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明晔道:“还是不麻烦你了,我们要去找年兽……”
“这个不忙,”镇长摆手道,“还有几天才到年关,年兽现在也不会出来。两位不如先在本官府邸好生休息,养精蓄锐了才能一举拿下年兽啊。”
端木明晔与端木蓉可互相看了一眼,他们心里也是有些畏惧年兽的,听镇长如此一说,心想拖得一天是一天,于是便欣然答应了镇长的邀请。
看着镇长和杜家父子等众人簇拥着端木兄妹浩浩荡荡离去,阿错和三个同伴面面相觑,不知这究竟唱的是哪一出。
这天下午,镇长身边的一位师爷前来传令:“镇长大老爷虽然对你们网开一面,不将你们赶出本镇,但是你们也须将功抵过才行。年关将近,年兽又将出来害人,既然你们几个这么能打,不如就为镇民们做点贡献,能将年兽杀掉那是最好,就算杀不了,就当是帮端木家族的二位贵人探探路,收集一些情报。”
师爷说完以上这番话,弹弹袖袍,扬长而去。
雪烙一把将抹布甩在桌子上,愤愤道:“什么将功抵过,这分明就是变相地送我们去死,镇长根本没打算放过我们!”
阿错摩挲着下巴思忖道:“这想必就是当初那姓杜的给镇长出的主意了吧,他们一方面稳住端木兄妹二人,一方面对我们来个借刀杀人,既不得罪端木蓉可,又报了私仇,好一个两全其美的计策。”
雪烙垮了脸:“阿错,现在不是夸赞敌人的时候吧?”
此时月刹突然站起身往门外走去。
雪烙叫道:“月刹,你去哪里?”
月刹顿住脚步,却没有回头,声音依旧清清冷冷:“杜家少爷是我打的,责任也该由我一个人负。”
雪烙追上去拉住他的衣袖:“你该不会想一个人去杀年兽吧?”
月刹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雪烙气得直跺脚:“你这傻子,敌人让你往火坑里跳,你就真往里跳啊?你你你”
月刹道:“四个人跳,不如我一个人跳来得好。”
雪烙眼圈一红,死死揪着他的衣衫不放:“不行,你不准去,我不能让你白白去送死!”
但是他的力气太小,见月刹欲挣脱走人,忙回头向阿错和皇甫寻求助:“你们也说句话,让月刹别犯傻啊!”
阿错被他吵得有点烦,挥了挥手道:“还没到生离死别的时候,拜托你们两个别搞得这么缠绵好么。”
月刹和雪烙:“……”
皇甫寻道:“我们四个人要团结一致,不能搞内部分裂,要么就都不去,要么就四个人一起去。对吧,阿错?”
月刹动了动嘴皮子,似乎还想反驳什么。
阿错看了皇甫寻一眼,勾了勾嘴角:“阿寻说得没错,也许我们四个人合力,就真能把那只年兽解决了也说不定。”
第二章 河图洛书(十二)
听说年兽藏身于西山之后的山谷之中,具体巢穴不明,只于夜间出没,且觅食地点毫无规律。
阿错、皇甫寻、雪烙、月刹四人来到西山脚下,发现通往山谷的路有两条,他们拿不准年兽会走哪一条路。
阿错提议两两分组,每一组人负责埋伏在一个路口,一旦发现年兽踪迹,切勿轻举妄动,立即以烟花作为联络信号,待两组人员汇集之后再动手。
众人都觉得这个方法可行,于是阿错与皇甫寻一组,雪烙与月刹一组,分头行动。
阿错因为常年在山野中采药,对山路地形还是有一定了解的,于是很快找到了便于埋伏的有利位置,和皇甫寻一起,花了半个时辰将埋伏工作准备到位。
接下来就是静候年兽出现了,两人身上覆满了树叶,坐在掩体之后一动不动,百无聊赖地看着夕阳一点一点地坠落到山后头去。
时间突然变得十分漫长,一个时辰之后,阿错已经有些坐不住了,他侧头看了看皇甫寻,发现这小子已经歪着脑袋睡了过去。
阿错咬了咬牙,伸手拍了拍皇甫寻的后脑勺。
皇甫寻惊醒过来,茫然四顾:“年兽出来了?”
阿错冷哼一声:“就你这种睡法,年兽把你吃了都不知道。”
“……”皇甫寻不好意思地揉了揉眼睛,为了不让自己继续犯困,他调整了一下坐姿,但是过不了多久,瞌睡虫便又冒了出来。
阿错见皇甫寻脑袋一点一点的貌似又快要梦会周公去了,只能再次将他拍醒,提议道:“阿寻,我们聊会天吧。”
皇甫寻强打起精神,答道:“好啊。”
“聊什么?”
“不知道。”
“……”
两人大眼瞪小眼,静默了半晌,还是阿错先开了口:“阿寻,你说过你是皇甫家族的家奴对吧?”
