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烙突然高兴起来:“你希望我开开心心的,我就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但是你也要记得你说过的话,不能反悔哦。”
月刹虽然觉得雪烙的情绪大起大落的有些奇怪,但见他脸上又出现了笑容,他也总算一块石头落了地。
“阿寻和阿错呢?”月刹问。
“他们还在帐篷里睡着呢。”
月刹四处张望了一下,确定附近没有人看见他们,于是压低声音道:“跟我来。”说着拉了雪烙便走。
帐篷内,一直竖着耳朵偷听的阿错回头拽了拽皇甫寻:“他们跑远了,咱们跟上。”
皇甫寻无奈了:“别跟了,让他们两个单独处会吧。”
“你不觉得雪烙的反应有点不正常吗?”
“唔……”
“你难道不担心他?”
“不是有月刹在吗。”
“就是因为雪烙单独跟月刹在一起,我才更加不放心。”阿错道,“我总觉得,雪烙的不正常绝对跟月刹有关系。我们得在暗中看着他,防止发生什么不测。”
皇甫寻想了想,还是跟着阿错偷偷摸摸尾随而去。
月刹带着雪烙来到一处人烟稀少的小土坡,与他一同坐了下来。
“刚才端木家族的先遣部队已经捎回了消息,”月刹像是在与他闲聊,“他们一队十人攀上珑山,果然找到了血魔藏身之处,但同时血魔也发现了他们,这十人中有八人丧命,只有二人负伤逃了回来。”
雪烙听着,有些担心地看了看月刹。
月刹继续道:“尊主明日一早抵达之后,就会召集三大家族的族长和长老们商议进攻方案,到时候我可能会很忙,所以今天晚上,我想好好和你说说话。”
雪烙的心思却不知放在了何处,苍白着脸自言自语道:“召集三大家族的……”
月刹没听清,俯首问道:“雪烙,你刚才在说什么?”
“……没什么。”雪烙心神不宁地答了一句。
月刹以为他是在为自己担心,摸了摸他的头发:“你不用害怕,五百年前的那位言灵尊主一人便能将血魔重伤,更何况这一次我们有了万全的准备,三大家族共同协助尊主,不怕剿灭不了血魔。”
雪烙闻言朝月刹笑了笑,笑容中多少有些敷衍的成分。
月刹为了让他宽心,便岔开了话题:“雪烙,我之前只知道你是空桐家族的人,但是我从未听你提及你的家人。我在想,等这次剿魔任务结束之后,我就去你家里提亲……”
“提亲?”雪烙惊地跳了起来,声音也不自觉地抬高了许多。
月刹一怔,怕雪烙误会,忙解释道:“也许说‘提亲’让你有些不习惯,但各家族内部都有过这样的先例。我们这些家族不像皇甫家族实行世袭制,对于族长的子嗣问题看得不重,所以同性婚配这种事情,也不是那么令人难以接受。”
但是雪烙的脸色并没有因为月刹这番话而有所缓和。
月刹又道:“这件事我事先没有同你商量,是我冒进了一些。这些天我总是心绪不宁,生怕再拖下去会横生枝节。只有将你名正言顺地留在我身边,我才能安心。雪烙,你能理解我吗?”
雪烙望着月刹紧紧握住自己的手,似乎正在做着艰难的决定。
他刚要开口,忽听身后有人问道:“谁在那里?”
雪烙惊了一下,转头循声望去,只见有三五人缓缓向这边走了过来,为首之人一身白色披风,在黑夜中显得格外醒目。
雪烙一见那人,立即心脏噗噗直跳,转身便要逃走。
“雪烙,”那人似乎也看见了他,不疾不徐地唤出了他的名字,声音柔和却又不失端庄,“怎么,见到了自家兄长,也不好生打个招呼,便又要开溜么?”
雪烙知道开溜无望,只得顿住了脚步,却迟迟不愿转过身去。
那人走得近了,月刹才看清楚,那人竟长了一张与雪烙一模一样的脸。也许是穿着华贵服饰的关系,那人的气质比雪烙优雅高贵了许多,言行举止中也自然而然地透着不容忽视的威仪。
月刹怔怔看着那人越走越近,一时间竟忘了移开视线,脑中有纷乱的信息犹如夜空中的烟花般瞬息明灭。
那人似乎并不在意月刹的存在,径直向雪烙走了过去,在距离雪烙还有四五步的距离时,他抬了抬手,他身后的几名侍从便停下了脚步。
“雪烙,这么久不见,难道不想哥哥吗?”那人走到雪烙身后,一手搭在雪烙肩上,语气柔和地询问。
雪烙心不甘情不愿地转过身来,低垂着视线,轻轻唤了一声:“哥。”
那人这才弯起嘴角,露出一丝浅笑,面色和蔼地打量着雪烙:“这么多年了,居然长得跟我一样高了。”
雪烙不太高兴地撇了撇嘴,咕哝道:“我一直跟你长得一样高好么。”
那人也不理会他的吐槽,牵了他的手道:“既然见了面,就不要只想着溜走。母亲在家中日日叨念着你,你这没心肝的家伙,好歹也该回去给母亲赔个不是。”
雪烙突然抽了手道:“我不回去。”
“听话。”那人眸色一沉,敛去了嘴角笑意,随即便有一种强大的气场自周身弥散开来,迫得人不敢抬头正视。
雪烙似乎很忌惮这位兄长,咬了咬唇,不敢再出声反驳。
那人复又牵起雪烙的手,刚一侧身,视线中撞进了月刹呆怔的身影。他这才定睛瞧了瞧月刹,转头问雪烙:“这位是你朋友?”
