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他现在的模样,不是他自己的分身,而是别人的身体?”皇甫寻越发感到不解,“他不是有自己的分身吗?为什么要借别人的身体来用?”
“谁知道呢?这也许就是他的恶趣味了吧。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觉得一个人太无聊了,所以想附身到不同类型的凡人身上,体验他们的喜怒哀乐……而已。”
“就这样?”皇甫寻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没错,就是这样。”阿错耸了耸肩,“他觉得这样很有意思,并且乐此不疲地不断更换身体来用,用过一段时间后,觉得乏味了,便再换一个。”
皇甫寻想象着这样的,觉得他的性格幼稚得像个喜欢捣乱的孩子。
只听阿错继续道:“所以我每次见到他的时候,他的模样都会不同。虽说因为父子之间异于常人的感应能力,让我能在第一时间认出他来,但每次看见他用不同年龄不同性别的脸跟我说话,还是让我非常困扰啊。”
“怎么,你们之前已经见过很多次了吗?”这一点倒是让皇甫寻有些意外,“是他主动来找你的?”
“大概是在我**岁那一年吧,”阿错回忆道,“某一天这个男人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说他是我的亲生父亲,要带我离开端木家族。当时我已经从舅舅口中知道了自己的身世,虽然我不想留在端木家族做一个任人摆布的傀儡,但同样也不想认一个不知情爱、生性凉薄的男人做父亲,所以我拒绝了他。”
皇甫寻想了想,道:“那应该是在你上神木峰之前的事情了吧?”
阿错点了点头:“后来他又陆续出现了几次,虽然并未强行要带我走,但是他不厌其烦地出现在我面前,终究惊动了端木家族的几位长老。舅舅很快便猜出了他的来意,他知道我被盯上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非但会破坏他的计划,还会暴露我的身世,让整个端木家族蒙羞,甚至有可能会被灭族。
“当时恰逢神木峰一年一度的长老会议召开,舅舅便带着我一起上了神木峰,美其名曰是让端木家族的族长继承人参拜尊主,事实上,他只是带我去避难。神木峰好歹是言灵尊主的地盘,就算再恣意妄为,也不敢随便去神木峰生事。”
皇甫寻听了这段往事,回想起当时的情景,不由苦笑:“只是端木长老没有想到,他的这个决定虽然成功避开了,却让我遇见了你,并在选妃大典上选择你作为少妃,越发打乱了他的计划吧?”
阿错抿了抿唇:“这的确又是一件让舅舅措手不及的事情。但是尊主之命不能违背,能被选为少妃,那是芒宿国无上的荣耀,多少家族翘首期盼,还得不到这样的殊荣。所以舅舅虽然心中忐忑,害怕我露出马脚,但还是私下里告诫我,让我先稳住局势再说。”
皇甫寻有些不解:“他要你如何稳住局势?”
阿错的脸突然红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避开了皇甫寻的视线:“舅舅说,**岁的孩子……能懂什么,不过是拉着小手玩过家家罢了,只要我行事谨慎,瞒个三五载应该不成问题。”
这番话虽说得隐晦,但皇甫寻稍一回味,便明白过来了,当下他也脸色尴尬了起来,咳了一声道:“这个……这个问题,我当时倒也的确没有……没有想过。”
随即他又急急解释道:“我当时的想法其实很简单,我只是想跟你做朋友,想每天一睁开眼睛就能看见你,想跟你学弹琴,然后为你伴奏……”
“我知道。”阿错抬起眼眸,冲皇甫寻莞尔一笑,“你的心思这么单纯,我怎么会不知道你的想法呢?从小到大,我因为相貌和家世的关系,身边从来不缺朋友,但又有哪个朋友不是有目的地接近我的?
“可是在神木峰上第一眼看见你的时候,你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站在人群之外,模样十分可怜,我心里想,这究竟是哪家的孩子呢,竟然被冷落至此?如果我不是外在条件上的优势,一定也会变得和你一样可怜吧。这样想着,我主动向你伸出了手。”
阿错说着,露出一丝自嘲的笑容:“如今想来,当时的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居然会对贵为少尊的你报以同情之心。”
皇甫寻轻轻道:“后来我一直想方设法地接近你,你心里一定很苦恼吧?你对当时自己的这个决定后悔了吗?”
阿错摇了摇头:“虽然觉得进退两难,但要说后悔,倒也不至于。”
他从未奢望结交什么真心相待的朋友,但是皇甫风音的真诚,却让他不能不感动,并且当时风音看着他时那种小心翼翼的眼神,让他觉得,其实风音比他更需要朋友。
阿错一边回忆着,一边低声道:“能得到少尊的青睐,让我觉得既高兴又惶恐,我害怕事情瞒得越久,对朋友的伤害就越重,我更害怕当一切掩饰被戳穿之后,我会比你更难过。”
“所以你最终选择了先放手?”