皇甫寻默然,他可没有亲口承认过,明明是阿错自己想当然这么认为的。
阿错见他没说话,继续道:“我当初捡到你的那个荒岭,距离神木峰不远,你是从神木峰的皇甫本家逃出来的么?”
皇甫寻想了想,点了点头。
阿错又问:“你从小就住在神木峰上?”
皇甫寻又点了点头。
阿错看向他,眼神中隐隐带着一丝希翼:“那么,你认识少尊么?”
皇甫寻一怔。
阿错以为自己问的话有些突兀,随即改口道:“不对,你只是一个小家奴,应该不会有什么机会接触少尊,更不要说认识他了。那么,你见过少尊么?”
皇甫寻望着阿错,缓缓点了点头。
阿错紧接着又问:“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皇甫寻眼神中有一丝不太分明的情绪轻轻划过,他有些犹豫,不知该如何作答。
阿错又掩饰地笑了一下:“上次听雪烙和那个端木蓉可说起少尊的事情,所以……嗯,我有些好奇罢了。”
皇甫寻垂下眼眸,轻轻叹了口气:“在神木峰的时候,他过得……不太好。”
阿错露出担忧的神色:“听端木蓉可说,少尊的身体越来越差了,真的有这么严重吗?你见到他的时候,也能明显看出他气色不好吗?”
皇甫寻斟酌着道:“少尊他……一直郁郁寡欢。”
阿错的呼吸微微停顿了一下,试探着问:“为什么?还在因为端木花嫁的事情生气吗?”
皇甫寻抬眸定定看向阿错:“他没有生气,只是想不明白,花嫁为什么就这样丢下他不管。”
阿错低下头去:“也许……我是说,也许花嫁有他自己的苦衷呢。”
“什么苦衷?因为花嫁是男儿身吗?”
阿错惊愕地抬头,眼神突然变得犀利起来:“你怎么知道的?”
皇甫寻眼神闪了一下:“是少尊偷偷告诉我的。”
“偷偷告诉你?”阿错微微眯起了眼睛,“你和少尊……是什么关系?”
皇甫寻只能继续撒谎:“我是……是少尊的近侍。”他顿了顿,意识到阿错在担心什么,忙又解释道:“少尊待我,比待繁茜还要信任。这件事,他只告诉了我一个人,再也没告诉别人。”
阿错先是很震惊,没想到皇甫寻这个小家奴竟然会是皇甫风音的心腹。
随即他松了一口气,浑身的戒备也放了下来:“看来,少尊对你很信任呢。”他的眼神轻轻飘远,幽幽道:“我还一直担心他会交不到朋友,既然他能与你说心里话,说明他已经把你当朋友看待了。”
皇甫寻没有说话,刚才阿错说漏了口风,但因为他自己正处于情绪激荡的状态,一时间没有意识到,于是他也便假装不察,没有戳穿阿错。
随后阿错又问:“可是你为什么要偷跑出来呢?你跑出来的事情,少尊知道吗?”其实他心里想问的是,连你都偷跑出来了,少尊岂不是又失去了一个朋友?
皇甫寻点了点头:“少尊知道,是他鼓励我偷跑出来的。”
阿错又是一阵错愕:“少尊鼓励你……?”
“少尊说,既然呆在神木峰不开心,那就离开吧。”皇甫寻顿了顿,又道,“少尊还说,花嫁刚刚失踪的那几年,他一直在想,为什么花嫁会这么决绝地离开他,就算花嫁是男儿身又如何,他可以原谅花嫁,可以允许花嫁退婚,也可以继续帮花嫁隐瞒身份,只要花嫁还愿意与他做朋友。他甚至想,是不是他早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花嫁,花嫁就不会消失得这么彻底了?
“但是后来,他渐渐想通了,也许花嫁离开,不是因为害怕暴露身份,而是因为他不愿意呆在神木峰,不愿意继续戴着端木花嫁的面具,做整个家族的傀儡,他想要更自由更真实的生活。所以,少尊他渐渐理解了花嫁,也原谅了花嫁。”
阿错低着头,一言不发地听着。因为暮色渐浓,皇甫寻看不清楚阿错脸上的表情,但是他能感觉到,阿错的肩膀在轻轻地颤抖。
他很想把阿错抱在怀里,低声安慰他,告诉他不要自责,不要愧疚,只要他觉得自己这几年过得开心就好。
但是他不能这么做,因为现在坐在阿错身边的,只是一个名叫阿寻的小家奴。也只有小家奴阿寻,才能让阿错敞开心防,释放压抑在心底的那些情绪。
所以他抿了抿唇,没有再说话,并且转开了脸,将视线投向远方暗沉的天际。他知道阿错需要一点时间来平复自己的心情,所以他耐心等待着。
过了半晌,阿错吸了吸鼻子,略带哽咽地问道:“可是,少尊还是过得很不开心,对么?”
皇甫寻心想,以前在神木峰,他的确很不开心,但是自从再次遇见阿错,他发现自己的人生瞬间变得色彩斑斓了起来,多年的伤心与等待,也都有了价值。
但是他不知道该如何把自己的心情传达给阿错,让他不必为自己担心。
阿错见他不说话,又问:“端木蓉可说,少尊已经病重到卧床不起的程度了,那是真的吗?你离开神木峰的时候,他的情况怎么样?”
