力。
棺椁之内是一具木棺,此棺做得十分精致,棺盖上雕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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