“是啊,”阿错惨淡一笑,“我以为那个时候结束一切还来得及,却没想到,你会追寻至今。”
皇甫寻从窗边走向阿错,眼神坚定地望着他:“所以,阿错,你应该知道,这一次我无论如何都不会丢下你不管的。”
阿错见皇甫寻在自己面前俯下身来,立即有一丝不好的预感:“阿寻,你要做什么?”
“带你离开。”皇甫寻既然知道那男人便是的借身,自然也能猜到,这无论如何也解不开的绳索必定是被施了法术的,所以他也不再浪费时间与绳索较劲,干脆将阿错整个抱了起来,然后大踏步走到门口,一脚将门板踹开,门锁应声而落。
他正要一鼓作气冲出去,忽听耳边阿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不解地低头看了阿错一眼:“阿错你笑什么?”
阿错勾了勾唇角,问道:“阿寻,你觉得我沉么?”
“还……还好。”皇甫寻回答得有些勉强,刚抱起阿错的时候倒不觉得,经他这么一问,忽觉手上的重量增加了好几倍,沉得他快要支撑不住了。
阿错继续笑:“阿寻,你可要抱紧了,千万别放手,否则会摔疼我的。”说罢还冲他抛了个媚眼。
皇甫寻心中一凛,猛地撤了手,阿错整个身子往下坠去,在触地的瞬间,摔成了一滩碎石。
身后突然传来戏谑的大笑声,皇甫寻回头,发现阿错仍被缚着手脚坐在角落里,咽喉处被一只手扼住,因为无法出声而一脸忧心地看着他。
阿错的身旁,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笑得前仰后合,一边笑一边道:“有趣,真是有趣,我已经好久没有遇到过这么有意思的小娃子了。”
皇甫寻知道此人必定是的借身,同时他内心惊骇万分,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又在何时对他施了幻术,他居然毫无所觉。
被一番戏弄,皇甫寻再好的脾气也开始怒火中烧,但一想到阿错还落在对方手中,他只能强行将怒火压了下去。
那男子笑过瘾之后,缓步朝皇甫寻走来,眼中满是轻佻之色:“言灵尊主的儿子,灵能力应该不至于这么弱才对,凭你的本事,区区几只年兽能奈你何,方才你又怎会被我简陋的幻术所蒙蔽?”
他说着,出其不意地扯掉了皇甫寻额头上的发带,盯着他眉心的朱砂瞧了片刻,问道:“小娃子,你的灵能力都跑去哪儿了?”
第二章 河图洛书(二十)
面对如此直接的询问,皇甫寻抿了抿唇,没有回答。
“怎么,还保密啊?”饶有兴致地笑了起来,“据我所知,言灵师在使用高端咒术时的杀伤力非常强大,但同时自身受到的反噬作用也很大,甚至会减少施术者的寿命,这种情况最直观的表现,就是言灵师的发色,寿命越短的人,发色就会越浅,而朱砂的颜色则代表灵能力的强弱,不会因为寿命的减少而有所变化。”
说到此处,稍顿了顿,目光在皇甫寻的头发上流连了片刻,道:“你目前的发色比起正常人来说虽有些不同,但也没有太过明显的区别,我估计,你之前最多只使用过一至两次高端咒术吧,但是你的朱砂颜色却淡得快要看不出来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难不成……你是通过什么非自然手段,把你体内的灵能力去除了?”
坐在角落中的阿错虽然没有说话,但的这番话同样问出了他心中的疑惑,他有些担忧地望向皇甫寻,很想知道这些年,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皇甫寻逐渐镇定了下来,面色冷淡地看着:“你对我们言灵家族的事情倒是了解得很透彻。”
“哈”地一声笑了起来:“我对任何有意思的东西都很感兴趣,可以说,在这九玄大陆之上,还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
皇甫寻挑了挑眉:“既然你如此无所不知,那么可否告诉我,现在的曜神,身在何处呢?”
怔了一怔,脱口道:“我怎么知道……”随即他意识到自己落入了皇甫寻的语言陷阱,改口道:“那个老不死的家伙,我管他在哪里!”