雪烙偷偷看了月刹一眼,见月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兄长看,他心中一沉,窒息得说不出话来。
那人却将雪烙的沉默当做是默认,于是对月刹笑道:“我是雪烙的哥哥雪祈,不知这位朋友如何称呼?”
……雪祈?这个名字似乎有些耳熟。月刹略一沉吟,随即眉心一跳空桐雪祈,空桐家族的现任族长。
他再次抬眼望向雪祈,眼神中夹杂着惊愕、迷惘与探究,似乎要从对方的面容上看出什么蛛丝马迹。
雪祈见月刹只是盯着自己看,却迟迟不答话,心下有些不快,正要转身离开,忽听几步开外一名侍从脱口道:“这位……不是刚夺回族长之位的濮阳月刹么?”
雪祈眉梢一挑,再度看向月刹,脸上很快露出了礼节性的微笑:“原来这位就是濮阳族长,失敬。”随即他一个眼风瞟向雪烙,似乎有些奇怪,自家弟弟为何会在半夜与这濮阳家的族长促膝相谈。
月刹这才想起自己的身份,忙恢复正常神色,不卑不亢地向雪祈回了礼。
雪祈因对月刹的身份起了戒心,不想此时与他多纠缠,匆忙道了一声“明日再会”,拉了雪烙便走。
雪烙在经过月刹身侧时,求助地看了月刹一眼。但此时的月刹眼中只有雪祈,根本没有接收到雪烙的求救信号。
雪烙闭了闭眼,心中残留的最后一线希望终于无声无息地寂灭了下去。他足下一顿,任凭雪祈怎么拽也不肯往前走了。
“怎么?”雪祈回头看他,脸上已露出不耐的神色。
“月刹……有东西要给你。”雪烙说着,将怀中的帕子强行塞进雪祈手里。他这番举动,让雪祈和月刹都是一怔。
雪祈迟疑着展开帕子,眉心蹙了蹙,指尖探至帕角的绣纹,随即睁大了眼睛,似乎很是诧异。
他抬头看了看雪烙,又看向月刹,犹豫了片刻,问道:“你是……小月月?”
月刹在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心头猛跳,仿佛所有深埋在心底的疑虑瞬间被拨了开去。他欣喜地向前冲了几步:“你是……”
雪祈这一次终于朝他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意:“你不记得我了?我是阿雪啊,用这条帕子给你包扎伤口的那个阿雪。”
第五章 龙神殿遗址(一)
皇甫寻与阿错就躲在不远处,将那三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刚想说什么,突然听见自己的肚子“咕噜噜”直叫。
此时阿错转过头来,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什么,但是他完全听不见。
不,确切的说,周围一切声音,他都听不太清了。
他心里开始恐慌起来,再然后,阿错的脸也开始模糊了,周围的景物都开始模糊了。
很快,他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苏泽猛地坐了起来。
眼前还是一片昏暗,但依稀可以分辨出各种家具的形状。
他眯着眼睛看了一会,才逐渐清醒过来哦,原来是在酒店客房里。
他下意识地转了转头,陈希扬就在另一张床上安静地睡着。
“咕噜噜……”肚子仍在锲而不舍地发出抗议。
“我擦!”苏泽暗暗咒骂了一声,梦中情节正做到精彩处,他却在这关键时刻掉了链子。
但是俗话说得好民以食为天,苏泽再怎么抱怨自己的肚子,还是得下床给自己找吃的。
他借着手机背光看了看时间,凌晨三点。难不成他从昨天中午吃过午饭之后,一直睡到现在?