皇甫寻斟酌了片刻,道:“少尊的身体状况,并没有外界传说的这么糟糕。但他闭门不出是真的。”
阿错听了前一句还略微放心了一下,听到后一句,又开始紧张起来:“他为什么闭门不出?”
“他……也许有他自己的打算。”
阿错皱起了眉头,对皇甫寻的含糊其辞感到不理解。
皇甫寻只好摊手:“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我知道的事情,全都告诉你了。”
于是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阿错还陷在自己的情绪中,细细回味着刚才两人的交谈内容。渐渐地,他皱起了眉头刚才的谈话中,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突然,他眉心跳了一下,低声而急促地唤了一声:“阿寻。”
“嗯?”皇甫寻转头茫然地看向阿错,却发现阿错用探究的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看,似乎想在他脸上看出什么破绽来。
皇甫寻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向后靠了靠:“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阿错眯起了眼睛:“阿寻,我越想越不对……为什么你对我的问题有问必答?”
“因、因为是你问我的啊。”
“身为少尊以前的近侍,少尊对你如此信任,还放你自由,等于是对你恩重如山。你这样随便向陌生人透露少尊的私事,真的好么?”
皇甫寻急了:“阿错又不是陌生人!”
“但我们之间的关系,好像还没有亲密到可以让你对我毫无保留的地步吧?”
“……”皇甫寻的额头开始冒汗,果然冷静下来的阿错犀利得让人发憷。
皇甫寻乱了阵脚的模样更是让阿错心中起疑,他又盯着皇甫寻打量了一番,一字一顿地问:“你,究竟是谁?”
皇甫寻被逼到了绝路,心想如果不从实招供的话,恐怕会彻底失去阿错的信任。他迅速做了一番心理建设,眼一闭,心一横,咬牙道:“其实,我是……”
“啪!啪啪!”夜空中突然绽放出绚烂的烟花,照亮了半边天空。
阿错和皇甫寻俱是一怔,随即不约而同地跳起身来:“年兽!年兽出现了!”
第二章 河图洛书(十三)
阿错与皇甫寻赶到另一个山道路口,看见一只体型巨大的年兽正在向月刹和雪烙发起攻击。
月刹长剑在手,招招攻势凌厉,却始终未能伤到年兽半分,他自己反而多处被抓伤,形势于他极为不利,他只能护着身后的雪烙且战且退。
雪烙一眼瞧见了远处跑来的阿错和皇甫寻,忙挥手求救:“阿错,阿寻,快来帮忙!”
阿错一边跑一边骂:“你们两个白痴,不是让你们不要轻举妄动的吗?!”
雪烙辩解道:“我们的确没有轻举妄动啊,是你说一看到年兽就放烟花联络你们的,哪想到这年兽一看到烟花就变得非常兴奋,立马朝我们冲过来了……”
阿错摸了摸鼻子,难道关于年兽害怕烟花爆竹的传闻是假的?
此时年兽又是一爪子扑过来,月刹闷哼一声,身上再添新伤,呼吸已经有些乱了。
雪烙看得又是心疼又是着急:“怎么办,这年兽刀枪不入,难缠得很,月刹快支撑不住啦!”
“刀枪不入么?”阿错冷哼一声,独自冲到了年兽眼皮子底下。
皇甫寻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叫道:“阿错,你离它太近了,快闪开!”
“我倒要看看,它是不是全身上下都刀枪不入。”阿错脚步停顿的瞬间,已经从背后摘下短箭,对准年兽的眼睛“嗖”的就是一箭。
年兽左眼中箭,捂住眼睛向后蹒跚了一下,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声音尖锐,震彻云霄。
阿错趁此时机带着月刹和雪烙后撤几步,与年兽拉开一定的距离。
片刻之后,剧痛的年兽开始抓狂,因为眼睛受伤,它的攻势虽然更加凌厉,但攻击的方向却变得毫无章法,常常一爪扑空,反而自己绊了几个趔趄。
但是阿错这边也占不了什么便宜,受了伤的年兽已经完全被激怒,狂态毕现,让人根本近不了身,别说是月刹的长剑了,就连阿错的短箭也变得毫无用武之地。
“这样凶暴的巨兽还真是少见,”雪烙惊魂未定地道,“看来我们一时半会拿不下它,而且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不用预感了,”阿错打断了他的话,指了指远处,“残酷的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了。”
众人循着他指的方向望过去,不约而同地倒抽一口冷气在山道的尽头,又陆续出现了几只年兽,每一只的体型都与眼前的这一只相当。
皇甫寻咋舌:“难道年兽也是群居动物?”
阿错点头:“想必刚才这年兽嘶吼并非单纯发狂,而是在向同伴传递求救信号。”
皇甫寻接口:“这么说来,它们也算是智慧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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