皇甫寻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大名鼎鼎的,也不过是夸口逞能之辈。”
敛下笑意,眯起眼睛看着皇甫寻:“小娃子,激怒我对你可没有任何好处。”
皇甫寻依然面色淡然:“原来不仅爱夸口,智商也不怎么高,口舌上争不过,便打算采取武力威胁的手段……”
他话未说完,突然身子一歪,像是被什么力量猛地掼倒在地,同时受到一阵重击,胸口窒了一窒,便张口喷出一滩血来。
“阿寻!”阿错失声大叫,想要冲上去查看他的伤势,无奈全身被绑,动弹不得。
而皇甫寻的面前,从头至尾连一根手指都没有动过,只是冷冷俯视着趴在地上的皇甫寻:“即便是你父亲,也未必能从我手上讨得了什么便宜,更何况是你这个灵能力丧失了的小娃子。我的名声向来不好,做事也只凭一时喜恶,你若想拿什么以大欺小、以强凌弱的道德教条来制约我,那就大大失策了。”
他说着,蹲下身去,凑近皇甫寻耳边低声道:“我今日留你一命,完全是看在我儿子的面子上。倘若你再不知好歹地激怒我,下一次,我可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他丢下这句话之后,扬长而去。
阿错见终于离开了,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又接连唤了皇甫寻几声。
皇甫寻趴在地上喘了几口气,终于缓过劲来,抬起头冲阿错安抚性地笑了笑:“别担心,我没事。”
阿错见他能说话了,担忧是下去了,但火气却冒了上来,不禁开口大骂:“你是白痴吗?这样语言挑衅他,对你有什么好处?现在好了吧,无端被他一顿揍,你活该!”
皇甫寻眨了眨眼睛,仍是好脾气地笑:“挑衅他的确没什么好处,但我也不吃亏啊,我这不是把他气走了吗。”
“你……”阿错无语了,这家伙怎么还笑得出来,若不是手下留情,他还有命在这里笑吗?
只听皇甫寻继续道:“我以前听父亲说过,向来喜怒无常、嚣张跋扈,但他有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曜神。没有谁能战胜曜神,即便是也不例外,可偏偏总是喜欢向曜神发出挑衅,虽然每次挑衅的结果都是自己吃苦头。不过这也足以证明,曜神在心目中分量不轻。如今曜神不知所踪,九玄大陆之上,各国人心惶惶,其中最暴躁难安的,恐怕就是了。”
阿错恍然大悟:“所以你故意提到曜神,以此干扰的情绪?”随即他又有些不解,“可是为什么会如此暴躁不安呢,唯一的对手消失了,他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吧?”
皇甫寻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阿错,你应该知道,曜神是九玄之父,因为有了曜神,才会有九玄大陆上的所有生灵的存在,其中也包括。虽然表面上对曜神各种挑衅,但又有谁会真正想置造物主于死地呢?恐怕,的内心也和我们所有人一样,担心自己被曜神抛弃了吧。”
皇甫寻说着,已经走到了阿错身边,再度尝试着解开他身上的绳索,但还是以失败告终。
门被踢坏之后,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就走了,看来他完全不担心皇甫寻会逃跑,因为他知道,只要阿错走不了,皇甫寻哪里也不会去。
而皇甫寻也不会再干一次刚才的蠢事了,倒不是害怕又中了的幻术,而是当他冷静下来之后,便想明白了就算没有惊动,他抱着不能行动的阿错,在茫茫雪原中也是无路可去的。
这下可算是到了束手无措的地步了,皇甫寻懊恼地嘀咕着:“如果这个时候我的灵能力能恢复一下就好了……”
阿错想起刚才说的那番话,好奇道:“阿寻,其实我也很想知道,你的灵能力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眉心的朱砂会变得这么淡?”
皇甫寻沉默了片刻,道:“这是代价。”
“代价?”阿错还欲再问,忽听窗外传来“叩叩”两声轻响。
两人同时一怔,循声往窗外望去,只见一个脑袋小心翼翼地在窗外探了一下。
“雪烙!”皇甫寻喜出望外地低呼出声。
那个脑袋再度探了出来,确定屋子里没有危险之后,便笑嘻嘻地冲他们俩招了招手。同时探出头来的还有月刹,虽然仍是冷着一张脸,但是他的一只手被雪烙抓在手里,被迫朝两人晃了晃。
皇甫寻见这两人一前一后破开窗纸跳进来,了一下道:“门不是开着吗,为什么还要爬窗?”
“因为月刹说,越是安全的地方,就越有可能暗藏玄机。”雪烙板起脸学着月刹的语气说了一句,随即又恢复了生动的表情,“你们居然被抓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了,害得我们好找。”
阿错问道:“你们是怎么找过来的?”
“因为有月刹的剑啊。”雪烙说着拔出了月刹腰间的配剑,剑身一脱离剑鞘,立即发出低沉的“嗡嗡”声,雪烙道,“月刹的这把剑居然能根据你们身上残留的年兽血腥味而追踪到你们的下落,实在是太厉害了!”
“这么厉害?”皇甫寻顿时对这把外观十分普通的剑刮目相看。
阿错听雪烙如此说,先是一怔,随即微微皱了皱眉,目光落在月刹脸上,试探着问:“这把剑,叫什么名字?”
“幽蓝。”月刹在开口之前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说出了剑的名字。
“幽蓝?”皇甫寻吃惊不小,看向月刹,刚要说什么,只听阿错道:“如果这把剑真是幽蓝,它应该能砍断我身上的绳索吧?”
“我可以试试。”月刹说着,提剑走到阿错身旁,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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