为了不吵醒陈希扬,他没敢开灯。好在窗外的月光倒还明亮,苏泽习惯了昏暗的光线之后,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的。
他在房间里转悠了两圈,没找到什么可以下肚的东西。他想了想,现在天还没亮,酒店肯定不会有早餐提供的。
苏泽站在原地纠结了半晌,最终还是抵不过肚子里的空城计越唱越响,他咬了咬牙,拿了自己那张房卡出去了。
经过骆柒和莫传延那间客房门口时,他不由自主地停了停脚步。
梦中雪烙苍白的一张脸总是在他脑海中晃来晃去,那楚楚可怜的表情让他一想起来就揪心。原本是那么活泼开朗、无忧无虑的孩子呵……苏泽感慨地摇了摇头,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惶惶惑惑。
他下了电梯,来到礼宾部,跟服务员要了一碗泡面,然后就直接坐在小客厅的茶几旁西里呼噜吃了起来。
“咦,这不是苏泽么?”有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了起来。
苏泽抬头一看,是杨臣修。
此刻的杨臣修穿了一件宽松的休闲衣,嘴里叼着一根烟,晃悠悠地走了过来,径自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好巧。”苏泽朝他歪了歪嘴角,然后继续忙着吃他的泡面。
“看来你是饿得慌了。”杨臣修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苏泽对他态度的冷淡,聊天的兴致很浓厚,“昨晚上吃饭的时候没见你来,希扬说你还在睡着,估计是累了,就没叫醒你。”
……又是“希扬”。苏泽默默翻了个大白眼,决定无视掉这家伙自来熟的腻歪称呼。
“倒是你,大半夜的不睡,跑出来抽什么烟啊?”苏泽把话题的矛头转回对方身上去。
“没办法。”杨臣修耸了耸肩,露出一脸苦笑,“半夜被公司里的一个紧急电话吵醒了,说是有些要紧的事情给拿个主意。你知道,想事情的时候得抽根烟提提神,但是宁止讨厌烟味,我只好自己躲出来了。”
苏泽忍不住笑了,他怕吵醒陈希扬才跑出来吃泡面,杨臣修是怕打扰符宁止才跑出来抽烟,同是天涯沦落人,他突然觉得杨臣修看起来也没那么讨厌了。
“我对商圈不熟,听说你们杨氏也算是比较大的跨国企业了,经营这样的企业比较累人吧?”
“目前还好,”杨臣修淡淡道,“我上头还有老头子撑着呢,小事我做主,大事他做主。而且像我这种你们叫什么来着,‘富二代’是吧总是有些游手好闲的资本的。”
苏泽笑了一下,现在的杨臣修,可不就是跟着他们一帮子人游手好闲地混着么。
杨臣修自己也抖着肩膀笑了几声,继续道:“其实严格说起来,我算是‘富三代’了,杨氏从我爷爷那辈就已经创立了,到了我爸手里,平平稳稳的倒也没经历什么大风浪,就是不知道以后若是落到我手里,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苏泽皱了皱眉:“这话听着……好像有点悲观啊。”
“是吧。”杨臣修无所谓地应了一句,拧灭了手中的烟蒂,又从烟盒中抽出一支,递给苏泽。苏泽摆了摆手,他便又自己抽上了。
“老实说我对经商兴趣不大,只不过家族企业么,子承父业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又是家族里的第一顺位继承人,总不能干吃饭不做事,所以从小就按照父亲安排好的路子走,虽然不喜欢,倒也挺麻木了。”杨臣修说着这番话,眉间神色很淡,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苏泽觉得眼前的杨臣修,周身散发出一种冷凝的气息,与白日里看见谁都嬉皮笑脸自来熟的模样有着天壤之别。
“所以你的意思是,因为不是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所以很难保证会做好?”
杨臣修对苏泽的话不置可否,只是深吸了一口烟,百无聊赖地吐着烟圈玩。
苏泽没有继续问下去,他和杨臣修只是萍水相逢,杨臣修那种背景身份的人,能与他聊天聊到这样的程度,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随即他又想起自己之前走过的二十多年历程,从一般人的眼光来看,他苏泽算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可怜人吧五岁之前父母双亡,五岁之后靠爷爷一手拉扯大,好不容易上了大学,爷爷又去世了,若不是身边一直有陈希扬陪着,他恐怕早就成了孤家寡人了。
但是苏泽扪心自问,这二十多年来,其实他过得并不寂寞。
爷爷是个考古迷,可以说除了照顾好苏泽的温饱问题之外,基本上没有太多时间来关心他的学业,所以苏泽整个童年以及青少年时期,都是放养式长大的,不像别的孩子,总是被父母逼着学习学校课程以外的那些所谓的“兴趣爱好”。
但是因为从小跟着爷爷,耳濡目染地接触了一些考古之类的知识,高中之后越发痴迷了起来,爷爷自然也就乐见其成地支持他报考历史系专业,就这么一步步水到渠成地走了过来。
比起杨臣修从小一板一眼地走着长辈们为他规划好的人生之路,苏泽觉得自己反而活得更加轻松自在一些。这么想着,他看向杨臣修的眼神便带了一些怜悯。
杨臣修敏锐地觉察出了苏泽的情绪,他向前倾了倾身,看着苏泽:“你在同情我?”
苏泽支吾着,尴尬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杨臣修不可思议地笑了起来:“我身边不知有多少人羡慕我,说我是个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幸运儿。没想到在你眼里,我却成了一个可怜人。”
苏泽笑道:“也许每个人对幸福的理解不同吧,有人觉得腰缠万贯就是幸福,有人觉得自由洒脱便是幸福,价值观不同罢了。”
杨臣修饶有兴趣地问:“那么你觉得什么是幸福的事情?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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